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假
就在方楚渾身發冷的時候,忽然前方傳來祁真悲痛的呼聲。
他們連忙趕了過去,就看到祁真抱著凌白的屍體跪坐在地上,凌白的頭從中間被劈開了,死的很慘烈沒有來得及發出絲毫聲息,看得出一切發生的很突兀。
方楚差點就吐了出來,這一幕比之前死去的三個人都更可怕。
他忍著難受問道:“怎麼回事?”
祁真悲傷的回眸,說:“是陳嘉,是陳嘉突然出現了,他要殺我,凌白為了保護我被……”
難道兇手還真的是陳嘉?他殺了祁夫人,現在還要來殺祁真?可是丁雪卻說陳嘉和祁夫人是一夥的……方楚只覺得頭皮發麻。
祁真看向丁雪,咬牙道:“你說真話,之前到底是怎麼回事?”
丁雪尖聲道:“我知道的都說了,我也是被陳嘉傷的,難道我想死才捅自己嗎?而且他明明和夫人勾搭在一起,我怎麼知道他會這麼做!”
現場一時間十分寂靜,氣氛劍拔弩張。
方楚微微皺眉,事實上,他也覺得有點說不通。這時候他又想起了那幅畫,想要回去看看,又不敢一個人回去。
這時郁司澤忽然開口:“我們不要再分開了。”
方楚深以為然!
祁真抱著凌白的屍體,在短短兩天之內,他失去了父母和最好的朋友,此刻的他眼中的悲哀痛苦幾乎猶如實質。聲音沙啞:“好……”
方楚也被感染的有點難過,不論他這個家庭如何,經歷了這樣的事情都是難以承受的?他還是太心軟了。
但是他們直到現在卻都不知道兇手在哪里。
丁雪因為失血過多,這會兒幾乎已經難以站立,幾人攙扶著下了樓來到大廳。大廳很寬敞,視野開闊,而且他們聚集在一起就不容易被兇手各個擊破。
密閉的空間裏,每時每刻對他們來說都是煎熬。
方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裏,只能待在這裏。
和幾具屍體為伴真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回憶啊……
正在走神的時候,忽然感到有水滴落在褲子上,但是奇怪,這裏怎麼會有水呢?方楚低頭一看,臥槽……那是血啊啊啊啊啊!
他再抬頭往上一看:“……”
就對上一張死不瞑目的臉。
陳嘉渾身是血,身體扭曲的被放在水晶吊燈上,鮮血滴答滴答落下來……
方楚僵硬的扯了扯郁司澤的袖子,已經緊張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郁司澤抬頭一看,似乎並沒有那麼意外,而是轉頭招呼祁真:“你不是要找陳嘉嗎?他就在這裏。”
方楚:“……”
抬頭一看的祁真:“……”
失血過多的丁雪:“……”
你不怕嗎啊啊啊啊啊!為什麼這麼平靜好像說你家走丟的貓找到了啊啊啊!
陳嘉死了,屍體就架在吊燈上,顯然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如果真的是他殺死了凌白,那麼他逃走後又是誰殺了他?要知道凌白死後,他們就在一起再也沒有分開過了,誰都沒有動手的機會。
丁雪霍然轉頭看向祁真,唇色蒼白,“你騙人對不對?陳嘉死了,不可能是他殺了凌白,除非是你殺了他。”
祁真怔怔的站在那裏,一時間竟然忘了反駁,因為他也想不明白陳嘉為何會死在這裏,到底是誰殺死了他……並且有能力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將他的屍體悄無聲息的扔到吊燈上。
他看向其他人,發現俱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
祁真臉色泛白,雙手握緊。
就連他自己也明白,自己是嫌疑最大的。
郁司澤說:“丁雪說的可能性是有的,那就是其實是你殺死了祁夫人和陳嘉,然後將陳嘉的屍體藏起來嫁禍給他,又故意帶著凌白單獨出去,殺死凌白也嫁禍給早就死掉的陳嘉,你完全有實施這一切的時間,而且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你作證。”
丁雪聞言眼睛一亮,覺得終於有人相信她了,恨恨的盯著祁真道:“我早就說他有問題,一開始也是他要到我的房間裏來殺我!”
祁真站在那裏,俊美清秀的面容上掛著慘笑,忽的道:“你說的似乎有道理,但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為什麼要殺死我的母親?”
郁司澤笑了一下,聳肩道,“剛才只是我的推論,事實上還有另一種可能。”
兩人都看向他。
郁司澤看著祁真的眼睛,一字字道:“這裏還有一個人,這個人,他長的和你一模一樣,是他先到丁雪的房間裏行兇,讓丁雪誤以為是你要殺他。然後在陳嘉追殺丁雪的時候,趁機殺死祁夫人。陳嘉看到後以為是你殺死了祁夫人,所以追殺你導致誤殺凌白,但最後還是被那個人殺死了,就放在這裏,似乎是故意的呢……”郁司澤唇角一挑,輕笑一聲:“這是在嘲弄我們啊。”
“假設你們每個人說的都是真話的話……”郁司澤緩緩道:“那麼一開始殺死祁先生的,也是他,他知道陳嘉和祁夫人有不正當的關係,丁蓉和祁先生有不正當關係,所以殺死祁先生,丁蓉會害怕自己也被殺,而陳嘉和祁夫人都會誤以為是對方下的手,互相為對方隱瞞。他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你們自相殘殺。”
丁雪覺得荒唐無比,咳嗽一聲道:“怎麼可能!祁真又沒有雙胞胎,他是獨生子!”
