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進入幼崽園的第一天

　　「人權不容侵犯！」

　　「妖怪滾出社會！」

　　「妖怪不是人類！反對妖怪加入世界人權協會！」

　　晃晃蕩蕩的人群舉著牌子高調地走著，吸引了來來往往無數人的目光。

　　而最吸引人的無疑是走在最後面的小姑娘，她有點胖，紮著兩個小羊角辮，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就像是企鵝大遷徙時跟在最後的灰撲撲小胖企鵝，小短腿努力跟上爸爸媽媽。

　　小姑娘手上有一個專門製作出來的小牌子，上面用紅色的字寫著——

　　「我怕妖怪」

　　走著走著，就看到小姑娘扯了扯媽媽的袖子，在一片口號聲中混雜著小姑娘稚嫩的聲音：「媽媽，我們該去報名了。」

　　小姑娘趙兮兮的媽媽沒怎麼聽清楚，只說道：「寶寶，快跟著喊口號。」

　　小姑娘口詞不清地喊了一句：「妖怪請走出世界人權……」其他人喊的是滾出，但是小姑娘記得老師說了的，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有禮貌，所以哪怕她討厭妖怪也不能罵人家。

　　這句口號還沒喊完，小姑娘又一次看到了有小孩子背著陽光幼稚園的書包，被大人牽著走，於是小女孩又一次拉了拉媽媽的袖子——

　　「媽媽，我們要去報名了！要不然就錯過了！」別的小朋友都報名了，如果她錯過了，她肯定會被笑話的。

　　這一次趙兮兮聲音大了很多，趙媽媽可算是聽清楚了，她有點不高興，板著臉，彎著腰，小聲凶道：「是讀書重要，還是把妖怪趕出去重要？」

　　小兮兮縮了縮頭，掰了掰胖手指，小聲說道：「老師說，讀書很重要。」

　　趙媽媽沉下臉，看著自己女兒：「那是不是爸爸媽媽都被妖怪吃了，你也覺得沒有你讀書重要？」

　　爸爸媽媽被妖怪吃了？

　　趙兮兮一下子嚇壞了，眼淚包包地看著媽媽。

　　趙媽媽看著趙兮兮這眼淚包的樣子，更加生氣了：「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

　　旁邊的趙爸爸停了下來，「你別罵她了，她還小，我先送她去幼稚園報名，反正她待在這裡反而不方便。」

　　趙媽媽還是很生氣：「我就是覺得這孩子太軟弱了，我們這麼大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會了，你看看她，就知道哭，以後怎麼在社會上生活？以後就是個被妖怪吃了的相！」

　　趙兮兮年紀小，被媽媽這樣說，一下子哭了出來。

　　周圍不少人都在看，趙爸爸趕緊把趙兮兮抱了起來：「我先帶她去報名。」

　　趙兮兮很好哄，趙爸爸抱出來以後，一邊往趙兮兮所在的幼稚園趕去，一邊給趙兮兮買了一個霜淇淋，趙兮兮立馬就開始吃霜淇淋，不哭了。

　　父女倆剛靠著媽媽給的地址，到了趙兮兮所在的幼稚園的社區，剛到門口，趙兮兮的霜淇淋剛吃完，就聽到了一個聲音——

　　「小胖妞！」

　　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年輕女人牽著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

　　年輕女人自然也聽到了自己孩子這樣叫人，不過她先看了一眼躲在後面的小姑娘，儘管趙兮兮覺得自己躲得特別嚴實，但是實際上趙爸爸腿壓根擋不住矮胖企鵝的小身體，年輕女人只覺得很可愛，於是輕聲教育道：「這是你同學嗎？不許這樣沒禮貌哦。」

　　年輕女人轉而很不好意思地給趙爸爸道歉：「孩子還小，不懂事。」

　　趙爸爸爽朗一笑：「沒事，小孩子都是這樣。」

　　緊接著又摸了摸小兮兮的羊角辮，「兮兮，出來跟同學打個招呼。」

　　平時外向活潑嘰嘰喳喳的小姑娘聽到了這個話，並沒有打招呼，反而躲得更緊了，趙爸爸沒在意，以為是因為趙媽媽的事情，不過這個時候當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說，於是趙爸爸樂呵呵地說道：「這是害羞了，今天要開學，兮兮特別高興，一大早就起來背書包等我帶她過來。」

