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喵八聲
陸垂野嘶了一聲,高高揚起手,薑予害怕的閉起眼睛,睫毛輕顫的微微仰頭。
他心口一熱,曲起食指輕輕的在他額頭敲了下:“走了。”
薑予一怔,迷茫的朝他眨了下眼睛,不……打了嗎?
陸垂野拉起他手臂往肩膀上一攬,另一隻手摟著他的腰:“別看我,看路。”
薑予呆呆的點了兩下頭,感覺自己脖子裡隱約有個哢吱哢吱的齒輪,鏽跡斑駁反應遲鈍,只能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他欲哭無淚的眨了下眼睛,他也想看路啊,可他離自己這麼近,手還放在自己的腰上,呼吸進出的全是他身上的乾淨氣味,和無所不在的壓迫。
陸垂野只要站在他旁邊,就已經讓他覺得沒法呼吸了,哪裡還能分神去看路。
薑予看著他的側臉,睫毛深長漆黑,下顎骨弧形好看,連略微滾動的喉結都讓他腿軟不已。
“我好看嗎?”
陸垂野突如其來的低笑把薑予嚇了一跳,耳朵尖一紅,遲疑的點了點頭。
陸垂野一怔,笑道:“小孩兒。”
非音的樓層比較高,樓梯級數也頗多,兩人一步一個臺階緩慢的往上走,薑予借著他肩膀的力道,像個兔子一樣一跳一跳的走過一半,呼吸已經有點亂了。
陸垂野再次發覺,他是真的缺乏鍛煉,跑步不行,上個臺階也不行。
就他這樣,幹什麼能行?
嘖。
薑予儘量壓著呼吸和胸口的起伏,陸垂野走的很慢,幾乎都是等他歇了口氣才又領著他往上一步。
因為有些事,他對整個娛樂圈都沒什麼好感,而自己又是現在娛樂圈最不討喜的“小鮮肉”。
整個非音都知道,他是最不受陸垂野歡迎的,從第一次他直播被撞見,到後來他告誡自己用這個圈粉沒意思,幾乎就沒有什麼交集。
非說有,就是那次不經意的早飯,以及那場讓他現在想起都臉紅心跳的配戲。
他雖然不待見他,可到底也還是公事公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就不讓他參與配音,雖然……每次都是留給他一個略微泛著冷意的背影。
上次吃早飯時是,天臺那次也是,薑予抿了抿唇,想不到該用什麼辦法,讓他對自己稍微改觀。
更努力一些行嗎?
他不敢多出現在陸垂野面前,生怕他察覺自己是因為他來的非音,又怕他總出現在他面前惹他厭煩。
只是,他那樣骯髒的過去……
“哎?薑予你腳怎麼了?”溫曉子皺眉看著他一蹦一跳的上臺階,眼神瞥見陸垂野時又嚇了一跳:“握草你個老東西竟然還能扶小孩兒上樓梯,幹嘛?日行一善啊。”
陸垂野半笑不笑的看了他一眼:“有沒有點眼力,過來扶著。”
溫曉子哦了一聲,甩著略胖的身體爬上樓,接過薑予的手臂攬著:“你腳怎麼傷著的,要是不太方便就請幾天假也沒關係,回頭缺的課找機會再補上,不急在這一會,腳傷要是落下毛病可不好治。”
薑予點頭:“謝謝溫老師,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沒關係的,我自己有分寸。”
陸垂野涼涼的瞥了他一眼,怎麼跟溫胖子說話的時候,就那麼穩重一點不慌?
他這整個工作室,薑予跟老丁談得來,跟溫曉子談得來,就獨獨怕他一個?
他這輩子就沒得到過這種單獨被人拎出來害怕的待遇。
薑予每次看見他跟耗子見了貓似的,恨不得躲到螞蟻窟裡躲著,真特麼日了狗了。
陸垂野嗤笑了聲:“你的好學生,學習拍戲兩不誤,威亞砸傷了還堅持來上課,你不給頒個獎狀?廢物點心。”
溫曉子本來正笑意盈盈的聽他嘲諷薑予,末了一句突然禍水東引,立刻炸毛:“這你都能拿來噴我,你有病嗎?”
陸垂野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走了。
溫曉子看看他又看看薑予,半天蹦出一句:“你說他是不是有病?”
薑予抿了下唇,沒敢接。
兩人站在樓梯半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薑予既然來了那還是要上課的,去樓上算是怎麼回事,可下樓……
溫曉子看著樓梯口腹誹:陸垂野個老狗幣,你本來想帶他上樓幹嘛啊!你不講清楚就把人扔給我,我特麼往哪兒送啊!
你不帶學生,就別添亂啊!
薑予看出他的糾結,咳了聲從他肩膀上抽回手,略微冷下臉,疏離又禮貌的點了下頭:“溫老師,我先下去準備上課,您不用管我了。”
溫曉子看了看挺陡的樓梯臺階,“我送你下去?”