祁真也點點頭:“雖然你的推論看似很有道理,但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這不成立。”
郁司澤卻認真的看著他,意味深長的道:“你確定嗎?”
祁真似乎有些不解。
丁雪恨恨的看著祁真,說:“就是他,就是他殺了這些——”
她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眼睛驀地睜大,茫然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一箭射穿了她的心臟,表情慢慢凝固,瞳孔中最後的神色是驚恐。
方楚、郁司澤和祁真都抬頭看去。
就看到一個俊美青年手中拿著一把弓弩,雙手支在欄杆的扶手上,用輕佻又邪惡的眼神看著他們,食指放在唇上,輕笑一聲:“喲,被你們發現了。”
方楚呼吸停滯,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
他和祁真,長的一模一樣。
他就是那個隱藏起來的,第八個人。
祁真也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嘴唇顫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根本不存在,不存在的……”
俊美青年微笑:“為什麼只有我不能存在,難道這一切都還不能證明我的存在嗎?”
“還是說……你在害怕我的存在?不希望我存在。”青年唇邊露出一抹邪肆又惡劣的笑容,譏誚的看著失魂落魄的祁真。
說完,他轉頭看向郁司澤,勾唇一笑:“你呢?你也想要殺死我嗎?”
但是郁司澤還沒動,祁真忽然抬起頭,雙眸中一片複雜痛苦之色,冷聲道:“是你殺了他們……”說完毫不猶豫的追了出去!
青年轉身就走,大笑一聲消失在走廊裏,緊接著是窗戶破碎的聲音,似乎是破窗而逃了。
方楚本來不打算動,但是眼看祁真已經追了出去,而郁司澤也緊隨其後,於是連忙跟了上去!他們去的時候,祁真已經跟著對方出去了,夜晚的花園泛著幽冷的月光。然而他遲疑了一下……
對於跳窗這件事,方楚表示不會!
下一刻,他就感到腰部一緊,被郁司澤緊緊摟在懷中,重重的落在了一樓的地面上,穩得一筆。
方楚:前男友真是很有安全感的一個人啊。
然後他抬起頭,就有點懵了。
因為他分辨不出,面前的哪個祁真才是那個他認識的祁真了。
青年不知何時脫掉了外套,裏面穿著和祁真一模一樣的襯衣,神色也是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區別,他們兩個同時看向方楚,厲聲道:“他才是兇手!”
方楚:“……”
這個我真的不擅長,畢竟我們才認識兩天時間,一下子就給我這麼難的選擇題,就和逼小學生做高數一樣,過分了啊!
而且為什麼會有兩個祁真啊!
看之前丁雪的話和祁真的表現,這個祁真不可能是他的雙胞胎,但不是雙胞胎又是什麼……
就在方楚陷入死胡同想不明白的時候,郁司澤忽然開口了,他表情輕鬆,薄唇一揚笑道:“那你們先打一架,誰贏了誰就活下來如何?”
兩個祁真:“……”
方楚:“……”
這個不太好,現在是袖手旁觀的時候嗎?這兩個祁真裏面有個超變態的殺人犯啊!
但是郁司澤卻真的擺明一副看戲的態度。
方楚愣了愣,然後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儘管他覺得這種可能性太荒謬,但是除此之外,有什麼能讓郁司澤作出這樣的決定呢?他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其實並不是那種漠視人命的人。
那就是最後一種可能了,這兩個祁真都是祁真,是他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
另一個黑暗的他隱藏在暗處,想要殺死所有的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確實只能存在一個。
兩個祁真同時用複雜的目光看著郁司澤,似乎默許了這一點。
方楚對郁司澤低聲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郁司澤笑了一下,面對方楚的時候目光柔和了些許,輕聲道:“還記得那幅畫嗎?看到的時候我猜到了。”
方楚:可是我也看了,怎麼就沒猜出來呢……
忽然間,其中一個祁真開口說:“你真的不會插手嗎?”
郁司澤點點頭。
兩個祁真對視一眼,眼中都露出冰冷的神色,這一刻誰都知道,他們之間只有死掉一個,才能結束這一切。
瞬息間,他們動了,握拳向對方打去!
