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父母
蘇和回去前又到醫院婦產科做了一次檢查。她早年間有輕微的缺鐵貧,上次暈倒的事讓她心有餘悸。
幸好醫生說沒有什麼大礙,叮囑她要注意飲食。
她還沒有告訴凌遠這件事,上飛機前凌遠打來了電話說自己今天休假要去機場接她。蘇和知道他是在騙自己,不過也沒有戳穿,想著待會兒到家要怎麼告訴他懷孕的事。
蘇和很確定凌遠會欣喜若狂,甚至做出什麼犯傻的舉動。只是像現在這樣狠狠地抽了他自己幾個耳光,一臉傻缺地跟自己說:“你再打我幾巴掌,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懶懶地抱著靠枕半躺在沙發上,斜睨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正常一點,要是以後孩子像你這樣,我還是別生了。”
“我不准!”他立刻反駁,坐在她身側讓她枕著自己大腿平躺著,大掌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生怕壓壞了裡面的小豆芽:“要是是個男孩子就好了。”
“你也重男輕女?”蘇和不滿地問道。
凌遠趕緊澄清:“我沒有,我不是!男孩子好養活不會黏著你,等他上學了我就可以直接把他丟到國外唸書。”
他還沒有開始和蘇和過二人世界,就被第三者插足了。原本的期待,一想到這個意外會打亂他的計劃隱隱有些嫌棄。
蘇和真的要被凌遠詭異的佔有欲氣死了,她推開他的手,站起身冷冷道:“你要是這麼不歡迎這個孩子,我現在就去打掉。”
凌遠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哄了好一會兒蘇和才沒有繼續甩開他的手,趕緊解釋:“我只是有些吃醋,想到小孩要跟我搶你,我又不能和他計較。我當然會愛我們的孩子,他身上也流著你的血,我怎麼可能不愛?”
蘇和不能理解,但她知道凌遠患得患失很嚴重。而且還有個更嚴重的問題擺在兩人面前,蘇和提醒道:“爸媽應該這個月底就會回國了,離婚的事我還沒有告訴他們。要是他們知道我現在還懷孕了,一定會生氣的。”
何止生氣,凌家老頭那剛烈的性格估計會把凌遠毒打一頓,逼著他們去負荊請罪。
比起蘇和的擔憂,凌遠的心思幾乎都掛在孩子身上。
不久前他還是孤身一人,如今有了摯愛的女人和孩子,世事無常,卻又到處充滿驚喜。
凌家父母回國的時候正值一場大雪過後。
路面上白茫茫的雪地印著路人的腳印,踩上去嘎吱嘎吱響。蘇和跑到屋外想要堆個雪人被男人抱回溫暖的家裡,裹上了厚厚的羽絨服,手套圍巾耳罩帽子,毛茸茸圓滾滾的像個粉色的小熊似的。
蘇和蹲在院子裡,在積雪上用掉落的樹枝在上面寫字。
凌遠好奇地走進,她立刻又劃掉了,擋著不好意思被男人看到。
凌父下車扶著妻子準備進門的時候恰好看到了在院子裡打鬧的兒女。凌母摟著他的胳膊,語氣溫柔懷念:“好久沒看到他們姐弟倆一起了。”
“凌遠也不知道今年怎麼就回國了,這小畜生不知道打什麼鬼主意。”凌父冷哼一聲,不滿地說。
凌母瞪了他一眼,揭穿他:“你就犟吧,你們父子兩都是屬牛的,誰都不讓誰。也不知道昨天是誰聽到阿遠在家樂得嘴都合不攏的。”
“爸,媽你們回來啦!”臉上紅撲撲的蘇和不顧凌遠在後面的呼喊一路小跑到門口給父母拎行李箱。
凌遠也淡淡地喊了一聲:“爸,阿姨。我來拿。”他輕鬆地扛著兩個行李箱進了門,蘇和挽住母親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止不住上揚道:“你們今年又去了哪些好地方啊?”
凌母發現蘇和性格比之前活潑了些,臉圓潤了一些眉眼都是喜色,她很寬慰,回到屋內換上了家居服,凌母拉著蘇和到了房間問道:“你最近一直住在家裡嗎?陳啟源呢,你們夫妻倆是不是鬧什麼不愉快了。”
“沒..沒有。”她心虛地挪開視線。
凌母旁敲側擊了幾句,隱隱知道蘇和和陳啟源的婚姻出了狀況,嘆了口氣勸說道:“好好談一談,夫妻間還有什麼事說不開的。蘇和你也不是孩子了,爸媽不能替你做什麼決定,要是你選了其他的路,爸媽不會阻止你,這個家永遠都歡迎你的。”
“媽...”她有些想哭,心中動容卻不敢說出自己的秘密。
凌遠也不止和父親說了些什麼,凌父神情嚴肅坐在客廳一言不發。
他們父子之間原本就關係緊張,再加上好久沒見面,所以這樣的詭異氣氛倒不會讓人奇怪。趕了一天的路,晚飯草草吃完後父母便進房間休息了。
午夜凌遠偷偷溜進了蘇和的房間,冰涼的四肢裹住她的。
她嚇了一跳,推搡著讓他出去,凌遠摟緊了她,惡意地頂了頂胯撞了撞圓潤的臀肉,委屈道:“我一個人睡不著。”
“你瘋了,要是爸媽看到怎麼辦?”她現在心裡只盼著能拖一天是一天,凌遠這樣根本不注意自己的舉動遲早會被細心的母親識破。
“看到就看到,反正他們遲早也要接受。”
他都想好了,要是父親不接受他就帶著蘇和出國,反正他的公司總部也在國外,那邊他能給予蘇和更好的生活。
蘇和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她也眷戀男人的懷抱。習慣了相擁而眠,一個人的單人床也是寂寞的。
她將煩絲拋到腦後,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將身體與男人溫熱的胸膛貼的更緊密了一些,兩人交頸相擁而眠。
先發現異樣的是母親,凌遠對蘇和的照顧肆無忌憚,飯桌上都會細心地給她剝蝦盛湯,蘇和吃的戰戰兢兢的,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凌母眼神暗了暗,若有所思。
趁著凌父出門晨練的時候,凌母去蘇和臥室找她,發現了床上有兩個枕頭,枕頭上有人睡過的印子。她努力克制著怒氣,沉聲問道:“小和,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蘇和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局促地絞著手指,咬著唇不敢直視母親的視線。
“小和,你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是我想錯了對不對?”
