第218章
這回是特殊的浸入式幻境, 無真實記憶, 全盤接受設定,與「穿越」成瑤桃的情况又有不同。
現在的「殷渺渺」是個修真家族的旁支, 天資尋常, 修煉三載才堪堪引氣入體,每日不僅要修煉, 還要想辦法爲自己謀取資源,日子過得艱辛而充實。就這麽過了十年, 她十七歲,煉氣三層, 在族中屬沒有希望的那一種。
修煉的資源有限,自然要緊著有天賦的人,像她這樣的廢柴,很快就被家族放弃。但他們放弃的方式不是任爾自生自滅, 而是物盡其用,年輕漂亮的處女, 什麽時候都能充當禮物送人。
「家族養了你這麽多年,也輪到你爲族中做貢獻了。」沒什麽感情的生父說, 「從今天起,你就跟著王娘子吧。」
殷渺渺當然不會同意,哪怕失去了記憶,人格是不會喪失的。她心知正面反抗無用, 父親是築基修士, 一根手指頭就能按死她, 所以表面上柔順地答應了,背地裡却準備逃跑。
(時隔兩世,面對同樣的困境,她居然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决定。)
但和真正的前世不同,雖然籌備完全,哪知人算不過天算,父親此夜難以入眠,去院中散步,剛巧抓住了預備逃跑的她。
結果可想而知,一頓毒打不說,還被親人親自送到了王娘子處。
王娘子是族中的客卿,擅長魅術,專門負責調-教修爲低的女子,好把她們當做禮物打包送給家族攀附的貴人。
調-教的內容一言以蔽之:伺候男人。
要是做得不好,就得脫光了跪在院中被毒打,寒冬臘月澆冰水,炎炎夏日跪鐵板,區區煉氣三層的修爲,最多只是强身健體,連個法術都用不出來,只能咬牙受著。
殷渺渺很識相,可不曉得怎麽回事,王娘子對她非常苛刻,做得再好也沒用,動輒打駡羞辱。後來還是有個女孩看不下去,偷偷告訴她是因爲她的父親專門關照過了。
「說你以前逃跑過,要是不好好『教導』,觸怒了貴人,就要連累全族。」
她就這麽過了五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終於,她被家族送給了貴人。
誰知那天貴人心情不好,粗暴地蹂-躪了她以後,嫌弃她伺候得不好,把她賞給了屬下。一個修爲低微的女修,落入一群把人不當人的傢伙手裡,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人、盡、可、夫。
肉體的疼痛固然難以忍受,但更令人崩潰的是摧毀人格與自尊的性-侵-犯。而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人會來救你,沒有人同情你,爲了得到一顆不讓自己快速走向死亡的培元丹,就得付出身體的代價。
不再具有人格,只是被人泄欲的玩物;不再具有價值,除了身體的器官。
灑掃的凡女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她都這麽髒了,是我我早就一頭碰死了,還修士呢,一點骨氣也沒有。」
「嬸嬸說她不知廉耻,喜歡被男人那個呢。」有人吃吃笑著,自以爲知道了什麽值得說道的大秘密。
唯一同情的是給她上藥的醫婆:「真可憐啊,被打成這樣……你怎麽就不能認命呢?」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充滿了同情、不解以及惡意。
「我做錯了什麽,爲什麽要我認命?」她問。
醫婆說:「當然是你的錯,你太倔,太不聽話,只要認了命,乖乖聽從他們的吩咐,他們就不會打你了。」
是她的錯嗎?
「一個巴掌拍不響。」醫婆悲天憫人地說,「要不然,他們怎麽不打別人,就打你呢?」
她說:「不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你的錯,你怎麽不去死呢?真的覺得痛苦的話,肯定已經自盡了吧。可你還活著。」醫婆冷冷地說。
死嗎?是啊,這樣的人生,活著到底有什麽意義?
在這樣無休止的折磨中,死亡其實是解脫。
那爲什麽不去死呢?大概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就這樣被人採補而死,不甘心生命到此終結。
仍然期待著能改變命運。
機會很快就來了。
貴人有個貴客,來歷不明但被奉若上賓,意外撞見了她又一次失敗的逃跑——很奇怪,她每一次逃亡都費盡心思謀劃,可是運氣極差,不是突然發生意外被人撞見,就是身體莫名其妙惡化泡了湯。
這次亦然,然而貴客對她産生了興趣:「你的眼神可真是特別,想離開這裡嗎?我可以帶你走。」
聽到這句話,二十餘年的折磨一朝結束,怎能不感激涕零?
恨不得這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對方的大恩大德。
可是,命運真的停止玩弄她了嗎?
