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兄妹起疑

　　父子倆對峙了片刻，那一瞬間，空氣都是緊繃的，明明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卻仿佛漫長到極致。

　　「……」顧柏寧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機攥在手裡。

　　顧展鵬打量著他，那雙雖然有些蒼老，但仍然不失精明與矍鑠的眸子探究滿滿，甚至……似已了然了什麼，接著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響起，「什麼事？」

　　「……」顧柏寧愣了一下，目光微微閃爍，但立刻說道：「沒……沒什麼！爸，很晚了，您早點休息！」

　　說完，他轉身就要往門外走，那般急切，生怕被顧展鵬看穿什麼似的。

　　但不等抬起腳，便聽到顧展鵬的聲音，「等一下！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顧柏寧頓住，隨即緩緩轉身，「爸，還有什麼事？」

　　顧展鵬面無表情，目光也未有半點波瀾，只是瞥了他一眼，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嗯……誰來的電話？」

　　「……」顧柏寧微微一怔，但很快說道：「呃……一……一個朋友！」

　　「朋友？」顧展鵬搖搖頭，「好了，不要瞞我！說吧，是公司的事，還是江郗城的事？」

　　「……」顧柏寧看著眼前這個雖已蒼老，但精明不已的老人，他不禁心中一悸，他不知道，父親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居然可以猜的這般精准，可是……他自然是不能將事實告訴於他，否則，很可能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

　　「爸，您想到哪裡去了？真的只是我的朋友，哪裡會扯到公司和江郗城啊？再說……這麼晚了，公司會有什麼事呢？」顧柏寧輕描淡寫地說道。

　　「呵……不是公司的事？那也就是說……跟江郗城有關咯！」顧展鵬似乎篤定了，目光深炯，凝視著顧柏寧，只等他開口。

　　「……」顧柏寧只覺得頭痛，這個電話來得太不是時候，或早或晚，也許都容易瞞過去，這下子，老爺子似乎已經確定了，他不說，自然是不成的。

　　「怎麼了？就這麼難說嗎？」顧展鵬眉毛動了動，終於聲音中帶出些許情緒。

　　「爸，您為什麼一定認為……是和江郗城有關呢？」顧柏寧反問。

　　「難道不是嗎？」顧展鵬跟著問。

　　顧柏寧思慮了一下，「爸，不管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關係呢？之前……您不是和我已經商量好了嗎？給我一個月時間，讓我來解決這件事，事實上，這段時間……我也一直有關注這件事，我是琬儀的哥哥，當然不能看著自己的妹妹受欺負！我想……在這一點上，爸，您應該信得過我吧？」

　　「……」顧展鵬揚了揚粗粗的眉毛，嘴角忽地勾起一抹莫測的笑，「很好，你這是在用激將法，來打消我逼問你的念頭！嗯……看來……你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顧柏寧不說話，只是看著父親，似乎還在等著他的回答。

　　顧展鵬微微點了下頭，「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問了！就如你所說，我們以一個月為限！你是顧家人，我不信你……又信誰？」

　　顧柏寧暗暗鬆了口氣，衝顧展鵬頷了下首，「爸，那您早點休息！」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房門在身後關上的一刹那，顧柏寧的臉就沉了下來，仿佛暴風雨在下一刻就要來襲，一對緊鎖的眉毛顯示著他此刻複雜而震怒的心情。

　　他大步走回房間，從衣兜裡拿出電話，迅速調出郵箱，打開郵件，幾張照片赫然出現在眼前……

　　照片裡，那張漂亮到極至的絕美臉龐，即使只是側顏，顧柏寧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垂著眼簾，微頭微蹙，從照片連拍的背景中，可以看得出她步履匆匆，仿佛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而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她懷裡抱著的孩子……

　　那個孩子恰好被拍了個正臉，小傢伙大概三四歲的樣子，長得十分可愛，圓圓的小臉上鑲嵌著一雙大大的眼睛，黑漆漆的眸子閃亮的猶如鑽石，透著慧黠的光，鼻子、眉眼皆長得十分周正，而最重要的是，像極了一個人。

　　顧柏寧的眸子瞬間收緊，琥珀色在暈黃的燈光下變得越發透亮，但卻不見一絲溫度，就那麼盯著手機上的照片，一張張翻看，他的臉色亦是越發的陰沉，怒火一觸即發。

　　這張小臉，任誰看了，都會了然幾分端倪吧！長得如此相像，如果說他們不是父子，如果說這孩子和江郗城無關，那都是瞎子！

　　最重要的是，後面的幾張照片裡，江郗城出現了，而孩子則被他抱在了懷裡，從他們的表情上看，似乎鬧得很不愉快，如果不出他的所料，那分明是在爭執，至於爭執的對象，十有八九會是孩子。

