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六

　　卻說胡天跟隨眾修身後進了樓。

　　胡天甫進門，驚一跳。

　　但見這層樓極寬敞，縱橫當有四五十丈。卻不高，胡天伸手跳一下，便可觸到頂棚。新來的修士之中，有壯實高大的魔族修士，行走還需彎下腰。

　　此層頂上漂浮許多氣泡，半透明，或大或小，五顏六色。

　　細看之下，氣泡之中多有包裹，或裝著書冊，或裝著玉簡，或是錦囊，又有些許奇怪的法器。

　　胡天面前一個氣泡，裡面裝著個西瓜蟲。這蟲在氣泡中爬來爬去，打了個滾縮成一個球。

　　胡天瞧著有趣，伸手要觸碰，氣泡忽地一動，飄開了。

　　此時胡天耳邊突然有人大笑：「哈哈，它不喜歡你！」

　　胡天轉頭，但見一個小孩兒在拍手。這小孩兒身量矮小，個頭只到胡天半腰，穿著白袍，腦袋上一個鬏兒。也是左臂綁黃綢，雙頰抹白灰，看著特別熊。

　　「喂，你別看了，我是你的接引者！」小孩挺著胸脯，「我叫姬無法！你叫什麼名字？」

　　胡天看著小孩兒：「我叫胡無天。」

　　小孩生氣：「你名字怎麼和我差不多！我不給你接引了！」

　　胡天不搭理小孩兒，四下看看。現下新來的，身邊都多出個天梯樓的修士，似乎在對他們講解什麼。

　　只是別人身邊都是成年修士，自己怎麼就攤上個熊孩子？

　　胡天就往其他修士身邊走去，想要去偷聽。

　　「你怎麼這樣！」

　　姬無法特生氣，抓著胡天的衣服，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你要聽我講規則！不許聽其他修士講！」

　　胡天低頭看看這個熊孩子：「那你講啊。」

　　姬無法瞪眼睛。

　　胡天恍然，拍手：「哦，你也不曉得。」

　　「你才不曉得！這裡是天梯第一層，功法不挑資質。」姬無法大聲說，「這些氣泡，你有看中的，就去碰碰。它若不跑，就是也選中了你！你這麼討厭，它們肯定都不選你！」

　　胡天點了點頭：「哦。」

　　正說時，廳內已有兩個人族修士，伸手抓住了氣泡。

　　其中一人抓住的是個白色氣泡，氣泡炸裂，一顆玉玨落下。

　　此人當下將玉玨握在手中，轉頭看眾人，神色戒備。

　　那人身邊的接引者笑說：「道友不必緊張，這功法選了你就是你的，別人搶了也沒用。況且我天梯樓也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人這才放下心來。

