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二
胡天沒和出家人打過交道,也不知此間佛門是否另有規矩。此時便只得照樣畫瓢,雙手合十還禮,念了句佛號。
卻聽小沙彌又道:「師兄有禮。」
胡天立刻放下手,心道誤會了。
胡天解釋:「小師父,我就是圖方便剃了個禿……短髮,不是出家人。」
小沙彌聞言:「阿彌陀佛。原來如此。貧僧一路行來,聽聞有僧人做得好買賣,甚覺不妥,方尋來相勸。未曾想是誤會,唐突了。」
胡天告罪:「也是我一時沒想周全,就把腦袋上的毛給剃乾淨。沒想到之後鬧了笑話,別人的都當我是出家人。我解釋不過來,只好隨便他們去講了。」
「倒是世人著相。」小沙彌好說話得緊,又說,「小僧多有得罪,告辭。」
說完,小和尚又行一禮,灑然離去。
天已黑透,路上行人稀少。
胡天看了看,關門進店點了燭,整理明日要賣的東西,又叫出蝰魯來。
「你居然還怕和尚?」
蝰魯冷哼:「本王只是不喜歡禿驢罷了,何來一個‘怕’字!當年人族與魔族在絳竺塘一戰。人族糾集佛宗多少人,本王可曾少殺過一個?」
胡天驚道:「還打過架啊。誰贏了?」
蝰魯哽了哽:「未分勝負。」
「別介是你們輸了吧?」胡天拆臺。
「放屁!」蝰魯很是不高興,「若不是菩回老禿驢自尋死路爆了自己,魔族是定能贏的!」
「還有這麼個英雄好漢,實在厲害。」胡天講著話,開了一個木盒。
木盒內襯紅綢,其上一對白亮兵刃。單個看來,猶如大小兩瓣月牙倒置疊放。其中空隙一邊綁著麻繩,應是手執之處。「月牙」對外的邊開刃,外突四角均是尖銳異常。
胡天不識貨:「這是個什麼東西?」
蝰魯:「此乃子午鉞,且近點,讓本王看材質。」
胡天便將左手握拳,捶在了那雙兵刃上。
半晌蝰魯聲音冒出:「成了。」
胡天提起手,蝰魯做老師:「當是上品銅菁所製。可惜冶煉火種是下品。倒是毀了這材料。」
胡天卻只關心價錢:「能賣多少?」
蝰魯思忖良久:「此物在這鋪裡也算是上上品了,可進地支亥級。你倒可以留著使。」
胡天翻白眼:「什麼位址海基,我又不會用法器。」
這也是蝰魯憂心之處,榮枯的殼子吸收靈氣很是穩便。但不知為何,胡天卻不能如其他修士一般,將靈氣靈活使出來。
開始蝰魯只當這是胡天沒有學功法的緣故,其實不然。
「不會用也要學,哪兒有修士不能用修行之力的。」
蝰魯提及此,氣不順,「怎麼你就偏偏不能行,你拿這這雙子午鉞再試試!將靈氣自體內調出,注入其中!」
「得咧,我再走一個。」
胡天對玩從來不抗拒,拿起雙鉞。雙手向前抬頭挺胸直了腰,氣沉丹田,屈膝向下,紮了個馬步。
這全貌蝰魯不得見,只管呵斥:「使靈氣,集中精神,用力用力!」
胡天便「呼呼呼」吹氣。
那對子午鉞卻在胡天手上半晌無動靜。胡天抱怨:「行不行啊呼呼呼,我腿要麻了。」
蝰魯聽著胡天「呼呼呼」,煩躁:「你生魔胎啊!吹氣有屁用,換個詞!」
胡天乖巧,換詞朗聲道:「打哪兒跌飛打哪兒跪下跪平躺好……」
「你這念得哪門子經!」
這還不滿意?
「那就再換一個,」胡天想了想,「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閉嘴!」
胡天這徒弟教得蝰魯滿腦門子只有氣。蝰魯一怒之下,又回去了。
「一言不合就躲起來,倒是把價格先告訴我啊。」
胡天嘟囔著直起身來,將子午鉞放回盒子裡,再將剩下的物品整理一番。
此時外面打更人走過,梆子「咚咚」兩聲響。
這便是二更天了。
胡天琢磨收拾收拾,去睡覺。
卻聽門外打更的人說話:「小和尚,你可是來找胡掌櫃的?」
胡天心道,今天是走了禿頭運?怎麼一個接一個的來?
胡天有心不搭理,打更人卻熱心:「這便是胡掌櫃的店,你去敲門便可。」
如此還不算完事兒,接著這打更的還嚷嚷起來:「胡掌櫃胡掌櫃,你同門來……」
這般吵鬧,吵醒鄰里,開罪了人太不值得。胡天少不得去開門,心道再去解釋一遍。
然則拉開門,胡天傻眼:「小師父,你怎麼又回來了?」
門外的小沙彌正是方才離去的那一位。
此時小沙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僧自小有些不識路。加之天黑,未曾想又走回來。」
原來還是個路癡的小和尚。
打更人熱心腸:「這最近的寺,也得走個十多里。你為何捨近求遠,不如在胡掌櫃這裡留宿。大家都是同門嘛。」
同門才怪!
