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胡喜雲一路上都在打量唐寧。
男狐妖實在是太難得了, 別說她這麼大還沒見過,恐怕族長也沒見過。北方狐族是狐妖與不能化形的狐狸共同生存的, 能修煉成人形的, 基本上是母狐狸, 公狐狸普遍很難修煉出人形來, 所以外界傳說狐妖都是女的, 其實這話不能算是有歧義。
雪原裡常有什麼狐妖少女抱著狐狸出來蠱惑人的傳說,其實那並不是在給自己塑造善良美好的形象,人抱著的就是自己的伴侶,而且也不是故意要蠱惑人,只是狐族生來就會魅惑之術而已。
胡喜雲大約是從來沒離開過族地,也沒怎麼與外人接觸, 所以一見到能敞開了說話的物件, 嘴上幾乎就沒停:“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呢?天狐大人年紀看起來比我小,今年多大啦?那位紅衣服的小哥,你的臉又是怎麼了……”
“你問這麼多問題,我該先從哪一個回答比較好?”唐寧無奈地看著小姑娘。
胡喜雲眨眨眼:“哎, 我是不是話太多了?那就一個一個回答吧, 你說, 我安靜聽著, 絕對不插嘴!”
“你還知道自己話多啊。”司無岫冷冷掃了她一眼, 這丫頭一路上嘰嘰呱呱個沒完,分走了唐寧不少的注意力, 連他摸尾巴都沒什麼感覺了,令司同學感覺自己受到了冷待。
胡喜雲捂著自己的嘴巴,表示她真的沒有說話了,又無辜地看向兩人。
唐寧道:“我叫唐寧,他是司無岫,我們是來雪原尋找玉參果的,聽說這種果子只有狐族才知道在什麼地方。他的臉是因為不想引人注意,才故意戴的面具。至於我的年紀……我怎麼覺得你看起來比我小呢?”
胡喜雲立刻道:“我是因為修煉化形的時日還短,其實我今年已經二十一啦!”
“……那是比我們大一點。”唐寧這副身體剛成年,司無岫比他大一歲,兩人都不過二十。
三人當中,看起來只有十二三的胡喜雲反而是最年長的。
就跟谷樂一樣,從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有那樣的歲數,妖族真是不容易顯老。
不過以胡喜雲的年紀,在狐妖當中恐怕也就是個小孩子的年紀,喜歡玩鬧,不諳世事。
胡喜雲得意地笑了笑:“嘿嘿,那我以後就叫你們小唐大人和小司吧!”
唐寧哭笑不得,卻又覺得這姑娘還挺可愛,便也沒跟她計較稱呼的問題。
三人雖然邊走邊說,但速度其實也不慢,回到客棧的時候,小二說廚子還沒歇息,可以為他們提供午飯。
劉府拋繡球的時辰定在晌午,按照規矩,本該是在小姐拋完繡球,選出三位優秀的公子後,請看熱鬧的眾人吃一頓酒席的。
結果前兩日還都好好的,第三日胡喜雲就忍不住了,看見身上有妖氣的人,就自己追了出來,也顧不上跟劉姑娘的約定了。
“午飯隨便做點什麼,只要是容易克化的都行。”司無岫還惦記著唐寧早上的勞累,吃大魚大肉、太過油膩的東西容易遭罪。
“好嘞,客官稍等,小的待會就去吩咐廚子……”
小二話還沒說完,玉荷便匆匆從樓上下來,給小二塞了一塊碎銀後便把他打發走,神色有點著急:“少主,公子,你們總算回來了,劉府的事情你們可曾聽說了?”
“其實……我們當時就在劉府。”唐寧低聲對玉荷道,又將胡喜雲的來歷簡單介紹了下。
玉荷先是震驚于兩位少爺這麼快就找到了狐族,然後才道:“公子,恐怕你們回來遲了。在胡姑娘追著你們離開劉府後,這邊也出了事。”
“出了什麼事?”司無岫微微蹙眉。
“那位張老闆,他在半個時辰前就匆匆退了房,帶著他那些手下,和那位易了容的姑娘離開了。”玉荷自責道,“屬下雖然派人跟了上去,卻並沒有及時攔住他們,若是早知道那姑娘就是劉府的小姐,說什麼也要讓他們等到少主回來才放行。”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究竟是去哪裡了?”唐寧問。
“他們去了劉府!”唐二哥領著人從外頭回來,正好聽見他們在談論,黑著臉道,“那位劉姑娘真是有些不可理喻,被人關在客棧裡,還以為自己是受到了保護。說她私奔是因為受妖族脅迫而搶佔了身份,張老闆是將她救離劉府的英雄!”
