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七
胡天著實被嚇了一跳,沈桉怎麼是打後門撞進來的。
又想沈桉終於回來,自己是不是該動手和這個老匹夫打一場?
胡天這就要舉起拳頭,幸得蝰魯在指骨芥子中大聲罵:「你這蠢貨,沈桉竟是個金丹大圓滿!」
胡天心裡換算,萬歃是三階,萬歃是金丹初期。那麼金丹是三階,金丹大圓滿比萬歃還厲害了。
臥槽。
胡天立刻把拳頭換手掌,呵呵乾笑:「掌櫃,稍安勿躁!」
沈桉此時提起胡天來,再待細看卻是嚇一跳:「你……你怎麼把腦袋剃禿?怎麼會變成煉氣大圓滿?為何店內空空!院裡的樹都跑哪兒去了!」
沈桉本就恨得牙癢癢,離開兩月,店變了模樣不講,連院落裡的樹都沒了,方才從天落下,差點以為走錯了地方。
現下他看到胡天又是嚇一跳,竟不知要從何問起。
只是此時事態緊急,耽誤不得了。
沈桉也不等胡天回答了,他抓了胡天只管問:「幌子可在你處?」
胡天被沈桉搖得七暈八素,只好點點頭。
「那還不拿出來!」沈桉繼續搖胡天。
胡天頭昏腦漲只要吐,暈暈乎乎將幌子從指骨芥子裡扯出來。
胡天憑空變出幌子來。沈桉又是吃一驚,抓住胡天的左手:「你的手是……芥子?為何沒有靈力波動!老朽真是小瞧了你!只可惜,現下情況緊急——」
沈桉抓了幌子,咬了咬牙,提起魚缸塞進胡天懷裡,又將他拽進了後院的屋子。
此時後院一直鎖著的屋門,自然已經打開。胡天第一次進屋還有點小忐忑。
進屋之後卻是一驚,屋內還有三位。
站著的正是近日很受追捧,全大荒修士都恨不得偶遇的那一位摘花人,易箜。
易箜臉色比前番所見更見白,且是白裡隱約透著黑。
易箜見到胡天,微微愣了下,拱了拱手:「前輩。」
胡天嘴角抽了抽,盯著他身後看。
易箜身後,站著位青衣姑娘。姑娘眉如遠山,眼似杏核,清秀娟麗,朦朦朧朧是個半透明。
胡天心道,媽呀,活生生的鬼!
易箜對胡天介紹道:「此乃在下鬼靈,晴乙。」
姑娘向胡天福了福身,胡天拱手作揖回禮。
而易箜身邊另有一人坐著,此人合十作禮:「阿彌陀佛。沈前輩,莫為難胡施主才是。」
竟然是那日迷路留宿的小和尚,智回。
胡天掙脫了沈桉鉗制,放下魚缸,雙手合十向小和尚回禮,復又問智回:「小師父,你還好?」
智回現下東倒西歪,不像是個康健的。
晴乙愧疚難安:「都怪我,連累了小師父。」
安然花生自魂朵,魂朵是怨靈生成。易箜摘花不當,又有晴乙這個鬼靈在,竟引了千畝怨靈齊聲哀號。差點讓沈桉和易箜把命交代了。
也是合該智回有此劫。
智回進得秘境時,剛巧撞上這一幕。出家人慈悲為懷,少不得念經超度怨靈。智回念了三天三夜的經,救了沈桉易箜,自己的神魂受了大損耗。
及至後幾日,各路修士聞訊來搶安然花。這三個被圍追堵截,均有損傷。智回沒半路夭折,已是佛祖保佑。
此刻卻不是敘舊之時,沈桉抖開幌子,從懷中掏出算盤,撥幾道算珠。
那幌子上一張紙浮現。
沈桉對紙道:「吾主敬啟。得安然花,采之不慎,受圍困。有同行者:鬼修易箜,鬼靈晴乙,十方立妙院智回。另,一子從天降,自稱胡天,言知秘聞,甚為可疑。盼覆。奴沈氏木安稽首。」
沈桉說時,紙上字跡立現。
胡天目瞪口呆,語音錄入!
