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二
胡天竄到穆椿身後。
沈桉見胡天如此,又氣又怒恨得牙癢。卻因穆椿擋在前頭,沈桉不敢造次。
他只得罷手駐足,看向穆椿:「家主,這小賊皮欠我等諸多靈石,必要好生教訓!」
穆椿卻是挑起眉毛,將胡天從身後扯出來,問他:「你要當我徒弟了?」
胡天此時主意已定,再無更改,便不玩鬧。他整衣端肅,雙手合抱,俯身推手作天揖:「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歸彥在胡天腦袋上,隨著他動作竟向前滑去。歸彥趕忙趴下,肚皮貼在胡天腦殼上,下巴磕在他前額,四肢耷拉,抱住胡天的腦袋。
胡天低頭,歸彥倒是看穆椿,眨了眨眼。
穆椿伸手扶住胡天,轉身對沈桉說:「這賬就免了罷。」
沈桉苦了臉:「家主,咱們已經窮成光皮狗……」
穆椿去看宋弘德。
宋弘德知情識趣,上前來:「沈伯,師叔今年的年奉還未領。另,您前番做得了安然花的任務,您算是外門,獎點自然要折成靈石。」
沈桉心煩:「安然花那是替家主賣命關你……等等,有靈石拿?」
宋弘德點頭:「自然,且頗豐厚。」
沈桉頓時喜笑顏開:「什麼時候能取?」
「稍後我隨您去首溪峰找管事,立時可取。」
宋弘德善水宗宗主陪同取靈石,當真給足沈桉面子。
穆椿又說:「我的年奉也同往年一樣,一道支給沈桉。」
沈桉很是得意,拉了宋弘德:「走走走……哦,不對,小易箜!」
易箜站在沈桉身後已多時,此刻正賀喜胡天拜得良師。
胡天看易箜氣色好了不少,且他身後晴乙也凝實了些許。
胡天問:「你是不是築基成了?」
易箜紅臉,方要講話,被沈桉拉過去。
「家主!小易箜築基成了!」沈桉眉飛色舞將易箜推到穆椿面前,又指著胡天說,「連那麼個賊皮都收了做徒弟了,乾脆多收一個。」
穆椿看易箜,卻問他:「你願意拜我做師父,還是願意拜沈桉做師父?」
「願拜入沈前輩門下。」易箜猶豫片刻,終是說了實話,「晴乙遇難,是沈前輩救的。後摘安然花,沈前輩也是照拂教導我良多。本有半師之宜,現下甘心投入沈前輩門下。」
沈桉:「你這傻孩子,我個老頭有什麼好拜!家主雖是善水宗人,但糟老頭我卻是外門。你拜我做師父,便進不得善水宗了!」
易箜要分辯,卻又結巴起來,只好去看晴乙。
晴乙拜下:「善水宗難得,但不及師父待我等之情。」
沈桉嘆氣:「你們兩個……」
穆椿卻道:「有情有義,很好。易箜你方築基進階,境界不穩,我這兒還有一顆金櫻子楠丹。給你。」
穆椿說著,手指一彈,一丸丹便進了易箜手中。
胡天看那藥丸頗眼熟,特像他在天梯樓吃的那個。
胡天便從指骨芥子裡拿出天梯樓的酒囊,塞給易箜:「水。」
穆椿看著那酒囊,挑眉。
葉桑好心上前:「易師弟,築基之後,這金櫻子楠丹越早服下越是有效用。」
易箜從命,吞了金櫻子楠丹,拔開酒囊塞子,灌下一口,頓時臉色大變。
胡天搶先一步,上前摀住易箜的嘴:「別噴別噴,好東西,穩固境界的。別浪費了。」
易箜臉皺成一團,還是立刻點頭,逼著自己吞了那口酒。
沈桉上前奪下酒囊,怒道:「小賊皮,你給我這乖徒喝了什麼東西!」
胡天鬆開易箜:「那什麼什麼酒來著。賊貴的,你可仔細點,別給我灑了!」
「酸漿妖酒。」沈桉捏著酒囊聞了聞,變了臉色,眼珠一轉,立刻提著酒囊上前又給易箜灌了一口。
胡天沒好氣,站在一邊嚷:「賊精的老頭兒。反正易箜是你徒弟,我就和你算賬。一口十個靈石,二十個了啊……哎呦,三十個了。」
氣得沈桉還要給易箜灌,直把易箜臉憋得快紫了。
宋弘德上前攔住:「沈伯,雖是好物,但方築基,不宜多飲。」
沈桉這才罷手,把酒囊扔給胡天。
胡天接過酒囊方要收,歸彥在他腦袋上跺蹄子。
胡天抬眼:「可酸了,比醋還難喝。」
雖如此說,胡天還是倒了點,手指蘸了,伸過去。
歸彥湊過來,伸舌頭舔了舔,接著便是「噗嚕噗嚕」甩舌頭。
胡天退幾步到湖邊,摘下歸彥給它漱口。歸彥直將一顆腦袋塞進湖裡去。
易箜緩過來,搖搖晃晃擦了擦嘴,也跑到河邊喝水去。
他又拿出靈獸袋來給胡天:「胡前輩,給。」
胡天接了靈獸袋:「你都筑基了,快別叫我前輩了,叫得我七老八十似的。」
易箜張了張嘴:「可……」
可沈桉是穆椿的家奴。
穆椿本同宋弘德商談,聞言轉臉:「你二人師兄弟相稱即可。」
沈桉愣了愣,拱手向穆椿深揖。
穆椿伸手扶了沈桉,又同宋弘德商議起來,安排了此後諸事。
穆椿執意遷入九溪峰,宋弘德掙不過,只好應允。
