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二零一
魔徒雖沾著一個「魔」字,但他們與魔卻是完全不同的。
魔徒乃是妖、人兩族的修士去修習魔功,無異於放棄本身族屬。
而族屬天生,又怎麼能輕易放棄?因此產生的阻礙,被人族魔徒稱為「人世牽掛」。
傳聞唯有斬斷牽掛,才能殺心滅性,全然成「魔」。
魔徒為了斬斷牽掛,往往無所不用其極。殺兄弒父,屠殺親朋道侶兒孫,甚至滅族。
如此行徑,便連魔族也是不齒。
故而三族之中,但凡有些良知的生靈均是不願與之為伍。人人得而誅之。
胡天此番若因明悟道心,入妄境成魔徒,在外者眼中看來,實在是放棄尊嚴之舉。
於胡天自己,他又會願意嗎?
旁人不知,歸彥卻是明了。除卻榮枯,胡天最恨的怕就是鍾離湛了。
鍾離湛成魔徒後,戕害晴乙易箜,又為斬斷「人世牽掛」誘殺葉桑。當真是泯滅天良。
若是胡天真的入妄境成了魔徒,那無異於將他變成他最厭惡的人。
但若是不去明悟道心,胡天怕就要死了。
歸彥驀然攥緊拳頭。他還沒有找到安然花,他還有好多話沒有同阿天講,如果沒了阿天……
歸彥不敢想。
然則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勸胡天去明悟道心。
卻不要歸彥去勸,胡天悠然開口:「明悟道心吧,我知道要告訴胖胖什麼念頭。」
歸彥驟然屏住呼吸,他得了想要的話,卻撇開臉不敢去看胡天。
眾長者愕然。
又有修士復問:「你想好了?你可能會變成魔徒啊!」
「這不是沒變成魔徒了麼?」胡天不以為然,「我師父也沒說一定會變啊。你們能不能想我點好兒?」
但穆椿前番那些話,已經足夠清晰明了。此時便連胡天自己也不信自己明悟道心能得個「好」。
「但萬一呢?」姬頌沉吟,謹慎勸導,「萬一你真的心魔入妄境,成為魔徒,那就是無間煉獄了啊……」
成了魔徒,此後人性與貪慾、妄念時時對抗,未必不是苦楚。
「煉獄?現在就不是了?從前就不是了?」
胡天在一邊坐下,輕笑道,「自我被榮枯拉來替死,就是入了無邊煉獄……」
「你等等!」姬頌上前去摀住了胡天的嘴巴,「這些修士權限不夠!」
胡天拍開姬頌的手,抬頭看:「諸位還有要離開天梯樓侍神者的?」
眾皆搖頭。
胡天點頭:「很好,剛才的話不要亂傳,否則我入妄境後第一個斬殺的就是你們。」
卻有老者不屑一顧:「怕是屆時還輪不到我們受苦,而是你現下最關心的人被殺。」
胡天聳肩:「那就更不怕了。我打不過我最關心的那一個。」
姬無法忍無可忍:「大哥……」
「你閉嘴啊,」胡天挑起眉毛,「否則我立刻給乾爹畫一套《打孩子姿勢大全》。保準你被打得哥都不認。」
姬無法打了個寒顫。
胡天站起來:「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散了吧。這事兒解決了。諸位都回去修煉看書養老吧。」
胡天說著將那幫老者向外攆。
姬頌卻攔住胡天:「明悟道心一事,還需要做些準備……」
胡天了然,點頭:「是如此。去瓦舍準備吧。那兒地方大,挺好的。」
姬無法挪過來:「要準備些什麼?」
「我想想。」胡天心下明白,有些事兒還是自己說出來好,也能少些尷尬。
他攤開手,屈起大拇指:「丹藥挑好的來。防止我道心太驚天動地,給這身殼子折騰散了。畢竟這殼子不是原裝,還二次改裝過,未必牢靠。」
