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二零二
歸彥神念於夢境之中,看著胡天,卻是震愕非常。
他此番乃是這方夢境的造夢者。有八階境界壓制,並無胡天境界破解夢境的危險。
有神通相助,夢境隨胡天心意自行凝成。夢境本身無破綻可言。
又因造夢元素多來自記憶,歸彥更是封住了胡天十七歲後的全部記憶。
如此一來,當是渾然天成的夢境,絕無被識破的可能。
但胡天欲言又止的瞬間,低頭的剎那,這方夢境開始潰散。
怎麼可能?
此時,夢境之中——
胡天笑著笑著,眼淚終於滾出來。
胡諦嚇一跳,湊過去:「什麼情況?好好的,你哭什麼啊?」
胡天抬頭,手中袋子落下,看著胡諦,淚如雨下:「姐,我想跟你說說話。我想再見見你。」
「說什麼鬼話呢?老娘就在這兒,你有屁就放,有話就說!」
夢境之中,風起,樹葉窸窣有聲。
胡天哽咽:「說什麼'分分鐘就來'都是放屁。可我那時候不知道,突然不見了,不是自願的。對不起。」
「人家都說,長姐如母。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雖然你可能是個母老虎……」
「這麼些年,我特想你。」
「真他娘,雞湯還沒喝到呢。都怪你說什麼小姑娘。我喜歡的是個小伙兒。」
胡天絮絮叨叨地說,直到四下景象慢慢模糊。
胡天看著胡諦模糊凝滯的影像,笑著哭。
「我又要走了,這次是真不回去了,別怪我。」
胡諦凝滯模糊的影像忽而動了動,繼而聲音傳來,空茫縹緲好似自天際又好似從心底湧出。
她輕聲喟嘆:「你在哪兒?好好活著,不怪你……」
胡諦聲音消失,四下影像散盡。
四下灰白一片,遠處少年影像顯現。
胡天輕聲喚他:「歸彥。」
神魂之中,隱約歌訣。
「……杳杳徒我身,聲色浮虛妄……」
再聽不真切。
自此,胡天自棄道心,心魔入妄。
四下灰白夢境崩潰,影像化為塵土散去。
歸彥神念無措,神念神通不斷運作,卻仍然擋不住這方夢境的潰散。
歸彥衝上去,急道:「阿天,你,你怎麼會想起我?快忘記快忘記,我再塑夢境。你快快將我忘了。我不在你的記憶裡!」
「當然不在我的記憶裡,」胡天低頭笑,「歸彥在我心裡。」
歸彥愣住,夢境驟然碎散,神念猛然被推出。
歸彥睜開雙眼。
胡天神念入識海。
元神凝聚,歸於識海深淵。
四下魔氣、怨氣、煞氣、煞氣融合一體,瞬息炸裂,好如洪水滔天,蠻橫恣肆,滅世之姿,瞬息捲起胡天元神向外而去。
識海、神魂、靈魄、軀殼,瞬息之間,盡被吞噬。
胡天神念旋即歸體,猛然睜開雙眼。
魔氣沖破周身大穴,狂亂沖向體外。
瓦舍之中,魔氣四溢。
伏魔陣,啟。
困魔陣,啟。
姬無法舉起銀錐狠狠鑿下最後一筆,清心冥王陣開啟。
三陣齊發。
陣中無干者,皆請陣外。
十道金光自地而生,各行其是。頸、臂、腕、腰、膝、腳,金光環繞,將胡天死死束在地上。
胡天神念留於軀殼,為人魂魔氣沖刷。
魔氣自有生機,沖入枯槁軀殼,肌膚血脈寸寸開裂,轉瞬癒合。
魔氣豐沛,又有煞殺怨念參雜其中。血脈肌骨時而鼓脹,時而消涸。
如此反覆,軀殼魂魄都似失控,刀割火灼不足比擬此時此刻。
胡天起先悶哼,有一刻似乎終要喊出來了,魔氣恰入脊椎。
頭顱頓時以不自然的角度偏向一邊。
入眼處,歸彥被一群修士死死按在地上。
陣中魔氣邪妄過甚,眾修士不允歸彥進入。