　　難道……這兩個人是在搶孩子嗎？

　　這樣的幾張照片，足以讓他震驚，看來……他從前的猜測必須全盤推翻了，江郗城對沈傾顏的關係，絕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顧柏寧眯著眼睛，那眸子裡似燃起一團火，下一秒能將照片燒成灰燼。

　　捏著電話，他似乎在躊躇著什麼，片刻後，電話被他撥通了……

　　那邊似乎隻響了一下就接起，「顧總……」

　　「怎麼回事？這照片哪來的？」顧柏寧沒有一秒鐘的停頓，直接問道。

　　「是我們拍到的！」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

　　「因為跟蹤沈傾顏比較困難，因此，我們留意了那個醫生，沒想到……卻大有收穫。」電話裡的人語調有些興奮，聽起來頗有幾分邀功的意思。

　　「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顧柏甯自然要瞭解前因後果，他尤其是要知道，他自己的分析是不是正確的。對於這突然出現的資訊，他竟有些措手不及。

　　「早上，我們在醫院意外地發現了沈傾顏，但是，她的身邊總有幾個保鏢跟著，很難跟蹤到她。我們發現，她去見過安子皓以後，顯得心事重重，於是，決定從安子皓這邊下手，沒想到，下午的時候，他匆匆開車離開，我們便緊隨其後，但讓我們意外的是，他的車子直接駛到了高速路口，等了沒多久，沈傾顏便出現了，而且……還抱著一個孩子。」

　　「……」顧柏寧聽著，沒有說話，目光一直微眯著，似乎在思考著。

　　那人見顧柏寧沒說話，便繼續說道：「沈傾顏帶著孩子上了安子皓的車，本來，我們準備繼續跟蹤，看方向顯然是要出丹露市的，奔c城方向，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地，但我們決定跟蹤下去。但是……」

　　「怎麼樣？」那些照片已經讓顧柏寧猜到了幾分，可他還是下意識地問了出來。

　　「就在快駛上高速路的時候，幾輛黑色的車子出現了，一眨眼便分左右前三個方向把安子皓車子夾擋在了中間，一開始安子皓根本就沒注意，待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江郗城將車子攔在前面，下車後，直奔沈傾顏乘坐的後車廂，那表情……陰沉的嚇人！至少這些年來，我沒見過江郗城有那樣的表情，真是能凍死人的感覺，當時的氣氛可想而知。」

　　「……」

　　「雖然我們偷.拍到了他們，不過……因為距離較遠，沒辦法聽得到他們的對話，但看到江郗城從後座抱走了孩子，而沈傾顏自然衝出去阻止，兩個糾纏了好久，中間……安子皓也下車說了什麼，但最終都不了了之，江郗城當時給我的感覺就是……沒人惹得起，沈傾顏顯然處於劣勢，最後不知道江郗城說了什麼，沈傾顏終於上了車！當然，在這之前，她抱回了孩子，而大概是因為知道沈傾顏的決定，江郗城自然把孩子交給了她，隨後，車子駛離了高速口，返回丹露市。」

　　「他們……在搶孩子？」顧柏寧沉沉地說道。

　　「……」電話那邊的人愣了一下，隨後才說道：「看起來……像是這樣的！」

　　顧柏寧沉思著，目光漸漸聚起一抹犀利，隨後說道：「去，給我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孩子的父親……又是誰？」

　　其實，顧柏寧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後面那句話是多此一舉的，可是……他就是甘心，如果沒有得到確鑿的證據，他就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顧總，其實……這個還需要查嗎？那個小孩子，眉眼像極了江郗城，而且……江郗城又那麼寶貝他，除了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還能是誰啊？」

　　「……」顧柏寧皺了皺眉，這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可就連一個旁觀者都能看得如此清楚，他又怎麼會不知道，但是，他必須知道這其中的細枝末節。

　　「讓你去查，你就去查，哪那麼囉嗦？」顧柏寧低低地開口，帶著一絲命令。

　　「是，顧總，我立刻去查！」

　　掛了電話，顧柏寧低頭審視手裡的照片，看到那個可愛的孩子，看到傾顏和江郗城隔空相交的視線，他越發覺得不可自抑，胸腔裡就像燃起一團火，下一秒，連自己都會吞噬。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沈傾顏居然已經生了孩子，而且……孩子會是江郗城的，一直以為，他們是最近在才在一起的，可是……這個發現讓他知道，江郗城和沈傾顏的淵源很深，很可能他跟琬儀在一起的時候，就跟沈傾顏在一起了，甚至……早於和琬儀的相遇。

