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間精美奢華的房間內, 香爐輕煙升騰。
煙霧之中,頭發黑中摻白的男子手中正把玩著一隻做工精巧的玉雕獅。聽見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這名面容看去已過五十的男子睜開眼。
“司大人這麼快就回來了?”男子看向來人。
司庸權臉上難掩興奮, 他笑著將一隻錦盒小心捧上前, 打開給對方開:“公良大人, 印璽在此, 下官總算沒有辜負大人所托!”
公良野放下玉獅,從盒中取出印璽仔細觀看。
只見這塊細膩如脂的朱紅玉璽上用古語雕刻出筆走游龍般的字跡,字跡中隱含著一股鐵馬兵戈的肅殺之氣,暗藏內勁,天下只此一塊,無人可以模仿得來。
“不錯, 確是傳國印璽。”公良野眯起眼, 將這枚小巧的印璽放在手中細細撫摸,“司大人是如何把它弄到手的?”
司庸權費盡口舌,將自己與侄兒司沉炬如何冒著帝王威嚴進入營地,如何取得對方的信任,如何舌燦蓮花地讓對方簽下和約之事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末了, 還摸著額頭上的汗水道:“我們伯侄二人此次為了大人的託付, 連陛下和我那外甥都得罪了, 公良大人, 我們對您一片忠心, 日月可鑒啊!”
公良野手上還握著印璽,但目光卻已經轉向了他, 這視線看得司庸權心頭一顫。
他總覺得,這個畫面好像有點似曾相識。
對了,這眼神,看起來與元帝陛下有幾分相似!
司庸權越想越是很容易將公良野與元帝的形象重合在一處,越是心頭緊張,目光所能看見的東西反而越多、越細。
公良野把玩印璽的動作,他的衣袍樣式,他桌上那只香爐裡的煙,還有他的神態……他處處都在模仿元帝!
司庸權心中震動,勉力控制住臉上的表情,此時又聽公良野用那元帝固有的漫不經心的口吻問他:“司大人好像有什麼疑惑?”
“沒……沒有。”
司庸權低下頭,不敢與公良野對視。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見公良野放自己離開,而頭頂始終有一道令人不舒服的視線,司庸權只好再度謹慎地開口:“那個……大人,下官有一事請教。”
“你說。”
“那個小雜種……天狐軍的司無岫,他的生父究竟是誰?”司庸權自從見過司無岫後,這個疑問就一直擱在心裡,像一把刀,每當他回想一遍,就要被割得心口絞痛。
“他的生父是誰,你問我,不如問你自己的親妹妹。”公良野用嘲笑的目光看向司庸權,“你身為親舅,二十年來竟然連一絲線索都沒查出來嗎?”
司庸權臉色難看,低下頭來。
不是沒查出來,而是司庸權根本就沒有去查。
司庸權不光是對司慕華給家族蒙羞之事深惡痛絕,他根本就對司慕華這個人十分憎厭。
作為家族中習武最有天分的人,司慕華從小得到的修煉資源就比他好,外出遊歷甚至還能得到聖級功法,拜聖者為師成,也是家族中少有的丹級武者,年輕時她的地位遠遠超過了司庸權。
司庸權從前在司慕華的面前一聲不敢吭,連兄長的架子都擺不起來,每每想起來他都覺得非常屈辱。
終於有一天,司慕華修為大減,狼狽回到司家,還被查出懷有身孕!
未婚先孕!這是天大的恥辱,任她司慕華再厲害,還不是一朝被打落塵埃,從此什麼也不是了!落入他的手心裡,他想要她生就生,想要她死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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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庸權放任族中之人對司慕華欺負打壓,他則在旁欣賞她落魄的姿態,看著司慕華從天之驕女淪為寄人籬下的可憐女人,而他一手就能將其捏死,司庸權覺得暢快極了!