　　對面的小男孩媽媽說道：「我們家這個也是，特別喜歡來學校。你家寶寶看上去膽子好小，得多練練。」

　　趙爸爸把小女兒牽了出來：「跟同學聊聊天好不好？」

　　趙兮兮飛快地看了一眼正在做鬼臉的同學，憋著眼淚，不想說話。

　　旁邊的小男孩見她這樣，一把就把趙兮兮拉走了，兩個大人在這邊說話。

　　趙兮兮被拉到了一邊——

　　「哈哈，你不是說我叫你小胖豬，你爸爸會打我的嗎？你爸爸怎麼沒打我呀？」小男孩得意地說道，一邊說一邊掐了掐趙兮兮的小肉臉。

　　小兮兮是寶寶班的孩子，白白胖胖的，班上同學卻喜歡笑話她長得胖。

　　趙兮兮爸爸開了一家飼料廠，她們同學不知道怎麼知道了，就笑話她是吃豬飼料長大的肥豬，所以才會這麼胖。

　　哪怕很多話都不懂，但是小兮兮本身就敏感的心，能夠感覺到大家嘲笑她。

　　暑假兩個月，趙兮兮在家裡活得很開心，報名的時候，爸爸說不讀寶寶班了，趙兮兮高興極了，不讀寶寶班了，就不用跟那幾個同學一個班了。

　　所以一大早，趙兮兮就爬起來了，還自己背好了小書包。

　　所以，此刻，趙兮兮憋著眼淚，帶著哭腔，奶聲奶氣地說道：「以後我們不是一個班了，你不能欺負我了。」

　　「哼，我跟媽媽說，就跟你一個班，到時候就欺負你！」

　　小男孩特別喜歡看趙兮兮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看她眼淚包包的樣子，特別有成就感，繼續嚇唬她：「你要是哭出來，會被妖怪吃掉，你長這麼胖，妖怪肯定喜歡吃！」

　　趙兮兮聽到了這個話，生生地忍著了眼淚，媽媽她們也經常這樣說，小孩子不能哭，一哭就會被妖怪吃掉。

　　而這個時候，那邊小男孩的媽媽似乎有點事情，趕緊過來牽著兒子離開了。

　　趙爸爸也牽過了小兮兮的手，溫聲細語地說道：「看到同學要打招呼，打了招呼才是有禮貌的好孩子。知道嗎？」

　　趙兮兮不敢跟爸爸說同學欺負她的事情，所以只能問道：「李剛剛也要讀小班了嗎？」

　　趙爸爸：「當然，你們是同學，到時候還會一起讀中班，大班。」

　　小班，中班，大班……

　　趙兮兮一瞬間覺得天塌下來了，眼淚包包地站在了原地，怎麼都不肯走了。

　　趙爸爸不知道她又怎麼了：「爸爸一會兒還要去上班，兮兮走快一點，我們跟上同學，正好跟他們一起報名。」

　　一直以來都是趙媽媽送兮兮去幼稚園，所以趙爸爸都不知道幼稚園具體的位置。

　　趙爸爸嫌趙兮兮走路太慢了，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趙兮兮一想到又要被人笑話是小胖豬，要被表演殺豬，心裡就好難過，她不想讀書了。