唐二哥並不認識胡喜雲,只當是唐寧從哪裡撿回來的小丫頭,直言道:“聽說那妖孽已經離開劉府,張老闆立刻帶她回去認親。劉姑娘就要死要活地一定要嫁給那姓張的,還對劉員外說她已經懷有身孕!”
這下子,拋繡球招親的事就徹底黃了,連帶著前兩日選中的兩位公子也急忙與劉府撇清關係——誰也不想頭頂一片青草地,在入贅之前就“喜當爹”。
“啊!”胡喜雲聽完之後先是驚訝,隨後委屈得扁起了嘴,“劉姑娘為什麼要這麼說我,當初我答應幫她私奔,她還對我千恩萬謝的……”
玉荷搖了搖頭,用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淚:“傻丫頭,劉姑娘一心都在張老闆身上,被情愛從昏了頭腦,他就算讓她把白的說成黑的,她也會照做的。你幫她的這點忙,對她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說不定回頭張老闆對她洗腦,還真的會以為你是在騙她,搶佔了她的身份。”
胡喜雲又委屈又生氣:“她怎麼能如此是非不分,真是太過分了!”說著撲到玉荷懷裡,哇哇大哭。
到底是個小姑娘,在族地裡也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尤其是,眾人不久後又聽說劉員外氣急了,還讓人在臨雪城到處張貼胡喜雲的畫像,懸賞她這“歹毒的狐狸精”,而畫像還是劉家小姐親自畫的,因為只有她見過胡喜雲的真容。
劉姑娘的丹青水準比書生強得多,畫得惟妙惟肖,一眼就能讓人認出來。
胡喜雲把兩隻眼睛都哭腫了,第一次離開族地,以為自己遇到了好心人,卻沒想到人心竟然是如此複雜,說出賣就出賣,甚至還要倒打一耙。
哭著哭著,她就在玉荷懷裡睡著了。
胡喜雲身上還有老獵人射傷她的箭傷,所以她也無法用妖力維持人形,失去意識後,便成了一隻灰毛小狐狸,眼角周圍那圈毛還是濕漉漉的,惹人心疼。
玉荷淡定地抱著灰色小狐狸,輕輕順著它身上的毛髮——不能摸公子身上的毛,摸個別的狐狸也能體會一下那種毛茸茸的手感。
嗯,確實挺軟的。
不過想必公子的毛更軟。
作為所有人中除了司無岫以外第一個能摸到狐狸的人,玉荷在眾人羡慕的目光中抱著小狐狸上了樓:“我帶她上去休息一下。她身上還有傷,又經過大喜大悲,才會這麼容易就暈過去的。等她醒來,還得好好開導她才行。”
“那就麻煩你了,玉荷。”唐寧對她道。
玉荷笑了笑:“不麻煩。她對公子來說不光是十分重要的狐族人,而且我也覺得這姑娘怪可憐的,不由自主地就想對她好一點。”
這間客棧已經差不多被唐家堡的人包圓了,內外都有弟子把守。掌櫃和小二也是匆匆一瞥,沒記住胡喜雲長的什麼模樣,就算他們看見了街上的告示,也未必會猜得到人就住在他們的客棧裡。
何況就算猜到,他們也不敢跟宗將軍的朋友作對啊,劉員外和這群一看就不好惹的比起來差遠了,他們又不差那點懸賞金!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就這麼放任那張老闆欺騙劉家父女嗎?”唐甯看著司無岫,儘管他清楚這件事和他們沒什麼關係,可他就是覺得一口氣無法下嚥。
梗得難受。
喜雲小姑娘是有點咋咋呼呼,但她是出於報恩的好心才會幫忙,劉姑娘不念其好,反而將鍋都甩給了她,實在是挺過分的。
而且劉姑娘也是傻,被人騙了還要幫著數錢,引狼入室。
只怕張老闆貪圖的,還不止是劉家的家產。若是如此,得知宗文俊住在客棧時,就不會反復確認,還讓別人去查宗文俊的行蹤。
說是心裡沒鬼,誰信?
