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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第491章
第491章

  從進入幻境到現在, 鯖魚幻境給予殷渺渺的印象有三:古典、巧妙、玄奧。

  最初花園飲茶,就好像是《紅樓夢》「開闢鴻蒙, 誰爲情種」的序曲,喝了茶後發生的事, 决定了往哪條路上走, 開啓真正的闖關路綫。

  她失去記憶的幻境, 是整個關卡的第一環, 目的可能是爲了讓她體悟人生, 也可能是收集道具。她完美通關,得到了額外的獎勵。

  接著, 是第二環的迷津, 這是一個競技場,勝者解脫, 敗者繼續, 難度與次數挂鈎, 持續累積。

  最後是第三環, 獎勵發放, 她得到了一個很美的夢。

  由此可見, 幻境的風格幷不是打打殺殺,而有著更深刻的內涵。本關中, 大家抽到的簽都有具體的任務對象,畫成人物關係圖的話, 恐怕關聯綫會亂成一個大毛團。

  一鍋亂鬥的意義何在?這與之前的畫風截然不同。

  殷渺渺隱隱覺得, 自己可以猜錯了方向。她揉了揉太陽穴, 儘量排除其他游戲模式的干擾,重新整理思緒。

  目前已知,每個人都會抽到一種花,不同的花代表了不同的意蘊,相同的是必須取走某個人的血。

  紫丁香是初戀,玫瑰是熱戀,風鈴草是嫉妒,歐石楠是背叛,曼陀羅是死亡和復仇……老實說,後幾個都挺負面的。

  可是,不管哪一種都要喝血,憑啥說人家就是惡之花?取初戀的血難道比取嫉妒之人的高貴?邏輯不通。

  或許,惡之花根本不是某一朵花。

  殷渺渺想及此處,豁然坐了起來。沒錯,惡之花惡之花,她望文生義,下意識地以爲定然是某一種花。

  可花好端端開在那裡,是什麽意思不都是靠人一張嘴嗎?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有一朵花,這或許不是什麽debuff,而是……身份標簽。

  古往今來,人們說梅蘭竹菊是四君子,說鬆竹梅是歲寒三友,說杏是閨門、桃如倚門、李似貧女,說的都是花本身嗎?才不是。

  借物喻人罷了。

  所以,花非花,他們才是「花」。

  而花是善是惡,不是看品種,看人。

  問君誰是惡之花,翻譯一下就是,誰是個壞人。

  怎麽判別好和壞?我花開後百花殺。誰爲了自己幹掉別人,誰就是自以爲贏了,其實輸得一塌糊塗的煞筆。

  殷渺渺想通來龍去脉,心裡只有「……」,什麽叫一葉障目,什麽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大概就是這樣了。

  但還是有哪裡不對。

  她苦思冥想,總覺得遺漏了什麽,可人就是這麽奇怪,越是想回憶起什麽,越是一無所得,到最後全是空白。

  所以,謹慎起見,天亮後,她抱著萬一解讀錯了的微妙想法,四處晃悠了幾個時辰,想看看是否會遇上真正的復仇對象。

  可惜幷未遇見蕭麗華,碰見的都是熟人,一個丹修宮錦,一個歸元門的李心桐,全是與她無冤無仇的己方隊友。她絕無可能對她們下手,遂心安理得地放弃了最後的機會,等待時限的到來。

  過程比想像中痛苦千百倍。

  剩餘三個時辰的時候,曼陀羅的影響就逐步擴大。先是雙臂動彈不得,而後全身麻痹,口舌僵直,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如墜冰獄,如入油鍋,其痛苦幾乎逼人發瘋。

  有那麽一會兒,殷渺渺有些後悔。萬一猜錯了,死得可太冤枉。

  好在生死攸關之際,她的運氣一向不壞,這回也不例外。在劇痛中昏迷後,她再次蘇醒過來,發現自己依舊在百合花叢旁,只是那潔白芬芳的花朵隻到腰際,素白溫柔,一切如常。

  她賭對了。

  「太可惜了。」有人說。

  殷渺渺抬起頭,瞧見不遠處便是一個凉亭,亭中坐著個美人,嫻若靜花照水,舉手投足間韵味十足,正是小芩。

  「可惜什麽?」她問。

  「你過關了,可失去了悟道的機會。」小芩緩緩道,「花鏡的謎題擾亂了你的道心,只差一點點,真可惜。」

  殷渺渺看著她,想起幻境中她似有若無的靈光,不得不承認她或許說對了。

  「當人執著於終點時,就容易爲其所迷惑,而忽略了其他至關重要的東西。」小芩施施然走下玉階,明眸皓齒,宛如花中仙子,「仙途之所以是仙途,幷非因爲到達了某處,而在於脚下走過的路。」

  殷渺渺陷入了沉默,良久,嘆息道:「受教了。」

  小芩很滿意她的態度,含笑道:「不過,你雖未頓悟,却已得真味,讓你過關,倒也不算投機取巧。」

  失去的機緣已經失去,再多嗟嘆也無濟於事。殷渺渺一向自詡運道不佳,惋惜片刻便放下了:「多謝。」

  「你已經從裡園出來,如今,便走一走這真正的千紅園吧。」

  霎時間,整個花園似乎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垂落的花枝挺起,傲立於晨風下,半攏的花苞綻放,凝固成最美的姿態。

