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最後一個噩夢

　　好在杜晏這種完全不能動的情況，持續的不算太久。不過幾天之後，杜晏突然覺得身體一輕，隨後就出現在了書房之內。

　　眼下已經是深夜時分，書房的窗簾沒有拉上，瓷白的月光鋪了滿地，如同霜雪一般。

　　杜晏回頭，看到了他此前待著的地方。

　　果然是一副畫，如今畫卷已經被重新裝裱過掛在牆上。在畫卷的外面，還罩著巨大的玻璃盒子，可見成瑜對畫的珍愛異常。

　　畫卷上沒有背景，杜晏出來之後，便只剩下空白一片，他一時之間也無法辨別出來這畫的來源。

　　杜晏想了想，決定趁機四處轉轉收集資訊，沒想到，他才一抬腳，就差點被裙擺給絆倒。

　　裙擺？

　　杜晏這才有空打量自己，他低頭一看，發現身上居然穿的是一套華麗的女裝，裙擺之上是華麗的金絲紋繡。

　　記憶的匣子被打開，杜晏很快記起這套衣物正是當初男扮女裝，喬裝成長公主時最常穿的服飾。

　　杜晏眉頭微皺，卻也沒法把衣服換下來，只得收斂過於男性化的步伐，轉身走向書房門口。

　　他側耳聽了聽，覺得外面並沒有什麼動靜，便伸手去開門。

　　嗯？

　　杜晏看著自己的手穿過門把手，彷彿那處是一道虛影，準確來說，是自己的手是一道虛影。

　　他似乎碰不到東西，難道從畫中出現之後，居然沒有實體？杜晏心中疑惑，隨後便直接用手去推門。

　　果然，他的雙手直接穿過了厚實的紅木門，看上去有幾分驚悚。

　　杜晏倒是沒覺得怎樣，連遍地厲鬼的夢境世界他都經歷過了，眼前這情況也算不了什麼。相比被困在畫中完全不能動彈，成為鬼魂能自由行動已經是進步許多。

　　杜晏毫無心理障礙，直接穿門而出。

　　成瑜住的地方是典型的民國公館，他喜靜，占地面積頗廣的公館內只有他一個人住。他的屬下或是管家僕人都住在院子裏另起的小樓之中。

　　關於成瑜的這些資訊，杜晏都是從每日到書房打掃的傭人那裏聽來的。

　　這個身為督軍的成瑜，其實同為帝的成瑜沒有什麼兩樣。治下嚴謹，勤于政務，為人嚴厲到甚至有些嚴苛。

　　這些傭人最常抱怨的地方，就是成督軍每日裏的日程都精准到每分鐘。

　　在他踏進書房之前，一定要看到個一塵不染的書房。他書桌上的東西，不能弄亂分毫。

　　在杜晏寄身的畫卷被帶回來之後，成瑜的忌諱又多了一條，就是所有人都不准碰這幅畫。罩在畫卷外面的玻璃盒子，每日都是成瑜親自擦拭的。

　　現在思想開放，傭人和雇主之間的關係並不像古時那麼階級分明，在打掃的時候，他們也會議論上一兩句關於成瑜的事情。

　　成督軍位高權重，卻始終是獨身一人。

　　在這亂世中，但凡是坐到這個位置的人在女色方面很少會虧待自己。有權有錢的人家裏不娶上七八個姨太太，都不好意思出門打招呼。

　　然而成瑜卻完全不同，潔身自好到禁欲的地步，直到現在三十歲的年紀，他身邊也沒有出現過女人的身影。

　　當時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有個新來的傭人就提出疑問：“督軍他，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另一個資歷較老的傭人則是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想什麼呢，就算是喜歡男人，現在玩個戲子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可是也沒聽說過督軍給哪個名角捧場。”

　　再多的資訊，這些傭人也就接觸不到了。

　　杜晏一邊回想關於成瑜的這些逸聞，一邊沿著走廊找了過去。

　　在書房的隔壁，他發現了成瑜的房間。

　　杜晏雖然是走進去的，落地之時卻沒發出任何聲響，如同鬼魅一般就這麼飄了進去。

　　成瑜躺在床上，似乎正在沉睡之中，杜晏的視線並不受光線限制，他在床邊看了成瑜片刻，確認眼前這人的確完完全全是那個帝王成瑜。

　　他沉思片刻，決定還是在臥室中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沒想到一轉身，卻在不遠處的穿衣鏡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杜晏走上前去，覺得事情有些奇怪。他本以為自己應該是寄身在畫中的鬼魂，所以才沒有實體。

