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最好是簡單明了,廢話不要太多。”
“好的!”王道覷了身邊一向不大愛開口的洪流一眼,揚起了頭:“公子不是命令我到邙山腳下的廢宅……”
“剛要你少說廢話……”
“嘻!只一句,算開場白,做文章講究起承轉合,起個頭,下面承接的是正話。”
“快說!”韋烈喘了口氣。
“我先在廢宅大廳的破木櫥裡窩了兩個時辰,吸足了霉氣,沒見動靜,後來我覺得木櫥不妥,很容易被揪出來,於是換藏在天棚頂上,又是兩個時辰,餓得想抓蝙蝠吃,正在頭暈眼睛花的時候,那兩個老鬼出現了……”王道故賣關子,話聲突然頓住。
“後來怎樣?”
“差點要了我的命。”
“你被他們發現了?”
“不是,是兩個老鬼居然隨帶酒食,在大廳裡吃喝開了,酒香菜香加上啜酒嚼菜的聲音,我愈聞愈餓,愈聽愈受不了,肚子裡在冒火,差點昏過去……”
“王道”洪流在一邊忍不住了:“你再廢話連篇,我把你砸扁,扔到水溝裡涼快,不信再嚼舌頭看?”
“老哥!”王道斜睨了洪流一眼,“這是實情,能不向公子稟報嗎?少耍狠,當心以後我不給你好酒喝。”說完,又正視韋烈:“公子,說到正題了,‘天殘’和‘地缺’這兩個老兒過足酒隱之後話可就多了,我從他倆的談話中聽出他倆遠涉大漠到中原來的目的是找‘無憂老人’,說是寶鏡藏珍的鑰匙在他的手中。”
“噢!原來他們是為寶鏡藏珍而來……”韋烈皺眉深思,久久才開口:“無憂老人是一甲子之前的人物,一甲子之前就已被稱為老人,他還會活在世上?”
“這……不知道,也許是要找他的傳人。”
“無憂老人有傳人嗎?”
“沒聽說,不過……他們已查出老人當年藏身的地方。”
“什麼地方?”韋烈雙睛一亮。
“白馬寺後面山上的一座古墓,兩個老鬼天天上山找,看樣子還沒找到,聽口氣,他們是不達目的不休。”
“嗯!”韋烈深深點頭。
“公子,不會……又派我去古墓吧?”
“你說對了,就要你去找古墓。”
“我的媽呀,公子,要我一座一座去鑽?”
“不管用什麼方法,反正你是行家。”
“這……看來只好認了,公子,你也在尋寶?”
“了什麼願?”
“不要多問,將來你們會明白。”你們二字包含了洪流在內。
“公子,有人來了!”洪流低低說了一聲。
韋烈抬眼掃瞄了一下,口裡道:“梅花劍客方一平,他怎麼會跟蹤而來?照老規矩,快,別讓他看清你們的面目。”
洪流與王道互望一眼,雙雙出手攻向韋烈。
方一平漸行漸近。
幾個近乎誇張的大動作照面,王道翻倒,洪流踉蹌而退,顯示他倆完全不是韋烈的對手,然後,兩人兔起鶻落,越野逸去,表演得非常精采,韋烈兀立原地不動,不論方一平是什麼來意他根本不在乎,只是他又想到了化名“紫娘”的司馬茜,並非對她生了情愫,而是下意識地滿足對亡妻小青的思念,雖是影子,卻是活生生的。
方一平已到身前,抱拳,神色很平和。
“韋兄,很幸運地找到你。”
“方兄找在下?”
“是的。”
“有何指教?”
“特來向韋兄致歉賠罪。”方一平誠形於外地說。
韋烈大感意外,“梅花劍客”方一平以一套梅花劍法揚名扛湖,少年得志,自視極高,是個很傲的武士,居然巴巴地找來賠罪,這種胸禁值得激賞。
“不知方兄所賠何罪?”
“午間在群英樓小弟一時不察,對韋兄無禮冒犯,事後想起,不禁汗顏,因而特來向韋兄賠罪,希望韋兄能予海涵。”
說完,又抱了抱拳。
“方兄言重了,一點小誤會,在下不會在意,江湖道上山不轉路轉,時時都會見面,在下並非心胸狹隘之人,這點誤會算得了什麼,哪值得方兄加此認真,反而使在下感到慚愧。”
說著,還了一禮。
“這麼說,韋兄是原諒小弟了?”
“談不上原諒二字,根本就沒事。”
“韋兄如此大量,小弟不能不坦誠奉告,紫娘乃是小弟師妹,一向嬌縱任性,所作所為難免貽笑大方,蒙家師青睞錯愛,小弟和她已定了名份,只待擇吉成婚,是以……小弟對她的言行難免苛求,韋兄勿見笑。”
“在下不知方兄與紫娘的這一層關係,沒有避嫌,倒要求方兄見諒。”
“好說,不敢。”
韋烈表面平靜如恆,但內心已起了很大的激盪,想不到司馬茜已經名花有主,今後還拿她來慰藉對小青生死相思之苦嗎?一陣幻滅之感襲來,上天何忍,連這麼一點點假象都吝於賜予而要加以摧毀?
“對了,剛剛那兩個……”
“不長眼的小角色,居然無事找碴,懶與計較。”韋烈輕輕一語帶過。
“韋兄肯賞光與小弟共進一杯嗎?”
“對不住,在下還有事,改日再奉擾如何?”
“好,既然韋兄還有事,小弟就不再打擾,告辭!”
抱了抱拳,飄然而去。
韋烈望著方一平飄逸的身影,喃喃自語道:“是一個不俗的武士,值得交一交,只不知他是否表裡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