胡天想了想:「能繞回來,也是個佛緣了。小師父要是不嫌棄,就在我這兒住一夜。就是吧,就是吧,我這兒沒床。」
沈桉走時將後院的屋子都緊緊鎖上。這些日來,若天晴,胡天就在院裡睡;若天氣不佳,胡天就在前店地上躺著。
小沙彌倒是不嫌棄:「阿彌陀佛,多謝施主。」
胡天將人請進屋裡來,又要去拿博古架上的好茶器。
小沙彌立刻說:「施主不必勞煩,我用過夕食,現下給口水喝即可。」
小沙彌說著,取出一個缽盂,遞給胡天。
胡天也不矯情,接了缽盂:「你等著,我舀水去。」
進了後院,蝰魯兩個角冒出來:「你也太沒防備了!居然讓個禿驢留宿!」
胡天卻說:「多大點事兒,我還得在這街上混。算給打更人面子,得個好名聲方便做生意。而且我看小和尚也不是個壞的。」
「若他法眼無邊,看出你是個身魂不一的西貝貨。」蝰魯冷哼,「半夜便把你這妖孽拿雷峰塔鎮壓了。」
胡天暗自決定,日後不給蝰魯講《白蛇傳》了,改講《西遊記》吧!
胡天道:「說不得他法眼無邊看到你,先把你砍了。」
胡天說完取好水,進了店。
胡天將水遞與小和尚,兩廂落座。
胡天想著也是該問問和尚來歷:「我叫胡天,不知小師父來自何處?」
問完就後悔,萬一他給回一句「從來處來,到去處去」,這就白問了。
好在小沙彌實在:「小僧自幼在十方立妙院修行。因資質愚鈍,法名智回。」
胡天好奇:「十方立妙院是個寺廟?」
智回微微一愣,又好脾氣解釋了十方立妙院。
這只怪胡天是個外來戶。十方立妙院是大荒界最大的寺廟,久負盛名。只要提起「十方立妙院」,大荒界是無人不知的。
胡天聽得智回講,十方立妙院距此地有千里之遙,瞠目結舌:「這麼遠?你師父居然安心放一個路癡自己來?啊,得罪得罪,沒惡意。」
「施主過慮。」
智回好脾氣,「也非師尊不愛護。只因一來,我日間發一夢,得佛指引,言我在此方有大機緣。二來,主持近日察覺此方有異動,似有秘境靈力波動,恐有大災。故而派我前來。」
胡天心道,靈力波動,別是沈老頭和那個鬼修搞的吧。
小沙彌又道:「說來也怪,我一路尋來,竟十分順當,只是不知為何到此又尋不到路了。」
胡天:「肯定是因為天黑。你今天睡上一覺,明天就哪兒都能去了。」
「借施主吉言。」智回笑。
兩人又講了幾句,胡天拖了被褥來,分了床被子給智回。又將自家的被子鋪在地上,就地躺下滾一圈。
胡天也不管智回小和尚,自己閉眼呼呼大睡。
許是晚間多看了智回的光禿腦袋,胡天竟做了個夢。
夢裡一個人趴在地上,披著黑色衣袍看不清面目,頭髮倒是鋪了一地,黑漆漆不難看。
那人伸手氣哼哼地吼:「嗷!」
「嗷!」胡天嚇了一跳,「老姐,有鬼啊!!!」
胡天猛然坐起來。天已大亮,老姐沒見到,只見智回打外間回來,手裡拿著兩個大饅頭。
智回講:「施主醒了,承蒙昨日留宿,方出門買了吃食。施主若不嫌棄,也吃一個。」
老姐也好,老鬼也罷,立刻被胡天都拋到了腦後。
吃罷,胡天將智回送到店門前,笑說:「別再迷路走回來了啊。」
智回雙手合十彌:「阿彌陀佛,迷津自有渡,不識路也無不可。」
胡天贊道:「這句挺不錯。」
送走了小和尚,胡天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他叫了蝰魯出來:「我都忘了,咱們該搞個地圖來,日後我也好逃啊。你給我畫個去寸海渺肖塔的路線圖吧。」
蝰魯卻不言語,半晌方道:「寸海渺肖塔所在,離此處甚遠。本方世界有三千界,每界之間由界橋連接。近日你倒是可以打聽,大荒界的界橋在何處。」
胡天不太明白「界」是什麼。
這個蝰魯倒是爽快講給胡天聽:「界乃是一方天地,不同的界有其運行規則……」
如此這般講了一通。
胡天聽得昏頭轉向,只把界當成星球理解了。只是這裡的星球過個橋就到,方便得很。
胡天在心裡感嘆世界真奇妙。
蝰魯囑咐:「切莫對人講起寸海渺肖塔。此間人淺見寡識,提及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胡天點頭:「好,等會兒來人了,我就問大荒界的界橋在哪兒。」
誰知胡天剛拉開門板,徒然遠處「轟隆」一聲巨響。接著傳來驚恐的叫喊。
「快跑啊!妖獸發狂襲人啦!!!」
頓時雞飛狗跳,哭喊交織成一片。
有人吼:「快給萬令門報信!」
又有人哭:「那妖獸就是從萬令門方向一路奔襲而來的。」
胡天跑回後院,三兩下上樹,果見遠處有一大坨陰影疾速向此處奔來。第五季雜貨鋪似乎是它必經之地。
那陰影看著像個大臭蟲,身體頗重,挖土機一樣往前拱。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廢墟痕跡。
胡天心裡打了個突。
此時外街有人看到胡天:「胡掌櫃你還不下樹快跑!!!」
胡天真是有苦說不出,把沈桉上輩子的祖宗十八代都要罵過。
怎麼跑?
他被殺千刀的沈桉用神器鎖在這裡呐!
胡天看著那頭怪獸不斷挺進,單手拍在臉上:「要死了,快給我來個奧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