所以他從來不去過問她的野男人究竟是誰,司庸權甚至還想過,就算那個野男人還想回來接走司慕華母子,他都不會放行,絕不會讓他們一家三口團圓的。
但現在,司庸權汗出如漿,戰戰惶惶,兩腿一軟跪在地上:“所以他……他的生父當真是……元帝陛、陛下嗎?”
雖然他心中已經有所察覺,而且這幾日他在公良家進出時,也總有人用古怪的目光看著自己,聽他們的言談,似乎提到了自己與司無岫之間的關係。
什麼“要不是因為陛下的血脈流落至司家,哪裡輪得到這種三流世家的人進入我們公良府”,什麼“司家還不是靠著那一位爬上來的,可笑的是,我要是有一個那樣的侄兒,早就抱緊大腿了”又怎麼可能會把大好的機會往外推……云云。
司庸權當時聽得雲裡霧裡,不明白司家什麼時候出了一位金大腿,還覺得莫名其妙。
但事到如今,司庸權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都快差點嚇尿了!
只是司庸權無法接受那樣殘酷的事實,仍然心存僥倖,想要從公良野這裡聽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司大人居然到現在才知道嗎?”可惜,公良野一句話,就把司庸權最後的一抹幻想也打碎了,那充滿諷刺的聲音宛如雷擊,把司庸權劈得體無完膚。
“竟然……真的是……”司庸權滿頭都是汗,整張臉全淌滿了水,竟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涕淚,“那大、大人……萬一這次天下書局輸了,我會、會怎麼樣……”
公良野神情平靜:“最慘不過滿門抄斬。”
司庸權嚇得白眼一翻,當場暈了過去,褲子上一陣濕意。
公良野嫌棄地皺了皺眉,揮手讓手下將人拖出去,自己則撣了撣衣袍,快步走出逐漸彌漫著騷臭味的房間。
“將這枚印璽送給貴妃,她知道該怎麼做。”公良野把印璽小心收好,放回錦盒中,交給手下。
“是,大人。”手下接過錦盒,揣入懷中,身形一閃便沒入夜色之中。
公良野站在簷廊下,抬頭看著一輪新月,嘴角勾起一抹瘮人的笑意。
……
而另一頭,時間稍稍往回撥幾日。
離京城尚有數千里之地的營地中,簽完和約後,唐寧立即就看清了司家伯侄的意圖。
他等到司庸權與司沉炬離開後,就馬上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在場之人。然而等唐寧說完,卻發現包括司無岫在內,元帝和書生都是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元帝抬眼看向司無岫,目光中似有興味:“怎麼,你沒有把那件事告訴唐小公子嗎?”
唐寧這才覺得有點不對,他眯起眼,看向司無岫:“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感覺大家好像都知道,就只有他被蒙在鼓裡?
司無岫笑著將他摟進懷裡:“阿甯,其實昨日我已經與陛下商量過了。”
“商量什麼?”唐寧有點疑惑,昨天晚上司無岫確實出去了一趟,但他以為司同學是去練劍了,因為他回來的時候一身汗,還說要跟自己一同沐浴!
鴛鴦浴什麼的,聽起來就很不和諧啊!而且這可是在大軍的營地裡,泡什麼澡,直接下河裡涼快涼快得了,順便把某些不該有的火給滅掉。
所以唐寧必須不可能答應,而司無岫也沒有強迫他,這事就被他遺忘了。
現在看來,司無岫肯定是趁出門的時候與元帝商量好該如何對付司庸權伯侄了,所以今天元帝才會如此配合,甚至連條約內容都沒怎麼看吧?