　　只是如果自己是鬼魂的話，為何在這個鏡子裏可以看到他的影像？

　　不過眼下也想不出什麼頭緒來，杜晏直接停在穿衣鏡前，打量起自己的樣子來。

　　果然，他現在的形象是當年十六歲，尚未男兒身的長公主原晏。

　　這身裝扮，是那年杜晏出席隆重場合之時的盛裝打扮，他也是許久沒有見過。

　　男扮女裝不過是形勢所迫，為了食夢而做的人設，杜晏並沒有這種特殊愛好。

　　眼前的這副裝扮，倒是讓杜晏明白了那幅畫的來歷。

　　這幅畫出自成瑜之手，當初成瑜回到成國之後，便畫了一屋子杜晏的畫像掛在密室之內。他說自己每日都要看上許久，一解相思之苦。

　　即便是之後成瑜潛入原國國都求娶杜晏，卻得知杜晏乃是男兒身這個事實之後，他也沒有毀去這些畫像。

　　成瑜為帝之後，杜晏作為國師有幸見到了這滿屋子的畫像，並且聽成瑜將每幅畫是在何情況而作細細講來。

　　成瑜最喜歡的就是這幅盛裝打扮的畫像，看上去跋扈又囂張，然而眼角眉梢露出的柔軟卻又讓他心動不已。

　　這一切，都是出自成瑜的描述。

　　當初杜晏聽完之後，只冷著臉說了一句話。

　　“把這些畫都給我燒了。”

　　成瑜自然只能順著他，從那日之後杜晏便再沒見過這些畫。

　　沒想到，成瑜居然陽奉陰違，並沒有毀掉畫像反而是好好收了起來，作為陪葬品放在了他們的墓塚之內。

　　杜晏越想越不爽，轉身就走到了成瑜的床前。

　　這個世界和當初成瑜的夢境直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杜晏的性格自然是大受影響。

　　他看著睡得一臉無辜的成瑜，想到被迫再度女裝的自己，只覺得心頭火氣想好好教訓對方一番。

　　他仗著自己現在反正也是沒有實體，便直接抬手去擰成瑜的臉。

　　“！”

　　沒想到，杜晏感覺指尖一陣溫熱，分明是肌膚的觸感。他下意識輕輕捏了捏，想要確定這並非自己的幻覺。

　　成瑜眉頭微皺，身體動了動，杜晏一驚，收回手往後一退。

　　好在成瑜只是翻了個身而已，並未睜眼。

　　杜晏低下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指尖。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碰不到門卻可以碰到成瑜？

　　想到這裏，杜晏再度上前，試探著去接觸成瑜。

　　果然，他能夠順利接觸到成瑜的肌膚，甚至還能接觸到穿在成瑜身上的絲綢睡衣，

　　杜晏驚訝之下，手下動作一時之間失了分寸。

　　成瑜本來又是身居高位，常年處於危險之中的人警惕性特別高。只見他眉頭微皺，睫毛微微顫抖，眼見著就要醒來。

　　他尚未清醒，手便已經摸向了枕頭底下。

　　杜晏心道不好，現在成瑜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萬一自己被當成刺客一槍斃命那樂子可就大了。

　　此時想要離開已經來不及，杜晏只能選擇欺身上前，試圖壓住成瑜去摸槍的手。

　　然而，就在成瑜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杜晏只覺得從遠方傳來劇烈拉扯之力。

　　一陣眩暈之後，出現在他眼前的又是那個熟悉的書房，杜晏又恢復成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的狀態。

　　自己這是又回到畫中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晏尚在沉思之中，書房門口傳來腳步聲。

　　隨後，成瑜推門而入。

　　他穿著絲綢睡袍，身上披著外套，打開燈走了進來。

　　杜晏只以為他是半夜起來處理公事，這種情況此前也是時有發生。

　　沒想到，成瑜卻直接走到了杜晏面前，怔怔地看了許久。

　　成瑜低聲歎了口氣，說道：“我又夢到你了，你究竟是誰？”

　　杜晏心中疑惑頓生，成瑜夢到他？難道這和今晚自己突然能從畫中走出來有關係？

　　他屏氣凝神，只想等成瑜透露更多資訊。

　　可惜成瑜出去和杜晏相處之時，都是個沉默寡言的性格。

　　他說出這句話以後，便再沒有開口，而是轉身去了書桌面前，開始處理公務。

　　或許也不是公務，因為杜晏分明看到成瑜從一旁上鎖的密碼櫃中，取出一本從未見過的黑色筆記本，隨後在上面開始書寫。

　　杜晏勉強能分辨出上面的字跡，只有一些片段。

　　×年×月。

　　得到畫的第五天，我又夢到她了……

　　之後字跡，因為成瑜的動作，被遮了個嚴嚴實實。

　　只是杜晏心中也有了幾分猜想，那筆記本中似乎是成瑜的日記？從剛才的情況推測，應該是成瑜做夢之後，都會記錄在上面。

　　看來想弄清楚現在的狀況，就必須設法看到筆記本中的東西。只是自己接觸不到物體，又如何去翻閱筆記本。

　　杜晏細細回想剛才的情況，很快從中發現一個突破點。事情解決的關鍵，還是在成瑜身上。

　　此前杜晏的確是碰不到任何東西的，在碰到成瑜的臉之前，他的手不小心碰到過對方的衣領，那時是穿過衣領而過。

　　然而，在碰到成瑜的臉之後，他就可以接觸到對方的衣服了。如此說來，那就是接觸成瑜之後，自己便能夠接觸到一些物體。

　　杜晏心中有了計畫，只是還有不少尚未解決的疑惑。他不能確定從畫中出去的前提條件，而且似乎只要成瑜醒過來，他就會回到畫卷之中。

　　現在看來，只能等待下一次從畫卷中出去的機會，才能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