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為什麼他能碰而我不能碰
儘管鑒於顧柏寧的威懾,當天晚上很多記者刪掉了照片。
但仍然有個別不怕死的留下了照片,以至於第二天幾份八卦週刊仍然將前一晚的事情盡數報導了出來。
一時間,緋聞、照片、各種流言四起,不僅僅是傾顏,因為牽涉到丹露市第一闊少顧柏甯,整個事件就更加成為待頭巷尾熱議的談資。
而本以為可以借由傾顏脫身的周雪也沒能如願,她被人包.養,以及借有錢人上位的事情傳遍了丹露市,住處和公司門口每天都駐守了大群的記者,擾得她不勝其煩,且直接影響了下一部的戲約。
會議室裡,氣氛凝重。
除了正中位置上的男人,其他人都低頭不語,表情小心謹慎。
「啪……」一撂報紙被扔在會議桌上,江郗城冷眼掃視了一圈,聲音更像碎了的冰,「請你們給我一個解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到江郗城的質問,在座的每個人都打了個寒顫,卻也沒有一個人率先開口。
「怎麼?都不說是嗎?」江郗城眯起眼睛,臉上的慍怒越發明顯。
「錢經紀,周雪是你手裡的藝人,她出問題,你首先就不能免責,說說吧,為什麼會出這種事?」
「我……」錢曉靈看了江郗城一眼,小心應付道:「江總,昨晚的事……真的只是誤會。完全是那些記者捕風捉影,周小姐根本不是認識那個什麼李先生。」
「哦?捕風捉影!」江郗城冷笑,「現在報紙上有名有姓,就連他們的背影都被人拍下來了,你還敢狡辯!」
「這……」錢曉靈一時語塞,目光看向對面的周雪,咬牙說道:「雖然我是經紀人,但……周小姐的私生活我是不方便介入的,關於這個問題,還是讓周小姐自己回答吧!」
「你……」見錢曉靈把矛頭轉移給自己,周雪亦是火大,她瞪了她一眼,暗暗地咬著牙。
江郗城目光一凜,「周小姐,我想聽聽你怎麼說?」
「我……」周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儘管身在娛樂圈,臉皮早已修煉的比普通人厚,但當眾被揭如此醜事,多少還是讓她有些掛不住。
她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傾顏,頓時眼中冒火,這個女人不僅沒能讓她從這件事中脫身,反而鬧得人盡皆知,一看到她,周雪就恨得牙癢癢。
「江總,我的確認識李先生,不過……並不像外界傳的那樣,昨晚見面……也是為了商量新戲贊助的事,根本不是什麼包養關係!還希望江總能夠明查。」周雪微微一笑,開口解釋。
「哦,既然如此……為什麼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江郗城再問。
「這個……」周雪看了看傾顏,無奈在搖頭,「如果不是沈助理,事情就不會變得這麼糟!」
傾顏驚訝地看向周雪,只聽她又說道:「我和李先生只是談公事,但沈助理和顧總是怎麼回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周小姐,你怎麼……」
傾顏剛一開口,周雪便立刻打斷,「沈助理,既然你有那麼大的後臺,又何必委屈自己給我當個小助理呢?」
「你……周小姐,說話不能不講良心,昨晚……明明就是你和錢經紀……」
「哎……沈助理,你不要扯上我啊,這事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萬豪?怪不得最近吩咐什麼事你都心不在焉的,原來……有了顧總撐腰!」錢曉靈不屑地撇了撇嘴,「別說……你還真有手腕,該不是在夜色皇朝那次,你就和顧總……」
「住口!」傾顏蹭地站起來,怒目喝斥著錢曉靈,她微顫著聲音,「你簡直就是誣衊!錢曉靈,你這樣胡說八道,就不怕遭報應嗎?」
「我胡說八道?」錢曉靈也不示弱,「報紙都登出來了,怎麼,敢做不敢承認啊?」
「你……」
「夠了,都別吵了!」江郗城一聲冷喝,「這裡不是自由市場!」
江郗城發話,自然沒有人再敢出聲,他的目光一一看過每一個人,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會責成公關部善後這件事。周小姐,這幾天,你暫且不要在公眾場合露面,等待風聲過去;錢經紀,你負責監督。」
話畢,他目光一轉,沉沉地落在傾顏的身上,打量了足足有十幾秒,才開口說道:「至於沈小姐……跟我去趟辦公室。」說完,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轉身,大步走出辦公室。
看著他倨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傾顏怔愣住,她自然聽清了他最後那句話。
去他的辦公室,她幾乎可以預見到他要問什麼,她不知道……剛剛錢曉靈和周雪的話他信了幾分?但看到他離開時的臉色,她知道,他在生氣。