可惡,又瞞著他。
司無岫低聲對他討好地說:“其實我也沒有十成的把握確定他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這才沒有對你說的。何況,我若是告訴你司庸權想偷印璽,今天你便一定會對印璽格外關注,搞不好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那你是說我演技很差了?”唐寧不滿地眯起眼睛。
“阿寧赤子之心,心性單純。不是你演不好,而是你沒必要演,這些苦累活交給我們就是,阿寧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司無岫溫聲道。
“是什麼任務?”唐寧好奇道。
“阿寧只要站在這裡,就能讓我精神百倍,發揮演技將司庸權伯侄騙得團團轉,這難道還不是大功一件?”司無岫眨眼道。
唐寧被他逗笑:“你怎麼這麼能扯。”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著悄悄話,反而把元帝和書生晾在一邊。元帝卻並不覺得被冷落似的,還端起茶盞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對小情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但是元帝可以這麼看,書生卻不太好意思,他乾咳一聲,道:“唐公子,我也可以作證,司將軍不是有意要隱瞞你的。你是不知道,這印璽帶在我身上,就像個燙手山芋,哪有一國之君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手下保管,這事要是傳出去,我說不定會被大家認為是佞幸、奸臣……唉!可是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我也只能甘之如飴,感謝陛下對屬下的信任。”
書生這一席話說得挺有水準,看似是在勸唐甯不要與司無岫生氣,說到最後還順帶誇了自己一番。
不光是唐甯和司無岫停下來看著他,就連元帝也瞥了他一眼。
不過元帝什麼話也沒說,似乎懶得與書生計較。
倒是唐寧眉頭微皺:“把印璽交給書生,是因為陛下的大帳比較難接近的緣故吧?要減少司沉炬偷印璽的難度,放在書生那裡確實更加合適,只是這樣一來難道不會引起公良野的懷疑嗎?”
開得起天下書局的人,會這麼容易被他們將計就計?
“這點阿寧卻是不用擔心。”司無岫微笑道,“根據我對司家人的瞭解,司庸權必定會將他們偷到印璽的過程誇大,有多驚險說得多驚險,把故事編得滴水不漏,就連公良野這只老狐狸也看不出來。”
唐甯看向司無岫,見他一臉篤定的表情,估計司庸權從前在司家也沒少幹這種事。
難怪他敢提出這個將計就計的辦法,因為司無岫太瞭解司庸權,乃至這些司家人了。
唐寧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方案,卻還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對了,你為什麼要讓陛下把印璽暗中交給公良野?我們不是已經快要打進京城了嗎,有陛下在,到時候公良世家自然會受到約束,何必多此一舉,還要同意和約上的那些條件?”
公良世家為什麼會想要印璽,答案不言而喻,他們想要將月魔從地宮中放出來!
被鎮壓在陣眼處的月魔實力是最強的,而且誰也不知道,從地宮離開的月魔需要多久能夠恢復魔力,又有多快就能捲土重來。
但毫無疑問,把月魔放出來,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司無岫搖搖頭道:“阿寧,月魔知道我們入京之後就會對針對他下手,而他不會坐以待斃,必會全力反撲。雖然我也說過,月魔如今魔力耗盡,已經十分虛弱,硬要對上他,我們的勝算不低。不過昨日我仔細盤算,還是想趁此機會將月魔與天下書局一併剷除。”
“可是青龍、朱雀軍都已經潰敗,兩位元帥不知所蹤,唐家堡和修院的危機也已解除,東、南兩邊的百姓再也不用受戰火之苦,我們還有必要摧毀天下書局嗎?”唐寧問。
“此等妄圖對天下百姓灌輸不實之語,借輿論而意在篡位的組織,留著便是一顆毒瘤。”元帝緩緩開口道,“小公子,對敵人的心軟,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公良野能讓人來偷印璽,就說明他根本無心談和,還有後招在手。他要對朕下手,朕可也不會客氣,何況他圖謀的是皇位,若朕因手軟而戰敗,元氏一族也將被抹殺。”
“雖然朕並不在乎那幾個草包的死活,不過元氏根基被毀,公良愛卿嘴皮子利索,於政務上還真沒多少經驗,這個國家起碼將有百年會陷入戰亂。”
元帝漫不經心地說著令人感到沉重的話題。
唐寧還想說什麼,卻被司無岫按住,對他慢慢搖了搖頭。
元帝又道:“何況朕還想知道印璽會被公良愛卿交到誰的手上,後宮之人又會有何應對,想來還挺有意思的。”
唐寧直到此時終於明白,元帝這是一石三鳥的計策啊!
