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最後一個噩夢

　　這個夢境醒過來的過程有些不同尋常，或許是因為進入的是潛意識層，杜晏是一層接一層脫離的。

　　他看見了肖琅，看見了成瑜，看見了賀瑾，他們都對著杜晏笑，然後輕聲說著同一句話。

　　“我等你。”

　　杜晏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對上邵凌恒的那雙形狀優美的眼睛。他眼神清明，眸色很黑，神態之中沒有半分的迷茫，看起來已經醒過來很久。

　　杜晏坐起身來，很是自然的問道：“你醒過來很久了？”

　　邵凌恒搖頭說道：“十幾分鐘而已。”

　　杜晏想到此前的意外，又問：“你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邵凌恒搖頭說道：“我睡得很好。”

　　杜晏暫時沒辦法從邵凌恒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看出什麼來，自從在潛意識層裏知曉隱藏在面無表情下的滌蕩起伏的情緒變動之後，他就完全沒辦法用表面現象去揣測邵凌恒的想法了。

　　他甚至在想，現在的自己在邵凌恒眼中是不是也像個燈泡似的在發光。

　　潛意識對於感知的影響又多大杜晏是知道的，畢竟面試的時候他把自己化成那個鬼樣子，邵凌恒也能在潛意識濾鏡的加成下，把那段回憶美化成讓人不忍直視的場面。

　　回到現實以後，杜晏也沒法推斷出邵凌恒到底記不記得夢裏的事情，是否知道關於異獸血脈的那些事情。

　　從夢境中看來，邵家人未曾告知邵凌恒異獸血脈的事情，七八歲的時候服用秘藥也是借著他生病為藉口。

　　杜晏想了想，決定還是先把此前的誤會澄清再說，避免以後夢境之中再次出現自己變成各種非人類的慘劇。

　　“你還記不記得你睡著之前我說的那句話？”

　　邵凌恒點頭，語氣中帶著些疑惑：“你說，你不是人？”

　　果然，這人就聽到了前半句，後半句的“嚴格來說不算是完全的人類”根本就沒往心裏去，這才會造成杜晏在三個夢境世界中都不是人的情況來。

　　杜晏說道：“你可能有些誤會，我只是有一部分非人血脈而已，除去一些特殊的地方外，和普通人類區別並不大。”

　　邵凌恒問道：“你說的特殊地方，是你能進入我的夢中和我談戀愛嗎？”

　　“……”

　　杜晏抬手捏了捏眉心，只覺得邵凌恒抓的重點也太清奇了。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再度開口。

　　“我特殊的地方在於我以噩夢為食，入夢是吃夢的方式，還有就是壽命比普通人類要長很多。”杜晏說，“你記得夢裏的事情？”

　　邵凌恒說道：“我都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

　　杜晏見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眉頭緊皺，臉色不太好看，周遭的氣壓甚至快要肉眼可見的低落下來。

　　杜晏只以為是想起小時候的經歷，讓邵凌恒心裏有些壓力。

　　他安慰說道：“現在看來，你的血脈應該是再度啟動了，不過沒關係，我能幫你解決噩夢纏身的問題，即使是之後影響到別人，也不用再服用那種秘藥。”

　　邵凌恒聽完杜晏這變相的承諾之後，卻並沒有表現出輕鬆的樣子。

　　他沉默片刻，開口說道：“我就是……有點不高興。”

　　杜晏問道：“為什麼？因為你身上的夢魘獸血脈給你成長過程中帶來的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邵凌恒搖頭，說道：“我很感謝夢魘獸的血脈，如果沒有血脈的存在，我或許永遠不會認識你。”

　　他停頓一下，繼續說到：“剛才你說你的壽命比普通人要長上許多，如果沒有異獸血脈，我大概也只能成為你生命中的過客。”

　　杜晏愈發疑惑，問道：“那你情緒低落的原因是什麼？”

　　邵凌恒見狀，知道自己不說出真正的原因，或許會讓杜晏有其他想法。

　　他深呼吸一口，下定決心開口說道：“我不高興，是因為我不是第一個抱你的。”

　　說完，邵凌恒抬手把杜晏擁入懷中，力道有些大，像是在同什麼人置氣。

　　被突然抱住的杜晏：“？”

　　邵凌恒退開些距離，繼續開口說道：“我也不是第一個吻你的。”

　　他低頭親了杜晏一口，離開的時候甚至還輕輕的咬了一下杜晏的下唇。

　　杜晏：“？”

　　邵凌恒眼神沉沉地看著杜晏，說道：“我甚至不是第一個……”

　　杜晏直覺出些危險來，總覺得再不阻止對方，某些事情或許會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天已經快要亮了，並非是幹些什麼的好時機。

　　他一手抵住欲靠過來的邵凌恒，說道：“所以，你這是在吃自己的醋？”

　　邵凌恒說到這裏，已經是完全破罐子破摔，聽杜晏這般問也毫不覺得自己這行為有些丟人。他直接點頭說道：“我知道夢境裏的都是我的某個部分，可是我就是不高興。”