胡天又屈起食指:「給地上畫上伏魔陣,萬一,我說萬一啊。本大爺不小心入妄境,失了心神發了瘋,先給困一困。」
「唔,伏魔陣不是誅殺陣吧?」胡天問。
姬無法搖頭:「不是。」
胡天屈起中指:「那就再加一道誅殺陣吧。預防萬一。」
姬頌卻道:「天梯樓是可以製服住你,甚至是誅殺。但這位我們卻是不能奈何的。」
姬頌說著,看向了歸彥。
八階歸來的修士,雖是降階,但其實力也是遠超七階圓滿期修士的。
若非如此,穆椿這些年也不會讓寰宇俱以「尊」字相稱。此番穆椿是用盡了《重元回轉法》的次數。她不下天啟來玩兒了,又換成歸彥下天啟界了。
胡天也看了歸彥。他家歸彥多厲害,自己當然曉得。
胡天想了想,拽了歸彥轉過身來面對自己:「胖胖,如果我掛了,你看在無法的面子上……」
「好。」歸彥點了點頭,眼瞼垂著,「阿天若是出意外,我絕不會遷怒與天梯樓或者侍神者。」
這本就是自己和胡天的事。
姬頌卻著實沒想到,歸彥此時會如此好說話。
歸彥道:「但不要誅殺陣。若是真到了必殺的地步……由我動手。」
姬無法目瞪口呆,失口道:「自己殺自己喜歡的人?這和魔徒又有什麼區別?」
胡天瞪了姬無法一眼:「你快滾去做準備。」
這人說著將姬無法也攆走了。
而姬頌看了歸彥,又去看胡天。
姬頌對胡天認真說:「道心是極玄妙的,與心境與脾性關聯甚深。你現下多想點好,稍後明悟道心說不得也能少受些苦楚。」
胡天應:「知道了。」
「那我等在瓦舍等候二位。」
姬頌也是走了。
天梯樓三十三層只剩下胡天和歸彥兩個。
胡天撓了撓頭,看向姬頌姬無法消失的方向,心裡萬千念頭浮起又消散。
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從容成魔徒,可以從容去赴死。卻被歸彥嚇得不曉得要怎麼做才好了。
此時背後一重。
歸彥自胡天身後抱住了他,下巴磕在了胡天肩頭,雙手交織在他胸前。
胡天不動,歸彥也不再說話。
天風自窗口吹來,落在他倆身上,轉瞬又自離去。
良久,胡天嘆氣:「歸彥……」
「我知道不好,但已經不知道怎麼才能同阿天分擔了。」
歸彥又是委屈又是自責:「都是因為我。如果那時候沒有選阿天。如果我能早點自己出死生輪迴境。如果不是要等一朵安然花……」
「那我該活著多無趣?」胡天笑起來,「要是不遇到你,我就沒媳婦兒了。」
歸彥抱緊胡天:「都還沒有成親。」
「那也是我媳婦兒。」胡天強詞奪理,「我也是你媳婦兒。」
「嗯。」
胡天低頭笑:「歸彥,你還是別殺我了。成魔徒或是死了,其實都不可怕。但我特別怕……」
「阿天怕什麼?」
「怕殺了我的人,是你。」
怕引歸彥走上邪路的是自己。
歸彥更難過了,但想到姬頌臨走時的囑咐,要讓阿天想點好的事情。
歸彥打起精神:「那阿天就要努力明悟道心,然後,然後不要隨便成魔徒,或者死了。」
胡天挑眉:「小壞蛋,還威脅我了?」
「就是威脅了,威脅到了嗎?」
「威脅到了。」胡天苦了臉,「我一定好好努力,明悟道心。」
「阿天再想點特別好的事情。」歸彥晃了晃胡天,「講給我聽。」
「那可就多了。」胡天微微後仰,蹭了蹭歸彥的臉,「就說吧,從前有個小毛團,出了烏蘭界,在萬語界的時候,咬了條棘棘蟲……」
「嗷嗚。」
胡天身後驀然一輕,一隻小黑毛團落在他肩頭,蹦到腦袋上,再跳到胡天掌心中。
