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向天涯的話大大出乎殷渺渺的預料。她忙問:「哪兒見過?」
「想不太起來, 應該是陌洲見過的, 太久了,有點想不起來。」他皺眉苦思。
殷渺渺想了想:「謝小瑩還在城裡嗎?」魅姬既然是從陌洲來,謝小瑩又一路追她到此,說不定有什麽綫索。
可是向天涯道:「我怎麽知道?她恨不得和我這輩子都別再見面, 哪會告訴我自己的行踪。」
飛英拿了個桃子啃著, 搖頭晃腦道:「孽緣,孽緣。」
殷渺渺失笑:「也是,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良辰美景,別談這麽嚴肅的話題了。」孔離招手叫侍女再拿幾壺酒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 打牌喝酒好吧。」
「說的是。」
酒過三巡, 氣氛漸漸熱鬧起來了,齊盼兮和阮輕愁結伴到此,見他們在推牌九, 不由掩嘴輕笑:「外頭在切磋,你們却在玩牌。」
「他們沒打過癮呢?」孔離汗顔, 「都是誰啊?」
「楊意他們咯。」齊盼兮笑了笑, 「北斗堂的人嘛。」
孔離搖搖頭:「就知道切磋打架, 不嫌累得慌。哎,你們倆玩不玩?」
齊盼兮望了殷渺渺一眼:「那敢情好。」
衆人挪挪位置, 又加入了兩個人。
多了兩個女人, 話題不可避免地跑到了衣著打扮上去。阮輕愁問:「素微道友的口脂不知是哪裡尋來的, 顔色倒是十分別致,妾身從未見過。」
花前月下,金樽清酒,風花雪月是最適宜的話題。殷渺渺吃著水靈靈的葡萄,笑答:「我隨意調出來的顔色。」
齊盼兮誇贊:「道友的妝容,妾身自愧不如,我瞧著仿佛眼睛上也描了,怪好看的。」
殷渺渺笑盈盈地說:「不比兩位天生麗質,我生得平常,只好多花些心思了。」
「道友說笑了。」齊盼兮幽幽道,「這般手段,可是把我們都比下去了。虧得妾身平日裡以爲自己尚可,現在真是要無地自容了。」
殷渺渺不動聲色:「盼兮仙子才是真的深藏不露。」
孔離瞧著他們,心裡納罕:這三角戀是難得聚齊了,往常兩女爭一男,哪有不爭風吃醋的。可他看殷渺渺和齊盼兮,你來我往,半分不往向天涯身上看一眼,但要說是全然不在意,兩個人話中又帶有深意,寸步不讓。
這是怎麽回事?他狐疑地朝向天涯看了眼。
向天涯攤了攤手,示意自己很無辜——她們倆現在說的話和他半分關係也沒有。齊盼兮一局好棋,眼看就要得償所願了,被殷渺渺一插手,雖然不輸,但也沒有贏,竹籃打水一場空,等於是輸了。
他再看看默不作聲的阮輕愁。這個相反,不輸,對越城而言就是贏,她是最大贏家,偏生還是那副柔弱可憐的模樣,低調得沒有存在感,誰也沒有深究越城扮演的角色,其忍耐的功夫,不得不讓人佩服。
六十年風水輪流轉,五百年後,誰會是真正的贏家呢?
*
更漏滴答,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
前院切磋了好幾場的好戰分子也累了,不打不相識,紛紛回到後花園喝酒說話,交流下對戰心得。
這下,殷渺渺他們的小亭子躲不過了。作爲這次風雲會的頭名,有的是人想和她一較高下。有個北斗堂的劍修跑過來:「請道友再和我比試一場。」
「哦,是你呀。」她認出對方來了。這不就是她第一場比賽時遇見的重劍修士麽,看起來十分年輕,樣貌周正,一身勁裝,襯得人肩寬腰窄、腿長臀翹。
對方抱了抱拳:「在下關陽,想請道友指點一二。」
「指點呀?」她放下酒樽,語笑盈盈,「你過來。」
關陽大步走上前來。
殷渺渺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點。
關陽猶豫了下,往前再邁了幾步:「道友?」
殷渺渺笑笑,再招手。
關陽徑直走到她面前,渾身戒備,肌肉鼓起,以防她突然出手。
殷渺渺忍著笑意,手指屈攏往下一招,示意他蹲下來:「抬頭說話很累。」
關陽看到她頭上的珠翠,恍然大悟,半跪下來:「道友,你再和我打一場吧。」
兩人的視綫齊平了。
殷渺渺換了個姿勢,支頤看著他:「不服氣啊?」
「不是。」關陽分辯。剛輸那會兒,他是有點不服氣,後來看她勝了杜月缺就沒話可說了,等到了現在,就是單純地想再切磋切磋。
她輕輕笑著:「那是爲什麽?總得有個理由吧。」
「因爲你是第一啊。」關陽說話直來直去,一點沒掩飾,「就想和你再打一場,你就說同不同意吧。」
殷渺渺慢條斯理道:「我昨天比賽的傷還沒好,穿得又沉,打一架麽,有點爲難我了。」
關陽難掩失落。
「我們就過幾招玩玩,好不好?」她笑眯眯地問。
關陽想想,這比無功而返好,遂同意:「好,怎麽比?」
「下盤不許動。」殷渺渺微微一笑,指尖抹過唇邊,沾了一點嫣紅,「沾到了,就算你輸。」
「好!」
關陽話音未落,就見她幷指襲來。他側頭避開,右肩却燎起火焰阻斷了退路,想要祭出重劍,却發現狹小的空間無法施展。好在腰力出衆,身體一個後仰,完美避開了這兩招。
待她收手,一個鯉魚打挺又直起身來,伸手欲鉗她的手臂。兩人靠得近,殷渺渺穿得又是大袖襖衣,他雙臂一攏,由外向內制住了她的雙手。
只可惜的是,他忘記如此一來,自己的雙手也被牽制住了。
殷渺渺莞爾,俯低身,微轉頸,耳畔的燈籠耳墜搖晃,朱唇落在他的頰邊,留下個櫻桃印。
關陽:「!!!」
圍觀群衆:「嘖嘖!」這小子好福氣啊!