可是與此同時,郁司澤也動了。
郁司澤一手掐住其中一名祁真的咽喉,在他即將碰到另一個祁真的時候,狠狠的將他摔向了地面,哢嚓骨頭斷裂的聲音,似乎有骨頭斷裂,肋骨插入內臟的聲音,在寂靜中如此的刺耳……
那個‘祁真’咳出一口血,用冰冷陰郁的目光看著郁司澤,說:“你說過……你不會插手的……”
郁司澤眉梢一挑,道:“我騙你的……”
那個‘祁真’不甘心的倒在地上,這樣重的傷勢他知道自己活不下來了,他確實不是郁司澤的對手,因此才一直隱藏在暗處挑撥戲弄他們,就等一個可以殺死所有人的機會。
也許祁真早就預料到一切了,早就料到這一天的發生,所以才故意邀請郁司澤和方楚到來……
真是可惜啊,明明只差一點點……
這唯一的機會。
他一邊咳血一邊笑了出來,問:“你怎麼知道哪個是我?”
方楚看到這裏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郁司澤沒殺錯,他可是完全沒看出來的,剛才一切都太快了……
郁司澤說:“你是右撇子。”
真正的祁真站在原地,聞言左手微動,他是個左撇子,但是他並不是經常用左手,右手其實也可以使用的,沒想到這樣小的細節郁司澤也注意到了,最終救了他一命。
郁司澤說:“你不是他,只是他心中想要擺脫一切毀滅一切的投影,就算有了身體也不是他,和他不一樣。”
他是鏡子中的祁真。
那個‘祁真’聽了這話,卻半點也不生氣,反而露出一絲滿是邪氣的笑容,道:“你猜的很對,但是既然如此,你就該知道,殺了我也沒有用……因為我會一直存在,不會真正消失……我,其實就是他……”
他說完這句話,雙目慢慢失去了光彩,一動不動的倒在地上。
屍體漸漸變的透明,一點點消失。
方楚有些複雜的看了地上的‘祁真’一眼,雖然他死了,可是那些死去的人也不會回來。這個屋子裏沒有鬼,只有一個人內心的邪惡。
祁真怔怔的看著另一個自己消失,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表情卻似乎十分悲哀,並沒有多少死裏逃生的喜悅。
方楚知道他是無辜的,但是又覺得他不是無辜的,他沒有殺人但一切因他而起,還把自己卷了進來,眼看四周的光線漸漸變的明亮,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裏。
可是一回到大廳,方楚的臉色就變了變。
因為除了那個‘祁真’,屋子裏所有人的屍體都消失了,連血跡也消失無蹤,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過一般,不會……難道這些人也全都有問題?!
他到底和一屋子什麼東西呆在一起啊?
方楚似乎想到了什麼,匆忙來到二樓尋找到那幅畫,那畫靜靜的掛著牆上,但是花瓶上只插著一朵向日葵。
他們剛來的時候,祁夫人只說加一副碗筷,原本準備的是八個人的碗筷……
牆上停止在八點不動的掛鐘。
八個人……
方楚有些不敢置信的回頭,這是他的手落入一個溫暖的掌心,郁司澤說:“我們回去。”
方楚喃喃道:“都是他……”
是的,根本沒有所謂的祁先生、祁夫人……沒有丁蓉丁雪和陳嘉凌白,從始至終只有一個祁真,所有的人都是他幻想出來的,這是他一個人的世界,一個人的故事。
唯獨他和郁司澤,才是外來者。
方楚覺得毛骨悚然,一個人分裂出一個邪惡的人格已經夠可怕了,但是他竟然還可以幻想出這個多個人,自己和自己過著其樂融融的生活。
方楚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一分鐘都不想在這裏多待。
剛要出門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從後面喊住了他:“方楚。”
方楚回過頭,對上青年漂亮幽深的雙眸,祁真看著他,認真的說了聲,“謝謝。”
方楚神色有些複雜,其實他並沒有幫什麼忙,就算要謝也是謝謝郁司澤啊,但是他看著祁真,到底不好意思發作,畢竟這些應該也不是他希望的……
於是他說:“沒什麼。”
祁真笑了下,深深看著他,不,你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方楚轉頭匆匆和郁司澤離開了,呼吸著外面的空氣才覺得鬆了一口氣,難怪這個別墅感覺怪怪的,因為根本沒有那麼多人生活的痕跡。
祁真回到樓上,表情平靜的看了看牆上的畫,半晌,輕輕勾起唇角,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很淺的笑容,喃喃道:“看起來,乾淨多了。”
他回到二樓的書房,打開抽屜,在便簽上輕輕寫下兩個字:方楚。
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還沒有辦法那麼快從這裏解脫出來,如釋重負的感覺真輕鬆純粹啊……再也不必困擾、迷惑、猶豫不決,終於擺脫那些令人厭惡的暴戾、優柔寡斷、和懦弱善良……
他推開窗戶,從這個角落,剛好可以看到方楚離開的背影。
那張俊美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深邃詭異的笑容,似乎有些落寞,有些感慨,有些悲傷,還有些興味……
那句謝謝,是出自我的真心。
既然你能解放我,應該也能解放這個世界,真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