胡天捧著小黑毛團,笑道:「小毛團後來被欺負,回了水簾洞,偷偷喝酒,肚子都喝圓鼓鼓。」
小毛團歪倒,屁股朝胡天,甩了甩尾巴。
胡天樂,盤腿坐在地上,將小毛團捧到懷裡,撓了撓它的毛:「小毛團後來變作大毛團,肚皮軟綿綿……」
不等胡天說完,小毛團「呼咻」變作大毛團。大毛團下巴磕在胡天臉上,脖頸上的毛蹭蹭。
胡天悶聲笑,胸口起起伏伏,鼓起腮幫子吹了吹歸彥的毛毛。
不想神念之中傳來歸彥的聲音:「這個人,是我的!」
大毛團再是用下巴蹭了蹭胡天的臉。
胡天訝然:「下巴蹭蹭,是說我是你的?」
「嗯。」大毛團倏忽變作了好看的少年。
少年半身伏在胡天身上,雙手搭在胡天肩頭,認真看著這個人,瞳孔四周淡金色閃爍:「下巴蹭蹭,這個人,是我的。」
胡天失笑:「那蹲在腦袋上呢?」
「這個人,是我的。」
「那趴在腦袋上?」
「是我的。」
「坐在肩膀上?」
「我的。」
胡天笑問:「那鑽進懷裡呢?也是說,'這個人是我的'?」
歸彥卻是搖頭。
「那是?」
「我是這個人的。」
歸彥小聲說完,低頭親親胡天:「我是阿天的。」
「我怎麼捨得死……」
胡天滿足長嘆,環住歸彥的腰,繼而悶哼一聲,「胖胖,帶我去瓦舍……」
胡天說話時,鬢前髮灰敗下去。
歸彥忙摟住胡天。他以神念凝意,急使一道八方尺素陣。
片刻後,陣法將胡天與自己送入瓦舍之中。
侍神者還未來。
但胡天心境浮動,再不施以神通明悟道心,怕就是來不及了。
幸而姬無法帶著丹藥先來了一步。
姬無法進入瓦舍,見眼前情形,忙跑過去。他將丹藥倒出,塞進胡天嘴裡:「大哥,你可挺住了啊,我還指望同你沾光放假呢。」
「這個……自然。」胡天半歪在歸彥懷裡,吞了丹藥。
他肉身衰退速度減慢。
歸彥卻說:「等不及了。」
「那群老不死,半路想到個可以驅散些許魔氣的陣法。去準備了……唉!」
雖說有驅散魔氣的陣法是好事,但此時情形緊急,卻是耽誤了胡天。
姬無法當機立斷:「先施用神通吧,若此後有什麼事他們怪罪,我頂著。」
歸彥已是低下頭去,靠在胡天身邊:「阿天,堅持住。若是你沒了,胖胖就沒有家了。」
胡天卻已經聽不太清楚,他用力拽住歸彥的衣領:「那年,蝰魯對我說……對我說……」
「他對我說……」
胡天眼中忽而湧起水霧:「成仙即可翻覆陰陽擾亂時空……」
「若成仙,說不得……回到異世,還可趁著胡諦… …發現前,給她送上一把……蔥……」
「胡諦……姐……」
胡天呢喃,雙眼慢慢失神,淚水順著他臉頰滾落:「騙人,回不去了,家沒了……」
歸彥怔住,繼而有些委屈,他湊過去,對胡天說:「阿天,沒有姐姐,你還有我啊,有我啊,胖胖不是你的家嗎… …」
歸彥說著時,彎腰將額頭抵在了胡天額頭上。
他和胡天身邊卻是慢慢生出光影來。便是歸彥神通萬象臨心術運作。
只是此番胡天已經是恍惚,歸彥便將神念沁入胡天神念之中。
冒險以夢境為依托,製造明悟道心的幻象。
外在看來,便是兩人腦袋抵在一處。但姬無法知曉,已是千鈞一髮時刻。
但姬無法想著方才胡天呢喃之語,卻是驚出一身冷汗來。
翻覆陰陽,擾亂時空。
神獄囚台的四個神族,不就是擾亂時空犯下大錯,才被逐出上都。又引來神族,乃至碎裂三千界的禍事?
胡天卻以此為入道的緣由……
實在非是常人所敢想,非是天道所能容。
怪道胡天明心即入妄境。
他大哥此番定然要成魔徒了吧?
