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最後一個噩夢

　　場景再度清晰起來的時候，下方依舊是那處房子。

　　杜晏熟門熟路的進門，見到邵家一家人都坐在客廳裏面，像是在等著什麼人。

　　過了片刻，邵凌恒的外公外婆走了進來。

　　眾人齊聚之後，依舊是開始討論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從邵家人眼下青黑的狀況看來，他們這些天依舊是睡眠不太足。

　　家中雇傭的保姆園丁司機之類的已經悉數給他們放了假，其他人也是輪流到外面睡覺休息。前些天過來的玄門高人也已經確認過，此事並無邪祟作怪。

　　加之離開家中的人都不會在做噩夢，眾人已經能確定一切的罪魁禍首的確是只是個幼兒的邵凌恒。

　　一切希望便寄託在了邵凌恒的外婆身上。

　　邵凌恒的外婆聽完，也把回家鄉後的事情說了一說。

　　大抵上便是把她那位哥哥近些年的狀況詳細說了說，在服用秘藥之後，完成變成普通人，再沒有異常狀況出現。

　　她的堂哥聽完邵凌恒身上的狀況之後，很肯定地說這就是血脈啟動的表現，血脈濃度越

　　邵凌恒的身上，或許是出現某種返祖現象，導致血脈濃度異常的高，才會在如此小的年紀就覺醒。

　　小捌聽到這裏，歎了口氣說道：“其實夢魘獸和伯奇血脈有些區別，伯奇為了防止被噩夢中的情緒影響，天生就是感情淡薄的獵食者，夢魘獸卻可以通過食用人類的情緒體會到人類情感。”

　　杜晏聽到這裏，想起錢興所說的話，邵凌恒從小就沒有什麼情緒，看上去像是得了情感缺乏症一樣。

　　杜晏問道：“那他外婆的哥哥，為什麼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小捌說道：“夢魘獸的血脈，實際上是分階段覺醒的，起初覺醒的是食用人類負面情緒的能力，這個階段對於身邊的人是沒有什麼影響的，之後才是更高層次的織造噩夢的能力。”

　　小捌解釋到此處，杜晏已經瞭解到了秘藥為何作用在邵凌恒的身上會出現不良後果。邵凌恒覺醒織夢能力的時間太早，他還來不及通過食用情緒瞭解屬於人類的感情就被秘藥封印了能力。

　　杜晏又問：“我在覺醒的時候，你很快就來到了我身邊，邵凌恒他們這派血脈為什麼沒有輔助者出現，只能靠秘藥來強行壓制血脈？”

　　小捌開口，語氣中帶著些不屑：“源自卡俄斯的神明派系，可是出了名的沒有節操，對於後代血脈可不像我們華夏神明這一派那麼重視。”

　　那邊眾人把這些年，邵凌恒外婆那位哥哥體檢報告和各項心理測驗結果都仔細研究了一番。

　　在確定秘藥對於身體或者是心裏的確沒有任何影響之後，邵凌恒的父母決定給邵凌恒服用秘藥。

　　這一切都只是回憶，杜晏無力改變些什麼，只能沉默旁觀事情的發生。

　　邵凌恒在服用秘藥之後，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來，看起來就像是喝了一杯普通的白開水那樣。

　　然而，從杜晏的角度來看，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景象。

　　邵凌恒服用了秘藥沒多久，從他身上突然出現一道巨大虛影，那是一匹身上纏繞著赤色火焰的黑色駿馬。

　　駿馬抬起前蹄，揚天嘶吼，道道鎖鏈開始憑空出現，把駿馬牢牢捆縛住之後拖回邵凌恒體內。

　　一切又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場景再度切換。

　　杜晏再次進入屋內的時候，看到的是已經長大許多，應該有七八歲的孩童邵凌恒。

　　現在是夜晚，家中所有人都在沉睡之中。

　　杜晏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他問道：“潛意識夢境層，究竟應該怎麼結束？”

　　這片段式的回憶夢境，一個接一個，完全沒有結束的跡象，無法掌控的感覺讓杜晏覺得微微有些焦躁。

　　小捌說道：“潛意識夢境層，是夢境之主潛意識中想要讓你知道的事情，他在入夢之前的想法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潛意識層，所以……”

　　杜晏聽到這裏，也只得無奈地繼續看下去，反正邵凌恒總是要醒過來的，大不了就是在夢裏多待些時間罷了。

　　自從認識邵凌恒，每次都不能強行脫離的杜晏，面對此類情況已經非常淡定。

　　這段記憶會出現在潛意識層夢境，自然不會是普通的一個晚上。

　　不多時，邵凌恒身上又出現了夢魘獸的虛影，黑色駿馬之上依舊纏縛著鎖鏈，只是那些鎖鏈已經斷裂了一半，似乎已經困不住它。

　　杜晏想了想，轉身去了隔壁邵凌恒父母的房間。

　　果然，床上的那段夫妻又陷入噩夢之中。就在杜晏想著之後事情進展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全程籠罩在自己周遭的某種屏障突然消失，此前像是看全息電影，現在卻有了真實感。

