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五

　　橋身順著池塘轉，四周霧氣濺起。

　　片刻橋身轉了一圈，四周已經是白茫茫一片，橋底睡蓮萍葉都看不見。

　　胡天眼前只餘下菩回。

　　菩回道：「胡施主，這就請吧。月迷津會帶你去此刻最需前往之地。」

　　胡天想了想：「我就只想去寸海渺肖塔。」

　　菩回嘆了一口氣：「去不得，胡施主，這世間三千界，終有一二我等現下去不得。」

　　原來三千界裡分等級，有些地方修為低的修士去不得，譬如魔域要化神劫後登入五階才能去。又譬如天啟界，那是三千界中最高等級所在，只有八階修士才能進入。

　　「蝰……竟然那麼早就開始哄著我玩兒了。」胡天聽得解釋愣了愣，終究是笑起，抬頭道，「那祝我能去個修煉聖地，拿個武功秘笈，明天就修煉到八階……」

　　卻已經不見了菩回，只聽他講：「這世間諸多奇妙，願胡施主得償所願。」

　　胡天垂袖拱手，鄭重道：「大師，多謝。」

　　橋上便只剩下胡天一個。胡天左右看了看，忽聽得一聲巨響。

　　「卟——啦——」

　　初起悶沉一聲撞擊聲，隨後好似木頭緩緩摩擦出的聲響。

　　胡天深吸一口氣，喚出黑條，握在手中，隨意選了個方向，下得橋去。

　　腳剛離開橋面，眼前一暗。他好似進了個狹小密閉的空間。

　　四周擠了許多人，氣味著實不好。

　　忽地胡天腳上一重，身邊有人說：「抱歉抱歉。」

　　胡天忍痛：「沒事。」

　　又有人講：「要不是我壽元將盡，難尋突破，是萬萬不來遭這份罪的。」

　　周圍人紛紛附和。

　　另有人說：「在下已然入妄，只求能遇到個好功法。若實在不成，快些死了也好。」

　　還有人說：「別喪氣，聽說烏蘭月梯樓上各色寶物有很多。何況普天之下，也只有烏蘭月梯樓裡能出神器了。」

　　胡天聽聞神器，心裡一動，又覺得「烏蘭月梯樓」有些耳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胡天才來，人生地不熟，只把耳朵豎起來聽旁人敘話。

　　聽了半日，這才曉得。

　　胡天被月迷津送上了船，這船名字還挺好，叫做「烏蘭夜渡舟」。

　　烏蘭夜渡舟去往烏蘭界。

　　烏蘭界有一處「神諭天梯樓」，又被外界之人稱為「烏蘭月梯樓」。

　　這樓裡藏著許多功法，各色各樣，人妖魔三族都有，甚至還有從地裡刨出來的神族功法。

　　可惜這些功法要麼是修士新搞出來的，要麼是殘缺不全的，要麼是神族功法不知道從哪兒練起。

　　於是樓中修士便會從各界招募一些自願練功的人來。

　　去了那處，包吃包住，還包功法。或有運氣好的，選了個上乘的功法，修為突飛猛進也是有的。

　　胡天一聽來了勁，當下便把月迷津誇了個十成足。

　　當然去了月梯樓，也非全然是白吃白喝的。風險極大，稍不留神，選錯了功法，便是命隕道消。

　　胡天心下忖度，這不是實驗招募小白鼠？　

　　只是聽聞修為突飛猛進，風險只是死一死。胡天還是動了心，反正菩回說他已是無生機。

　　關鍵是此時跳船，還要先行從這堆人中擠出去，忒麻煩了。

　　何況胡天不會游泳，跳下去喂魚麼？

　　如此只得安分呆下來。

　　這船行了小半個時辰，胡天又聽了一筐子八卦。胡天剛想打入群眾內部，船停了。

　　便有人從外間開了艙門，領著眾人去排隊。

　　胡天只管隨著眾人，瞇眼向前。不多時前方驟然亮起來，便知是要出去了。

　　少時，人群出了船，上了條狹窄甬道。

　　可惜周圍霧靄沉沉，什麼都看不清楚。且甬道僅容一人，胡天少不得凝神腳下專心走著路。

　　驟然一陣狂風起，霧霾散去。

　　胡天心一動，抬臉轉身向後看去。身後霧霾褪去，露出龐然大物。

　　赫然一艘巨舸，船腹漆黑烏亮，隱在白雲中，不見首尾。

　　胡天立於舷梯之上，風過，衣裳作響，鳥獸自舷梯下掠過。

　　再向遠處，白雲團團，前方舷梯向下而去，不見盡頭。

　　胡天再向遠望，揉了揉眼睛，似乎遠處天際有個人。

　　那人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端坐於雲端，手執魚竿，一根釣線閃寒光。

　　隱約之間，小調傳來：

　　「一棹水漣漪，千里河海天。安然花萬載，生滅億億年。」

　　聲音粗啞，如風泣雲哭。歌盡，卻見一根釣線忽地沖過來。

　　只聞得「叮」一聲細響。

　　胡天左手一動，打了個寒顫，驟然清醒過來。再揉眼去看，層雲翻滾，哪裡還有什麼人？

　　再見前方同行已是走遠，胡天趕忙扶著舷梯追下去。

　　此時層雲之後，穆椿收起釣竿，冷聲笑道：「有趣。」

　　沈桉說：「家主，咱直接把那小兔崽子逮了就是。想知道什麼吊著打一頓就行！讓他自稱家主徒弟。」

　　胡天最怕讓穆椿知道的事情，還是讓萬歃暴露了。

　　穆椿看一眼沈桉：「你不想去月梯樓見姬頌？那你去將那個小鬼修帶去宗裡。」

　　「家主肯收他？」沈桉驚喜非常，「那真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留給你做徒弟。」穆椿道，「我的徒弟，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穆椿說完，隱去了身形。