但姬無法心中更是擔憂。
如此道心,只怕入妄境成魔徒都是好結果了……
此時姬頌則領著一幫老者,終於衝進瓦舍。
姬無法揮散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他跳起來,將情況說明:「你們來得太晚了!」
「別廢話。」姬頌看了一眼胡天和歸彥,「不算晚,藥可都給胡天服下?」
姬無法點頭。
「以他二人為陣眼,畫陣。」姬頌當機立斷,對眾老者下令。
侍神者眾修士紛紛去出硃砂筆,在四下畫起陣紋來。一妖修化為妖獸形態,跳到天花板上畫陣。
姬頌取一枝鐵鉗塞給姬無法:「鑿清心冥王陣。」
姬無法抓了鐵鉗立刻蹲在地上鑿起地板來。
侍神者一眾忙活時,歸彥的神通也終沁入道胡天靈魄之上。
繼而胡天神念融入歸彥神通。便好似兩儀雙星還在,彼此神魂相契相合。
勿需歸彥,胡天神念自以神通為筆,將夢境塑造完備。
「砰」一聲響。
胡天驀然清醒。
他正在客廳地板上躺著,不遠處傳來「砰砰砰」剁雞的聲音。
繼而廚房之中一聲吼:「胡天啊,蔥沒了,下樓拔兩根來!」
胡天摸了摸腦袋,忽而生出點不知今夕可惜的怪異感覺。
他只依稀記得今日胡諦放暑假了自大學回家來,這姐們回來打贏遊戲在燉湯。
還有什麼呢?怎麼想不起來了。
他不禁念經:「打哪兒跌飛打哪兒跪下……」
卻仍然是不對勁,不等他琢磨出緣故,胡諦自廚房跑出來:「老娘喊話你聽見沒,給我去拔兩根蔥! !!」
胡天心道分明讓這祖宗贏了遊戲,怎麼還如此暴躁?難道看出來自己是故意放水討好她的了?
胡天想要打探敵情,便是慢悠悠:「歇足精神……」
胡諦火冒三丈替胡天念完經,手中廚刀虎虎生風:「你倒是爬起來啊!不然今天沒雞湯喝!」
這可不能夠。
胡諦廚藝堪憂,唯獨燉湯是絕技。小時候爹媽出差,她就用這個安撫胡天被外食摧殘的小心肝。
胡天惦念一學期,尤其牙磕壞掉補牙的那幾天,天天做夢都喝湯,醒來口水橫流三千丈。
此後這人掰手指,倒數胡諦回來的日期。這天一早跑去菜市場買雞,還將雞毛都拔光。
可不能為了一打蔥將姐姐大人惹惱鬧罷工。
這人忙是三兩下爬起來:「老姐我這就去拔一打蔥!」
胡諦這才賞了他個笑臉:「快去!」
「分分鐘就來!」胡天拍著胸脯,拔腿就跑,猴兒一樣躥出門去。
下了樓,這小伙兒衝到樹下,雙手並用,「唰唰唰」連根拔起一打蔥。
耳邊隱約傳來雷聲。
胡天卻是撅屁股轉頭就跑,那蔥根上的泥甩了一路。
胡天愣是不回頭,「蹬蹬蹬」一步三個台階衝回到樓上,活像身後有鬼追。
片刻到了家門前,這少年興高采烈舉著蔥,大聲嚷:「老姐,蔥來啦!」
恰此時,瓦舍之中,胡天梗起脖子,身上魔氣、怨氣、煞氣、殺氣驀然四溢而出。
侍神者眾修士大駭。
如此澎湃浩渺的魔氣,別說是帶著胡天心魔入妄境,便是讓他立死也是可能的。
而此刻驅散魔氣的陣法尚且未完成,困魔陣也沒有畫出來。
姬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哀痛道一聲:「晚了,真的晚了……」
姬無法蹦起來,對歸彥大聲嚷:「歸彥,陣法還沒完成。大哥有身死的危險,你用幻境再困住他一會兒啊!!!」
姬無法也不知道嚷嚷是不是可行,歸彥能不能聽到。他只管是嚷出來。
幸而歸彥是聽到了,他身上混沌力再次浮起。
神念並混沌力上生機,引神通再次入胡天體內。
姬無法轉身:「趕緊繼續!」
有老者問:「能行嗎?能困住多久?」
「能困住。」