司無岫見唐寧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禁歎了口氣,道:“既然狐族已經找到,而且也答應帶我們前去族地,我就幫你管了這件事吧。”
“真的?”唐寧眼睛忽然一亮。
司無岫故作嚴肅道:“阿甯是未來的妖皇,那只小狐妖也是你的子民,她有冤屈,你替她伸冤豈非合情合理之事?”
唐寧忍不住一笑,找理由都能找得如此冠冕堂皇,聽起來還真是那麼回事一樣。
不過他也點點頭:“嗯,你說得對。”
“我也覺得這事該管。”唐二哥也很支持。
主要是劉姑娘的遭遇總不免令他聯想到自家弟弟,當然,這姑娘是真的慘,遇人不淑,還分不清誰是好人。
好歹拐跑他弟的那位人品相貌武技都還過得去,於是唐二哥就只好把胸中的那口鬱氣都發洩到真•壞人張老闆的身上了。
“二公子不是已經讓人去跟蹤張老闆的那些手下了嗎?”司無岫摸了摸下巴道,“那便看看他們都跟什麼人接觸過,再繼續追查那些人又去了什麼地方。”
“雷鵬,你跟著他們去,路上若是與人動手,盡可能保護唐家堡弟子不受傷。”司無岫又吩咐道。
“是,少主。”
雷鵬答應得痛快,其實他這些日子跟葛力等人也混得不錯,都是豪爽的漢子,經常一同行動,彼此也熟悉。
“那我們呢?”唐寧連忙問他。
“我們暫且按兵不動,等他們帶消息回來,再作打算。”司無岫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
唐寧見他如此沉得住氣,想必是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也就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情緒,跟他一塊在客棧等待。
等消息的時間是最難熬的,唐寧只覺得度日如年,一會兒去倒茶拿點心,一會兒在房間裡來回走,一會兒到外面去看弟子們回來了沒。
司無岫看得都替他覺得累,索性關起房門,把人壓在床上:“阿寧若是體力還很充沛,不妨讓我來幫你消耗一些?”
“不不不……不用了。”唐寧趕緊伸手去推他,“早上才剛做過,你要節制一點!”
而且這種事情做多了會禿毛的,禿了以後你就沒有尾巴可以摸了。
“那你別鬧,安安靜靜地讓我抱一會兒。”司無岫還是沒有放開他,甚至抱得更緊了些,“我困了,想睡一陣子。”
“你睡你的,我又不會妨礙你。”唐寧無辜地說。
“不,你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弄得我只想睡你。”司無岫道。
唐寧無語地看著他,那是你自己滿腦子黃色廢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做人不能這麼不講道理!
可惜唐寧的抗議是不會有效果的,因為司無岫的手臂緊得就像是在他身上焊死了一樣,扒都扒不下來,只好被人這麼抱著躺在床上。
抱著抱著,身後傳來的溫暖氣息令唐寧也不知不覺地感到眼皮有些沉重,閉上了眼睛。
直到他被外面的動靜吵醒時,唐寧都不記得自己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外面怎麼了?”唐寧揉著眼睛起來,而司無岫已經走到了門口,打開房門。
“回來了?”司無岫看向前來回話的雷鵬跟葛力。
“小少爺,我們發現那張老闆的手下出了城,不過雪原上能藏身的地方少,為了不被發現,弟子們都是遠遠跟著的,結果還是跟丟了。”葛力站在門口,神情有些沮喪。
雷鵬補充道:“那些人看起來修為雖不高,但舉手投足的動作上看,都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之輩,實力恐怕和白虎軍的那些先鋒軍不相上下。”
“白虎軍以戰陣為主,聽你的意思,那幾名武者相互之間也講究配合默契?”司無岫道。
“是。”雷鵬點頭。
司無岫倒並不懷疑雷鵬的判斷,因為雷鵬也是出身行伍,看人的眼神還算准。
“這麼說來,至少他們都是有組織的人,圖謀的就必然不止是一個劉府了。”司無岫沉吟道,“派人盯著城門口,一有異樣立刻彙報。”
“是!”