歸彥趴在地上看著胡天,似乎在說話。
胡天什麼都聽不見。他嘴角翹起,繼而拼盡所有神魂殘存的力氣,將臉撇向另一邊。
此後偌大瓦舍,三大陣運作,卻只有骨骼摩擦之聲。
歸彥不再掙扎,只怔怔看著,心想,阿天說我在他心裡。
任憑天大的修為神通,妄幻構造,終究不敵一片心意。
道心之外,尚有人心。
歸彥於此道終究徹悟。
神念驟然入識海。識海光帶之上,一片白光大作。
轟然雷鳴入耳,再有滄淼聲響,昭念:「萬象臨心。」
神通入體,當有天道昭念。怪道前番得神通時,無知無覺。
蓋因歸彥未曾全然領悟「萬象臨心」之道。
此時頓悟,神通昭念,歸彥周身混沌力猛然提升。
周遭眾脩大駭。
姬無法大嚷一聲:「退開!」
眾修哪兒要他叫,四下退散。
歸彥自地上站起來,其身境界威壓,隱約八階。
是以歸彥明悟神通,再次臻入八階。
歸彥卻是恨極了這番頓悟昭念。他看向眼前大陣,低聲喚:「阿天。」
大陣好似聽到歸彥心意,其上魔氣隆然大盛,繼而「轟」一聲。
三大陣同時炸裂,魔氣四散而去。
胡天身形顯露,手肘撐地,慢慢坐起。
此人樣貌如舊,緩緩抬頭瞳孔一片漆黑。其身隱約魔氣縈繞。魔氣之中,殺氣煞氣、怨邪之氣參雜。
冷然蕭肅,邪妄可怖。
「魔徒!」眾修驚呼。
胡天自棄道心,心魔入妄境,終成魔徒。
「哎呀,別說出來啊,戳穿了多傷自尊的。」胡天翻白眼。
可憐他此刻瞳孔漆黑,無有眼白,翻了和沒翻也沒甚差別。
胡天抱怨著,爬起來,摸了摸屁股:「這陣法真邪門,壓得老子屁股生疼。」
四下修士皆是無語凝噎。
胡天抬頭,沖歸彥招手:「胖胖你幹站著幹啥咧?來給我揉揉。」
歸彥跑上前去,抱住胡天,將他死死按在了懷裡。
胡天悶哼一聲,歸彥忙鬆了鬆:「阿天,是不是還很疼?」
削皮挫骨,血脈盡為魔氣所佔,逆天改道,從此人性與魔心時時撕扯,疼這一個字著實不能全然囊括胡天片刻經歷。
「還湊合。剛魔氣還給識海黑龍的金元素加固了一把。」胡天含糊道。
胡天識海此番長空瀚海消失不見,變作一片黑色空洞天地。
正中乃是困住黑龍的金元素球,金元素球下犾言禁綬綬帶向下而去,不見盡頭。
金元素球外,五色水域包裹。
邊上另一顆金元素球。其中裹挾乃是晴絲神力,胡天早年所學各色神通、心法則是圍著這一顆球旋轉。
餘者便是無邊空蕩黑暗,乃參雜各色怨煞之力的魔氣。
此後無盡歲月,天道謹以此方識海時時拷問胡天生而為人的心念。
胡天拍了拍歸彥的背:「我覺得自己現下的體格,至少能再活個七八百年。這下咱可以慢慢找安然花了。」
歸彥卻是將臉埋在胡天頸窩:「阿天……」
四下隱約雷鳴聲,又有無數雲霞霧氣湧入瓦舍。
「哪兒來的天啟祥瑞?」
胡天失神,繼而失笑,「胖胖,這次明悟了什麼?」
「神通。之前只是懵懂,然後阿天說我在你心裡。我就明白什麼是'臨心'。」
胡天搓了搓歸彥的胳膊:「那就去吧。我不會隨便死了。等等就去天啟找歸彥。」
「我不要。阿天心裡難過,我知道的。我要陪陪阿天,抱抱阿天,軟軟的肚皮靠著阿天……」
歸彥說著時,手上力道卻是漸漸消散。
繼而他軟倒在胡天懷裡,呢喃:「我怎麼了?阿天……」
胡天抱住歸彥,卻是撐不住自己,跪倒在地上。
胡天湊上去,看著歸彥。
歸彥氣息微弱,不似虛弱,倒是像要睡覺。
姬頌、姬無法並眾侍神者修士衝上來。
姬頌道:「好似穩固期的情狀。」
