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黑色齊了,那其他兩個顏色呢?
而且,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這樣的一幅畫是只有被這個副本選中為第一批犧牲品的玩家房間中才有呢?還是所有的房間都有呢?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的話,現在莫奕知道自己屋子內的油畫代表著紅色,那麼必定會有另外一個房間中的油畫代表著白色,接下來就會在他們二人之中選定犧牲品。而如果是第二種情況的話,那麼這寫油畫就是有三種,而不是單獨的三幅,那麼副本的下一個下手物件就會更難估計。
莫奕凝視著那張油畫上凌亂錯落的靜物,眉心緊蹙。
他轉身走向那具屍體靜靜地躺著的大床邊,然後低頭仔細地觀察著,尋找任何一絲自己之前可能遺漏的線索——
而就在這時,莫奕似乎注意到了什麼,目光在屍體的上半身久久地停留著。
這具屍體身上穿著的是一條雪白的睡裙。
要知道,這個死去的玩家是一個新人,那麼她絕對不可能帶著專供自己晚上換的睡裙進入副本,即使房間中準備了晚上睡覺時可以更換的睡裙,也很少會有人心大到直接貼身穿上——畢竟這可是在危機四伏的副本當中啊。
那麼,這身睡裙很有可能是她死後在被換上的。
莫奕伸手摸了摸屍體身上穿著的睡裙,絲綢流水般的質地在指尖流過,睡裙邊緣的紋飾精美而華麗,很顯然價格不菲。
他在燈光下細細地觀察著裙角的布料。
只見那雪白的絲質表面隨著他的動作的變化而閃動著隱隱約約的微光,上面似乎繡著一個不太清晰的圓形圖案,似乎……正是那封邀請函背後的家徽的圖樣。
莫奕放下手中睡裙的一角,沉黑的眸子中閃動著思索的神色。
他抬起頭,在房間中尋找著什麼——
既然玩家現在穿著的是不屬於她的睡裙,那她自己的衣服又到哪里去了呢?
正在莫奕開始在房間中翻箱倒櫃地尋找的時候,耳邊突然遠遠地傳來一聲尖叫。
那聲音被古宅內幽深而死寂的走廊削弱,穿過厚重而古老的牆壁傳到耳邊,聽上去猶如撕碎遙遠夢境的尖銳嘶鳴。
莫奕愣了愣,和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聞宸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便轉身向外跑去。
——聲音似乎是從樓上傳來的。
二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跑去,剛剛跑上樓梯之後就看到幾個玩家圍在一個大敞著門的房間門口,探頭探腦地向房間內看去。
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在鼻端。
莫奕放緩了步伐,慢慢地走到房門口,目光穿過站在身前的玩家,向房間內看去。
房間內豪華奢靡的裝飾在眼下看起來彷彿被染上了一層不祥的死氣一般,屋子內陰冷的溫度順著敞開的門向外擴散,令人裸漏在外的皮膚都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從這個角度,正好能夠看到房屋正中的那張大床上,凸起一個人形的輪廓。
莫奕分出心神,仔細地聽著一旁發現屍體的新人斷斷續續的描述,在心中將事情發生的經過梳理了出來——
這個玩家並沒有在剛才發現第一具屍體的時候和其他玩家一起去圍觀,因為太過膽小,所以她在聽到吵鬧的聲音之後,只是走到門口就猶豫著停下來了,只敢待在門板附近傾聽著門外的聲音,直到喧鬧聲散去才放下心來。
而就在這時,隔著門縫,她嗅到了血腥味,戰戰兢兢地推開門偷看的時候,發現對面的房間門開著,壯著膽子走近去看……發現房間中的人已經死了。
莫奕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確實,這兩間房間正好是門對門。
他不再集中精力聽那個新人由於嗚咽而不連貫的描述,而是分開人群走到床邊,低頭仔細觀察著屍體。
著具屍體是男屍,和之前那具的死法基本相同,也同樣穿著一條雪白的絲質睡裙,從睡裙中露出來的皮膚都是皺皺巴巴一片焦黑,幾乎看不出本來的樣貌,身下的床鋪被鮮血浸染成濃黑的顏色,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莫奕伸手摸了摸床鋪的表面——觸感略顯幹硬,上面的一層鮮血很顯然已經凝固。
有很大概率是和上一具屍體的死亡時間相同。
莫奕彎腰扯起睡裙的一角,在燈光下稍稍變換著角度——銀白色的圓形暗紋若隱若現。
他放下手中的布料,然後轉身快步走到房間的進門處,凝神看向那副掛在房間牆上的油畫,只見上面畫著狂風暴雨中的漆黑海洋,上面黑與暗藍色在電閃雷鳴中狂暴地交匯舞動著,每一絲筆觸都細膩而動感,幾乎能夠讓觀看著的人嗅到海洋上冰冷鹹濕的潮氣。
莫奕伸手摸了摸畫布,然後看向自己的指腹,一絲黑色的濕痕沾上了自己的指尖。
他的目光凝重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又一陣人聲的喧嘩傳入了耳中,莫奕扭頭循聲看去,只見另外一波玩家也找到了現場,蜂擁般地圍攏了過來——而趙南和李望赫然在列。
