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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第427章
第427章

  白露峰日漸安靜。

  早在十幾年前, 羽氏送來的四個婢女或是下山嫁人, 或是隨心上人離去,屋捨漸空,付之一炬,只剩下稱心和鳳霖的院子。

  而如今, 稱心也死了。

  殷渺渺站在院子門口, 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阻攔的人:「幹什麽?讓開。」

  「不讓。」鳳霖杵在房屋前,「你爲什麽要燒了他的屋子?」

  「鳳霖, 稱心已經死了。」殷渺渺望著院中的草木,嘆息道,「就讓他的東西跟著他一塊兒去吧。」

  鳳霖却不肯讓:「不行。」

  殷渺渺挑起眉梢:「爲什麽?」

  「不行就是不行。」鳳霖堅决道,「白露峰這麽大,多一個院子少一個院子又有什麽妨礙?你燒掉了也不過是在這裡多種兩棵樹。」

  殷渺渺沉默了會兒, 轉身離開:「隨你吧。」

  鳳霖鬆了口氣,撫摸著斑駁的門扉,目中流出眷戀之色。他不想她抹掉稱心的痕迹, 如果什麽也沒有了,他害怕某一天, 稱心就變得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鼻端傳來一股香氣,墻角,數枝蘭花開得正好。

  鳳霖乾脆坐在了門檻上,仔細地打量這個院子。稱心搭了個葡萄架, 下面放了把藤椅, 睡不著的夜裡, 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乘凉之地。還有一個水缸,養著睡蓮和金魚,墻上爬滿了蒼翠的藤葉,間或露出幾朵寄生小花,是淡淡的紫色,清麗可愛。

  真奇怪,他以前來過這裡很多次,但却是第一次看到這些東西。

  一直以來,他到底對稱心忽略了多少呢?

  稱心聽他傾吐苦水,教他應對人心,無微不至的照顧他。

  可他在最後一刻,才堪堪窺見了他的內心。

  「稱心,你爲什麽不告訴我呢。」他呢喃,眼眶突然酸脹不已。如果他早點知道,肯定不會說那麽多過分的話,如果他早點明白,就不會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犧牲……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稱心已經死了。

  鳳霖垂下了腦袋,衣衫的下擺暈開幾點水漬。

  *

  書房裡,殷渺渺放下筆,小心地收起了卷軸,而後加上三重封印禁制,蓋上首席印。這枚淩虛閣的首席印鑒,乃是創立衝霄宗的三巨頭共同煉製,有防禦、增幅禁制、布陣三重效果,爲的便是衝霄宗有個萬一,淩虛閣能憑藉這枚印鑒在其他地方再次立足。

  她用首席印加持後的禁制,即便是元嬰真君也打不開。

  而之所以如此慎重地對待,是因爲她所寫的東西確實非比尋常。這雖然不是什麽機密,但却是她針對修真界所做的一份計劃。

  幾十年來,她改變了衝霄宗的不少地方,使之更制度化、公平化,完善了原有的模式,但幷未改變修真界的根本。

  修真界弱肉强食的社會規則,師徒傳承的倫理制度,修士高於凡人的觀念……她不是沒看到,只是沒有動手。這個模式已在修真界深深扎根,潜移默化了所有修士,只有她這樣的异界來客,和顧秋水、鬆之秋這樣眼光超乎常人的人,才能反思質疑。

  要改變,千難萬難。况且,時機不對,她的實力也不足以支撑完成推翻舊制度,創立新世界的計劃。

  但她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將自己的想法梳理清楚,一一寫了下來。假如她能活到自己動手的時候,那麽一定會想辦法付諸現實,假如活不到……她打算把這份卷軸藏在淩虛閣裡,留給顧秋水,留給後輩,留給有緣人。

  今天,最後一部分內容,已經全部完成了。

  殷渺渺封好玉匣,施以幻術,將它僞裝成一份再普通不過的名單,而後去了淩虛閣,藏於暗格之中。

  離開的時候,她碰上了止衡。

  「找我?」她端詳著他的神色,猜測這是哪一個人格。

  他臉上露出熟悉的苦笑:「我來找你說上次的事。」

  上次?殷渺渺回憶了下,挖出了十幾年前的一件往事。

  白壁山的事發生後,她去淩虛閣調查止衡的老底,這才發現了他居然有十分傳奇(狗血)的身世,兼之又聽他說副人格出現得十分頻繁,便起了疑心,尋了個積分賽的公共場合,與他傳音聊了聊。

  那時,她說:「你的身份十分敏感,保不准有人要拿此做文章。最好多加注意另一個你的出現頻率,免得爲人利用。」

  老好人止衡自然應下,但後來幷未與她聯繫。久而久之,她自然把這事望到了腦後,這會兒提起來……殷渺渺的神色漸漸凝肅:「出什麽事了?」

  「他不太好。」止衡指的自然是他的魔卵兄弟,「上次你和我說過後,我就留心上了,每次他出現都會給我留個記號,這幾年來,雖然次數有些多,但此外幷無异常。况且,我們一體雙生,神識却有强弱,他修爲漸長,壓制住我也實屬正常,故而我未多加在意。」

  殷渺渺思忖起來,修真界的人格和前世的不同,後者乃是心理因素,但修真界有神識一說,哪個人格的力量更强大,對身體的掌控權自然也更强,止衡的想法不足爲奇。

  「然後呢?」她問。

  「但從上個月開始,他開始失控了。」止衡嘆了口氣,憂心忡忡,「我們幷不知道彼此出現時發生了什麽事,可不管如何,至少有一個人清醒的。這次,他却突然失去了意識——他以爲是我出來了,我也以爲是他幹的,過了好幾次才發現不對。我就來找你了。」