  她伫立不前,爲此傾倒,半晌,方問:「你說裡園,是裡面的裡嗎?」

  「不錯。」小芩道,「千紅乃是陰陽雙園。」

  殷渺渺思忖許久,大致有了猜想:「空間折叠?」

  她最初就確認過,之前待著的花園是真實存在的,否則也取不出儲物袋中的東西,也無法熟練使用法術。可是,有一點非常奇怪,曼陀羅在體表,却可以給予她强烈的痛楚,後來地火能焚毀其他花卉,但燒不到曼陀羅。

  這太違反常理,她耿耿於懷到現在。

  若是空間折叠,就容易理解多了——她身在第一重空間,感覺不出异常,但曼陀羅在第二重,二者折叠,她無法突破空間的壁壘,也就不能改變規則。

  「你很聰明。」小芩微微一笑,眸光中似有贊嘆,也有某種看不懂的憂慮,「但有的時候,追根究底未必是一件好事。聰明清醒的人,通常都是最痛苦的。」

  殷渺渺訝异道:「請小芩姑娘賜教。」

  「沒什麽,我一時妄言罷了。」小芩不肯多說,抬起纖纖玉手,指向姹紫嫣紅的花園,「千紅園中,萬花競放,你可以得到其中一朵。」

  殷渺渺問:「看眼緣?」

  「自然。」

  柔風吹過,小芩的衣裙飄揚起來,人影徐徐消散。

  殷渺渺走入園中,一時犯了難。滿園奇花,玫瑰熱烈又火辣,海棠嬌慵又嫵媚,睡蓮清新而柔雅,玉蘭高潔而出塵……她見過很多花,却從未看到過這般具有靈魂的花園,仿佛每一朵花裡都藏著一個美人,宜嗔宜喜,活色生香。

  這要怎麽選?

  她於花間穿梭來去,想著什麽熱戀初戀都早已經歷過,「愛」於她幷不陌生,反倒是恨意許久不見——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復仇了。抽中曼陀羅,也是一種緣分,既然如此,不妨續上這段緣。

  「就是你了。」她撫摸著半合的黑色曼陀羅,輕輕擰斷了花枝。

  花瓣倏然綻開,黑色的柔光籠罩住了她。

  *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之中,因爲仇怨殺人滿門的事,很多很多很多。所以,當殷家被仇人一夜間滅了滿門時,大家都沒有太意外。

  人民群衆好奇地是,誰殺了他們?

  「肯定是魔門。」酒館裡,喝著劣質酒的江湖人甲表示,「殷家殺過那麽多魔門弟子,肯定爲魔門所記恨。而且一夜滿門遭劫,也像是他們的手筆。」

  大家覺得很有道理,又感嘆:「可憐啊,一個月前殷家才剛辦了滿月,家裡的紅燈籠都還沒撤下來。」

  「連滿月的孩子也不肯放過,魔門真是慘無人道。」魔門在江湖中罪孽無數,不提則已,說著說著就群情激奮,開始列數他們的罪過,「二十年,張家血案還歷歷在目……」

  相似的場景在江湖的各個地方同時上演。

  大家一邊痛駡魔門的血腥殘忍,一邊惋惜殷家無後。然而,此時魔門的老巢,却多了一名尚在繈褓的女嬰。

  三年後,魔門。

  「好了。」手握著銀針的女子鬆了口氣,輕柔地替榻上的女孩合上衣衫,「疼嗎?」

  「疼。」女孩生得玉雪可愛,後背上却紋著一朵妖冶鬼魅的曼陀花,因爲才剛剛刺上去,還滲著透明的粘液。但她說:「我忍得住。」

  「乖孩子。」女子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曼陀,從明天起,你就是教中的聖姑了。從今後……」

  她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望著女孩稚嫩的面孔,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道:「你要努力練功。」

  這個名叫曼陀的女孩有著同齡孩子不具備的沉靜,點點頭道:「姑姑放心。」

  「很好。」女子微微一笑,眸光幽深,「等到你練成神功,就可以替你的父母報仇了。」

  曼陀到底年幼,聽到這裡忍不住問:「我的仇人是誰?」

  「是一個人人都說他好,背地裡却惡事做盡的僞君子。」

  「他叫什麽名字?」

  「白雲漢。」

  十五年後。官道旁的茶攤。

  作爲一個開了二十年茶攤的老江湖,老闆在來客下馬的刹那,就判斷出事情幷不簡單,立刻給兒子使眼色,要他把值錢的鍋碗瓢盆收起來,改成粗碗麥茶,新打的條凳也收收好,拿舊的凑合就行。

  港真,江湖人大方,但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碰到個不講理的,一天的收益全賠進去也不够換碗筷桌椅。

  「客官,喝茶嗎?」他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笑容滿面的招呼客人。

  「一壺清茶,兩個饅頭。」來人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穿著一身平民常見的棉布衣裳,顔色灰撲撲的很是寒酸,他臉上却不見絲毫窘迫之氣,反是一派從容。

  「我才不要吃這裡的饅頭。」同行的女伴看著髒兮兮的破攤子,忍無可忍地叫了起來。她大約十六七歲,明眸皓齒,穿的是綾羅,戴的是金釵,儼然是個富家小姐。

  那青年假裝聽不見,手腕一收,將她拉到桌邊:「誰說是給你吃的?」

  老闆偷覷了眼,發現那女子的雙腕上系著一根繩索,另一頭却綁在男子手裡,心裡不由好奇兩人的身份。

  「你不打算給我吃飯?」女子震驚地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自然知道,你是白家的大小姐,武林盟主的掌上千金。」他淡淡道,「只是很不巧,命我帶你回去的人,正是你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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