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四十四
杜克聞言一驚:「天道在身?可那時你要殺他……」
「生為天道,死為天道。富足是天道,戰亂亦是天道。」穆椿打斷杜克,「誰知這天道是福是禍?」
杜克仍不信:「你沒聽錯?」
穆椿:「我又不是你。」
「你說我老!」杜克大怒,「老又如何,照樣戰你! 」
杜克說著便是抽出軟劍,刺向穆椿。穆椿提起釣竿迎戰。
這二人一來一往,過起招來。
待到隅中,胡天歸彥來到小蘊簡閣前空地上,杜克同穆椿仍在鏖戰,不知疲倦。
卻見杜克軟劍柔韌,動如游蛇,殺機暗藏。穆椿釣竿鋒芒,剽勇若豹,霸氣悍然。
二人只論劍,劍上無法力靈氣加成。饒是如此,也是精彩至極。兩廂纏鬥,你來我往,險招頻出,勝負難分。
葉桑早起便來此間,看得入神,還時不時比劃一二:「妙啊!」
一時胡天也是看呆:「我師父居然還會耍劍……」
葉桑兩眼盯在軟劍上:「穆尊自幼習劍道,在極谷待過十年。還曾師從劍聖王兮陽。一手芒針化千劍法出神入——好!」
穆椿出了一招,直把葉桑眼都看直了。
葉桑:「雉入大水,小雉劍陣第十招,該是如此,原是如此!!!」
穆椿此招一出,杜克卻是撤招而去,同穆椿一道舞起劍來。
杜克又喚:「夯貨!還不快來練劍陣!」
葉桑只等這一聲喚,興高采烈拔出重劍沖上去。
便是葉桑做了劍陣第一人,杜克陣首,穆椿陣尾。
偶爾停下,杜克同穆椿為著一招半式大吵,再用劍對砍。完事再練。
如此只剩胡天一個做看客。
做了三天看客,胡天終是知道他們三個在推演小雉劍陣。
卻說善水宗從界橋碑上推演出朱雀劍陣,杜克則從朱雀劍陣中推演簡化出小雉劍陣。此劍陣三人成陣,無需輔以太初混沌劍,靈活巧變更甚一籌,且凶悍異常,戰力十足。只是劍招之上,尚需推演完善。
胡天從旁觀看,亦有所獲。若是葉桑歇下,還給他餵招。
胡天未曾學過招式,只憑星河芥子裡練就的殺意與直覺,拿著小竹竿竟也能同葉桑過上幾十招。喜得葉桑閒了就追著胡天揍。
每每此時,歸彥便是趴在一邊曬太陽睡大覺。
穆椿同杜克也是看熱鬧。
第三日傍晚,夕陽西下,葉桑揍得胡天滿場跑,影子也是起起伏伏蹦蹦跳跳。
杜克遠遠看著,忽生感慨:「當年應師兄也是如此教你的。」
穆椿不語。
杜克:「這麼多年你找小昱,搜魂無數,可曾搜過應師兄的?」
穆椿:「我又不是與應師兄許諾未踐。搜他的魂作甚?」
「說得如此,若真是鐵石心腸,」杜克冷哼,「緣何沈桉在大荒的店,會叫第五季?」
「你怎地人老了,廢話也多。」穆椿不耐煩,「我明日參加賀新大典,後日便啟程去希言城,今日這劍陣練還是不練了?」
「來!」杜克舉起劍來。
這邊廂葉桑剛揍趴胡天,見她師父舉起劍,即刻屁顛兒向前跑。
剛練一招,穆椿杜克忽地罷手,二人齊齊看山道。
山道上行來一青年子弟。
此人玉冠束髮,眉目清雅,身量削瘦,著月白長袍,緩步而來衣袂微動,別是一番風流清韻。
正是若水部首溪峰首席大弟子,鍾離湛。
少時鍾離湛近前來,作天揖:「穆尊安好,杜先生安好。」
又向葉桑見禮,含笑道:「恭賀師妹前番結丹,臻入三階。」
葉桑忙收劍還禮:「多謝鍾離師兄。」
杜克冷哼:「你來作甚?」
鍾離湛道:「杜先生容禀。明日乃是賀新大典,今夜新晉弟子須前往前山大殿,聽訓守香。宗主著弟子來,請示穆尊,胡師弟是否要參加今夜的聽訓守香禮?」
杜克看向穆椿。
穆椿問:「你是誰?」
鍾離湛恭敬答話:「弟子乃是首溪峰鍾離湛。」
穆椿:「鍾離家的?」
鍾離湛面不改色:「正是。」
「宋弘德最近總跟我提個鍾離家的小兒,可是你?」
鍾離湛未開口,杜克拂袖而去。
穆椿看葉桑:「你師父怎地了?」
葉桑猶豫,倒是鍾離湛上前一步苦笑:「穆尊,宗主有意著弟子做小雉劍陣第一人。」
穆椿點頭,舉起釣竿劈頭便向鍾離湛砍去。鍾離湛躍起讓過,翻身抽出長劍,迎上穆椿。
鍾離湛舉劍,驟然威壓四溢。
胡天方打地上爬起來,便覺肩頭重壓,好似泰山壓頂,一股鼻血冒出來。歸彥猛然站起,跳到胡天腦袋上。
葉桑則躍到胡天面前,舉起重劍,幫胡天擋下威壓。
胡天揉了揉鼻子,抬起頭:「什麼情況?」
葉桑轉身:「鍾離師兄用上修為了,他是三階境界,金丹已成,又是大圓滿的。你方築基,不過初期,自然抵不過這番威壓。」
胡天還是頭次遇到如此情況。
「穆尊,好像有點不高興了,劍上帶了三層功力。」葉桑此時額上冒出薄汗。
胡天上前一步:「師姐,你沒事吧?」
葉桑苦了臉:「有事。境界高一階,便能壓死人。何況穆尊不高興……」
好在此時穆椿罷手,鍾離湛落地踉蹌兩步。
穆椿收回釣竿:「回去對宋弘德說,小雉劍陣尚需磨合。但首陣第一人必是葉桑,你為陣首,胡天陣尾。若有異議,小雉劍陣善水宗就不要肖想了。」
胡天大驚,踉蹌爬起來:「我有異議……」
胡天自視有些自知之明,他現下只是野路子被打出來的,從未曾正經學過一招半式,如何同人去練劍陣?
