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像這種娘兒們,本來並沒有什麼稀奇,她若是亂搭架子,瞧本公子不起,本公子就非要把她搞上手不可!”
這一點弓展非常瞭解。
男人就是這個調調兒!
不過,話說回來,男人要不是有著這種與生俱來的毛病,一些歡場中的女人,又憑什麼大把大把的賺銀子?
直到這時候,弓展才發覺自己接下的是個燙手的山芋。
師父佟二先生和好好先生葛香楓都希望他能以他的影響力,將這位整日只知酒色徵逐的大公子帶上正路,不意雙方剛一見面,他就被派上了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差使!
他該怎麼辦?
倘若他不接受這份差使,賓主關係必然立即破裂。
他白跑一趟,算不了什麼。只是到時候他將如何向師父交代?師父又將如何向好好先生葛香楓交代?
日影西斜,時間已經不早了。
顏如玉交給他一袋念珠子。
這袋念珠子份量相當沉重。依弓展估計,如果全部兌成白銀,至少也在一千五百兩以上!
顏如玉最後的交代是:“三天之內,你一定要設法幫我把這女人弄上手。銀子儘管任意花用,不夠就去帳房向姚管事支取!”
念珠子的份量相當沉重。
弓展的心情更沉重。
窮苦人家,養雞生蛋,輕易捨不得自己吃一個,因為要留著換油換鹽。
一枚雞蛋幾文錢?
每逢年關,為打發不了三五弔錢的債務,而羞急投環者,更是迭有所聞。
而這位顏府大公子,僅為了一名青樓紅妓,竟不惜一擲萬金的搏伊人歡心!
難道這真是老天的意思?
弓展走出第三進院落的富貴大廳,忽然在院子裡被一排人擋住去路。
一排七人。
七人都穿的是上等緞綢短衫褲,年紀從三十出頭到五十左右不等,有人手上搖著招扇,也有人嘰哩格達的在搓著英雄膽。
每個人臉上都浮著一種似笑非笑的笑意。
七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瞧。
但其中至少有四雙眼睛光是歪著脖子投射過來的。
顏府中當然不會隨隨便便的容許閒人出現。
所以,弓展一目瞭然,這七名漢子,一定都是府中的護院武師!
這時其中一名年紀較輕,臉上長滿痘痘的漢子道:“看清楚沒有,廬頭兒?搶我們飯碗的,就是這小子!”
另一個缺了半邊耳朵的陰陰接著道:“還有,你們看,小子腰間那把刀,看起來蠻唬人的,只是不知道開過門子沒有?”
其餘的漢子聽了,全忍不住哄然大笑。
弓展也陪著笑。
他覺得這個缺耳漢子實在很風趣。
任何一把刀鑄成之後,鋒口都是鈍的。就彷彿像必須行過開光儀式,才能接受各界膜拜一樣,新打造的刀也必須磨利了刀鋒,才能使用。
“開口子”,就是磨利刀鋒的意思。
弓展跟佟二先生學的是刀法,上次他跟江河五奇中的四奇見面.不帶刀而帶劍,只不過因為斷腸人蕭颯生前使的是劍,佩劍容易亂真而已!
一般江湖人物諷刺對方,差不多總指對方的兵刃是件裝飾品。
這種話已經夠人咬牙切齒的了。
如今這名缺耳漢子又拐了個彎兒,更進一步懷疑他這把刀是否開過口子!
沒開過口的刀如何殺人?
不能殺人的刀佩帶何用?
會聽活的人,都聽得出來。缺耳漢子的意思是笑他這把刀連裝飾品的條件都夠不上,只能說是佩在身上充充門面,擺個架勢而已!
但弓展並不生氣。
七人當中那個手搓英雄膽,身材高壯,臉上有疤,年約三十七八的黑膚大漢,大概便是年輕痘漢口中的廬頭兒。
這個廬頭兒看上去一身武功似乎頗有根底,也就數他對弓展最為注意。
他雖然沒像另外兩名武師出什麼刻薄話,但他顯然比其他任何一名武師都更關心弓展忽然出現顏府的原因。
因為弓展如果真是來搶他們飯碗的,他身為武師管帶,第一個被搶走的,可能就是他的飯碗。
所以如今七雙虎視眈眈的眼光中,也就數這位廬管帶的眼光,叫人看了最不舒服。
不過,弓展好像並沒有這種感覺。
他彷彿根本分不清誰是這七名武師的“廬頭兒”,也無意去弄清誰是“廬頭兒”,他等大家笑完了,從容走向那名滿臉痘痘兒的年輕武師。
“我不是來搶你們飯碗的。我也不叫‘小子’!”他含笑逼視著那名痘臉漢子:“如果有一天你們飯碗砸了,甚至連命賠上,你們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玩藝不怎麼樣,卻長了一張多話的嘴巴!”
痘臉漢子目瞪口呆,又驚又怒,想發作卻又缺乏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