看到她還愣在原地,周雪幸災樂禍地提醒,「還愣著幹嗎?不去江總辦公室嗎?」
傾顏看著她,不禁皺起眉頭,眼前這個女人,實在是無恥到髮指,所作所為已經讓人忍無可忍,面對她的挑釁,傾顏不再沉默,而是回擊道:「去不去江總辦公室不用你吩咐,不過周小姐,我想提醒你,你和那位李先生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你既是公眾人物,凡事儘量收斂一點吧!」
「什麼?你敢教訓我?」周雪瞪大眼睛高聲叫了起來。
「並非教訓,只是……好言相勸。」傾顏平和地微笑。
「哈,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告訴你沈傾顏,就算你有顧柏寧撐腰也是個小小助理,我可是女明星,身價不是你能比的!」
「是啊,三流女明星而已!」傾顏失笑,「周小姐,我真是替你著急,不知道還要熬多久,才能真正熬出頭。」
她故意重重地咬著最後兩個字,看著周雪的臉由紅變青,她只覺得無比暢快,一轉身,邁著輕鬆的步伐走出了會議室。
身後,傳來周雪氣急敗壞地叫囂,「沈傾顏,你這個該死的女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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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顏站在辦公室門口,抬起手,猶豫了幾秒鐘,才緩緩敲響。
「進來!」儘管早有準備,可聽到他聲音傳出的一刹那,傾顏的心臟還是漏掉了一拍。
她推門而入,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包圍了她的呼吸。
直接對著視線的辦公椅上並未見到他的身影,往前走了幾步,只見落地窗前,他長身玉立,一手疊在胸前,一手夾著香煙,青白色的煙霧籠罩著他,使得棱角分明的輪廓變得模糊。
傾顏沒有動,而江郗城也沒有回頭,他只是靜靜地吸著煙,仿佛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
傾顏站在不遠不近地距離,定定地凝視著他,只覺得這樣的畫面有些陌生。
記憶裡,他其實很少吸煙。
認識的最初,他倒是偶會吸幾根,但因為她很討厭煙味,每每看到他拿出煙,她都會下意識地皺眉頭,打火機也經常被她偷偷藏起來。時間久了,他也就很少吸了,結婚以後,他更是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吸過煙。
看著眼前一幕,傾顏覺得有些恍惚,她忽然有些辨不清,究竟從前對她百依百順的江郗城是真實的,還是眼前這個冷酷而拒人於千里的江郗城是真實的。
三年婚姻,她發現,她從來就沒有真正地瞭解過他。
江郗城似乎感覺到什麼,他把香煙掐滅在煙缸裡,忽地轉過頭,一雙黢黑幽冷的眸子好似刀匕般落在傾顏身上,恨不得將她戳個窟窿。
傾顏只覺得心弦一跳,立刻垂下眼簾,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可下一秒,他快的猶如一陣風,眨眼便來到她的面前,不等她回過神,便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接著整個人被壓在沙發上。
「江郗城,幹什麼?放……放開我!」傾顏掙扎地喊了起來。
「告訴我,昨天你和顧柏寧在一起只是一個巧合!」江郗城整個人壓下來,居高臨下地睨睥著她,逼問的傾顏一陣心驚。
「江……江郗城,昨晚我們……」
他猛地打斷她,「閉嘴!我不想聽細節,你隻回答我是或不是!」
傾顏攥著雙手,半晌才回答:「是怎樣?不是又怎樣?江總,現在是工作時間,你無權過問我的私生活。」
「私生活?顧柏寧幹什麼時候變成了你的私生活?」江郗城咬著牙,發狠地問道。
「這你管不著!有公事就問,沒公事就讓開!」傾顏伸出手推他。
「談公事?」江郗城嘴角一抽,「好啊,那你就說說,因為你的關係,而給周雪所造成的負面影響要如何解決!」
「你先起來,你這樣壓著,我沒辦法呼吸了!」傾顏有些氣息不穩地說道。
「有什麼關係?我可以幫渡氣!」他邪魅的一笑,捧著她的臉便要吻下來,傾顏一偏頭,抬手擋住他的嘴,兩人的目光堪堪相對,好似千絲萬縷的絲線糾纏著,怎麼也分不開。
「怎麼,不給我碰?」江郗城呼吸灼.熱,氣息間夾帶著淡淡的煙草味,語氣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傾顏沒有出聲,只是倔強地抿著唇。
身下是柔.軟的嬌.軀,江郗城隱忍了很久的耐性早就消失殆盡,他捏著她的下巴,一字一頓地問道:「顧柏寧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你不給,可我偏要!現在……馬上……」