修士登級進階,需要穩固期休憩神魂。歸彥前番臻入八階,進了天啟卻是不做任何休憩,立刻以《重元回轉法》自降修為歸來。
現下再次臻入八階,疲倦之態翻倍而來。尚未入得天啟,便已是要進入睡眠。
歸彥抓著胡天的手,夢囈一般:「我要陪陪阿天,不要去天……」
「胖胖乖乖的。」胡天湊近,摸了摸歸彥的臉頰,「好好睡覺了,給你背個詩吧,我才想起來的。這次保準沒有錯。」
「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胡天低聲笑說,「歸彥去了天啟要多吃飯啊……」
歸彥猛然攥緊胡天的手,轉瞬再無力支撐,合上了眼睛。
四下天啟明霞彩雲湧入,胡天抱緊歸彥,厲聲說:「將他送到天彥山,否則我定將上都神殿炸了,放出不該放的東西來!」
祥瑞如有靈智,驟然停滯,瞬息後,再輕緩落在胡天手臂之上。
胡天手上一輕。
天啟祥瑞消失,歸彥亦然。
胡天呼吸急促,手上頓時出現個魔胎小蛋。胡天將小蛋放入懷中,貼著皮膚,這才緩和。
繼而他抬頭,看向四下。
侍神者眾修士隨即散開,眼中都是戒備。
胡天看了看四周,站起來拱手:「多謝諸位以陣法相助。」
若非方才伏魔陣、困魔陣、清心冥王陣三陣作用,疏散部分魔氣,胡天怕已經是被魔氣絞殺。
眾修尷尬,三三兩兩應道:「你不必如此。」
那一聲「客王信者」的稱呼,卻如何都再說不出口了。
救了胡天一命,卻讓這世上多了一個魔徒。誰也不敢說這是功德還是造孽。
幸而姬無法跳出來:「好了好了,散了散了。讓我大哥好好休息。」
此時姬無法年幼時的潑皮無賴情態盡出,瞬息將這群老者攆走。
瓦舍只剩下姬頌、姬無法、胡天三個。
姬頌跪坐,長嘆一口氣。
姬無法見不得他爺爺如此樣貌:「爺爺你也回去吧,別在這兒添亂了。」
姬頌抬頭瞪姬無法。
胡天則是端坐在地上:「還要勞煩二位,給我師父寫個信。我怕那祥瑞不能將歸彥帶回天彥山。」
天啟界到處八階高手,若是歸彥睡著覺,落在哪個不知名的浮島上,那便是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胡天心下焦慮非常。
姬無法忙拿出四塊玉簡:「大哥你別急,我這就掛上流雲牌給穆尊他們寫信。」
姬無法說著已是寫完,他將四塊玉簡掛了流雲牌打出窗外。
玉簡瞬息消失不見。
姬無法安撫胡天:「寫了四塊,穆尊、天彥山、百里前輩、葉道友,都寫了。萬無一失。」
胡天點點頭。
姬頌:「你也莫怕,就憑你方才那要炸了上都神殿的話,天道祥瑞怕也不會將歸彥送到別的地方去。」
胡天低頭訕笑。
姬頌呵斥:「你自棄道心,入了妄境,倒是敢說了,便連敬畏之心都忘卻!」
胡天摸了摸胸口衣袍,道:「姬先生言重了。」
姬無法一把推開他爺爺:「老頭兒,你煩不煩啊!做這個樣子搞個甚。」
「你這小兔崽子,我是試試他。我怕他失了心性啊,居然敢推你爺爺我!」
姬頌沒被胡天氣到,卻被這個孫兒氣得不善,跳起來,「別以為老子疼你就不揍你了。你問問你爹,他是誰揍大的!」
「哎,好好好,你老你有理。」姬無法攤手,「我看你是老眼昏花,試探個屁。」
「你看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我能不是試探嗎?」姬頌怒。
「咦?」胡天聞聲抬頭,他攤開雙手,並無異樣,「我現在是什麼樣子?」
姬無法姬頌都是不言語。