既把月魔從宮裡放出來,從此自己身邊不再放著一個巨大的威脅,又能借此把月魔和天下書局一網打盡,最後再把後宮中與公良野勾結的人查出來。
怪不得元帝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在謀篇佈局上,唐寧的腦子確實比不上如元帝和司無岫這樣的人精。
唐寧道:“但是就算如此,陛下您為什麼會同意那樣的和約?這和約的條件毫無道理,什麼賭上天下書局的名譽,以一對一的形式,與風雲榜排名前三的高手約戰三場,贏了天下書局任由陛下處置,輸了我們便可以提一個要求……這分明是沒必要的條約啊!”
當司庸權念出和約書的內容時,唐寧就覺得十分奇怪了,他想不通天下書局怎麼會在居於劣勢的前提下提出這種要求,而元帝竟然還會答應。
分明是他們打贏了聯軍,打跑了月魔,還差一步就能入京,明顯是有優勢的一方,應該讓元帝向天下書局提出要求才對!
而且天下書局要求的三場決鬥,還是讓他們跟風雲榜的前三名對決!
不是美人榜,而是高手榜的前三名。哪怕唐甯知道司無岫和自己在這一年裡已經進步不小了,可他們至今都沒被風雲榜收錄在前一百,這要怎麼打?
“阿寧。”司無岫好笑地看著他,在他額頭上點了點,“你以為我當年為何會被排在美人榜的第一,這並不是因為我長得比你好看,而是因為我是元帝的兒子,有些人不想讓我有安生日子過罷了。”
就如當初貝逸廷說的,成為風雲榜上排名靠前的美人,容易被打上“紅顏禍水”的標籤,卻也會有一些虛榮心強的世家大族將他們當做競爭的獎品,搶到手了就是個炫耀的資本。
天下第三美人龍蕊是大家族出身,她本身武功高強,驕傲自負,很少有人動得了她;天下第二的唐甯也是出身唐家堡,有唐家堡與衛家莊作為後盾,同樣無人敢欺。
唯有司無岫,他的身份不被元氏承認,除了京中頂級世家圈子之間隱約知道點真相,天下人皆不知道。司家?不過是個三流世家,根本無法為司無岫撐腰。
如果司無岫自己不自立,他就會成為一片隨波逐流的浮萍,成為被各勢力之間爭相搶奪玩弄的物件。
唐寧聽完之後,如醍醐灌頂,渾身血液都要凝固住了:“天下書局這也……太狠毒了吧!”
不管公良野是為了減少對皇位有威脅的元氏血脈,還是想以此羞辱元帝,都令人感到不寒而慄,噁心至極。
“天下書局排名有水分,又包藏禍心,阿寧怎麼還會去相信這些排名?”司無岫輕歎一聲,又捏了捏唐寧的耳垂,“看來書局確實應該毀掉,以免更多的人受到蒙蔽。”
毀掉天下書局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打破他們的排名,將它的金字招牌給踩碎。
唐寧有點不好意思,他剛才差點陷入誤區,受風雲榜的排名影響了,忙對司無岫說了聲抱歉:“我這會兒終於明白你們為什麼這麼堅定地要剷除天下書局了,三局對決中算我一份,我也要出戰!”
他要把天下書局幾十年來經營的權威性給徹底擊潰!把欺負司無岫的公良家全部打趴下!
司無岫微微勾唇:“那是自然,有妖皇陛下在,元帝的勝算又多了一分,他說不定心裡早已樂開了花。”
元帝:“……”
“可是印璽落在公良野手上,他若是濫用印璽頒發政令怎麼辦?”唐甯想到印璽,又不免感到擔心。
萬一公良野喪心病狂,趁元帝沒回京亂蓋章可怎麼辦?