剩下的餘音盡數消失在彼此的唇.齒之間,他的唇重重地從她唇上碾過,大手用力捏著她的下.頷,她吃.痛張開嘴.巴,他趁勢將舌.尖.頂.了進去,勾著她的舌,發狠地吮著。
傾顏覺得舌頭和嘴唇又痛又麻,連帶著頭皮也跟著發麻,仿佛是等待了很久,無處發.泄,又像是一次要嘗盡所有的滋味,那種瘋狂讓她始料未及,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這裡是辦公室,她不曾忘記上次顧琬儀突然闖入的情景,又有誰能保證,這一次不會有人進來,如果撞個正著,那要如何收場。
想到這樣的可能,傾顏頓時又驚又怕,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
江郗城似乎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摟著她的手微微一滯,下一秒,抬起頭凝視著她。
粉白的臉頰因為氣息不足而微微漲紅,黑眸滿是瀲灩的水澤,長睫沾著點點濕意,顯然是一副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樣。
不知怎麼的,江郗城只覺得心臟微微一刺,一股無名火燒了起來,明明她的樣子讓他心疼,可他卻控制不住地惱怒,「你在哭什麼?覺得很委屈嗎?昨晚在顧柏寧懷裡可不是這樣的。」
「……」傾顏一愣,「你……說什麼?」
「怎麼,我有說錯嗎?當著那麼多記者的面,你任由他對你摟摟抱抱,我倒是沒覺得,你有絲毫的委屈。」江郗城字字句句醋意十足。
「我為什麼要覺得委屈?顧總溫文爾雅,以禮相待,不像某些人,只會動粗!」傾顏有意反唇相譏。
「哈,溫文爾雅,以禮相待?」江郗城冷笑,「沈傾顏,你是眼瞎了,還是心被迷惑了?顧柏寧的手段你還不曾見識過呢!我再次警告你,不想惹麻煩,就從現在開始離顧柏寧遠一點。」
「是嗎?」傾顏皺了下眉,「我倒是覺得……最應該遠離的……倒是你江總。」
「沈傾顏……」
「江總,不要動怒!不如……我來做個交易可好?」傾顏眨了下眼睛,勾唇輕笑。
「什麼交易?」
「我遠離顧柏甯,作為交換條件,你也離開顧琬儀。這樣才算公平。」
江郗城深深地看著她,視線教纏間,她仿佛感覺到他視線中的某種久違的柔情,但僅僅下一秒,他忽地嗤笑一聲,「你憑什麼?你認為你能拿什麼跟琬儀比?」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他充滿譏諷的話還是深深地刺傷了她,傾顏只覺得心被撕開了一道傷口,那是一道佈滿累累傷疤的瘡口,四年來,每一次想起卻又不得不拼命忘記他的日子裡,傷口被無數次地撕裂再癒合,而此刻,當由他親手撕開時,完全是連皮帶肉,鮮血直流。
不是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裡早已沒有任何意義,但他如此將自己和顧琬儀做比較,她無法承受。
強忍著心痛,傾顏笑得燦爛,「你看,既然你離不開顧琬儀,那我又為什麼要遠離顧柏寧?能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這樣的紳士我求之不得,憑什麼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拒絕他?」
「沈傾顏,讓你遠離顧柏寧和我跟琬儀在一起是兩回事!」
「可在我看來……是一回事!」
傾顏的倔強讓江郗城有些無奈,他將她逼至沙發的一角,兩人的臉幾乎貼到一起,他發狠地開口,那股子狠勁,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下去。
「沈傾顏,我真想弄死你!」
傾顏雙手緊攥在身側,深吸一口氣,「那個你認識的沈傾顏四年前已經死了,你親手殺死的!四年後,你還想再殺一次嗎?」
「……」江郗城眉目一緊,眼中閃過一抹難以形容的複雜之色,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傾顏趁機用力推開他,「對不起,江總,我還要工作,恕不奉陪!」
她逃也似地往門口跑去,卻在拉開門的時候停住腳步,「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都有必要說清楚。剛才……周雪在撒謊,我之所以出現在萬豪,也是她和錢曉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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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傾顏的職務被做了調離。