沒有,幷沒有。
貴客把她要去,不是看她可憐想要拯救,而是看中了她的堅韌,要把她當做培育魔種的母體。魔種入體後,扎根於子宮,等到汲取了母體的養分以後就能化爲魔藤,成爲對方手中的大殺器。
他是個魔修。
怎麽辦?魔藤出世,必將擾得天下大亂,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體內時就與它同歸於盡。她出身的家族雖然苛刻,然而却是道修家族,自小灌輸她道魔不能兩立的觀念。
「若你仍有一絲清明,就該知道爲天下蒼生計。」腦海中有個聲音告訴她,「和魔種同歸於盡吧,絕不能讓它出世!否則世間會血流成河。」
以爲能够逃離狼窟,沒想到只是入了虎穴。
她的悲痛與絕望可想而知,希望破滅的痛苦,更勝於苟且偷生。
但是……「不。」她說,「我不會求死。」
「你想復仇?」
「復仇?首先我要活著。」
「你若不死,便是生靈塗炭,蒼生何辜?」
「我不是生靈嗎?我不是芸芸衆生嗎?」
「你不懂大是大非,只顧己身,自私自利。」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天道待我不仁,怎能教我爲天下犧牲?不,我不死。」
那個聲音消失了。
而後,她想辦法收服了魔種:「你聽我的話,我就會供養你,而不是讓你被人降服。」
它既然自她腹中孕育,天然便親近她,且魔修培育它是想爲己所用,必然會趁它剛出世時簽訂主僕契約。魔種有靈,不願臣服於人,終於被她說服。
她借著魔種的力量,殺掉了那個魔修。
魔種吞噬了對方的力量,蠢蠢欲動,試圖破體而出,開始反噬她。
「你敢現在出世,我就和你同歸於盡。」她冷冷道,「就算你殺了我,自己也必然虛弱無比,到時候魔氣衝天,有的是人要收拾你。」
魔種在她腹中蠕動了下,安靜了下來,但是說:「餓。」
她撫著腹部,平靜地說:「知道了。」
當年欺辱她的貴人和貴人的下屬,自然成了魔種的食糧。其他人雖是幫凶,但她幷不在意,大厦已傾,依附於此的人便會隨風飄零,淪落塵埃,罪不至死。
可是,魔種生性貪婪,吃過幾個人猶不知足,把藤蔓伸向了無辜之人。
整府的人都被它吸食去了血肉,成了乾屍。
殷渺渺皺起眉:「够了,我不是說要聽我的話嗎?住手!」
藤蔓不聽,揮動著枝蔓延伸。
她握住一柄短劍,直直刺入腹中:「不聽話的話,殺了你。」
魔種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縮了回去。
她捂著流血的腹部,飛快離開了那裡。
之後,她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魔種留下的氣息被正道之人發現了,他們開始追殺她,說要除魔衛道。而她要逃離,就必須利用魔種的力量,間接導致了魔種的力量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聽她的話。
魔物終究是魔物。
三年後,它積蓄了足够多的力量,再也按捺不住,準備破體而出了。誰知殷渺渺搶先一步剖開了自己的腹部,捧出血淋淋的魔種,居然是個嬰孩的模樣:「你生在我身,算是我的孩子,我怎麽忍心看你那麽痛苦呢?」
「娘親。」魔種誕生時是最虛弱的,故而模仿人類嬰孩的模樣,狡猾地利用起了女子的母性。
殷渺渺抱著它,微微笑:「真乖。」然後猛地收攏托住它腦袋的五指,右手握住匕首,恨恨地刺入了它的心臟。
「娘親疼,我疼。」魔種掙扎。
「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孩子。」她下手又狠又穩,沒有經歷過破繭過程的魔種脆弱很多,掙扎許久,終於在陽光下化爲了灰燼。
而幾乎與魔種伴生的她,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所有的修爲,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鶏之力的凡女。
她殘存著一口氣,離開了這個地方,在附近凡間的山村裡住了下來。
半年後,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寒夜裡,她孤獨地死在了茅屋裡。
*
下一刻,記憶回歸,殷渺渺的「自我」蘇醒了。
她:「……」
這是個何等坑爹的幻境?虐身又虐心,簡直喪心病狂!
「受盡苦難,却沒有喪失良知,亦未被仇恨蒙蔽雙眼。」
「身俱魔種,既不曾墮入魔道,淪爲邪修,也沒有輕易放弃,絕地求生,韌性十足,心性可嘉。」
「最後關頭能够斷然取捨,殺死魔種,放弃强大的力量,回歸本心,頗具魄力,難得難得。」
殷渺渺皺眉道:「這種幻境有什麽意義?我險些生出心魔。」被親人背叛放弃,被羞辱調-教,被蹂-躪淩-虐……樣樣件件極端到了極致,生命裡幾乎沒有任何美好的地方,完全就是迫使人黑化。
對方有理有據:「修道之途多坎坷,今日事事順心,焉知來日是福是禍,幻境之苦,好過真實之痛。」
殷渺渺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