“不用。”薑予搖了下頭,扶著樓梯扶手慢慢的跳轉了個方向,一點一點的下了樓。
溫曉子站在樓上,看著他高挑偏瘦的背影,想起他第一天來報名的時候。
薑予帶著墨鏡口罩,脖子上簡單的格紋圍巾,深色大衣襯得整個人細長高挑,往那兒一站跟來選美似的。
溫曉子當時還想這哪家小孩,遮的這麼嚴實裝明星呢?結果一摘墨鏡口罩,還真是個明星。
他那時頭髮微長,額前散落幾縷微卷,扇形眼皮微垂,長得是真漂亮。
溫曉子和他打招呼,示意他坐。
薑予頷首,朝他露出一個微笑。
溫曉子是頂著電影學院電影學專業博士研究生身份的,圈內朋友不少,從金字塔上的影帝到幕後製作,交友廣泛。
他看人很准,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這個笑雖然不是發自真心,卻也不是虛情假意。
薑予臉上的笑意和肢體表現,他簡單掃一眼就知道是不是演出來的。
這小孩兒其實不是很適合娛樂圈。
他太乾淨了,非要類比,就像是蓮藕,出淤泥而不染,身上有股深不見底的黑,也有種極致的白。
不過就因為這樣,他才是唯一有資格來非音的演員。
此時距離工作室搬遷不過幾個月,溫曉子答應薑予來是存了心思的。
他把賭注押在了薑予身上,相信他能把非音的形象掰回去,但卻忘了一件事,工作室的老闆陸垂野。
不光是上次那件事,從一開始他就對娛樂圈的人沒什麼好感。
這麼多年配音演員背的鍋太多了,就算是他,也免不了被掘祖墳。
他招姜予進來,平白無故要承受陸垂野陰晴不定的嘲諷,這是他唯一忽略的,一直想找機會跟薑予說清事實。
唉,真是造孽。
**
溫曉子推開中控室的門,看到陸垂野正在裡頭配一部國外老電影,難得在他臉上看到了一點表情。
他右手握拳放在下巴和脖子之間,隨著他開口的音節略微使力攥緊。
播放機上的畫面詭異又陰暗,溫曉子拿起監聽耳機,略微靠近了耳邊,“你相信冥冥之中有誰在指引我們的命運麼?就連時間都被這種力量所操控。生命的極致其實是……得到真愛。”
低淺的嗓音帶著些微歎息,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牽著他的意識,一步步走到那座陰暗的古堡中,聽著一個不死的男人,娓娓而談。
陸垂野低沉如訴的嗓音仿佛跨越了千年,挾著神秘虛幻,鋪陳出一副厚重的油彩畫。
溫曉子感懷:“男神和老狗幣的差距,只需要一個要臉的陸垂野。”
老A悠閒的靠在椅背上,稍稍拿開監聽耳機,笑著側頭:“他的實力你還不放心,要來親自盯著?”
溫曉子摘下耳機,小聲道:“剛剛他過來錄音的時候,臉色還好嗎?”
老A往裡看了看,笑道:“他哪天不是一個表情,嘲諷也是笑著,冷笑也是笑著,你指的臉色不好是哪種不好?”
溫曉子輕咳了聲,朝老A勾勾手指:“我覺得薑予再留在我們這兒也不大好,要不然……”
老A啊了一聲,扭頭看了眼配音間,摘掉耳機防止陸垂野那邊聽見,壓低聲音道:“你要趕他走?”
溫曉子沉默了會,難以啟齒的看了眼配音間:“本來是我私心,上次那件事總歸是我的鍋,陸垂野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我自己過不去。”
老A笑著踢了他一腳:“幹嘛,突然這麼多愁善感,他既然不怪你,那就是真不怪你。他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流氓慣了,三句話兩句嘲諷,你也沒少懟回去啊。”
溫曉子頭疼的一磕腦袋:“就是這個問題,他嘲諷我,那我能懟回去,可關鍵是他嘲諷的人不是我。”
老A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揶揄:“喲,誰能比你在三哥心裡還重要,能讓他略過你去嘲諷別人。”
溫曉子說:“薑予。”
老A:“啊?”
溫曉子有氣無力的躺在沙發上望天,和菜包一起,攤成兩堆生無可戀的貓餅。
“他總看著薑予沒有好臉色,不是嘲諷就是冷笑,再不然一天八遍的去一樓試圖勸退,人是來上課的,不是來聽他嘲諷的,長此以往誰受得了這個委屈啊。得虧是薑予脾氣好不在意,那往後他忍不了了,再去爆料說陸垂野苛待學生,那我們非音……”
老A也沉默了,“那你想怎麼辦?”
溫曉子沉吟了會:“宋正風那邊好像也開了一個配音班,要不然我跟他說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你相信冥冥之中有誰在指引我們的命運麼?就連時間都被這種力量所操控。生命的極致其實是……得到真愛——《驚情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