　　這是？進入夢境世界了？

　　杜晏有些不確定地詢問小捌，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就在屏障破除的瞬間，那種噩夢散發出來的香味，變得更加濃郁誘人，伯奇血脈在杜晏體內叫囂著要吃掉這近在眼前的美食。

　　只是杜晏卻站在原地，思考著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小捌說過，潛意識層的夢境和夢境之主的想法有關，結合此前種種一切，杜晏心中的有了個確定的想法。

　　隨後，他便不再猶豫，直接走到了床前。

　　困擾邵凌恒父母的噩夢並非是完整的夢境世界，只是片段式的噩夢而已，這種類似小零食的噩夢，食用起來也非常方便。

　　不用入夢。

　　杜晏只是在兩人額前點了點，凌空一抓，便有軟綿綿的一團黑色雲霧落到他的手中。這些便是片段式的噩夢，杜晏低頭聞了聞噩夢的味道，覺得還挺符合自己的口味，便直接吞了下去。

　　隨著黑色雲霧離開夫妻兩的身體，他們臉上不安的表情慢慢平靜下來，隨後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杜晏的推測中，邵凌恒或許是期待著他做些什麼，才會讓他進入潛意識夢境層，那他便如對方所願好了。

　　“天，天使？”

　　一道聲音從門口處傳了過來，聲音很輕，像是怕吵醒穿上的人。

　　杜晏回頭看去，見到年幼的邵凌恒站在門口，從門縫處看著裏面剛才發生的一切。

　　杜晏笑了笑，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隔壁。

　　邵凌恒點點頭，會意地回到自己房間。

　　杜晏已經入夢，能夠接觸到裏面的人和事，卻依舊是沒有實體的狀態。

　　他穿牆進入邵凌恒房間的時候，看到小男孩乖乖坐在床上，用一種極度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相較於他亮晶晶的眼睛，邵凌恒一張可愛的小臉繃得死緊，並沒有太多表情。

　　“你是天使嗎？”邵凌恒上下打量杜晏一番，開口問道。

　　杜晏知道他會有此一問，大概是因為自己背上那對大翅膀。

　　他抬手把翅膀捋到身前，說道：“天使的翅膀可不是這個顏色的，你不

　　怕我？”

　　“怕你？”

　　邵凌恒看著杜晏，搖了搖頭：“你長得這麼好看，不會是壞人。”

　　“……”杜晏算是發現，原來邵凌恒還是個顏控。

　　他倒是不想再欺騙小朋友，直接了當地說道：“我在吃掉困擾你爸媽的夢。”

　　“噩夢？”邵凌恒說，“你是來守護我的嗎？”

　　杜晏點了點頭：“你希望的話，是的。”

　　之後的一段時光，應當是為了彌補邵凌恒記憶中的一段遺憾。在杜晏的陪伴之下，他的能力沒有再度被封印，而是慢慢釋放出來。

　　邵凌恒無意識中織造噩夢，杜晏則是把他因為無法控制能力而產生的過量噩夢悉數吃掉。

　　他通過食用人類在噩夢中散發出來的各種情緒，像一個正常孩子那樣長大，有喜怒哀樂能感知到友情親情和其他。

　　某一天，邵凌恒突然說道：“如果我真的能早些認識你，那該多好。”

　　杜晏看著他，說道：“會有機會的。”

　　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杜晏只以為邵凌恒在夢中彌補了成長過程中的遺憾，夢境大概要結束。

　　沒想到，依舊只是場景切換，下方的夢境世界猛地擴大了。

　　此後如同電影快進那般，杜晏看到了如果沒有他出現，邵凌恒所經歷的真正的一切。因為血脈能力太強，他六七歲的時候再度出現之前的狀況。

　　邵家人對此表示憂心忡忡，卻也知道如果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肯定會影響到邵凌恒的生活。

　　畢竟這次他所影響到的範圍似乎更大了，在現在這個世界裏，作為異類想要正常生活下去總是會遇到各種困難。

　　在綜合考慮各種情況之後，邵家決定再次給邵凌恒服用秘藥。

　　那之後，邵凌恒的血脈似乎完全被壓制下來，再也沒有出現過異狀。只是，邵凌恒卻不能通過的食用人類情緒而瞭解人類的感情，對於一切事情永遠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數年之後邵家人發現了他的異樣，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後，被診斷為情感缺乏症。邵家人畢竟不像杜晏，擁有小捌這個瞭解一切異獸血脈的助手。

　　他們不知道邵凌恒缺乏情感的根源是在於血脈被封印，只是憂心他的狀況，盡心的陪伴他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卻依舊沒有任何改善。

　　直到有一天，上高中的邵凌恒被同班同學投票在為校慶準備的話劇中，扮演男主角。在表演結束後，邵凌恒對他的父母說，沉靜在表演中的時候，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劇中人物的感情，也碰觸到了情感的邊緣。