四下傳來歸彥的聲音,「我封住了阿天十七歲後的所有記憶。他不記得此方世界的事情了。不會識破的……」
姬頌聞言信心大增,猛然爬起來:「還有修為壓制。且神通做出的幻象,寰宇還沒聽說誰能將神通破解的。」
眾人聞聽此說,紛紛點頭,繼續畫起陣法。
夢境之中——
被封印住十七歲後記憶的胡天猛然回神,他手上還舉著蔥,卻好似失魂片刻。自己已然站在了廚房中。
胡諦背對著他,將爐灶上的火擰得更大點:「趕緊的啊,把蔥給老娘洗乾淨。」
「哦哦。」胡天忙不迭點頭,卻又問,「老姐,我什麼時候進來的?」
胡諦猛然轉身,看胡天,繼而伸手拍了拍胡天的臉:「你是磕壞了牙?你這是磕壞了腦子吧!別裝蒜,洗蔥!」
胡天被胡諦拍了滿臉的水,卻是樂起來,莫名笑得特燦爛。
胡諦翻了個大白眼:「笑屁啊。」
「有雞湯喝,高興的。」胡天拍馬屁,「老姐,我看到你就特高興。你不在家的時候,也會想你。在外面被人欺負了,也是想你。」
「什麼?」胡諦扔了抹布,頓時嚴肅起來,「誰他媽欺負你了,你有沒有打回去?」
胡天一愣,卻是想不起來是誰欺負了自己。
胡天訕笑,糊弄胡諦:「忘了,打回去老頭兒又要帶家長,回頭要揍我的。」
胡諦瞪胡天:「他爹的,老頭兒太礙事。套麻袋啊!又不是沒教過你!」
還別說,套麻袋這事兒胡諦真幹過……
胡天樂,又是嚎:「湯湯湯開了,呀呀呀呀,漫出來了。」
胡諦轉頭將火擰小:「別打岔啊,是不是真有人欺負你?」
「沒有,我就隨口那麼一說。」胡天拍胸脯,「老頭兒和大美人不曉得,你還不曉得我?」
活了十七年,對胡天影響最大的不是爹媽,卻是這個奇葩的姐。
「倒也是。」胡諦點頭,便是揭開了這茬事兒,「我不但曉得你,我還曉得你零花錢。下午出去,給老娘買點冰棍,花臉蛋筒,再買個巧克力。」
胡天頓時不幹,要打滾。
胡諦舉起湯勺威脅:「你滾一個,你敢滾一個,今兒這湯我一個人喝。以後你也別想再喝老娘燉的湯!」
「別啊。」胡天道,「三色杯花臉小布丁蛋筒火炬光明冰磚,再來一打巧克力。上好佳,必須要有上好佳!」
胡諦道行高,才不是輕易能被忽悠的:「零食買來了,再給你喝湯。」
到了傍晚,姐弟兩個一起出門去。
小區不遠處是附中。附中是個初中學校。胡諦胡天都是這兒的畢業生。
附中附近小賣店挺多。
胡諦挑了零食,胡天跟在老姐屁股後面付錢再殷勤提上塑料袋。
回去的路上,胡天拿出個花臉孝敬給胡諦,自己拆了個蛋筒塞進嘴裡。
路邊是梧桐,兩人走在樹蔭下,影子拉得長又長。
胡天忽而感慨:「姐,這路真短,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以後你想吃啥,我都給你買,就跟小時候你給我買零食一樣。」
胡諦腳步頓了頓:「你今兒為著一口雞湯也挺拼啊。嘴都變甜了……不對,你是不是瞧上哪家小姑娘?春心氾濫了自然嘴就甜了?」
「什麼小姑娘?」胡天沒好氣兒,「沒小姑娘。」
「滾蛋吧!」胡諦又自胡天手裡塑料袋中拿出巧克力來,「你打小就愛撩貓逗狗調戲小姑娘。哎,快看,那邊幾個小姑娘,好看不好看?」
胡天順著胡諦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點頭:「好看,就是還差點……」
「不得了,看來你春心萌動的對象,還是個漂亮的。」
「那是,我家……」
胡天驀然愣住,繼而他看向手中的蛋筒,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