蘇和怯生生地抬起頭,看到母親失落的目光像被拳頭狠狠砸了一樣,她啞著嗓子回道:“我...我...對不起。”
“你!”凌母第一次動手打了她,心痛地罵道,“你怎麼能勾引凌遠,他是你弟弟啊!”
她要怎麼面對自己的丈夫,面對凌遠的母親。她的女兒,怎麼能毀了她當成親身兒子的凌遠。
兩邊都是自己的心頭肉,凌母癱坐在地上,狠狠地砸著自己的心臟:“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來凌家的,都是我毀了你們。”
蘇和的臉高高地腫起了鮮紅的巴掌印,她連忙扶住母親跪在她面前眼淚止不住流下:“媽,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可是. ..可是我不能放棄凌遠。”
她已經把凌遠推開無數次了,為了自己,為了面子,為了道德...就算她不孝自私,可是這一次她不想再推開他,他們已經有了孩子了,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從小就沒了父親。
“媽媽,對不起。我一直很聽你們的話,這一次求求你讓我選他好不好。我和陳啟源離婚了,我們也談的很清楚了,不會給凌家抹黑的。阿遠.. .阿遠他...都是我不對,要是你不想認我,我可以離開凌家,只是求求你讓我留在阿遠身邊好不好。”
凌母撫摸著女兒的臉,她也很心疼,可是她能怎麼辦,又該如何是好?
窗戶紙的另一端也被凌父想約陳老爺子見面敘舊的時候被戳破了,他氣沖沖地闖回家,中氣十足地喊道:“小和你給我出來!”
凌母趕緊擦掉眼淚,讓蘇和洗了把臉走了出來,醒目的巴掌印沒有被這遮蓋掉,藏在碎發里隱可見,凌父氣得鬍子都在抖:“你和陳啟源離婚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和你媽?當你自己沒有父母了嗎?陳家人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非要鬧到離婚的地步嗎?”
蘇和咬著牙一言不發。
凌父看到女兒這個模樣更加來氣,說要打電話讓陳啟源來家里當面問清楚,凌母趕緊攔住了他。
吵鬧間凌母一咬牙,衝著幾十年來相敬如賓的丈夫喊道:“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當初不該癩蛤蟆吃天鵝肉想進凌家的大門。”
“佩琦!”凌父痛聲喊道,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屋子裡鴉雀無聲,凌父頓時也像老了十歲一樣癱坐在沙發上,凌母痛哭著,蘇和望著父母咬著牙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死死堅守著不肯落下。
她想過很多結果,卻不知會傷父母這麼重。
她和凌遠都是不聽話的孩子,將滿懷期待信任的家人傷的遍體鱗傷,卻依舊咬著牙倔強地要往獨木橋上闖。
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愛是父母給予的,無私無怨無悔,當上母親接受的第一課依舊如此沉重。
凌遠不知家裡的風起雲湧,回家的路上還在考慮著春節前帶著蘇和去醫院檢查一番。
凌父沒有相信蘇和的說辭,凌母多了解女兒,他也多了解凌遠。任性妄為囂張跋扈的他從來不會受到教條的束縛,凌父壓著怒火問道:“小和,我再問你一遍,是不是凌遠他強迫你的?”
“他沒有。”
蘇和的維護反而讓凌父更加確認了,他從房裡拿出了鞭子,擺在桌子上,端坐在太師椅上等著兒子的回來。
“跪下!”凌遠還沒來得及細究就被父親一聲暴呵打斷了。
他逡巡一周,看到桌子上的皮鞭,心中大致了然。
安撫地看了女人一眼,他輕笑著解開外套只剩下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調侃道:“這次要打多少鞭子你才解氣,這麼大年紀了,別為了我這個逆子傷了您自己。”
凌父氣的拿起鞭子就往他身上甩,鞭尾甩到了他的臉上,擦著眼角留下深深的血印,母女二人驚呼一聲想要組織。
“誰給他求一句情,我就多抽他一百下。”
皮鞭劃過空氣刮在皮肉上爆裂開單薄的襯衫,紅色的血滲透在潔白的布料間。一下兩下,老當益壯的凌父揮得獵獵作響,嘴裡問道:“凌遠你知道自己做錯了嗎?”
男人咬著舌忍住痛意,嘴裡滿是血腥味,依舊挺著脊梁骨高聲回道:“我沒錯!”
女人們的啜泣聲刮痛了男人們的心尖。
凌父終於喘著氣停了下來,蘇和衝到凌遠面前,心疼地望著汗水血水混雜在臉上,身體因為疼痛顫抖卻硬扛著的男人,她不敢抱他,生怕碰到他的痛處。
凌遠吃力地抬起胳膊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珠,笑道:“別哭了,你哭的好醜。”
蘇和和凌遠一起跪在父親面前,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堅定地看著父親:“我懷了凌遠的孩子,我不會跟他分開的。”
“什麼?”這一年年末,凌家埋藏了太多的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