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
弓展日注胡美娘道:“聽說芳駕在神武極樂教中,完全聽命於七巧夫人柳淑貞,貴教根本沒有正式的教主,實情是否如此?”
胡美娘微微一怔,道:“你聽誰說的?”
弓展道:“聽誰說的,並不重要。問題是有沒有這回事?”
胡美眼目光一轉,忽然含情脈脈地佯嗔道:“有這回事怎麼樣?沒有這回事又怎麼樣?這是敝教的家務事,弓俠何必操心?”
弓展接觸到對方那雙媚波蕩漾的眼神,心頭不覺一凜。
他知道這女人施展攝魂魔法時,最重要的憑藉,就是這雙眼睛。幾個月前在長沙三湘第一樓,他曾經領教過一次,自然不願重蹈覆轍。
弓展想著,立即吸氣凝神,屏除雜念,增強定力。
毒牡丹胡美娘不知道弓展已經有了警覺,尚以為初步誘惑已生效果,於是又拋了個媚眼,嫣然含笑道:“弓俠若是真正關心敝教的內務,就該隨大姊前去龍虎谷,親身體驗一番。有大姊朝夕陪伴著你,包管會把你伺侯得舒舒服服的!”
弓展淡淡一笑道:“芳駕能被極樂教封為黑衣護法,是否就是因為芳駕把貴教教主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代價?”
不知道這兒句話是觸及了毒牡丹的“癢處”還是“痛處”,毒牡丹的臉孔居然紅了一下。
她微帶惱意道:“你嘴巴放乾淨點好不好?”
弓展微笑道:“你們背後不是都喊我大惡棍麼?這就是我這個人大惡棍可惡的地方。見什麼人說什麼話,誰要想聽乾淨的話,就得先問問自己幹淨不乾淨!”
胡美娘的一張面孔漸漸由紅轉青。
她已看出,不管她對這位大惡棍如何傾心,都已事過境遷;那一段三湘第一樓的旖旎風光,都已一去不再了。
女人心,七月天,說變就變。
她扭頭,一聲:“殺!”
四名屍殺手,立即躍離馬鞍,撲向弓展。
無為和尚的兵器是禪仗加念珠,金鐘大俠的兵器是一根如意棍。
“大肉虎”和“酒瘋子”兩位金杖長老沒有使用兵器,但兩人的拳腳功夫,並列於當今武林三十六名家中的第六名和第七名,比大窮神的第八名,尤勝一籌。
弓展如果想跟這四大高手正面為敵,結局如何,不同可知。
但這又是無可規避的一戰,縱然自知不敵,亦無退卻之理。
師父老浪子佟二告訴過他,屍殺手的進退行止,幾與殭屍無異,作戰時的最大弱點,便是移位轉向呆滯,遠不及常人靈活。
所以,他第一點必須牢記的,便是絕不能被這四名屍殺手包圍或夾攻。
其次,便是絕不逞一時之勇,硬接對方的兵器或招式。
他唯一可以獲勝的機會,便是借靈活的身法,將四名屍殺手分散開來,再設法繞去其中一人的身側或身後,憑快疾手法,將其個別擊倒。
弓展接著實行的,就是這種戰術!
首先飛撲過來的,是無為和尚。
弓展大罵道:“禿驢,你修的是禪門臨濟宗,行為卻像山賊毛寇,將來不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才怪!”
罵完,對準無為和尚面門啐了一口,人則斜斜掠去對面麥田中。
無為和尚果然從後趕來。
第二個落地的是金鐘大俠。
他落地後,弓展已經離開。他愣了一下,才慢慢轉身。等他發現弓展的行蹤,跟著趕去,弓展又已將無為大帥引去另一角。
“大肉虎”和“酒瘋子”兩名屍殺手的情形亦復如此。
然後,就像春節舞龍燈似的,弓展如龍頭般,領著四名屍殺手,在大片麥田間,以各種扭曲的形狀,左拐右彎盤旋亂轉。
四名屍殺手對他無可奈伺,而他一時也找不著向四人下手的機會。
毒牡丹胡美娘幾乎瞧呆了。
淨塵尼姑喃喃道:“這姓弓的人人都說刁鑽油滑,機智百出,看來果然名不虛傳。這四名屍殺手,都是屍殺手中的精華人物,居然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胡美娘幽幽的嘆了口氣道:“這個小冤家要不是天賦過人,為師的又怎麼會中意於他?他又怎會掙脫為師的擺佈?”
淨塵尼姑皺眉道:“這樣糾纏下去,如何了局?”
胡美娘輕輕一哼道:“屍殺手們有的是體力,我要他們累死這個小渾球!”
身後忽然有人幹咳了一聲,冷笑道:“如意算盤!”
胡美娘師徒大吃一驚,雙雙於馬背上轉身查看。
看清之下,師徒更為吃驚。
原來發話者竟是涼亭裡那位一直都在睡覺的破衣老翁。
胡美娘驚疑不定,帶著戒備之色道:“這位老前輩怎麼稱呼?”
老翁面無表情,冷冷道:“想知道老夫是誰,是不是?”
他口中說著,舉手自額際緩緩拉下一張人皮面具。
假的老翁面孔後面,仍然是一張老翁面孔。
兩張面孔最大的不同之處,除了五官形狀之外,便是如今這張真實面孔膚色紅潤,氣色極佳,不似戴著人皮面具時那般薑黃枯槁,如患重病。
胡美娘一呆,脫口訝呼道:“好好先生葛香楓?”
好好先生葛香楓輕輕一嘿道:“武林中出了你們這批男女敗類,我這個好好先生就好不起來了。”
胡美娘臉色發白,悄悄瞥了淨塵尼姑一眼,彷彿在作脫身打算。
好好先生指著淨塵尼姑道:“這個丫頭是你教壞的,壞事也已幹得不少。不過,她年紀還輕,只要一心悔悟,還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淨塵尼姑當然知道三湘好好先生葛香楓在武林中的威望和地位,聞言不期然在馬背上福了一福,顫聲道:“但乞葛老前輩手下留情。”
胡美娘見愛徒棄師不顧,竟當著她面前向敵人示弱乞憐,明澈的雙眸中頓時泛起一片凶光。
好好先生緊盯著胡美娘,嚴厲的接著道:“至於你這個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婆娘,佟大晚節不保,可說全是你一個人的罪惡!你敗風傷俗,為了修練邪功,到處勾引年青男人。自知難容於正派人士,便想到利用那個昏庸的老傢伙。以為以媚功引誘他出山,召集一批男女歹徒,成立一個邪教,便可化災解難,永遠……”
胡美娘駭然張目道:“你——你都知道了?”
好好先生冷笑道:“我被人喊作好好先生,只是懶得多管閒事,並不是糊塗得像行尸走肉。自從那個佟老頭兒行為有了異樣,我就起了疑心,經過兩年多的私下查訪,果然不出所料。”
胡美娘忽然也冷笑了一聲道:“另外有一事,你老鬼也許還不知道。”
好好先生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