宋弘德又言:「納新名冊上,屆時該如何寫?這大長老,您萬不能辭。」
「那便從簡,不必贅言。」穆椿看向遠處,「胡天,師,穆椿。」
萬事敲定。
因著沈桉是外門之人,他自有安歇去處,便領著易箜晴乙向穆椿道別,同宋弘德去首溪峰領靈石去。
浩浩湯湯一群人離去,穆椿轉頭看杜克:「你住哪兒,隔壁給我開個洞府。」
杜克不搭理穆椿,背手向山下走去。
那邊廂,葉桑卻高興領著胡天:「師弟,你日後就在九溪峰好生住下,有什麼事盡可來找我!」
葉桑說著,又帶著胡天在九溪峰上轉了一圈。
峰頂的湖雖不大,但這九溪峰卻著實不是個小山頭。
胡天先隨葉桑從一處小徑直下山去,到得山腳下。山下屋舍儼然。
因著若水部有弟子尚未辟穀,九溪峰山腳下一排屋舍,便是庖廚所在。
葉桑道:「師弟莫再洞府開廚,被巡山發現,可是要受罰的。日後辟穀就沒這些煩惱了。」
胡天點頭,卻看著那邊晾著的熏肉吞口水。
他環顧,又見一些空屋舍:「師姐,那些是做什麼用的?」
葉桑道:「易購之所。每月月晦,若水部同門有些物甚購換,或法器、或丹藥,甚至是靈獸之類,便來此處。好似凡人的集市,頗熱鬧。」
胡天聽到靈獸,笑著戳歸彥:「把你賣了啊……」
歸彥低頭咬住胡天新長出的寸長頭髮,猛然甩頭就薅了一根來。
胡天「嗷」一嗓子叫開,伸手和腦袋上的歸彥對撓一通。
葉桑樂,又領著他們從另一條大路上山去。
一路青石板為階,頗多洞府,另有奇花異草的無數。
葉桑講:「這些洞府都是空著的。九溪峰多是雜役,弟子少,因此洞府無人住。倒是有些好處,洞府可隨意挑選。我知道一處,頗有些靈氣,少頃帶師弟去。」
葉桑說著,同胡天到了半山腰。
上得半山腰,便見一處空地,其上一閣樓。閣樓三層,半嵌在山中。
葉桑指著樓:「這是小蘊簡閣。九溪峰的藏書之地。」
「那還有大蘊簡閣?」
葉桑點頭:「大蘊簡閣在首溪峰,藏著各類大道功法。這小蘊簡閣則是藏著些其他玉簡書籍。師父雖是看守此處,但他老人家知道的可多,劍術也是天下第一。胡師弟若有不懂,也可去問師父,他老人家雖然脾氣不好……」
話沒說完,見得穆椿同杜克一起走來。
杜克見了葉桑,喝道:「蠢徒,又偷懶!今日劍練得幾套,心訣背了不曾?還在此處亂晃蕩!」
葉桑道:「師父,我領了胡師弟去洞府,就去把新劍練三套。」
「三套如何夠!你還想不想做劍陣第一人!」
「想!」葉桑恭敬應下,立表決心,「師父,我今日定將劍法練十套!」
「還傻站著作甚?」杜克斥道,「還不帶你師弟去洞府!」
葉桑立刻抓了胡天後衣領,拔腿跑走了。
杜克看著葉桑同胡天離去的背影冷哼。
穆椿看他:「你要葉桑做劍陣第一人?」
「不是她,你去?」
穆椿想了想:「我十日後要去希言城,這十日,倒是可以陪你們師徒練練,再將小雉劍陣推演一二。」
「當真!」
穆椿點頭:「日後胡天在此,你須多加照拂。」
杜克不言語,半晌道:「那蠢貨自然會照拂他,你不必憂心。」
此時蠢貨葉桑拍開一處洞府大門,把胡天塞進去:「師弟啊,我去練劍了,你有甚不明白,我明日同你講。先走一步。」
葉桑說完急匆匆返身,抽出重劍反手一式練起來,便是邊練邊跑遠了。
胡天哭笑不得,轉身進了洞府。
歸彥從他腦袋上跳下去,轉了一周。
這洞府開在山裡,好似個洞穴,一室寬深都只兩丈。內裡佈置不甚好。石桌石椅石床,再無旁物。
又有溪流聲,胡天開了門借光去看,但見內裡一牆上數道水流向下去,好似薄薄一層簾子。
胡天伸手摸了摸,濺了一身水,後面是石頭。
他忽驚,對歸彥道:「這水不會就是山頂上來的吧,那豈不是你剛才漱口……」
話沒說完,胡天沖過去,抓了歸彥來擦手,直把歸彥當塊抹布使。
歸彥少不得要和胡天亂鬥一通。
胡天笑著扔了歸彥,往後倒在石床上:「這床也得改進改進,躺著硌骨頭……」
說著卻是閉上眼睛。
歸彥跳上床,卻用蹄子撓胡天眼皮。
胡天掀開眼皮,看歸彥:「今天謝了啊。」
歸彥歪腦袋。
胡天說完翻了個身,又嘀咕:「那石梯真邪門,我怎麼覺得現在滿腦子都是六個角的星星啊……」
如此便是睡死過去。
歸彥哼了哼,踢了胡天一蹄子,又在這洞裡轉了一圈。
此時日光逝去,歸彥跳到了石床上,對著那張沒眉毛的臉戳了戳,就趴下了。前蹄交疊,下巴磕在前肢上,合了眼。
片刻,歸彥突然睜眼,站了起來。
遠處穆椿緩步而來,手提一盞琉璃燈,剖開山野昏色。
須臾客至,不請自入。
穆椿看一眼戒備的歸彥,將琉璃燈放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