人事部給出的解釋是,由於她的個人原因,在周雪事件中造成很壞影響,因而不再適宜做女藝人的助理,而是調去片場做道具助理。
對於這一結果,傾顏並不在意,反倒是如冰,反應很是激烈。
傾顏下班一進門,便被如冰拉住,「憑什麼讓你去做道具助理?誰都知道,這是個又髒又累,還經常挨駡的職位。一定是江郗城那個混蛋對不對?」
「如冰,什麼職位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能賺錢,可以替言言交治療費,幹什麼我都不在乎!」傾顏笑米米地說道。
「哎呀,你的心態還真是好!我跟你說啊,你之所以現在說得這麼輕鬆,是因為不知道那個工作有多累!」如冰歎了口氣,只覺得心疼自己的好姐妹。
「沒關係的!累點,苦點我都不怕,其實……我很高興給我調職,這樣……就不必再被錢曉靈刁難了,能夠早點下班回來陪言言,才是最好的。」
「該死的江郗城,不念舊情也就罷了,居然這樣折磨你,我真的好氣啊傾顏,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替你出這口惡氣。」如冰氣鼓鼓地發著誓。
「好了,如冰,隨他去吧!」傾顏反倒勸起好友。
「你啊,究竟江郗城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四年前也好,四年後也罷,你就這麼任他欺負,看著他逍遙快活?說實話,你肯,我還咽不下這口氣。」
傾顏沉默了一下,「早在他提出離婚的時候,我們的緣份就結束了!至於他的好與壞,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現在……他的眼裡只有顧琬儀,而我……則只希望能夠治好言言的病,從此看著他健康快樂地成長。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求。」
「傾顏,你不能這麼想,你還這麼年輕,你該有自己的生活!我看得出來,安子皓是真心喜歡你的,你為什麼不肯給他一個機會呢?」
「如冰,學長人很好,也正是因為這樣,我不能連累他!再說……我隻把他當哥哥!你啊,不要試探我,我說過的,你比我更適合安學長,我真心誠意地希望你們倆能走到一起!」
如冰臉頰一紅,「明明是說你的,怎麼又轉到我身上了?」
「如冰,學長人真的很好。我私下裡問過他,他對你的印象也不錯呢!大膽一點,幸福也許就在你的一念之間呢!」
「印象不錯和喜歡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傾顏,安子皓的心思全都在你身上。」如冰的語氣有些微微的失落。
傾顏拍拍她的手,「我們之間不可能!學長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所以……如冰,你不能放棄,我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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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傾顏正式轉到片場,做起了道具助理。
負責這項工作的多以男性為主,因為很多大型的道具需要身背肩扛,以至於傾顏出現在片場的時候,很多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不過傾顏很能吃苦,也很好學,屬於自己的工作,她很少麻煩別人,很快,她就贏得了大家的認可。
由帝國娛樂自行投資的大型玄幻劇《仙俠傳》就要開拍了,所有的演職人員都陸續入場。
傾顏沒想到冤家路窄,在這裡又一次碰到了周雪。
「喲,這不是沈助理嗎?看不出來……力氣還瞞大的嗎?背這麼多道具。當時你在我身邊幹活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賣力啊!該不是……偷懶吧!」碰到這樣的機會,周雪自然是不遺餘力地諷刺挖苦。
「呵呵……那還要多謝周小姐以前照顧有加。不過呢……現在這份工作雖然辛苦點,好在做得開心,一不用看人臉色,二不用被人刁難,三嘛……更不會因為別人的醜事而被牽連,你說……這是不是因禍得福呢?」
「你……」周雪氣得一下子漲紅了臉。
「哎……周小姐,別動怒!不然……臉上的粉渣就掉下來了!」傾顏指了指她的臉,嚴肅地說道。
「哈哈……」周圍有幾個片場的工作人員,聽到傾顏的話都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這頓時讓周雪十分沒面子,她衝著傾顏就揚起了手……
