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伊莉兒

　　 「之前那次因為阿瑜的……咳咳咳，」季禮扶了扶眼鏡，「就被輕輕放過了。」

　　季誠在一邊插口：「可也太過分了吧！比起為了偷東西，這根本就是為了挑釁！」

　　季音冷靜一些：「而且丟的還是關於大少的那部分，比起挑釁，該說是不願意讓大少恢復比較恰當吧？」

　　艾爾科德號的修復工作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研究室眾人與一群機師配合起來，工作效率說不上有所提升，可至少不會拖後腿。

　　相較之下，大少的身體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剛度過發情期的夏瑜顯然沒有這個自覺，只是略略思考了下，便道：「那就是舅舅研究室的人有問題了。」

　　這話要多敷衍有多敷衍，連夏琰都聽不下去了。但季禮居然陪著他說了下去，科學家一本正經道：「不可能！夏瑖又不是在西格瑪鬧出事兒的。」

　　夏瑜平靜道：「那就是不止一個人？」

　　夏琰：……

　　他到底為什麼要來聽這種對話？

　　也許是被兄長太過遊刃有餘的態度感染，在第三次發生失竊時，夏琰竟然有種「這件事也是在哥哥預料之中」的感覺。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隨意冒出的一個念頭，是對的。

　　資料被刪除，痕跡清掃上做到了天衣無縫。但說到底，此次失竊的不過是一個精心準備的陷阱而已。

　　季禮季音二人一同攔截了伊莉兒的資料流程，將艾爾科德號上的人工智慧鎖在研究所內，接著就開始了藏貓貓的過程。

　　話是這麼說的，但從第三次失竊到徹底攔截住伊莉兒，還是花了一番功夫。

　　少女模樣的人工智慧被迫無奈之下只得投影在眾人面前，笑盈盈的表情不再了，只剩下些許怨恨，些許茫然。

　　「……為什麼會找到我？」她問。

　　眾人清楚，她問的不是為什麼能攔截到她，而是一開始找出叛徒。

　　季禮與夏琰一同看向夏瑜，後者垂下眼，聲音悠然：「因為你沒有換衣服。」

　　伊莉兒：「？」

　　夏瑜：「七月十六日。看來夏瑖是洗掉了你的一部分程式？」

　　伊莉兒仍是不解，但也從他的話裡察覺到了別的意味。她抿了抿唇，手指攪著衣袖，躊躇著問：「所以說之後的路線……總是在微妙的偏離，也是因為這個？」

　　夏瑜擰了擰眉。

　　是錯覺吧，夏琰想，眼前這個氣氛與他過去所見到的一切關於間諜的場面都大相徑庭。

　　米蘭米秀安易三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他猶豫了下，見兄長專心致志的看著伊莉兒，便也輕手輕腳的向後退去。

　　「夏琰留下！」

　　結果還沒走出去幾步，就聽到這麼一聲。

　　「……避開你不容易，不過還是找到了方法。」夏瑜回答。

　　一邊說，他一邊側過頭，示意夏琰站到自己身邊來。帝國第一順序繼承人握住自己同父異母弟弟的手，低聲問他，沒事吧？

　　夏琰：……應該是我問你比較合適？

　　夏瑜搖了搖頭：「覺得你這幾天好像不太對勁。」

　　夏琰無言以對。

　　夏瑜說：「你是我的家人……舅舅也是，所以留在這裡。」

　　夏琰驀地睜大了眼睛。

　　但等他再看向哥哥時，對方已經望向伊莉兒。背叛的人工智慧保持著少女優雅的儀態，與自己前任主人一問一答。

　　「對了，你給了他些什麼。」伊莉兒彷彿是困惑的樣子，「是一種很舊的神經連接裝置，雖然看不到你們面前的東西，但討論的話我都記下來了。」

　　「是錯的。」夏瑜道，「你的信號受到了干擾。」

　　兩人間的氣氛更像是一對闊別多年的老友。

　　「季誠帶我去參觀防護系統……」

　　人工智慧少年回答：「給你加了點東西，追蹤用的。」

　　伊莉兒癟了癟嘴，想問為什麼，又問不出口。

　　一時之間，一室沉默

　　「……就算那個人是夏琰我都不會那麼驚訝。」

　　打破僵局的人是夏瑜。他沒有放開夏琰的手，到此時仍握著，在說這句話時手上用了力，示意夏琰不要開口。

　　「可伊莉兒，你為什麼不願意讓我恢復？」

　　「就算這麼說，Master肯定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這些資料放在眼裡吧？應該早就準備好手術了才對，找出我之後，就可以安心進行手術了。」

　　伊莉兒說。

　　她慢慢的，一字一頓道：「為什麼你從Alpha變成Omega卻還能恢復，可我被你們從人類變成人工智慧，就沒有恢復的可能了呢？」

　　夏琰的呼吸慢了半拍。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身邊的人，哥哥的唇抿著，看不出喜怒來，而那個所謂的學者……他從見季禮第一面起就覺得兩人合不來。