“這點唐小公子也請放寬心。”元帝終於又開口了,他低頭把玩著手中茶杯,慢悠悠地回答唐寧的疑惑,“在不練元氏功法的人手中,印璽就是塊破石頭而已。便是元氏血脈,不知如何在印璽內運用內力,也無法在紙上留下刻章的字跡,而運功之法只有朕才知道。”
書生提醒他:“陛下,您昨夜似乎將運功之法告訴了司將軍。”
打臉來得猝不及防,元帝保持鎮定:“哦,是嗎?”
“是的。”書生用力點頭,“您說為防公良大人把真印璽藏起來,就把運功口訣單獨告訴了司將軍,讓他回京之後伺機潛入公良府,找出真正的印璽。”
唐寧瞪了瞪眼,為什麼陛下不自己去找,公良野的家是那麼好潛入的嗎,這不是把司無岫往火坑裡推?
而且元帝剛才還說只有皇帝才知道如何運用印璽,難道他打算把皇位傳給司同學?
唐寧心中驚疑不定,但他去看司無岫的表情時,卻見他臉上並無特別的高興或是不悅,只是在察覺唐甯的視線時,對他眨了眨眼睛。
……
等到從元帝的大帳離開後,司無岫才對唐寧道:“這只是元帝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而已,阿甯不必在意。”
“可如果他真的想讓你繼位呢?”唐寧看著他。
“那我也不要,這個皇位誰愛要誰要。”司無岫堅定搖頭,握著唐寧的手道,“我只願當阿寧一人的‘妖後’。”
唐甯不禁勾起唇。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他看向司無岫的眼神閃亮亮,黑眸中仿佛有光。
司無岫看得心動,輕輕在他的眼皮上吻了一下:“等我將天下書局摧毀之後,再設立個新的排行榜,把阿寧放在第一位。”
“這就不需要了啊!”你敢排一個試試!唐寧惡狠狠地瞪著他。
“我說的是高手榜,阿寧莫非以為我是在說美人榜?”司無岫忍著笑意,故作訝然道,“若是阿寧想要的話,其實兩個榜都……唔!”
唐甯發現自己又被對方給坑了,惱羞成怒下索性按著他的腦袋,自己張口咬了上去。
唇舌糾纏,熱烈如火,纏綿不已。
一聲聲的輕哼被風帶走,只留下灼熱又甜膩的氣息。
兩日後,書生按照計畫將印璽帶在身上,並找機會讓司沉炬順利偷走印璽。
為了給司沉炬增加一些難度,減輕天下書局的懷疑,書生還特意準備了好幾個相似的錦盒,故意為難司沉炬。
不過過目不忘之人眼力確實有可圈可點的地方,即便是連細小的不同之處都能被發現,司沉炬還是帶走了真正的印璽。
至此,印璽被將計就計地落入了公良野的手裡,又被輾轉送入宮中。
而元帝與天下書局達成的約定也被公諸天下,引起各方武者的關注,月國上下頓時炸開了鍋!
天下書局與月魔勾結,指責元氏一族皇位來歷不正,還鼓動青龍、朱雀兩軍元帥自立為王,逼迫元帝退位讓賢。要不是元帝離開後,朝政陷入一片混亂,讓牆頭草都不得不轉而支持元帝,恐怕朝堂早已經被公良世家拿下。
但就算公良世家在朝中失意,就算天下書局的聯軍敗給了元帝的大軍,世人對天下書局的排名,還是十分認可的。
所以這次的對決,是很有可能撼動天下書局金字招牌的一戰,眾人比起對元帝能否回朝的問題,反而對此戰更為關心。
畢竟,天下前三的高手就要來京城了!
之前也提到過,如今的月國也是有聖者的,就是風雲榜中排在前三名的人。這三位聖級武者皆是行蹤不定的隱士高人,尋常人想見某一位一面都很難,更何況這回一次就能見到三個!