傾顏反應很快,不等她的手落下,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周小姐,請注意你的身份!要想別人尊重你,首先你要學會尊重別人!」說完,狠狠甩開她的手,拿著道具轉身離開。
看著周圍人對自己指指點點,周雪又惱又羞,狠狠地跳著腳,指著傾顏在背後喊道:「沈傾顏,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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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集的連續劇,拍攝任務很繁重,加之導演的要求很高,演員們個個都繃著神經。
由於主演的檔期問題,先行開拍的都是龍套戲。
「下一場戲,扮演乞丐的女演員做好準備沒有?」太陽傘下,導演對著喇叭大聲喊道。
「……」好一會兒過去了,卻是沒有人來應。
「怎麼回事?還沒化好妝嗎?」導演是個急脾氣,不耐煩地問道。
「導……導演,不好了,這個龍套演員昨晚生病了,闌尾炎,剛剛動了手術……只怕這戲……不能上了!」一個工作員焦急地跑來通報。
「什麼?不能上了?難道為了一個龍套,要讓整個攝製組等嗎?」導演火冒三丈,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衝眾人大吼。
「導演,您別急,事到如今,只能再找一個龍套了!」
「說的容易,再找?去哪裡找?」導演皺起眉頭,有些發愁。
周雪坐在一邊,眉目一轉,起身來到導演面前,「導演,其實您不發愁,一個龍套演員而已,您完可以就地取材啊!」
「哦?周小姐有合適的人選?」
周雪抿唇一笑,「合不合適我不敢說,可既然火燒眉毛了,那不如就讓她試試。就算不合適,也沒什麼損失!」
導演想了一下,點點頭,「好,就按周小姐說的辦!」
得了導演的允許,周雪得意地揚了揚眉毛,嘴角亦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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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來找傾顏的時候,她還在整理道具。
見到她趾高氣揚地站在自己面前,傾顏不由地皺眉,「周小姐,請問有什麼事?」
周雪抬著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沈傾顏,你不必一副防備的樣子,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
「準確的說,我是來給你機會的。」
「機會?」
「不錯!有個龍套病了,你願意頂替嗎?」
傾顏沒想到周雪會為這個來找她,意外之餘,她不禁要思考她的動機。
「不願意嗎?那就算了!不過……你不要說,我沒給過你機會!」周雪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傾顏在身後叫住她,「等等!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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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鏡前,傾顏看著化妝師將一些看起來顯得髒汙的東西抹在自己臉上,雪白的牙齒上被貼了特製的黑膠布,一身襤褸的破衣服,如此一裝扮,早已沒有了她本來的模樣,只是言言看到,也認不出她了。
來到拍攝現場,導演遠遠地打量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周雪找來劇務給她講解劇情,傾顏聽得十分認真,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雖然僅僅只是一個龍套,但她想用十分的認真去完成。
對別人來說可能只是過場,但傾顏卻把它當作一次機會。
十幾分鐘後,正式開拍。
隨著導演的一聲,「action」
傾顏鉚足了勁向人群中跑去,接著便被人撞翻,摔倒在地上。
她立刻捂著肚子在地上打起滾,直到有人將一個銅板扔到她的面前,她這才停止呼喊,轉而從地上爬起來,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口水……
沒成想,好巧不巧,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正好從旁邊經過,那口水直接吐到了她的衣裙上。
「臭要飯的!」女子尖叫起來,一把拉住傾顏,「你瞎了是不是?往哪兒吐啊?」