唐甯對葛力說:“以防萬一,你也找個人到五百裡外的駐所跟宗將軍說一聲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好的,小少爺。”葛力抹了把臉上的汗。
“你倆也別太拼了,盡力就好,先吃個什麼墊墊肚子吧。”唐寧順手撿了兩碟子點心,給他倆一人塞了一碟,還附贈兩杯茶。
兩人都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對於自家小少爺的關心,葛力還是很感動的,端著碟子和茶杯下樓時,臉上都還帶著笑。
雷鵬則是有點心情複雜,別人家的少爺如此關懷下屬,自家的卻經常冷著一張臉,就算是對全隊唯一的妹子玉荷,也沒有多好看的臉色。
唉,人比人,不能比啊。
有時候他挺佩服唐家小公子的,唐寧是他見過的人中唯一能讓少主露出笑容的人。
“你說,張老闆在城外還有多少人?”唐甯聽完雷鵬與葛力打探來的消息後,不免皺眉,“又都是訓練有素的人,感覺規模應該不小。”
“阿寧怎麼會如此認為?”司無岫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因為培養默契是需要花時間的。大哥說過,一套刀陣如果需要七個人來完成,那麼訓練的時候至少要有十四人,這樣不論誰有事不在,都能有人補上對方的位置。”唐寧認真道,“如此推算下來,張老闆身邊的人絕對不止我們在客棧中見到的那幾個。”
司無岫獎勵般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摸著那毛茸茸的尾巴道:“阿寧說得不錯,能費心培養出那些身手不凡的手下,也能體現此人的野心。若只是尋常馬賊,見到宗文俊絕不可能還會如此大膽,趁人離開臨雪城就立即對劉府下手。”
“你覺得他們是馬賊?”唐寧睜大眼睛。
他剛才也只是猜測胡老闆可能是個大型詐騙團夥,完全沒有往馬賊的方向去考慮。
“不單是馬賊,而且還有可能是一夥挺有名的馬賊。”司無岫推測道。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會在忌憚宗文俊的同時,還有膽量繼續行動。
“那你還能坐得住,既然要管這件事,就要去把他們抓起來啊!”唐寧道。
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臨雪城遭殃不成?
“管是要管,不過阿寧可別忘了,如今那張老闆還在劉府,劉姑娘一心一意要嫁給他,要是我們直接將人帶走,你覺得城裡的人會怎麼看我們?”司無岫無奈道。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要是我們貿然去抓人,官府會不會相信我們的話還是兩說,以劉員外在城中的人脈,搞不好官府還會反過來抓我們……”唐寧順著他的思路道。
馬賊有劉家的袒護,對北方雪城也比唐寧他們更加熟悉。而唐寧等人在臨雪城卻人生地不熟,想做什麼都不方便,何況如今宗文俊還不在。
這個宗將軍,不需要他的時候硬是要湊上來,需要他的時候反而沒影了!
“不過阿寧也不必擔憂,既然張老闆在人前偽裝得好,我們只要揭穿他的偽裝就是了。”司無岫道。
“怎麼揭穿?”唐寧好奇地問。
“這個活兒還是交給劉姑娘來做比較合適,我看能不能用事實令她清醒一些,看清張老闆的真面目。”司無岫摸了摸下巴。
唐寧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讓劉府的小姐自己說出來,比他們這些陌生人說的話都管用。
還沒等他表態,隔壁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小姑娘胡喜雲馬上沖兩人道:“我也要去!帶上我吧!”
“你不是被劉姑娘傷透了心,不想見她了嗎?”唐寧問她。
“傷心也還是要去的。”胡喜雲認真地說,“我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認為我是壞人,想問清楚她為什麼要這麼說我。”
唐甯看了司無岫一眼,司無岫略一思考,便頷首道:“可以帶你去,不過你得聽我的。”
“行,你說!”胡喜雲看著司無岫道。
司無岫嘴角微勾,在胡喜雲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小姑娘原本臉上還帶著愁容,如今面上卻有了喜色,聽完之後還用力拍了拍司無岫的肩膀:“小司,沒想到你的口才這麼好啊!學到了,等會兒我就這麼跟她說!”
唐甯將司無岫拉到一邊:“你跟人小姑娘到底說什麼了?”沒有灌輸什麼奇奇怪怪的概念吧?