胡天自指骨芥子中拿出一面鏡子,對著自己照了照。
鏡中之人當是自己。只是眼球盡黑,猙獰可怖。
憑誰一眼看去,都知他是魔徒。
胡天愕然,手上顫動,繼而猛然舉起鏡子摔到了牆上。
「嘩啦」一聲,鏡子碎成無數塊。
胡天胸口起伏,他緊握雙拳,身上魔氣湧動。
憤恨怨怒自心底洶湧而出。他恨不得立時殺人洩憤。
「大哥。」
姬無法聲音傳來,胡天神念一滯,胸口小蛋因他動作蹭了蹭皮膚。
胡天回神,倒吸一口冷氣:「真要命。」
「竟能控制住。」姬頌卻是捋鬍子點頭。
繼而這老頭兒振袖跪坐而下:「成了魔徒,便是如此。此後,殺戮妄念怕是要常伴左右了。」
胡天點頭。因著鍾離湛,他也是知曉些許魔徒情狀,心中不免厭惡自棄。
胡天深吸一口氣,哆嗦道:「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姬頌站起來,拉上姬無法:「我等先出去了。」
姬無法還有些許不願意,被姬頌強行拉走。
爺孫二人出了門。
姬無法拍開姬頌的手:「爺爺,怎麼辦啊?」
「沒辦法,只能靠他自己。」姬頌搖頭,看向姬無法,「想要延壽,以為入了妄境成了魔徒,就真能一口氣無憂無慮再活上七八百年?」
姬無法怔怔看著姬頌。
姬頌長嘆:「天下哪兒有那麼便宜的事?此後更多苦楚,也只能他自己一個慢慢嚐了。」
「那,那現下怎麼辦?」姬無法不知所措,「我們總得做點什麼吧?」
「你現下什麼都做不了!」姬頌翻白眼,「最好也別和他獨處。胡天方入妄境,心境不穩,殺念隨時可能侵占心性,你仔細被殺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偏生姬無法不信邪。
過了兩日,胡天未曾自瓦舍出來。姬無法就生出了些許小心思,又過了一日,天啟來信。
姬無法接了信函,終於是找到機會去瓦舍。
他興高采烈跑到後山,做信使去了。
待到姬頌去天梯樓找這小子,姬無法早就沒影。
姬頌不敢懈怠。
胡天成魔徒後,已然登級,成就七階中級。姬無法卻是個尚未經歷化神劫的蠢貨。
魔徒殺人連個理由都不要,胡天若想殺姬無法,一個指頭戳戳就足夠。
姬頌趕到瓦舍。
靠近時,卻見瓦舍門戶洞開。內裡傳來聊天聲。
姬頌湊近去看。
胡天、姬無法兩人面朝南窗,背對著門。
瓦舍中置矮几,其上一疊糕點、兩杯清茶。胡天手肘撐著矮几,支起臉頰,歪在一邊。
姬無法端正跪坐在矮几邊上,似乎還抓著糕點在啃。
胡天正說著話:「我當時想,要我死的事情真是多。道心不明、身軀枯涸、死氣黑龍、犾言禁綬,對了還有那個古塔榮氏,就是榮枯賤人。」
姬無法追問:「然後呢?」
胡天微微仰臉看姬無法,笑道:「沒什麼然後,讓我死的事情多又怎麼樣啊?老子要活著的理由足夠抵過這一切。」
「是什麼?」
胡天笑而不語,右手手指按在一顆小蛋上。
姬無法覺得自己問了一個特別蠢的問題,撇撇嘴:「大哥,穆尊信上都寫啥了啊?」
胡天收了小蛋,坐直伸了個懶腰:「師父說,祥瑞將我家胖胖送回到天彥山了。不過胖胖因為前番冒進,現下重入天啟,穩固期延長。怕是要睡上好一段時間了。然後又問了問我的情況,差不多就這樣……哦,對。」
胡天忽而想起穆椿信上所問。
胡天瞪姬無法:「是不是你告訴我師父的,我現下長殘了?」
穆椿竟然在信上問胡天,現下長醜了是個什麼感受。
這完全不是穆椿的風格啊!