尤其是住在京城裡的人,簡直都要沸騰了,約戰公佈後,連續好幾天走在路上都能聽見武者們的討論。
京城本就繁華,如今更是被四面八方趕來的武者擠得滿滿當當,連道路都顯得擁堵不堪。
許多人來此就是為了親眼一睹聖級武者的風采,畢竟是以武為尊的國家,眾人支持元帝在位,不代表這一場對決中他們還會支持元帝一方。
唐寧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時,兩隻耳朵被各種噪音吵得差點頭暈,壓根聽不見司無岫對自己說了什麼,他不得不用“連心”來跟對方交流。@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太過分了吧,怎麼都沒人來支持我們,全都是為了看三聖來的?”唐寧感到有些不滿。
他和司無岫是提前來到京城的,大軍此時還離京城尚有一日行程的距離。
快到京城時,唐寧就想跟司無岫先進京打探情況,順便看看能不能潛入公良世家。沒想到剛進京沒多久,他就聽了一路的“聖者事蹟”,幾乎全都編得十分誇張,就好像他們親眼見過似的。
“沒辦法,在當今世人的眼中,聖者就是最厲害的武者。”司無岫道,“而我們在別人的眼中,與聖者實力懸殊,必敗無疑。所以支持哪一方是很容易判斷的事,何況三位聖者是有真材實料的,和苗老那種的不一樣。”
風雲榜雖然排名有水分,但是前三名還是比較公道的,其中最年輕的一位聖者,突破聖級也有八十多年了。何況他們本身學的也都是丹級以上的功法,修為扎實,和苗老那般靠邪門歪道增長修為的人有著本質的區別。
“我就不明白了,三位聖者既然和苗老不一樣,為什麼還會答應幫天下書局進行對決?”唐寧問,“他們不是行蹤不定嗎,公良野又是怎麼找到他們的?”
司無岫搖搖頭:“這我也不知道了,興許公良野與他們頗有交情,始終保持聯繫,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他們。”
“如此是非不分,幫親不幫理的聖者,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唐寧哼了哼道。
司無岫又是一笑:“幸好你這番話是在心裡對我說的,若是在這大街上說出來,恐怕我們還未來得及潛伏,就要被人盯上了。”
唐寧清了清嗓子,假裝對路邊設的賭局很感興趣,問那老闆道:“老闆,你這押注是怎麼看的?”
“哎喲,小公子可是想來押一注?”老闆熱情地對他道,“我們賭坊最講信譽最公道了,這個押注有很多玩法,你可以押三聖贏還是陛下贏,也可以押幾局幾勝,或是幾招之內勝出一局……”
“如果是最簡單的,押誰贏呢?”唐寧問。
“那就是一百兩銀子賠一兩銀子。”老闆似乎已經很習慣報出賠率了,語速很快,“前幾日還是十兩銀子賠一兩的呢,奈何人是聖級武者,穩贏的。咱們賭坊定的這賠率已經很高了。”
唐寧皺了皺眉,又道:“如果我想押陛下這邊贏呢?”
老闆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唐寧,然後露出奸詐的笑容道:“那當然也成啊,押陛下贏的賠率特別高,一賠五百!小公子要是感興趣,也可以押一兩銀子玩玩啊!”
唐寧忍著一口氣,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零花錢都砸了下去:“我就押陛下贏,三場都贏!”
這回不光是老闆,就連路邊的行人也開始用怪異的眼神看向唐寧……
唯有司無岫神色淡定,他也從碧玉指環裡拿出幾根金條,押在唐寧那些碎銀兩的旁邊:“我也押陛下贏。”
這回圍觀眾人眼中的傻子就成了兩個。
人們紛紛小聲議論,這兩位公子看起來挺正常的,為何這麼想不開,要把大把的錢撒出去。就算是扔進水裡,還能聽個響兒呢!
也有人說,有錢人家公子的想法他們是不會懂的,人家有錢就樂意,旁人也管不著。
唐寧怒砸了一筆錢後,心情才稍微好了點。離開賭坊後,他對司無岫握了握拳頭:“這三場對決,我們一場都不能輸!”