“阿寧到時候就知道了。”司無岫在他唇上親了親,表示談話內容暫時保密。
唐寧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就會吊人胃口,這人還是十年如一日的惡劣。
潛入劉府時,胡喜雲又展露了她那一手“穿牆”的妖術:“我就是因為有這一手,地勢越是複雜的地方就越是沒人能抓得住我,所以族長才會看中我,讓我出來打探消息的。”
說白了,這是一隻很會打洞的狐狸。
胡喜雲在劉府住了一段時日,對府內的構造十分熟悉,三人很快便找到了劉家小姐住的院子,在她房門外稍稍聽了下裡面的動靜。
此時劉姑娘的房間內就只有她和一個丫鬟在。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丫鬟端著一碗藥放在桌面上:“小姐,老爺說這藥是一定要喝的,還讓奴婢看著小姐喝完,小姐不要為難我了。”
劉姑娘的聲音聽起來不大痛快:“爹爹無非是想讓我打掉那個孩子,所以他才騙我說這是什麼補藥,其實我並沒有懷孕,這個藥你倒了吧,回頭跟我爹說我喝完就是了。”
丫鬟苦著臉道:“小姐,我要是倒了藥,回去以後就要倒楣的啊。”
“我都跟你說了,這是張郎跟我說的權宜之計,他只是想娶我而已。”劉姑娘道,“而且他是個守禮的君子,從來沒有對我做過逾矩的事!”
胡喜雲“啪”地一聲推開了門:“誰說他是守禮君子了,那姓張的就是一個馬賊!”
劉姑娘“啊”了一聲,那丫鬟也是嚇得臉色蒼白:“你……你是何人,你怎麼突然闖進來了?”
劉姑娘認得胡喜雲,她尖聲道:“你是那個狐妖!來人啊——”
然而她不管喊得有多大聲,外面已經被唐寧布下了陣法,不會有人聽得見。
胡喜雲紅著眼眶看她:“我是妖族不錯,若不是你,恐怕我已經死在獵戶手裡了。為了讓你與心上人逃出城,我才會留下來幫你拖延時間的,可你為何會如此害怕我,是不是那姓張的對你說了什麼?”@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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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姑娘驚疑不定地看著她,眉頭皺起:“可他說,你改變成我的容貌,就是為了霸佔我的身份。而且你不是還代替我連拋了三日繡球,都要與人談婚論嫁了嗎?張郎說,你就是想鳩占鵲巢,到時候我家的家產都是你的了……”
“劉姐姐。”胡喜雲歎了口氣,道,“你看我人形時的模樣,再想想我變成狐狸時的樣子,我看起來像那些成了年的狐狸精嗎?談婚論嫁對我來說還遠著呢!而且我們狐族也不稀罕那些金銀財寶,既不能增加妖力,又不能讓我們狐族變得人丁興旺,我要你的身份來做什麼?”
劉姑娘被她說得一愣一愣,旁邊的丫鬟跟著點頭道:“對呀,這個狐妖說得挺有道理的。”
“可是……可是……”劉姑娘還是不願相信,儘管胡喜雲是她親手救下的狐狸,而且兩人還曾經以姐妹相稱,可她仍然不想去懷疑自己的張郎。
“哪有這麼多可是!”胡喜雲差點沒忍住自己的暴脾氣,然後及時想起司無岫之前叮囑她的話,馬上閉上嘴巴,醞釀一番才道,“姐姐,實不相瞞,我今天在外面無意中看見那姓張的派人出了城,他們其實是馬賊,正商量著如何將劉府洗劫一空呢!”
按照司無岫對她說的,只要確認對方真的是馬賊,那她怎麼說都不為過。反正即便她沒有親耳聽見,那姓張的也有洗劫別人的打算。
“這……這不可能。”劉姑娘搖著頭道,“張郎不是那樣的人。”
“不光是劉府,整個臨雪城他們都是他們的目標。”胡喜雲嚴肅道,“他們打算趁今夜城中鄉紳前來吃你們的定親酒席時就下手,我都聽得真真的,不會錯!”