　　姬無法卻抱著胡天小腿冷笑：「傻缺，不就是個一層的功法麼，沒眼見。」

　　胡天心說，果然如傳言，樓層越高法器功法越好。

　　大多修士也是知道這天梯樓的規矩，並未在一層逗留太久，眾修紛紛往一邊的樓梯去。

　　只有胡天站在原地沒挪窩。胡天低頭看姬無法。這熊孩子還抱著了他的小腿，只管拿眼瞪胡天。

　　胡天動了動腳，熊孩子抱得更緊了。

　　胡天伸手撈起姬無法，用胳膊夾住他的腰，往樓上走。

　　姬無法哇哇大叫，掙扎：「你放我下來，你知不知道我爺爺是哪個！我要爺爺打你哇哇哇！」

　　胡天不堪其擾，伸出另一隻手，捏餃子皮般，捏住了姬無法的嘴。

　　片刻到了二樓。

　　二層樓同一樓佈置相差無幾。只有一點：大廳與木梯樓道只見隔了一層細紗垂簾。

　　有修士近前來，垂簾便會自行掀開。但也有一二修士走近，垂簾卻不動分毫。再用手去拉簾子，卻似觸碰不到一般。

　　此時簾外已經聚集了三個修士，憤憤對著他們的接引者：「為何不容我等進入！」

　　接引者道：「抱歉了諸位。自二樓起，功法法器對修士資質有要求，這簾子不容您進入，便是您資質有限，不可再往上走，不如回一樓再挑選一番。」

　　此言一出，這三個修士哪裡肯信？來此處的多半也不是親善之徒，立刻要動手。

　　此時二樓廳內有吵鬧。

　　胡天隔著簾子去看。

　　二樓與一樓別無兩樣，依舊許多氣泡浮在半空中。

　　一魔族修士抓了個氣泡，正得意時，忽地氣泡破裂，其中驟然落下，直戳在了魔修胸口。

　　魔修一聲未出，轟然倒地，瞬息化成黑灰。

　　眾皆震駭。

　　引魔修前來的接引者站出來：「天梯樓內的功法均從未有修士練過，風險如此，也是無可規避。」

　　說著接引者伸手虛空一抹，地上黑灰盡除，便好像那魔修從未出現過。

　　樓內一時靜寂。

　　簾外一些尚未進入的修士停住了腳。

　　被簾子攔下的三個人族修士道：「說我等資質不夠，還不如說我等命數好。那些功法，得了就是一個死字。也罷了，走走走。」

　　這三人說著，便下得樓，揚長而去。

　　不止是被垂簾攔住的三人，又有幾人從廳內出來，急匆匆下樓走了。

　　胡天此時站在簾子外，胳膊裡的熊孩子拉開他的手，抬頭看他：「喂，慫蛋，你也趕緊回去吧，去年進天梯樓練功的，一半都死了哦。萬一有功法看上你，你這一臉喪氣樣，肯定也會死的。」

　　胡天垂眼瞥了姬無法一眼，笑說：「我最不怕的就是死了。」

　　早就是個死的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胡天抬腳進了二樓大廳內。

　　二樓懸浮的氣泡，其中多是兵刃。

　　之後每層樓懸浮的氣泡，都有偏重。

　　只是樓層越高，被資辨簾攔下的修士越多。被功法選中的修士也越發少起來。

　　偶有一二修士被選中了，便由接引者帶離天梯樓。

　　「那些人會分得一個樓閣，然後練習功法。」

　　姬無法給胡天說了一句。

　　這小孩兒雖然有些熊，但知道的卻不少，只是說話實在惹人厭：「你怎麼還不被資辨簾攔下啊，我好餓啊，我要回去吃飯。你不要再往上爬了！」

　　胡天伸手捏住了姬無法的嘴，進了第三十一層。

　　三十一層內的氣泡卻有趣，包裹的都是妖獸。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各色各樣，還有些胡天見也沒見過的。