沈桉說完,將紙疊成條狀,翻開手掌。手掌中一簇火苗冒出,沈桉將信紙點燃。信紙頃刻化作一陣青煙,又凝成蝶狀,飛起消失。
沈桉看著那蝶消失,長舒一口氣。
胡天略一琢磨,忍不住問沈桉:「您老這是寫信請救兵?」
「這個自然。」沈桉對著胡天翻了個大白眼,冷哼,「等家主一來,看你小子如何蹦躂!」
易箜憂心忡忡,看向智回小和尚:「不知能否趕得及……」
此時全界至少一半修士都在尋他們。沈桉一路奔逃之下,早就洩露了身份。此時這店也是極不安全的。只怕藏不久。
沈桉打斷易箜的話:「這信紙非比尋常,除非秘境,家主在何處都可即時收到此信。定會趕來。」
胡天忍不住拆臺:「收信是一回事兒啊。離得近麼,能趕得上?」
沈桉對著胡天翻了一個大白眼:「你以為我家家主是誰!此時也不怕你曉得,老朽家主乃是三千界中的至尊,善水宗穆尊!世間大能,去去幾界,於家主不過毫釐之距,定能趕上!」
胡天聞言心裡打了個突。
蝰魯在指骨芥子中奚落:「沒想到沈桉當真是穆椿的人,這下好了,你那夢裡認的師父來收你了。」
與此同時,善敏界。
胡天夢裡認的師父——穆椿頭戴斗笠,身著蓑衣,手執釣竿立于溪澗邊。
一道灰蝶緩緩落到她面前,化作一張信箋。
穆椿伸手捏住信箋。
她身後,一月白長袍的男修道:「碟雨洞虛箋?師叔您真是闊綽。師侄也沒幾張用,你將它給家奴使。」
「忒多廢話。」穆椿收了釣竿,「活捉那條旺冠蜥,我改制搜魂羅盤或要用它。」
月白長袍的男修垂手應是,又道:「只是師叔,那事……」
「待我處理了大荒界的事,自會替你去找那人講。」穆椿說完,對著虛空道,「回信沈桉。」
青煙重聚出一張紙。
穆椿扶住蓑笠:「撐住,就到。」
那回信瞬息便是到得大荒界,沈桉面前。
沈桉激動不已。
指骨芥子中,蝰魯對胡天道:「穆椿見過榮枯,也定不能容人冒充她徒弟,你且快跑。」
胡天心涼了半截。蝰魯都是如此說,可見來者真不是善茬。
胡天思量著如何溜之大吉,外間忽有人拍打店門:「胡掌櫃可在否!」
一聽聲音竟是萬令門的人。
「這群人來做什麼。」胡天沒好氣,心道又是萬令門又是穆椿,真是催命鬼上門。
沈桉身心俱疲:「胡掌櫃你去看看,沒事就打發走。」
「莫去!」晴乙是鬼靈,很能斷善惡。
她飄到胡天面前張開雙手攔住胡天,又對沈桉道:「沈前輩,門外來人似乎和那些人是一夥的。而且那群人追來了,有金丹期往此處趕來。」
「怎麼連此處也暴露?」沈桉大怒,抓了胡天,「是不是你告密!」
胡天現下逃不得還要被誣陷,氣不打一處來:「你放屁。萬令門放集卯蟲害我,我差點沒死。店爛了,也是那隻蟲子來時砸的。」
晴乙閉眼再睜開,滿面憂色:「東面來的那隊人,彷彿在商議結盟。大荒三個仙宗結盟要奪安然花,已有七個金丹期在路上了。」
沈桉大罵:「也不怕一朵花不夠分。」
胡天一聽,要完球,此番真是如何都跑不得了。
易箜直在地上轉圈:「這可如何是好!穆尊怎生還不來……」
「說是就來,這才多久,就是金仙也要走片刻吧!」沈桉如何都是見不得人說穆椿不好。
不等沈桉再說話,外間砸門聲又起。
有人叫:「沈桉,我等已知你回來了。莫再躲躲藏藏,只消將安然花交出即可。」
晴乙感應強大,對沈桉說:「是萬令門人,還有追殺我們的人。」
「萬歃那老賤人!」沈桉抓住幌子咬牙切齒,「也敢肖想家主東西。不行,不能冒險——」
沈桉似打定了主意,他說完,快走幾步架起智回向外。
胡天抱起魚缸追,到了殘破的水缸邊:「你等等,你先把犾言禁綬解了啊!不然我往哪兒跑?」
沈桉哽了哽:「神器之禁哪有什麼解法。當日下禁,禁綬一頭在你神魂中,另一頭我捆在了鏡魚身上。你只消抱著魚缸即可去任意地方。」
胡天聞言大怒,只想把魚缸砸到沈桉腦殼上。
沈桉卻把智回交給易箜,自己拿出幌子念念有詞。
胡天只得抱緊魚缸,又招了兔子來:「你們還是別跟我……」
話沒說完,五隻兔子撓手臂爬衣裳咬褲腿,胡天只好把它們全揣進衣服裡。
一時沈桉念完咒,他將幌子鋪在了水缸上。幌子上字跡一閃,成了個門。拉開,中間露出一條地道來。
胡天看著地道,嘖嘖稱奇。怪道沈桉如此珍惜這方幌子,既能生出信箋,還能變作地道來。
沈桉抓了胡天就扔下地道:「你打頭!」
接著又讓易箜扶了智回進地道。
待到沈桉自己要進去,卻聽天上一聲吼:「老賊,休跑!」
便是從天一道金光直砸上了幌子。
易箜只聽得沈桉一句「去界橋」,地道入口便驟然消失了。
幌子被打爛,字跡碎成一片。
沈桉一看頓時面目猙獰,掏出算盤回身沖上:「匹夫,納命來!」
地道裡,四下燭光亮起,易箜直直看著入口消失的地方。
胡天跑回來:「怎麼了!沈老頭沒下來,門怎麼沒了?」
智回嘆氣:「有人施法,損傷了法器,入口消失了。」
晴乙說:「七個金丹期,沈前輩怕是凶多吉少。」
易箜突然發起癡來,推開智回,要去刨土。
胡天急忙沖過來,卻抱著魚缸不好扶,只得用後背接住智回,沒讓他撲到地上去。
智回倚著胡天,半坐在地上,勸:「易小施主,不成的,法器開鑿的地道,挖不出去的。」
易箜卻不停:「若沒有沈前輩援手,晴乙早就死掉了。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
智回嘆氣。
晴乙也似乎急了,圍著易箜團團轉,要哭的樣子。
胡天大喊:「臥槽,你聽聽人話!七個金丹期,你個弱雞回去也是送死!說不定還給沈老頭拖後腿啊,你刨什麼土,想讓大家都給你陪葬嗎!」
胡天懷裡拽著兔子,手上抱著魚缸,後背還靠著個和尚。不堪重負。卻勻出一條腿來,對準易箜就是一腳。
直把易箜踹趴在地上,胡天顫顫巍巍放下魚缸,扶智回坐下。自己跑上前,對準易箜又是幾個大耳刮。
胡天扇完問易箜:「你清醒點了沒?」
智回又對易箜說:「我等能走出,沈老前輩便上有一絲生機在。」
這是個什麼道理?
胡天不懂裝懂,只說:「小師父說得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