劉姑娘還是不肯相信:“這些話你都是騙我的吧,張郎他只是個藥材商人,根本不可能認識什麼馬賊。”
“他自己就是馬賊的頭子,你沒見他那些手下全都對他言聽計從嗎?”胡喜雲連珠炮似的說,“那些手下可都不是凡人,身手配合都能與軍中將士相提並論了。姐姐,你想一想,一個藥材商人能雇得起這樣的手下嗎?”
“可是……”
“而且他手下還不止那些武功高手,還有本事為你易容,讓人認不出你來。連我在臨雪城找了多日都沒能找到你,可見他的身份絕對是有大問題!”胡喜雲道。
劉姑娘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絲的動搖,胡喜雲見狀,立刻道:“我現在就帶你去看,看他到底在謀劃什麼!”
胡喜雲拉著劉姑娘就往外走,那個丫鬟剛追出房間,就不見了兩人的蹤影,跺了跺腳:“怎麼小姐每次都跑得這麼快啊!”
她是急糊塗了,忘了之前她追不上的其實不是她家小姐。
劉員外此時正在前廳設宴。雖然過程波折了點,但最後女兒也回來了,女婿也只能暫時捏著鼻子認了,於是本來就準備好的席面總算是能用上。
城中的鄉紳還算是給面子,幾乎座無虛席。而那姓張的公子還挺會說話,在座的人也都是一片恭喜之聲。
就在這個時候,胡喜雲突然拉著劉姑娘闖了進來。
在場一片安靜,劉員外瞪著眼睛看向自家女兒,又看見了那個畫像上的女孩,更是面露驚恐之色。
“你是那個狐妖!”張老闆反應極快,指出了胡喜雲的身份,他立刻對下人道,“她闖入劉府,還想對我未婚妻不利,你們快點抓住她!”
不料,就在這時,一個著裝與下人一模一樣的人在他身後撞了一下,張老闆突然像是換了張臉般,面露陰狠之色:“對,抓住她……狐妖可是十分難得的,能賣不少價錢呢!”
在座的人原本因為胡喜雲的闖入而懼怕,如今卻紛紛用古怪的眼神看向胡老闆。
唐寧用妖皇袍偽裝了一下自己,剛才在碰到對方的時候往那張老闆身上撒了一點上次玉荷給他的,連黃龍都會中招的藥粉。
這藥能讓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胡喜雲之前得到司無岫的提點,立刻對他道:“好啊,我就知道你居心叵測,騙了劉姐姐,還想抓我去賣錢!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心思如此狠毒?”
“我?”張老闆不屑地笑了下,環視在場眾人道,“我便是北地大名鼎鼎的‘灰狼’的二把手!你們這群無知之人都中計了,在你們前來劉府坐下的那一刻,我的人已經裡應外合進了臨雪城,把你們所有人的家中都洗劫一空!”
有人高聲道:“不好,‘灰狼’是馬賊啊!連宗將軍都抓不到他們,我們今日豈不是死定了!”
更多的人也無心留下來吃酒席、看熱鬧了,紛紛起身要往外跑,場面立即失控,人踩人的也有,大家都恨不得馬上回到自己家中。
“往哪裡走!”張老闆雖說中了玉荷的藥,可那藥並不能讓人變成傀儡,他從袖中摸出一把折疊起來的兵器,手臂一抖便成了一把筆直的長刀,擋在門口道,“我看誰趕走!”
有個倒楣的傢伙被人推搡地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張老闆砍了一刀。
鮮血迸濺,在場慌亂的人頓時嚇得不敢吭聲,而劉姑娘則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大概她還從未見過自己的心上人會成為手持兇器的惡鬼。
從前那些甜言蜜語,全都是用來哄人的。
劉員外連忙扶著自己女兒,還強作鎮定道:“大家都先別慌,城門有玄武軍的人守著,馬賊不敢進來的!”
“那可不一定。”張老闆得意一笑,“知道我為何獨獨看中了你們劉家嗎,因為你們選婿方法實在是妙,讓我們混了不少人進城來!而且進府之後我就偷走了你們劉家出入臨雪城的權杖,讓我們的內應用牌子放了更多的人進來。”
“你竟然如此欺騙我,我……我要跟你拼了!”劉姑娘聽到這話,又被氣醒過來,恨得心頭滴血,要撲上去與偽裝成藥材商人的馬賊頭子同歸於盡。
長刀劈下,帶起淩厲的刀風,將她散落的長髮削下一截。
劉姑娘驚愕地睜大眼睛,在無情的刀刃即將落在她身上之際,一道劍氣從旁邊轉瞬而來,將長刀“錚”地一聲截成兩段,正好從劉姑娘的身側飛過!