況且葉桑是個三階初期,鍾離湛還是三階大圓滿。而他只是個築基初期小修士。一階之中,又分初期、中期、大圓滿。這掰指頭算來,胡天差著葉桑三個數,差著鍾離湛足有五個數。
穆椿卻是一記眼刀,胡天閉上嘴。
葉桑小聲:「師弟別擔心,小雉劍陣還需些時日才能推演得。」
鍾離湛領了穆椿令,又走到胡天面前,長揖:「師弟見諒。方才是我魯莽,情急用上修為,師弟可有事?」
胡天擦了擦鼻血,拱手:「師兄客氣,我沒事。」
穆椿這才對鍾離湛道:「你領胡天去前山大殿吧。」
如此胡天便是辭了葉桑穆椿,跟著鍾離湛離去。
一路上,鍾離湛同胡天攀談,講了些許宗門內事宜,著實給胡天補了不少課。
歸彥一路趴在胡天腦袋上,豎著耳朵。
鍾離湛去看歸彥。
胡天笑說:「這是我家歸彥。」
歸彥聞言咬住胡天頭髮薅起來。
胡天「嗷」一聲,摀住腦袋:「祖宗,你不是我家的,我是你家的行了吧!」
歸彥便不去薅胡天頭髮,只在胡天腦袋上蹦了幾下。
「看著甚有趣。」鍾離湛說著伸手去。
歸彥立刻跳到胡天肩頭,戒備看向鍾離湛。
鍾離湛笑著收手:「這靈獸和胡師弟感情頗好。」
「湊合。」胡天捂著腦袋也沒聽清什麼,只問,「師兄,首溪峰看著挺遠的,我們得走多久?」
鍾離湛笑說:「師弟莫急,到了山下便可用傳輸陣。」
這麼說著時,便已是到了山下。
鍾離湛領著胡天到了一處樹下,果見地上畫著個丈圓陣法。法陣之中又有九個小圓。小圓內標著一到九,九個數字。
鍾離湛:「這便是傳輸陣了,陣內數字,便是去往的峰頭。」
「那這個怎麼辦?」胡天指著那個九,「咱們不就在九溪峰上嗎?」
「與山頭相同的數字,便是去往前山了。」
鍾離湛走到那個「九」字的圈裡:「師弟還未曾領玉牌。現下先同我一起去前山吧。」
胡天便上前,同鍾離湛站在了一處。
鍾離湛拿出一塊玉牌來,仔細看去,玉牌是寫著「若水鍾離湛」幾個字。
玉牌一出,便是陣動光華起,便將他二人籠住。
胡天好奇,伸手去摸,猝然光華散去,便是到了另一處。
腳下陣法相同,四周迥然不似。
此處熱鬧,善水宗弟子往來不絕。
向前看去,一座高台。高台上殿閣紅牆黑瓦,高聳如雲,氣派恢弘。其後鬆柏翠綠,更遠峰頭蒼翠。高下相間,彷如畫中。
鍾離湛看向高台,對胡天道:「師弟,那處便是前山頂峰大殿了。不過那日納新,師弟走得急,未曾領新弟子物品。現下還需去造冊記名才是。」
鍾離湛領著胡天去向了另一處小樓。
此處倒是清幽,進樓來四下無人,只一個小道躺在搖椅上打瞌睡。
小道聞聲不睜眼:「誰?」
鍾離湛笑著抱拳上前:「李師弟。」
小道立刻蹦起來,熱絡上前:「鍾離師兄,什麼風將您給吹來了?」
鍾離湛笑說:「我是陪胡師弟來記名,另領新弟子所需之物。」
小道這才看向胡天,哼道:「這是怎麼說的,新晉弟子記名,那是八天前的事兒了。」
鍾離湛說:「這位是九溪峰的胡師弟,穆尊新得的弟子。」
小道這才醒神,拍著腦袋:「這這這,恕我眼拙。胡師弟來來來,您名字已經上冊,物品我也都留著的。」
小道說著跑去裡間。
胡天不由感嘆,當真背靠大樹好乘涼,有了穆椿自己也能橫著爬。
片刻小道便捧來一個托盤。
但見托盤上放著玉瓶、玉牌、道袍等物。
小道引胡天鍾離湛到得八仙桌前,放下托盤:「道袍兩身,丹藥兩瓶,玉牌一塊。」
兩隻玉瓶,玉瓶封紙有字。一瓶「黃元丹」,一瓶「辟穀丹」。
一塊玉牌,與方才鍾離湛拿出的玉牌相似,上書「胡天」二字。
此時歸彥從胡天腦袋上蹦下,跳到盤子上,嗅了嗅丹藥瓶,咬了咬玉牌,最後對著道袍踢了一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