　　直看得胡天心花怒放，他懷裡的五隻命褓靈兔也冒出腦袋來。　　

　　姬無法卻不樂意，上下撲棱著鬧騰起來：「啊啊啊，我不喜歡這個地方，快走快走，它們會咬人的！」　　

　　胡天鬆開胳膊放下姬無法：「你自己滾蛋回家吃飯去吧，別煩我。」

　　誰知姬無法腳一落地，各處氣泡直向他沖來。

　　姬無法大嚎「救命啊」，翻身就猴在了胡天身上。他臉貼在胡天後腰，四爪並用，緊緊抓住了胡天的衣裳。

　　那些氣泡停下，悠然散開。

　　胡天此時腰上好似多了塊石頭，只恨不得一腳把姬無法踹飛出去，只好挪了出去。

　　待到上了樓梯，姬無法用腦袋頂開胡天的胳膊，伸臉到胡天腰前：「喂，你不要挑一個嗎？」

　　胡天面無表情：「我不養靈獸。」

　　姬無法頓時高興：「你懷裡有五隻兔子，你不養，拿來我要剝皮抽筋玩兒！」

　　胡天此時走到三十二層外，低頭看自己腰上的那個腦袋，一巴掌把他拍了回去。

　　姬無法頓時大怒，鬆開胡天，一把將胡天推進了三十二層的大廳。他也跟著沖進去。

　　這層裡面的氣泡不多，卻一個勝過一個大。其中裝著的竟然是各色骨架，或人形或妖獸，各色詭異形態，直叫人毛骨悚然。

　　姬無法手上拈起法訣。

　　胡天一個機靈，心道不好。他沖上前去阻攔。

　　姬無法哪裡是個好甘休的，頓時抽出一節短棍，沖過去。

　　三十二層，胡天同姬無法一言不合，戰成一團。

　　三十三層，有人站在一片水鏡前觀戰。

　　有人冷笑一聲：「欠操練。」

　　白鬍老者姬頌咬牙切齒：「總比你那個徒弟強！榮枯！臭名昭著一萬年！」

　　穆椿看了姬頌一眼：「他不是我徒弟，也不是榮枯。」

　　「放屁！」姬頌轉身從後腰抽出一本畫冊，翻開指著其中一個頭像，「你以為他把腦袋上的毛拔了，我就不知道這是誰了嗎？」

　　姬頌說著，就把畫冊塞到穆椿眼前。

　　穆椿看了一眼，卻道：「太多地方不對，我說不是就不是。不過此子膽敢聲稱是我徒弟，也是膽肥……嗯？」

　　穆椿話未說完，忽而皺眉，腳底一動，一塊巨大羅盤展現。

　　羅盤碧玉材質，其上紋路繁雜，光澤閃動，刺啦作響。

　　穆椿同姬頌站在羅盤正中間。

　　姬頌低頭驚呼：「搜魂羅盤！你竟做成了！」

　　穆椿不應答，只凝神看水鏡。姬頌察覺不妥，也去看水鏡。

　　水鏡之中，姬無法擺脫胡天鉗制，蹬腿上了屋頂，把自己倒吊在了屋頂上。姬無法伸手拈了個訣，一束冷光打到屋裡懸浮的氣泡上。

　　頓時氣泡炸裂，數具白骨跳下來。

　　姬無法指著胡天，吆喝：「把他撕了！兔子搶過來！」

　　胡天大怒，招出黑條，握在手中，沖了上去。

　　黑條出現的一瞬，穆椿腳下的羅盤「叮」一聲響，其上光束凝成陰陽太極圖。接著太極圖中間曲線驟然炸裂。

　　姬頌大驚，再看水鏡中的胡天，又看看穆椿：「他手上那是……那是……」

　　「能剖開生死，與輪迴境連接的法器。」穆椿瞇起眼，細細觀察，「至少是個天干甲級。」

　　天下法器以其品相，可分四大類：天材地寶，天干，地支，不入流。

　　天材地寶那是傳說級。

　　天干地支則是上品。地支之中又以「子丑寅卯」分作十二級。天干則是「甲乙丙丁」分作十級。

　　「至少是個天干甲級」，那就是說僅次於天材地寶的好東西，不排除天材地寶的可能。

　　總之胡天手上的黑條絕非是凡品。

　　「剖開生死，那不就是去輪迴境……」姬頌的重點卻與穆椿不同，「辛夷天書格那幫蚍蜉說榮枯去過那處，原來不是扯淡。」

　　姬頌一屁股坐在地上。

　　穆椿冷聲道：「沈桉說此子言知異世，當也不是扯淡。」

　　姬頌此時再去看胡天手上黑條，卻是痛心疾首：「剖開生死的法器啊！！！老子活了一世，第一次見有人把如此法器當棍子使！！！他還戳，他還戳！！！暴殄天物啊！！！不行，我要去收了那物。」

　　姬頌哭天喊地，爬起來往外沖，想要去同胡天搶黑條。

　　穆椿抽出釣竿，一甩釣線，暫態把姬頌裹成個蠶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