殷渺渺抽回手,提壺斟酒,笑意盈眉:「你輸了。」
關陽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你、你……」
「又不服氣?」她笑。
關陽抬起頭,月色皎皎,燭光輝輝,她的面容似月畫烟描,雅麗無雙,唇上的口脂因爲親吻而暈染開來,微潤微紅,讓他突然想起方才臉上柔軟的觸感。
霎時間,血氣涌上頭臉,他說不出話來,支吾半天,憋出來句:「我輸了。」說罷,狼狽地站起來,倉皇消失在了人群裡。
「呵。」齊盼兮笑了笑,「道友好本事。」
她算是看出來了,殷渺渺不僅出身名門,有個好師父、好師兄,自己亦有不俗的實力和過人的智謀,而且玩慣風月,和一般的名門女修大不相同。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要遜一籌。
這樣的人,不能與之爲友,至少不能與之爲敵。
殷渺渺笑說:「道友今天總是誇我,怪不好意思的,敬你一杯。」
「請。」
兩人喝杯酒,勉强算是一笑泯恩仇。
「我去透透氣。」殷渺渺喝罷,不想再被人揪著切磋了,乾脆退場休息,「你們繼續。」
向天涯看見水悠然朝這裡走過來,頭皮發麻,忙不迭道:「一起一起。」
可惜晚了。
水悠然伸手攔住了他,冷冷道:「道友留步。」
殷渺渺拎了壺酒,大笑而去:「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祝你好運。」
向天涯裝醉也來不及了:「你想幹嘛?」
水悠然毫不猶豫道:「與你再比一場。」
*
爲了避開人群,殷渺渺特地選了條僻靜荒凉的小徑,東歪西拐,穿過竹林,瞧見了一處水閣。
此地偏僻,鮮有人來,水閣的雕欄陳舊黯淡,朱漆有些許剝落,墻角結著蛛網。正對著的水池子裡飄著大片浮萍,圓葉交叠,蒼翠欲滴,一見之下,眼睛都覺得凉絲絲的。
殷渺渺喝了不少酒,正覺得熱,這處的清凉正合心意,便走到欄杆邊坐下,解開襖衣的扣子,把外衣脫下來挽在一邊。
習習凉風吹皺水面,絲絲縷縷的鬢髮落下來,被風帶著撓在脖頸上,癢極了。殷渺渺乾脆取下掩鬢和分心,任由鬅鬆的烏髮逐漸傾下,只餘一支步搖顫巍巍地堅持著,不叫大把的秀髮散落。
她閒適自在了,坐在水閣頂上的慕天光却遲疑起來,想不好是走還是留。走了怕驚動她,留下又有些怪异,不免踟蹰。
過了片刻,看她伏在欄杆上久久不動,似是酒醉,便輕悄悄地落地。正欲走,又想起之前受她相助的事,猶豫了會兒,一揮衣袖,靈力帶起衣衫,飄落在她的肩頭。
他心中一鬆,焉知她冷不丁道:「熱死了。」說著,一把扯下衣衫丟開,背靠闌幹,「你怎麽一個人躲在這兒?」
慕天光脚步一頓。
「你們一個個的躲得好,害得我被他們纏著非要切磋。」她勾起酒壺,直接就著壺口飲酒,晶瑩的酒釀化作一道細綫落入她的口中,濺得衣襟微濕,「勝你不過僥幸,却惹來好多麻煩。」
慕天光道:「是我不如你。」停了會兒,低聲道,「抱歉。」
這道歉來得莫名其妙,殷渺渺納罕地問:「什麽?」
「比賽那天。」他言簡意賅。
殷渺渺明白了,忍不住想笑,他以爲四個字就可以心照不宣?道歉哪有這樣的。
「比賽那天怎麽了?」她故作茫然不解。
慕天光頓住了,良久,說了句:「我不是有意的。」
「你到底在說什麽?」她佯裝莫名。
可是後面的話慕天光實在說不出口,尤其是殷渺渺現在正對著他,上身穿得交領短衫不知何時散了衣襟,垂落成了對襟,顯出裡頭穿著的海棠紅主腰來。人家的主腰前胸是一派紐扣,她的倒好,是系帶,細細的紅綫打成結,封得不牢靠,透出雪白的膚色。
她兩臂又各自扶攔,主腰綳緊,隱約能見玉團相貼,溝壑深深,膩如脂膏。
他別開視綫,有話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