“嗯,那是自然,要不然銀子都白花了。”司無岫笑道。
“沒錯,反過來說,那可是一賠五百啊,我們要是都贏了,賭坊豈不是會賠得連褲子都不剩?”唐寧摩拳擦掌道。
司無岫笑意更盛:“阿寧方才怕是沒留意,其實你選的那間賭坊,是公良世家門下的產業。估計不會賠個精光,但也能賠得讓他們肉疼吧。”
“什麼,你怎麼也不早說!”唐甯拉著司無岫想要往回走,“既然是公良世家的錢,那就更不用客氣了,我要回去把秘境得來的財寶全都押上,看看公良野會怎麼賠!”
司無岫趕緊拉住他:“阿寧,你忘了我們進京的目的嗎?等你把全副家當拿出來,天下書局的眼線就該注意到你了。”
“跟你開玩笑的,我還沒有那麼蠢。”唐寧忍不住一笑,抓起司無岫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不過我喜歡看你為我緊張的樣子。”
“阿寧,你學壞了。”司無岫無奈地看著他。
唐寧挑了挑眉,用一根手指抬起司無岫的下巴,像個輕浮浪蕩的公子哥:“有句老話說得好,男人不壞,女……男人不愛,所以變壞一點也沒什麼不好的嘛!”
“是嗎,我怎麼沒聽說過?”司無岫疑惑道。
“那是你太孤陋寡聞了。”唐寧捏著他的下巴晃了晃,笑得有點小得意。
對學霸說出這句話,真是有種非常酷炫狂霸拽的感覺!
司無岫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忍無可忍之下把這只小狐狸拉進巷子裡,壓在牆上,封住了那張甜甜的嘴巴。
嗯,確實很甜,因為唐寧剛啃完一串糖葫蘆。
有妖皇袍和白虎鎧,兩人的面貌在周圍人看來相當的普通,他們就像一對普通的年輕武者伴侶,在京城繁華的大街上走走停停,和大部分的武者一樣,絲毫不引人注意。
直到入夜之後,他們才從客棧溜出,避開耳目,來到公良世家的府邸。
說是府邸,其實公良世家占地很廣,都有從前的半個天湘修院這麼大了。
當然,整個京城也是很大的,和唐寧從前的概念完全不同。京城的頂級世家的嫡系都住在這裡,每個世家起碼有三五千人,房子要是太小,也裝不下這麼多的人口。
要從這麼大的地盤中找到小小一枚印璽,這對旁人來說簡直是難於登天。
不過,在唐甯和司無岫的面前,這壓根算不得什麼。
“你說印璽真的會在公良府嗎?”唐甯悄聲對司無岫道,“不是說拿到印璽後他們就會把月魔放出來的嗎,可我們今天打聽了一路,宮裡好像也沒傳出什麼動靜,會不會是後宮裡的那位還沒來得及使用玉璽?”
司無岫運轉元氏心法,掌心隱隱有些發熱,他對唐寧點了點頭:“印璽確實又回到了公良野手裡,就在此地。”
唐寧略感驚訝,沒想到真的被司無岫和元帝猜中了,就算公良野把印璽交給後宮,等事成之後,他還是會把印璽再追回來的。
因為此人對皇位十分貪婪,即便是他根本無法使用的印璽,也會想辦法弄到身邊的。
唐甯當初聽他們分析時,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感覺公良野挺變態的。
如今看來,司無岫他們的分析上果然沒錯,這就是個偏執狂。
待司無岫用元氏功法感應印璽所在後,唐寧也放出了他的小蠍子,看著小黑興奮地朝一個方向奔去,瞬間沒入陰影當中,唐寧微微睜大眼,對司無岫道:“月魔果真也在這裡!”
“跟上它。”司無岫當機立斷,“小黑去的地方,與我感應到的印璽方向一致!”
作者有話要說:
456:吃了糖的糖糖比糖還甜。
糖:你是在說繞口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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