傾顏扯起髒兮兮的袖子,作勢就要替女子擦拭,那女子一個閃身,扯過她的衣襟,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招呼在她臉上……
這一巴掌又重又狠,傾顏頓時眼冒金星,半邊臉也一下子麻木。
眼前,一身白衣的周雪盛氣淩人,正抬著下巴,高傲地看著她,像是在炫耀著勝利。
傾顏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可耳朵卻還是嗡嗡作響,她苦澀地扯了下嘴角,總算明白,周雪為什麼要推薦自己演這個龍套,原來……她是想公報私仇,借用這個機會發洩憤恨。
「cut……」導演大喊了一聲,「龍套演員,你的眼神再專注一些,一巴掌下去的時候,你要表現出委屈,眼中要有淚花。」
「導演,她畢竟不是專業演員,沒那麼容易入戲的。」周雪瞥了傾顏一眼,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那麼多拍幾次,直到找到感覺為止。」導演命令著。
「沒問題!我可以配合的!」周雪看著傾顏,笑得很是殲詐。
「*******」
拍攝再次開始,傾顏再次奔跑、摔倒、啐口水,最後被扇耳光……
「cut……周小姐,你臉上的表情再盛氣淩人一點。」
「cut……龍套注意你的動作,不能太生硬。」
「cut……」
「cut……」
一連拍了十幾遍,周雪的巴掌一下比一下更狠,打到最後,她不禁也要揉著自己發紅的手掌皺眉頭,而傾顏的半邊臉早已腫得猶如吹起來的氣球,隱隱地,還透著血絲。
當導演好不容易通過時,傾顏已經說不出話了,腦袋腫脹不已,整個人處於眩暈和混沌的狀態。
她只能蹲坐在一邊的臺階上,緊閉雙眸,緩緩恢復。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傳來一聲鄙夷的嘲諷,「沈助理,感覺演戲如何啊?是不是很過癮呢?」
即使沒睜開眼睛,傾顏也知道是誰,很顯然,一連打了她這麼多巴掌,周雪總算是出氣了,現在……不過是想在她面前再耀武揚威一下。
傾顏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她,嘴角微扯,牽動著臉頰一陣痛,她不禁皺了下眉毛。
這樣的表情頓時愉悅了周雪,她更加得意地說道:「怎麼樣?是不是很痛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沈傾顏,你若是剛剛向我求饒,我興許會手下留情一點也說不定!」
「呵……剛剛也辛苦周小姐了,使了那麼大力,現在……手應該很疼!」傾顏垂下眼簾,並不屑於看她,繼續說道:「還是找個醫生看看吧!不然……傷了玉手,影響了星途,想從三流變一流……就真的只能是做夢了!」
「你……」
傾顏根本不給周雪發話的機會,她從臺階上站起來,抬腳便走,兩人錯身的時候,她甚至沒看她一眼。
周雪氣得咬牙切齒,卻也只能看著傾顏的背影在心裡暗暗咒駡。
傾顏拿著換下來的戲服交還給服裝師,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人叫住,「那個演乞丐的小姐,你等一下!」
傾顏愣住,詫異的轉身,「導演,您……是叫我嗎?」
「你叫什麼名字?現在負責什麼工作?」導演直接問道。
「我叫沈傾顏,目前是片場道具助理。」
「哦?女孩子做道具助理,那豈不是很辛苦?」導演有些意外,「為什麼要做這一行?是因為喜歡嗎?」
傾顏微微搖頭,「坦白的說,興趣什麼的,並不重要,做這個……可以多賺一些,我需要錢!」
「……」導演有刹那間的沉默,目光凝視著她紅腫的臉,「所以……你被打成這樣也心甘情願?」
傾顏苦澀地笑笑,「沒什麼!演戲要真實不是嗎?站在觀眾的角度去想就好了!更何況,我也拿到應得的報酬。」
導演微微點頭,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隨即指指她的臉,「去擦點藥吧,女孩子的臉,終歸是很重要的!」
「謝謝導演。」傾顏謝過,轉身離開。
「等一下。」身後再次傳來導演的聲音,「如果給你一個可以賺更多錢的機會,你願意嘗試嗎?」
傾顏回過頭,淡淡一笑,「當然!沒有人會拒絕金錢,我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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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顧家大宅。
璀璨的水晶燈將偌大的客廳映得華麗通透,高檔的黃花梨傢俱,餐桌上擺放著精美的食物,每一個細節都彰顯著無與倫比的奢侈。
餐桌周圍坐著四個人。