  殷渺渺直覺不對,問道:「他失去意識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殺了很多妖獸。」止衡閉了閉眼睛,「幸虧我住在思過洞附近,人迹罕至,洞中都有禁制,若不然……」

  殷渺渺點點頭:「那麽,你這次來找我,究竟有什麽事?」

  止衡猶豫了下:「素微,你一向深謀遠慮,不會平白無故地提醒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事?」

  殷渺渺搖搖頭:「說不上,只是覺得兩件事隔得太近,巧了些。」

  止衡也聽說了魔修的動作,很清楚一旦道魔爆發戰爭,他的身份將會無比尷尬。他苦笑道:「看來我的太平日子到頭了。」

  殷渺渺一時不曾作聲。止衡在淩虛閣裡毫無存在感,秉持著與人爲善的作風,不和人爭執,不與人結仇,想來這般隱忍,爲的便是能過上平淡的日子。

  但人算比不過天算,他的身份如此特殊,注定會成爲魔修爭取的對象。

  「你是怎麽想的呢?」她問,「只是想要避開的話,幷不算難。」

  衝霄宗有與世隔絕的修煉之地,只要耐得住寂寞,一百年、兩百年,閉關清修就是了。可止衡專程來找她,當有別的想頭。

  果然,他道:「我想離開。」

  殷渺渺「唔」了聲,誠實地說:「有點難。」

  止衡和他們不同,常年待在衝霄宗,少數幾次外出,還是隨著周星出去做任務,換言之,他必須在首席弟子的監視下行動。而她暫時不會外出,止衡想要離開,宗門恐怕不會答應。

  「我不知道是誰在關注我,但我離開,門派裡也能少一雙眼睛。」止衡有備而來,語氣平緩,「而且離開了門派,他們才會有所行動——我不想坐以待斃。」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就算你能說服宗門,離開之後,你打算去哪裡呢?」

  止衡道:「柳洲。」

  她刮目相看:「你膽子不小。」

  「這難道不正是你想讓我做的嗎?」止衡嘆了口氣,「素微,我原以爲你是女修,行事當比顧師兄穩妥很多,如今看來却是未必。你不怕嗎?」

  「怕什麽?」殷渺渺不以爲意,「魔修的高手,多你一個不多,但要是成了,必有奇效。届時你勞苦功高,不必再委屈自己藏於一隅。另一個你,難道就不是你了嗎?」

  不同的人格是人的不同面,魔卵表現出來的桀驁不羈,亦是止衡的一部分,幷不能割裂看待。表現出來的那個老好人的止衡,或許只是他的面具,內心深處,他應該很渴望展示真正的自我。

  既然如此,爲什麽不給他一個機會呢。

  止衡笑了:「那麽,你幫我做這個說客吧。」

  「我擔保不了。」殷渺渺的眼中笑意一閃而逝,「柳洲不是還有個大師兄嗎?」

  止衡揚起眉毛:「你是不是在報復大師兄?」

  「顯而易見。」殷渺渺擺擺手,轉身離去,「他把我騙來接這擔子,害得我幾十年沒下山,該叫他分擔點了。」

  *

  柳洲。

  顧秋水接到了殷渺渺的來信,讀罷,不由一笑,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是本來就有心思,還是跟著素微學壞了。」

  他有點意外,但幷無反對之意,止衡的身份藏著掖著,萬一被魔修捅出來,可大可小,如今主動出擊,却是把這枚棋子握在了自己手裡。

  至於是否會背叛……老實說,衝霄宗對止衡已經仁至義盡,他的師父,現任的掌門,不是一個嚴苛古板的人,這般厚待還要叛走,强留也無用,反成捅向腹背的暗刃,派出去更好。

  看似是一招險棋,實則穩健,能將風險降至最低。是素微的安排不稀奇,若是止衡主動提出來,那他對他的信心就要再添一分了。

  顧秋水想著,揮墨回信,同意了這個計策。寫完,他的筆頓了片刻,又加了一行字,這才封進竹筒。

  寄出回信,他走到後院裡,瞧著低頭炮製藥材的女修,淡淡道:「你在我這兒也待得够久了。」

  「顧大夫。」女修抬起頭,露出花容月貌,正是翠石峰的四弟子朱蕊。她咬著紅唇,欲言又止:「我……」

  顧秋水瞥著她:「怎麽,還執迷不悟?」

  朱蕊道:「顧師兄,你在柳洲多年,應當知道魔修幷不是都是惡貫滿盈的人,無極他……不是壞人。」

  「也不是個好人。」顧秋水淡淡道,「我不妨告訴你實話,被魔修奸-淫的女修多了去了,衝霄宗少個弟子算不了什麽。我攔你一次,已經仁至義盡,你若是執迷不悟,我也絕不攔著你送死。」

  朱蕊深吸了口氣,語氣柔和却很篤定:「顧大夫,請你慎言。無極對我真心實意,絕非誘騙,你不該妄加揣測我們的關係。」

  「朱師妹,師兄教你個乖。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他說一百遍真心,也比不上做一件事。」顧秋水似笑非笑,「但你看看他做了什麽?真有心和你結緣,爲何不替你考慮,要你跟他去魔洲……嘖,寧可讓一個金丹去魔窟,也不願自己這個元嬰去趟春洲,這樣的男人,值得你爲之違抗師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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