卻是胡天誤會了姬無法,此事非是姬無法洩密,也不是穆椿想問。其實是他們家小蟲子和兔兔讓穆椿代問的。
因著前番蜃影台的事,蟲蟲知道卷毛毛要變作魔徒了,特意去圖書館看了書。
書上說,魔徒會變樣子的。
故而此番穆椿寫信,蟲蟲在一邊問了這話。
姬無法聞言大呼冤枉:「我可沒說大哥你變醜了!你自己覺得自己醜還差不多。」
姬無法說完,摀住嘴。
前番胡天照見自己相貌,可是扔了鏡子的。胡天那般暴戾情形,姬無法從前未曾見過,現下想來心有餘悸。
胡天聳肩:「其實也還好,之前是心境不穩才暴躁。現下想想,不就是黑了雙眼珠子麼。當年我才來的時候,變成榮枯的樣子。那才可怕……」
姬無法好奇:「那時候你摔了幾個鏡子?」
「哪兒敢啊,臥槽,我跟你講,我當時可倒霉了。」胡天不由抱怨,「掉沈老頭兒店門口,他還想把我當屍體賣給小易箜呢,幾個玉石來著……記不清了。」
姬無法目瞪口呆,嘴巴張大。
胡天樂,抓起矮几上的糕點塞進姬無法嘴裡:「不過前幾天,你和你爺爺走了,我就想啊,成了魔徒也沒什麼,沒給我變成癩蛤·蟆就是祖師爺保佑了。」
姬無法咬著糕點樂:「其實我覺得你現下這個樣兒吧,挺……你那個詞怎說來著?」
「炫酷。」胡天臭不要臉,「哥從來炫酷,擋也擋不住。」
「就是。」姬無法還挺贊同,「但這話不能給那幫老不死聽到。」
「別介,無法,趕緊別這麼說。你等會兒就要被揍了。」胡天說著轉身,「姬先生,'老不死'可不是我說的。」
姬頌沒好氣,自門外走進瓦舍,虎著一張臉,瞪姬無法:「一點少樓主的正行都沒有!」
姬無法縮脖子。
胡天在一邊樂:「姬先生,無法是不是像我乾爹小時候?」
「簡直一模一樣,惹人煩討人厭!」姬頌咬牙切齒,「老夫兒時乖巧伶俐,怎麼到你們就長歪了。」
姬無法卻是眨眼:「哎呀,爺爺,你早說啊,早說我爹小時候也這樣啊。我下次可不怕我爹罵我了。」
姬頌一愣:「別告訴北沼這話是我說的。」
胡天大笑,請姬頌入座。姬頌落座,胡天沏茶。
姬頌細觀胡天:「精神好了不少。」
「是如此。」胡天笑道,「姬先生來得剛好,我也有事要托先生。」
「何事?」姬頌沉吟。
「何事?」姬無法積極得很,同他爺爺一道問完,又對胡天說,「大哥,你有啥事兒,直接對我講啊。我爺爺現下就是個前任樓主,哪兒有我這個未來樓主頂用呢?」
姬頌本是沉吟,聞言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姬無法的後腦殼上。
姬無法「嗷」一嗓子,摀住腦袋。
胡天卻是配合姬無法,轉向他:「無法,其實這兩件事兒,早就說過。我只是多嘴再說一回。」
姬無法捂著腦袋,點頭:「你說,我不嫌你煩。」
胡天一一道來。
一件事,自然是安然花。
胡天從來都有自知之明。寰宇三千界,何其遼闊廣大,若以一己之力去尋安然花,他也是力不從心的。
故而只能相託天梯樓。
此事歸彥說過,現下胡天再次說一遍。
姬無法拍胸脯:「這任務已經是下達出去了。連'友'字屬的,也得了消息。」
胡天感念:「這便是好。」
另一件事,乃是菩回。
胡天道:「我知曉菩回大師每次輪迴投生後,會回到大荒界十方立妙院中。」
但若是自己出面請求十方立妙院,怕是不太能成。說不得信簡寫出去,便被十方立妙院的小和尚踩個粉粉碎。
姬頌聽了胡天的話,甚是不解:「這是為何?十方立妙院的大小師父老朽也見過,很是親善。」
「咳咳,」胡天心虛,「姬先生可知昆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