正中間的主位上坐著顧家的大家長顧展鵬,明明已經六十多歲了,可因為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也就五十出頭的樣子。
他雙眸黑亮而有神,不見皺紋的臉上泛著紅潤的光澤,身著一件中式絲質馬褂,髮色烏黑,整個人看起來矍鑠而威嚴。
他慢條絲理地品了一口杯中的紅酒,緩緩開腔,「郗城啊,聽說由『帝國』投資的那部武俠劇已經開拍了是嗎?」
「對!」江郗城停下夾菜的動作,點了點頭。
「聽說……有兩個億!會不會太高了點?」顧展鵬繼續品酒,有一搭無一搭地問著。
…」
不等江郗城回答,顧琬儀搶先開口,語氣中帶著些許埋怨,「爸,這個郗城自有主意!『帝國』由他掌管這麼久,什麼時候賠過錢啊?再說……他是總裁,能同意這樣的投資必然是有把握的,您就別操心了!」
顧展鵬眉頭一蹙,「你懂什麼?談公事的時候,你不許插嘴!再說……爸爸過問一下也是為你好!畢竟……『帝國』那是你的嫁妝。」
「既然是我的嫁妝,那就是我的,為什麼我沒有發言權?」顧琬儀反駁,「這四年來,我的嫁妝在郗城手裡翻了幾番,如果不是郗城,『帝國』不會有今天,所以……無論郗城做什麼決定,我都信任他,支持他!」
顧展鵬的臉色沉下來,「我有說不信任他嗎?我只是過問一下而已。」
「過問就是不信任!」
「琬儀……」江郗城衝顧琬儀使著眼色,阻止她。
顧琬儀則固執地繼續說道:「除了您自己,您信任過誰?就算是我和哥哥您怕是也會懷疑吧!」
「放肆!」顧展鵬大怒,用力拍響桌子,「你真是不知好歹!果然女兒大了外向,既然如此……就早點嫁了吧!戀愛談了四年,也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顧琬儀頓時沉默下來,她偷瞟了江郗城一眼,父親的話也說中了她的心事,說不想嫁給江郗城是假的,她做夢都在期盼著這一天,只是……這四年來,雖然她也暗示過,但是,他卻沒有開口向他求婚,總不能讓她開這個口吧!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江郗城沒有回應,顧展鵬也沒有開口,似乎都在對方先開口,仿佛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江郗城依然垂眸不語,顧展鵬終於掛不住了,低低地說道:「郗城,這件事……你怎麼想的?」
江郗城緩緩抬起頭,看著顧展鵬,卻並沒有說話。
顧展鵬繼續說道:「你終究是我顧家的女婿,與其拖著,不如早點把該辦的事情辦了!」
江郗城薄唇抿成一字,微微一扯,看起來像是在笑,卻分明透著不悅,他禮貌地對上顧展鵬的目光,「伯父,關於這件事……我會和琬儀商量!」
這樣的答案顯然不能讓顧展鵬滿意,「你們已經商量四年了,還要繼續商量下去?也不怕商量白了頭髮。」
「爸……」
顧琬儀剛開口,就被顧展鵬一個淩厲的眼神阻止住,接著便聽江郗城又說道:「伯父請放心,我一定會給琬儀一個交代的!這個時間……不會太久!」
顧展鵬看了看清郗城,好一會兒終於點點頭,「好,那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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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江郗城就要起身告辭,卻被顧琬儀拉住,「郗城,我有個朋友住院了,我想去看看她,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江郗城低頭看了看表,「現在?」
「哎呀,才八點多嘛?」顧琬儀拉著他的胳膊不肯鬆手。
「……」江郗城沒有立刻回答,顧琬儀不死心地看著他,終於他點點頭,「好!」
「那你等我一下!我上樓換件衣服,馬上下來。」顧琬儀心情大好,轉身上了樓。
顧展鵬早早就去了書房,客廳裡只剩下江郗城和顧柏寧。
兩人平常交集不多,因為顧琬儀的關係,偶有見面,不過也很少攀談。
「很抱歉,那天晚上由於我的原因給你旗下的女藝人造成了點麻煩,如果需要我……」
「不需要!」仿佛是知道顧柏寧要說什麼,江郗城直接拒絕,「這點小事就不麻煩顧總了,不過……我希望顧總以後不要跟『帝國』的女職員牽扯不清。」
「哦?」顧柏寧好整以暇地挑眉,眼波似笑非笑,一字一句道:「是所有的女職員還是僅限某一人?」
江郗城自然聽得出顧柏寧話裡的挑釁,卻不確定他如此試探的目的,他不著痕跡地眯了下眼睛,「這個問題……顧總應該比我清楚。」
「哦?我還真不清楚,不如……江總有話明說!我顧柏寧喜歡直來直去。」
「呵,我江郗城也不是繞彎子的人。只是……」
「你們在說什麼?」顧琬儀的聲音從樓梯拐角處傳來,接著便來到二人面前,看了看江郗城又看了顧柏寧,「什麼彎的直的?能讓我聽聽嗎?」