　　這邊胡天卻是在舷梯上，又走了一炷香功夫，眼前開闊，層雲散盡，便見萬里叢林。

　　叢林之上，諸多亭臺樓閣架設，之間甬道也是飛起鋪在叢林之上的。其中有一樓頗雄壯，遠遠看去琉璃寶光閃耀。

　　下了旋梯，向前幾步便是一處開闊石台。靠近舷梯近處三塊石碑，均是十尺高，並排立著。

　　一塊黑字狂狷，上書：烏蘭界。

　　一塊紅字娟秀，上書：夜渡。

　　最後一塊卻古拙，其上無字，只用細紋雕出無數簡筆小人來。小人擺著各種造型頗奇特。

　　胡天立在石碑前，看了片刻，還照著石碑上的小人擺了幾個造型。

　　轉頭卻有人對著他指指點點，胡天無趣收手向前走去。

　　石台之上各色人物聚集，人頭攢動，又有一二尖耳人面，或是人面都無卻神似蝰魯的東西。

　　胡天心知是那些妖魔，卻也不避諱湊近去。

　　便見不遠處有兩條甬道。

　　此時有個白面小生，左臂綁黃綢，兩頰摸白灰。

　　此生高聲喊話：「歡迎諸位英豪來我烏蘭界。」

　　「有拜訪親友的，請從左邊甬道離去。」此生指了指左邊的甬道，此條甬道暢通無阻礙。

　　全場無人動。

　　「有要去神諭天梯樓的，請從右邊甬道離去。天梯樓今日申時開樓遴選，望諸位珍重。」

　　此生話音方落，方才聚集在石臺上的修士，一下全部湧向了右邊甬道。

　　胡天自然湊熱鬧，便隨大流上了右邊甬道。

　　此時右邊通道入口處站著一個赤面大漢。

　　此人身長七尺，也是左臂綁黃綢，雙頰摸白灰。他手上握著塊木頭，碗口粗細。

　　待人來了，問上幾句，再用手中木頭戳修士的胳膊。

　　胡天排隊近前，赤面大喊冷聲問：「一生還是一段時日？」

　　胡天嚇一跳，這問題有點厲害。他又想起是做小白鼠，便問：「有什麼區別？」

　　赤面大漢不屑道：「呆在烏蘭界的時間長短不同。神諭天梯樓能去的層數也不一樣，所蓋之章亦不同。」

　　雖說方才船裡八卦聽聞，天梯樓樓層越高，其內功法越是好，但胡天著實沒有心思這這裡待一輩子。

　　胡天伸出胳膊：「一段時日。」

　　赤面大漢便給胡天蓋了半個章，方讓胡天上了甬道。

　　進了甬道便是入了森林，腳下古木青翠，鬱鬱蔥蔥，偶見野獸身影在枝葉間閃過。又有溪流潺潺，卻是林葉厚密，不能得見真容。

　　而甬道筆直向前，一二架橋連接兩旁亭臺樓閣。或有門窗緊閉，也有洞開門戶，二三修士在其中。

　　一路行來，頗多景致，偶有清風，陣陣怡人。

　　不知不覺便到了一處高樓前。

　　胡天抬眼望，此樓便是方才遠見時那座最高的。

　　此樓頗高，其上掛匾，上書：神諭天梯樓。

　　不消片刻，樓門從內打開，樓裡鑽出一群修士來，或人或妖或是魔。這群修士著裝各異，只是左臂都紮了根黃色絲帶，雙頰抹白灰，表明樓中修士身份。

　　不消片刻打中間出來個老者，鬚髮皆白。

　　此人朗聲道：「靜！」

　　場內外頓時靜下，直連腳下叢林中也無鳥獸爭鳴。

　　老者滿意：「閑言少提。諸位遠道而來，上了烏蘭夜渡舟時，便應是捨了前緣，要來烏蘭界尋一門機緣了。如此，片刻後進了天梯樓內，或功法或法器，任選即可。一旦功法也選中爾等，便可出得天梯樓。只是半章之人，不可登入三十三層。違者——」

　　老者說完，抬了抬手，轟隆一聲，天上一道雷劈在了台前地面上，直把地面轟出環抱大的一個窟窿。

　　窟窿堪堪開在胡天面前。胡天抬頭看老者，老者眼皮抽了抽。

　　老者輕咳一聲：「好了，進！」

　　一聲令下，眾修魚貫而入。

　　胡天退了一大步，繞開面前的窟窿，最後進了樓。

　　待到眾修進了樓，只聽樓門「吱呀」一聲關合。

　　老者突然蹦起來，對著天罵道：「直娘賊！不要臉！有本事來單挑！」

　　接著他又轉身罵身後眾徒：「夯貨！！！快去把樓裡的寶貝藏起來！！！那對天殺不要臉的主僕來了！！！」

　　說完，老者自己拔腿就往樓上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