　　要不然……要不然爸爸去幼稚園讀書，她去上班好了，反正爸爸公司的人都很喜歡她，而幼稚園裡面的老師也喜歡爸爸。

　　趙兮兮覺得這個辦法很好，轉過頭來，正準備跟爸爸說，就聽到爸爸說道：「好了，兮兮跟老師們打招呼。」

　　兮兮有點迷茫地轉過頭，就看到了一個好多氣球的學校大門，旁邊站了兩排老師。

　　帶頭的老師很驚訝——

　　「您……是來幫孩子報名的嗎？」

　　趙爸爸覺得好笑，到幼稚園不是給孩子報名，難道還給大人報名嗎？

　　「當然，我需要填什麼表格嗎？錢是支付寶還是微信？」

　　「都可以。就填一個表格就行了。」園長很高興地說道。

　　趙兮兮則是左看看右看看，確定了一個事情——

　　這不是她以前上的幼稚園，因為她以前幼稚園門口有好多個魚擺擺，這裡沒有，這裡都是氣球。

　　趙爸爸把趙兮兮放了下來，說道：「兮兮，去找同學玩。下午爸爸來接你。」

　　老師也從趙爸爸手裡接過趙兮兮，把她往學校裡面帶。

　　趙兮兮還懵懵的，就被帶到了裡面，趙兮兮的眼睛都放在了兩邊，牆壁的兩邊不像以前的學校那樣光滑，而是好多網網，看上去很好玩……

　　趙兮兮被牽著走過了網網，走過了石壁，走過了獨木橋，趙兮兮只覺得新學校好像很好玩，她以前的幼稚園只有滑滑梯，蹦蹦床，秋千之類的。

　　而這裡的獨木橋只有一個大木頭，老師走在前面，趙兮兮走在後面，她穿得太厚了，走在獨木橋上一晃一晃的，但是她一點都不害怕，還覺得很好玩。

　　趙兮兮忍不住往下看，但是下面都是黑咚咚的，看不清楚。

　　過了獨木橋，面前就出現了一片小森林，森林裡的樹看上去都好高，其中最大的那棵樹上有一個小小的房子。

　　老師這才停了下來，說道：「到教室了。」

　　然後又蹲了下來，摸了摸趙兮兮的頭，溫和地問道：「爸爸媽媽有沒有跟你說這一次的同學跟以前的同學不一樣？」

　　趙兮兮誠實地搖了搖頭。

　　老師見她搖頭，有點奇怪，這個家長把孩子送到她們學校，按理說應該在家裡給孩子做好了心理準備，怎麼會沒說？

　　不過，這到底是她們崽崽幼稚園迎來的第一個人類幼崽，這算是人類妖怪和平共處的一個裡程碑，自然也不能輕視。

　　於是玉蘭老師乾脆抱著這個胖人類幼崽，走到了樹旁邊，她們剛到旁邊，樹上就突然落下來一個繩子做成的樓梯。

　　趙兮兮眼睛都亮了，趕緊抓著繩子往上爬，在家的時候，媽媽是絕對不會讓她做這麼好玩的事情，媽媽總是說——

　　「不許爬樓梯，摔下來怎麼辦？」

　　「不能玩剪刀，剪到了手怎麼辦？」

　　「不能站在那上面！摔下來怎麼辦？」

　　一般學生都是自己爬上去的，但是老師考慮到人類幼崽可能體力不行，所以跟在後面，結果沒想到這孩子很厲害，小胖手一拉，小短腿一蹬，很快就爬上去了。

　　小兮兮喘著粗氣，站在書屋外面，忍不住摸了摸小樹屋，她喜歡這個學校。

　　然而，老師推開門的一瞬間，趙兮兮嚇傻了。

　　小小的教室裡，桌子板凳都不在原處，而正中間，一隻毛絨絨的老虎咬著一隻獅子的頭，表情猙獰地看了過來——

　　旁邊還有好幾隻，趙兮兮壓根認不出來的小妖怪。

　　老師皺了皺眉頭：「虎崽，你又調皮了！快放開同學！」

　　小老虎一雙眼睛都盯著嚇傻了的小兮兮，自然而然地放開了小獅子。

　　老師這才說道：「崽崽們，這是你們的新同學，趙兮兮，以後要多照顧新同學，尤其是虎崽和獅崽，不許嚇唬她，知道嗎？」

　　小老虎仿佛沒有聽到老師的話，一躍跳到了旁邊的桌子上，毛絨絨的腦袋因為剛才打架的緣故，炸開了，還打了一個噴嚏，儘管老師看起來覺得萌哭了，但是也足夠嚇唬人類幼崽。

　　更可怕的是，小老虎看著趙兮兮，然後不屑地嗤了一下。

　　緊接著，安靜的教室裡，出現了一個小奶音，天真又惡劣——

　　「可以吃嗎？她看上去很好吃。」

　　玉蘭老師聽到這話，立馬反駁：「別嚇唬同學，你要是敢咬她，就不能來這裡讀書了。」

　　然後低下頭，看向懷裡的人類幼崽，見她不哭不鬧，似乎並沒有被嚇到，心想，那個人類把她送到崽崽幼稚園來，肯定有原因的，想來這個人類幼崽肯定膽子很大，不怕妖怪。

　　玉蘭老師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這個大妖怪在這裡反而影響小崽崽們交友，於是把趙兮兮放了下來，說道：「以後你們就是同學了，有事情就找老師，知道嗎？」

　　趙兮兮腦子裡所有的腦細胞都在說……不能哭，不能哭……哭了就會被吃掉。

　　她想抓著老師，讓她別走，或者帶她一起走可是太害怕了，她全身發軟，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師離開了……

　　老師一離開，趙兮兮的腿軟，她想出教室，面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毛絨絨的腦袋——

　　它張開了大嘴巴——

　　啊啊啊啊！妖怪要吃我了！被吃了以後，再也不能見到媽媽了。

　　趙兮兮癱坐在地上，這下子所有的情緒都爆發出來了。

　　嚎啕大哭。

　　獅崽愣住了，趕緊求助地看向了旁邊的虎崽。其實所有的幼崽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面，但是獅崽覺得虎崽肯定有辦法。

　　虎崽直接竄了過來，爪子捂住了趙兮兮的嘴巴，氣憤地凶道：「再哭就把你吃掉！」每次虎崽出門，就會有人類幼崽哭，人類幼崽一哭，他就會被打，所以在他看來，這個崽子哭，就是想讓老師開除他，讓他吃不到免費的午餐。

　　虎崽有點胖，爪爪本身就是肉嘟嘟的，趙兮兮能夠聞到青草的香味，但是她也能感覺到尖銳的爪子抵在她的臉上。

　　趙兮兮聽到對方要吃了自己，強行忍著哭聲，一抽一抽地小聲說道——

　　「不……不要……吃我。」

　　「我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