　　大手捏著照片，這樣的可能讓他更加怒火中燒，一收手，照片收入掌心，攥成一團。

　　本來已是困倦極了，可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顧柏甯完全沒有了睡意，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他必須喝點什麼，降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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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廳的一角，是一個獨立的小酒吧，顧柏寧倒了一杯whisky，轉身向花園裡走去。

　　深夜的花園裡，十分的寂靜，顧柏寧喝了一口酒，沿著青石板小路緩步走著，腦海裡卻還在徘徊著之前照片上的畫面，眉頭似乎也蹙緊了！

　　一陣高跟鞋敲擊路板的聲音傳來，顧柏甯尋聲向路口看去……

　　顧琬儀背著包，正快步向別墅的方向走來。

　　顧柏寧微蹙了下眉，最近妹妹的反常，他是看在心裡的，想到這裡，他快步迎了上去……

　　「琬儀……」

　　突然而至的聲音讓顧琬儀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才緊張地拍了拍胸口，「哥，怎麼是你啊？你……在這裡幹什麼？」

　　顧柏寧舉了舉杯，撇了下嘴角，「睡不著，出來走走！」

　　「……」顧琬儀微怔了一下，「怎麼，哥哥有心事嗎？居然會失眠！」

　　顧柏寧沒有說話，而是又淺酌了一口酒，才開口，「如果不是失眠，我還不知道，你回來的這麼晚！去哪兒了？」

　　顧琬儀微微一笑，「朋友過生日，一起去慶祝了！」

　　「你最近……似乎很忙，晚上回來的晚，早上也出去的早！究竟在忙什麼？」顧柏寧問道。

　　顧琬儀神秘一笑，「當然是很重要的事了！哥，你最近不是很忙嗎？還顧得上注意我？」

　　「怎麼了？聽你這口氣，好像對我很不滿！」顧柏寧皺了下眉。

　　「我沒有那個意思！」顧琬儀彎了下嘴角，卻並非笑意，「你是顧氏的接班人，爸爸唯獨寄予的厚望，甚至還是『帝國』的董事，我怎麼會對你不滿呢？只是覺得……你身兼數職，如此忙碌，還能關注到我，真是不知道……究竟是對我這個妹妹太關心，還是……有什麼別的用意！」

　　「……」顧柏寧愣了一下，怎麼都沒有想到，顧琬儀會這麼說，隨納悶地問：「你在說什麼？」

　　「怎麼，哥哥這麼聰明的人，會聽不懂我的話嗎？」顧琬儀微微一笑，卻是目光冷冷，「我只是想說，如果這份關心只是虛情假意，那麼……不要也罷！」

　　顧琬儀說完就要走，卻被顧柏寧喝止住，「你給我站住！」

　　顧琬儀停下腳步，回頭看他，「還有事嗎？」

　　「你剛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虛情假意？」顧柏寧質問。

　　顧琬儀的表情沉下來，嘴唇抿著，半天不吭聲，卻是聽到顧柏寧催促，「回答我！」

　　「……」顧琬儀緩緩抬起，迎向顧柏寧的目光，「好啊，你要聽是嗎？那我回答你好了，我不需要什麼關心，尤其是……虛情假意的關心，這麼說，足夠明白了嗎？」

　　「顧琛儀，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顧柏寧低沉著聲音，顯然已經在生氣的邊緣。

　　「胡說八道！哈，哥，你做了什麼，你會不知道嗎？」顧琬儀冷笑，「我還真沒看出來，我的哥哥……居然有如此深的城府，原來……你是這樣的貪心！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要那麼多究竟想幹什麼？錢對你來說不就是人數目嗎？」

　　「顧琬儀，你說什麼呢？」顧柏甯越發聽得糊塗，他知道，妹妹的這個態度，必然是有原因的，而她句句充滿指責的話，也顯然是對他很不滿，可他不知道，他做了什麼，讓她會說如此一番話。

　　「說什麼？你不知道嗎？」顧琬儀冷笑，「一直以來，你對爸不是充滿敵意嗎？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很在意你！在他心裡，你才是姓顧的，而我這個女兒算什麼？就算我對他再好，在他心裡，我也終究是個外人！可是哥……你擁有的還不夠多嗎？究竟要把我逼到什麼地步你才滿意？」

　　「越來越不像話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顧柏寧已經忍無可忍，在他聽來，妹妹簡直是瘋話連篇。

　　「呵……不像話？那你呢？不顧兄妹之誼，一味的只想為自己博取籌碼，你又於心何忍？哥，難道從前你對我的關心都是騙人的嗎？」

　　「顧琬儀，你瘋了是不是？」顧柏寧已經低吼起來。

　　「夠了！別再裝了！」顧琬儀不屑地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地調查郗城，你想借此打擊他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