劉姑娘驚魂未定,被一個穿著下人衣裝的男子隨手提起,交給了她的丫鬟:“照看好你們小姐。”
隨即,那人伸手一抓,不知從何處抓起一張金弓,同時將三支箭搭在弦上,拉弓一射!
三支箭分別從馬賊頭子的雙腿和持刀的右手穿過,令他不得不雙膝跪在地上,右手的刀也哐啷一聲落在地上。
兩人隨後快速回到人群中,將馬賊頭子的手下全都揪了出來,沒有讓任何一個人逃掉,也沒人來得及去通風報信。
“胡姑娘,劉府就交給你了,我們現在去城中看看。”唐甯對胡喜雲道。
“沒問題!”胡喜雲對他乖巧點頭,等唐寧二人翻牆離開後,她叉著腰轉過身,“你們現在回去也是來不及了。剛才那馬賊說過,已經拿著劉府的權杖放了人進城,此時離開劉府就是自尋死路,還是等小唐大人他們把匪寇趕跑了再到外面去吧!”
“你說的那位大人,究竟是什麼人?”有人忍不住問道。
“他很厲害的。”胡喜雲面帶驕傲,煞有介事地說,“他是狐族中最特別的一個,將來是要當妖皇的人!”
沒錯,雖然她與唐寧才認識了一天,可她就是覺得這妖皇之位非對方莫屬。
胡喜雲並不知道妖皇袍與金杖的存在,卻本能地感覺到對方身上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息,在心底裡莫名地感到親切和敬畏。
城中大戶如今都聚在劉府,聽到外面傳來的馬蹄聲和交戰聲時,他們各個臉上愁雲慘澹,卻誰都不敢再喊著要離開了。
如今情況太亂,哪怕大家對狐妖還十分忌憚,也總比相信馬賊要好。
他們也不知道“妖皇”到底是什麼,只盼著那些來歷神秘的人能夠將馬賊全都趕出城。
……
而另一邊,離開劉府來到街上後,唐寧便對著遠處移動的火光直皺眉:“來得好快,這些馬賊居然這就進城了,我擔心宗將軍那邊會來不及。”
“在我們來之前,二公子就已經帶著人守在城門附近了,想必在前方與他們交戰的正是唐家堡諸人。”司無岫道,“走,我們也去幫忙。”
“嗯!”
唐寧倒並不太擔心他二哥,因為和那些準備得更加充分的刺客比起來,馬賊就算人數更多一些,也並不比刺客更難對付。
唐定確實正在與馬賊交手,他的一雙彎刀上幾乎被血染紅,殺出狂態:“來啊來啊來啊!我看還有誰敢越線一步!”
在唐定面前,有一道他用敵人鮮血畫出來的一條橫線,但凡越雷池者,都要品嘗彎刀的滋味。
彎刀猶如一雙血月,透著不祥的氣息。
馬賊們原本是很囂張狂妄的,如今看到個比他們更加狂烈的人,反倒不敢往前走了。
“二哥,別殺了!”唐寧趕緊追上前,“一殺起來就沒完沒了,而且這還是巷戰,打掃起來很麻煩的。趁他們心生退意,趕緊都抓起來吧!”
馬賊:“……”
唐二哥:“……”
唐二哥殺紅了的眼睛瞬間變得清明,連忙對手下弟子們打了個手勢,讓他們用陣困住馬賊,自己則隨手甩了甩彎刀上的血跡。
然後對唐寧笑笑道:“二哥其實只是聽說他們身手不錯,所以技癢了,跟這幫馬賊切磋切磋而已。向阿寧保證,我們絕對沒有弄髒街道,也沒有損壞百姓的一磚一瓦!”
馬賊們邊負隅頑抗,邊在心裡流淚。
什麼叫只是“切磋切磋”而已,他們的一把手已經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二把手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他娘的這群人怎麼比宗將軍還要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
456:阿寧真能幹。
糖:那是,同時射出三箭什麼的……
456:我是說在床上比較能幹……唔!
糖:我們來聊下一個話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