　　此時此刻，季禮倒是對他笑了下，可夏琰只覺得一陣發冷。

　　「是啊，為什麼呢。」夏瑜直視著眼前的人工智慧，「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你居然連七月十六號要換衣服都能忘！」

　　伊莉兒像是不解，夏琰卻恍惚的明白了什麼。

　　他想起哥哥對自己說的，昨天是阿璿的生日。

　　「換衣服那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嗎！你把一個活人變成了人工智慧！」伊莉兒尖叫，「你把一個女孩子最後的腦電波，當作是基礎程式，以此造成了人工智慧！」

　　「如果讓她知道自己死後也不能安息，還要為了害死自己的罪魁禍首工作，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眾所周知，人工智慧的壽命是無限的！」

　　「你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情，還想讓別人諒解？你讓一個女孩子的生命永遠定格在最悲傷的時候……還將這個定格做了時間限制，就是無限時間！」

　　「你們口中的叛變者告訴了我這一切，不然的話我不知道自己還要被隱瞞多久……說真的，除了我以外，別的人工智慧是不是都是由這麼卑劣的手段製造出來的？你不應該叫做科學家，你應該被稱作屠夫！」

　　伊莉兒近乎失控的對眼前之人大喊大叫，她也的確是是怒極的模樣。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在自己說完這一番話後，連一個回應自己的聲音都沒有。

　　少女人工智慧咬了咬牙，投影被分作數個，一一站在一群人眼前，口中猶在重複兩個字：「屠夫！」

　　「……可你是我妹妹啊。」

　　就像是在平靜的水池中投入一顆石子。

　　夏瑜平靜的望著眼前的人工智慧，語氣淡淡：「你是我的妹妹，在五歲的時候被認為製造意外，從而死亡的妹妹。」

　　「……是除了媽媽以外，我最重要的家人。」

　　「你說，我怎麼可能願意讓你死掉呢？」

　　「我知道這個選擇很自私，可即使如此，我也想讓我的妹妹活下來。也許生命的形態發生改變了，但不管怎麼樣，你是我妹妹，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你說你很失望，但我，比你更失望。」

　　——這種事情連故事二字都稱不上，無非是Omega皇后被認為配不上尊貴的皇帝陛下，也許再有些聯邦的推波助瀾，或者反帝國軍的教唆。

　　在小公主五歲時，出了一場意外。

　　可誰都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

　　夏瑜抬起手，蓋住眼睛。

　　「恰好那個時候，舅舅的研究有了新的進展。伊莉兒，不是你以為的那樣，舅舅的進展不過是人類腦力化作動力的相關應用而已。」

　　「但我有了一個想法……這才是讓你變為人工智慧的源頭。」

　　「人的腦力都可以直接轉化為動力了，那腦電波為什麼不可以直接和智慧機械結合？唔，那個時候的人工智慧發展雖然有了進步，但完全做不到像你這樣，有真實的人類情感。」

　　「因為你在我眼裡，始終都是我的妹妹。」

　　「相比之下，季誠和季音倒是真正的人工智慧……」

　　「僅此而已。」

　　也許是錯覺吧，夏瑜想。

　　他居然看到哥哥的肩在顫抖。

　　伊莉兒再次進入休眠期，這次是強制性的。

　　她為夏瑖提供了太多，那些身體資料倒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先前被暗算就是因為伊莉兒透露了自己主人的行程。

　　於理來講夏瑜不可能放過她，而於情，在看到伊莉兒最後那個眼神的瞬間，夏瑜終於意識到一件事。

　　伊莉兒不是夏璿，不是他愛若珍寶的妹妹。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雖然除了夏瑜和季禮外，沒人知道手術具體的過程。

　　在出了手術室之後，夏瑜就又成了一個Alpha。

　　他活動了下手腕，眼神裡還帶著茫然，像是在適應一個陌生的身體。

　　夏瑜搖了搖頭，將雜亂的思緒暫且拋開。舅舅答應他暫時不去「處理」伊莉兒，而之後，不出意外的話也僅僅是將伊莉兒格式化而已。

　　如果伊莉兒不是軍艦配置，也許就不會出那麼多事。

　　他這麼想著，一邊換上軍裝。

　　下一次見到那個少女，她也許就該是十七歲的模樣了。而那時候，她的名字也會再次改變。

　　夏瑜向舅舅道別，研究所的兩個人工智慧分別站在季禮身側，像是科學家的孩子。

　　「可惜你是不能有小孩兒了，不然我送你一個？」季禮沖著季音季誠努努嘴，「還是說，你想要伊莉兒？」

　　夏瑜無奈：「舅舅啊……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