兩個男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目光,顧柏寧拍了下顧琬儀的腦袋,「男人的話題,女孩子最好不要打聽。」
「為什麼?」顧琬儀反駁,「大家都是成年人,說的我像小孩子似的。」
顧柏寧撇了下嘴角,「那也不能告訴你!」他打量著她,忽然笑道:「你這是去看望病人?我怎麼覺得……探病只是藉口呢?」
「哥……」顧琬儀瞪向顧柏甯,當著江郗城被拆穿心事,她很惱他。
「哈哈,我不說了!免得影響了你們約會,某人又該衝我發脾氣了!」顧柏寧雙手舉起,作投降狀。
「哼!」顧琬儀挽起江郗城的胳膊,「郗城,我們走!」
看著兩人的背影,顧柏寧站在樓梯上若有所思。
「哎……這個傻丫頭!」一聲歎息從樓上傳來,顧柏寧抬起頭,只見顧展鵬正站在樓上,亦是看著大門口不斷搖頭。
「我就不明白了,這個江郗城究竟有什麼魅力,竟讓你妹妹如此癡心!總有一天……她要吃苦頭的!」顧展鵬濃眉深鎖,一臉的擔憂。
顧柏寧若有所思,片刻後,他無奈地攤開手,「這種事,問我倒不如問問您自己。」
「你說什麼?」顧展鵬沉著臉。
「不是嗎?」顧柏寧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您不是一直對一個女人念念不忘嗎?即使她早已變成塵土,您也步入花甲,但您始終都不曾對她忘懷!也許琬儀的這份癡情就是遺傳了您!」
「混帳,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顧展鵬的聲音又冷了幾分,有著一種發怒前的預兆。
顧柏寧卻並不在乎,抬腳緩緩向樓上走去,邊走邊說道:「您何必否認呢?幾十年來,那間緊鎖的書房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從來不允許我們進去,就連傭人打掃,您也親自監督著,我不知道那裡面有什麼秘密,但是……一定是藏在你心裡最為重要的!媽為什麼含恨而終,您以為我不知道?此生,她最大的痛苦就是自己丈夫的心裡愛著別的女人,而她甚至連妻子的名分都不曾擁有,充其量就只是個傳宗接代的工具。」
「住口!那是你母親。」顧展鵬冷喝道。
「可你卻從來沒把她當成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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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路虎車裡,江郗城握著方向盤,神情專注地盯著前方。
從顧家大宅裡出來,他就沒有開口說話,一路上,駕駛室裡都非常安靜,這讓顧琬儀十分不適應。
她轉頭看了江郗城幾次,終於忍不住開口,「郗城,你……在生氣嗎?」
江郗城並沒有看她,只是問道:「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問?」
「我看得出來,你今晚很不高興。」
江郗城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按了下眉心,「沒有的事,就是最近事情比較多,有些累!」
「怎麼了?公司有什麼事嗎?」顧琬儀在鬆了口氣之餘,不免又多了一絲擔心。
江郗城搖搖頭,「都是業務上的事,我會處理好,你不必擔心!」
「郗城,對不起……」顧琬儀伸手輕輕握了他一下,「我不知道你累了,不然……也不會要求你陪我了!」
「沒什麼!小事一樁!」江郗城反手握了她一下,隨即鬆開,再次握住方向盤。
顧琬儀想了想又說道:「郗城,關於晚上爸爸說的事……」
「琬儀,當初我們說好的不是嗎?」江郗城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如今,雖然『帝國』在業界的名氣越來越大,但離我們的目標還有距離,所以……」
「我知道!郗城,我想說……你不要太介意爸爸的想法,結婚是你我的事情。」
江郗城轉過頭深深地看著她,隨即傾身飛快地吻了下她的側臉,「謝謝你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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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院,江郗城很紳士地拉開車門,而顧琬儀下車後,則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兩人一起走進大廳。
夜晚的醫院有些空曠,沒走幾步,走廊的另一端迎面走來兩個人,在看清的一瞬間,江郗城的黑眸驟然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