　　這之後的事情如同錢興所說的那樣，邵家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為了治癒邵凌恒的情感缺乏正，他們找了表演方面極具聲望的老藝術家，指導邵凌恒表演藝術。

　　邵凌恒考了電影學院，一步一步成為了杜晏所瞭解的那個出道多年演技過硬手握橫掃各大獎項的影帝。

　　他體內的血脈再次啟動，只是因為秘藥的效用，織造出來的噩夢不會再影響到他人，困擾的只有邵凌恒自己。

　　杜晏看到這裏，下方猶如快進般的畫面戛然而止。

　　杜晏心裏想著方才那些猶如邵凌恒自傳一般的回憶，覺得這些發生在潛意識夢境層倒也可以理解。

　　按照小捌的說法，就是邵凌恒在被強制入睡之前，想著要把自己的這些過往坦白。

　　這種想法在潛意識層中以以這種形式表現出來，那現在邵凌恒的心中的遺憾已經彌補，該說的話也已經用這種形式表現出來，那夢境總該要醒過來。

　　然而邵凌恒的腦回路永遠都是無法從常理揣測，潛意識夢境層依舊沒有結束。

　　片刻過後，杜晏又成為旁觀者，只是他這次的視角卻有些奇怪。

　　他現在正坐在椅子上，側前方的人是錢興。

　　這個場景都也非常的熟悉，眼前的這間房間似乎是當初他面試助理時的房間。

　　杜晏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整個面試過程是錢興主導的，但邵凌恒坐在錢興側後方看了全程。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最終拍板的人應該還是邵凌恒。

　　想到這裏，杜晏有了個猜測，難道他現在是在用邵凌恒的視角經歷這段回憶？

　　對面屬於應聘者的椅子上沒有人，看來現在是一個中場休息時間。

　　過了片刻，門被敲響，然後有人走了進來。

　　杜晏不能控制這具身體的行為，似乎只能呆在邵凌恒的體內，通過他的雙眼去看身邊發生的事情。

　　進門的是個熟悉的臉，然後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走了進來。

　　走進來的年輕人皮膚很白，眼睛顏色有些淡，真的比之娛樂圈那些以顏好著稱的流量小生還要好看得多。

　　當然，杜晏沒那麼自戀，他也不知道為何就會感覺到邵凌恒的心理活動。

　　眼前的是他面試時候的一幕，杜晏看到的自己笑了笑，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加速的聲音在杜晏耳邊響起，他沒有實體，這自然只會是邵凌恒的心跳聲。

　　邵凌恒的心理獨白被杜晏感受到了，他在疑惑自己為何心跳得這麼快，甚至準備在忙過這陣之後就去做個全面的體檢。

　　在整場面試過程中，杜晏甚至有些不忍直視自己的臉，因為從邵凌恒的角度看過去，他像是開了美顏柔光特效一樣，整個人在那裏熠熠發光。

　　杜晏心裏想著網路上所說的厚到地心的濾鏡大概就是指眼前的狀況，他可不覺得自己長得是這副完美得不行的模樣。

　　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杜晏不再是那個情商低到令人髮指的人。他很快就明白了邵凌恒這些異常表現，原來他對自己是一見鍾情。

　　想起來當初在面試的時候，杜晏倒是沒有從邵凌恒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發現什麼端倪。他沒想到在這種嚴肅的時刻，邵影帝的內心戲居然如此波瀾壯闊豐富多彩。

　　面試結束，杜晏看到自己走了出去。

　　隨後錢興按下電話，準備通知助理把下一個人帶進來。

　　杜晏卻從視角的變化發現邵凌恒站了起來，然後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就杜晏吧，我先走了。”

　　看到這裏，杜晏才知道成為邵凌恒的生活助理，居然是他直接指定的。

　　面試之後又是熟悉的快速場景切換，杜晏從邵凌恒的視角把他入職以來發生的事情再度經歷了一遍。

　　邵凌恒在聽到他提出辭職之後，心中的沮喪和不情願，卻又因為不理解這種感情的緣由，想著要維持自己的形象，而沒辦法直接把挽留的話說出來。

　　他甚至在網路上發了一個帖子，標題如下所示：非常看重的員工想辭職，該怎麼不動聲色地勸他留下來，線上等，急。

　　最後，邵凌恒在網友的幫助下，用金錢攻勢留下了小助理杜晏。

　　在這期間，邵凌恒的心情波動之大內心之矛盾，實在是讓杜晏哭笑不得，最後卻化作了滿心歡喜。

　　杜晏突然覺得整個潛意識夢境層都變得如同棉花糖那般，軟綿綿又甜滋滋的，他不喜歡甜食，然而卻在此刻突然覺得甜食吃起來能讓人心情變好。

　　眼前的一切模糊起來，這次終於不再是場景切換，一切慢慢被黑暗吞噬，歸於虛無。

　　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