　　杜晏無奈地看著眼前的人，頭髮凌亂，板著一本正經的俊臉抱怨著些沒有邊際的事情。

　　夢中的每一個人，在此時變得真切起來。杜晏知道，他再不好好安撫一下，眼前這人大概能自己把自己給醋死。

　　杜晏笑了笑，說道：“或許這些確實是由夢境中的你第一次做到，但是能見到最真實的我，能同我一直走下去，不必擔心夢境總有一天會醒來的，卻只有你。”

　　邵凌恒愣愣看了杜晏片刻，突然移開視線側過臉去。

　　他是想隱藏些什麼，然而從杜晏的角度，反而更加清晰地看見紅暈從邵凌恒的脖頸處漸漸蔓延至耳尖。

　　杜晏又輕聲笑了笑，說道：“不吃醋了？”

　　邵凌恒轉頭看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把杜晏抱進懷裏。

　　片刻之後，杜晏才聽他說道：“還吃，但沒有不高興了。”

　　杜晏失笑，正想說些什麼，卻感覺邵凌恒的手在他背上摸了摸。

　　邵凌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你的翅膀呢？”

　　“……”

　　杜晏輕輕推開邵凌恒，問道：“我大部分血脈還是屬於人類的，不會有翅膀這種不屬於人類的肢體部分。”

　　邵凌恒皺眉想了想，說道：“可是我見過你長翅膀的樣子，在我小時候。”

　　杜晏一愣，心中緊急召喚小捌：“小捌，你那個藥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他好像記憶混亂了？”

　　小捌說道：“潛意識層對於記憶的影響挺大的，加上那是邵凌恒極度渴望的事情，一時之間有些混亂是正常的，你直接告訴他真相就好。”

　　杜晏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他笑了笑，說道：“你小時候遇到我的事情，是在潛意識夢境中發生的事情，或許是因為你在那段時期想要有人能陪伴自己走過，這種願望強烈到干擾了你的記憶。”

　　邵凌恒聽完，皺眉說道：“你答應儘快來找我的。”

　　杜晏想起夢境中邵凌恒的那句話，倒

　　也沒計較這其中的邏輯，而是安撫說道：“現在我不是來了嗎？”

　　邵凌恒卻是不太滿意，說道：“太晚了。”

　　杜晏實事求是地說道：“我比你小了將近十歲，你七八歲的時候我還沒出生，想早也早不了。”

　　“……”

　　邵影帝大受打擊，想起此前曾有黑粉在網路上嘲笑他年紀大了。當然那個黑粉被龐大的邵凌恒粉絲團噴得狗血淋頭，邵凌恒

　　也從來沒把這些話放在心裏過。

　　今天卻被杜晏這無心的一句話戳中痛處，邵凌恒甚至在認真地想要不要回家向自家爺爺請教一下養生秘訣，以免老得太快被杜晏嫌棄。

　　兩人一番長談，把所有事情都攤開來講完之後，天已經亮了起來。

　　邵凌恒還有些戀戀不捨意猶未盡，杜晏卻是想起自己身為助理的職責。

　　邵凌恒今天還有工作。

　　杜晏毫不猶豫起身，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

　　清晨的陽光灑落滿地，兩個擁有異獸血脈的人這才像是完全回到現實世界中。

　　“你今天還有工作，有什麼晚上再說吧。”

　　想起夢中的一切之後，邵凌恒知道杜晏是個非常敬業人，便沒有提出反對意見，而是乖乖起身到浴室之內梳洗。

　　雖說在現實生活中兩人算是才確定關係的情侶，然而在夢境之中兩人卻在一起生活過不知多長時間。

　　此前邵凌恒不記得夢境世界中的時候，杜晏尚能在血脈能力的幫助下偽裝出生疏的樣子。

　　現在邵凌恒想起了一切，相處之間那種熟稔感卻是再也隱藏不住，兩人頗有些老夫老夫的感覺。

　　梳洗完畢之後，兩人下樓吃早餐，杜晏在廚藝上是真沒有任何造詣。

　　學生時代他一直在食堂吃飯，成年啟動血脈之後食物對於他來說又沒有任何吸引力，自然也不會去研究如何做飯。

　　他正想著是否要出門去買早餐的時候，就聽邵凌恒問道：“你早餐想吃什麼？簡單的東西我還是會做的。”

　　杜晏說道：“我吃什麼都一樣，普通食物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味道，只能算是一個維持身體需要的必備東西。”

　　邵凌恒一聽，就覺得有些心疼：“吃不出食物的味道，這太痛苦了。“

　　杜晏說道：“所以你是我的那道菜，最完美的。”

　　邵凌恒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弄得再度紅了臉，他轉身，扔下一句話：“我去做早餐。”

　　杜晏坐在餐桌旁，看著邵凌恒在廚房裏的背影。

　　他覺得這樣的生活不論持續多少年，大概都能讓他覺得每日的陽光都很溫暖，每夜的月色都很美，每天的微風都很溫柔。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起來，邵凌恒在廚房內開口說道：“應該是錢興，你去開下門吧。”

　　杜晏聞言起身，隨後打開大門。

　　站在門口的的確是錢興，可是問題是門口不止錢興一個人。站在錢興身後的那對夫妻，杜晏見過，在潛意識夢境層見過。

　　即使是沒有見過，他也能從輪廓的相似度判斷出來，他們是邵凌恒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