莫奕眸色平靜,目光冷淡地在來人的身上劃過,然後面不改色地收回了目光。
而那些圍觀了之前事情經過的眾人的反應,就遠沒有莫奕那麼淡定了,趙南的目光在莫奕身上頓了頓,然後尷尬地迅速挪回了視線,而走在人群末尾的李望則面色蒼白地捧著他仍舊紅腫的手指,目光躲躲閃閃地不敢直視莫奕,只是偶爾在看不到的角度隱晦地惡毒而嫌惡的一瞥。
聞宸站在莫奕的身旁,輪廓冷硬的眼眶被陰影覆蓋,猶如一道沉默而存在感極強的影子一般,他注視著眼前的一幕,冷冷地眯起眼眸,整個人的氣場變得危險而陰鬱,彷彿是下一秒就能出鞘的利刃。
莫奕沒有看他,只是伸手輕輕地按住了聞宸冰冷的手背。
溫熱而乾燥的手心與冰冷的肌膚貼合,幾乎能夠感受到溫暖掌心內紋路的起伏與觸感。
聞宸微怔,緊緊地繃在顴骨上的皮膚與面部輪廓上的肌肉似乎瞬間柔和了下來,籠罩在身上的陰鬱被沖淡,他垂下眼簾,又重新變回了那道沉默的影子。
但靜靜地垂在身側的手指卻反手捉住了莫奕即將抽離的手,冰冷修長的手指插入莫奕的指縫,然後用力在手背上扣緊,掌心和掌心之間的空隙被填補的滿滿當當,每一絲紋路與肌肉的起伏都如同齒輪般嚴絲合縫地咬在一起。
莫奕掙了掙,沒有掙開,索性隨他去了。
反正現在連櫃都出了,現在在眾人面前再拉開距離也未免太遲了點。
——莫奕的面色坦然而沉靜,破罐子破摔地想到。
趙南在和那個依舊哭哭啼啼的新人聊了兩句之後,走到床邊仔細地觀察著床上的屍體,困惑地皺眉沉思著。
莫奕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那張油畫,動作毫不遮掩地用空餘的那只手熟練地在畫框後面摸索了一陣——熟悉的紙條落在了他的手心裏,皺皺巴巴還落滿了灰塵。
站在他身邊的眾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都不由得把目光集中在莫奕的身上。
莫奕低頭在紙條上掃了一眼,他對上面的字跡已經熟悉起來,不怎麼費勁地辨認出了上面的詩句:
“我要將我那酷愛陶醉的腦袋,埋進這海套著海的黑色大洋。”
果然——“黑色”。
趙南也注意到了莫奕的動作,急切地大步走了過來,然後又猶豫地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似乎斟酌著想要說些什麼。
莫奕懶得和他扯皮,將那張紙條粗略地折起之後丟給了趙南。
趙南完全沒有想到他突如其啦的行動,還沒有出口的話語卡在了喉嚨眼裏,只顧得上手忙腳亂地伸手捉住了那張緩緩飄落的紙條,面容看上去一時有些狼狽。
莫奕將自己身體的重心靠在聞宸的肩膀上,淡淡地說道:
“你們都回去看看自己房間裏油畫後面藏著的紙條,副本應該是按照這個殺人的。”
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至少從現在看是這樣的。”
眾人都不由得悚然一驚,脊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如同看著怪物一般地注視著莫奕。
莫奕挑挑眉,說道:
“所以……你們現在還看著我幹什麼?”
眾人都不由得一驚,瞬間明白過來,然後提心吊膽地向自己的房間奔去。
趙南有在原地躊躇了一陣,然後向莫奕低聲說道:“那個……多謝你的線索了,之前的事情……”
莫奕勾了勾唇角:“沒事,不用放在心上。”
趙南沖他匆匆地點點頭,然後也跟著其他玩家的身影向著門外跑去,剛才盡力掩飾的焦急之色浮上臉頰,步伐匆忙地跑去看自己房間中油畫背後藏著的死亡紙條。
房間中很快就剩下莫奕和聞宸兩個人了。
聞宸扭頭看向莫奕,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打破了寂靜:“我以為你不準備告訴他們?”
莫奕臉上淺淺的笑意如同陽光下冰層一般消失,只剩下深海般平靜的莫測,他點點頭:
“是的,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
現在第二個死者的出現證明了他的第二種猜想——這種猶如死亡預告般的油畫並不是只有三幅,而是多幅,但是三色素描卻只有三種顏色,所以每個顏色的分佈和數量都是不確定的,與其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摸索過去,不如讓玩家們自己動起來,然後等著線索送上門。
畢竟……當玩家們發現自己無法解讀紙條背後的內容,自然就會來尋求他的幫助。
莫奕微微垂下眼簾,目光靜靜地落在門口黑暗與光明交匯的地方,面容平和而漠然。
再加上……按照現在其他玩家們的進度,怕是在找到副本殺人規律之前就會死個大半,而這對之後這個副本的發展的非常不利。
婚禮將在兩天之後舉行,而副本規定的存活時間是卻遠長於此。
而這件事總是令莫奕感到隱隱的不安。
——不過,不管事態如何變化,兩天之後的婚禮一定會是一個巨大的節點,這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