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一四八
胡天穩了穩身形,低頭看一眼懷裡的小毛團,又迅速抬頭,乾笑:「對對對,就他媽一根寸海釘。拔了,拔了就成。那釘子現下在哪兒呢,怎麼拔?」
銀龐看著胡天瞇眼:「現下的問題就是,釘子在哪兒呢。是在神魂之中,還是在體魄之中。」
「神魂靈魄,還有分別?」
「這個自然。」銀龐挽起胡天的胳膊,「咱們換個地方說吧。」
此時不遠處,有魔族迎上來。此魔人面鹿身,近前來上身亦化作人形,對銀龐彎腰:「主上。」
「來的剛好,這二位是貴客。」銀龐指著鹿身魔對胡天道,「這是此處的管事,鹿戈。你若有事兒找不著我,喊他的名字。他自然會出現。」
鹿戈向胡天致意,胡天還禮。
銀龐吩咐:「我帶客人來住幾日,將屋舍安排妥當。此位是貴客,讓服侍的,別沒事兒往外跑。」
鹿戈領命而去。
說是屋舍安排妥當,其實這處也只兩間屋舍,且都是石頭壘砌而成的。
屋舍內裡佈置倒是奢華舒適,金銀玉器各色擺件。
銀龐挽著胡天的胳膊將他帶入其中一間。
兩廂上了矮榻。矮榻中有一小幾,其上置茶點。
銀龐倚在靠墊之上,單手撐在臉頰邊。
胡天坐在矮榻邊沿,愣了片刻,隨手抓了個茶點啃一口,嚼一嚼:「還不錯。」
胡天說著戳了戳懷裡的小黑毛團,將茶點遞到歸彥嘴邊。小黑毛團張嘴「嗷嗚」一口咬了。
胡天再低頭看,只見一個茶點將小毛團的臉都擋住。歸彥在胡天懷裡扭了扭,蹭得胡天癢癢的。
胡天樂,提起茶點將小毛團吊上來,盤腿上了矮榻。他將歸彥放在了腿上讓小毛團好好喫茶點,再看向銀龐:「說吧。寸海釘在神魂和靈魄,有什麼分別呢?」
歸彥動作停了停,一口吞了茶點,又跳進胡天懷裡窩起來。
銀龐瞇眼:「自然有區別。體魄浩瀚,神魂深遠。若寸海釘在體魄之中,我尚能為你找尋,若在神魂之中,我這等外力也是用不上了。」
「那從識海中找呢?」胡天想了想,「識海不是神魂靈魄並肉體的反饋麼?」
「是呀,識海是三者匯總反饋,便更是浩渺難尋了。」銀龐嘆氣起身,胳膊撐在小几上,看著胡天,苦笑,「你都受了那麼多苦了,真是捨不得。」
胡天嘴角抽動,抓起桌上一個茶點梅花糕塞進了銀龐嘴裡:「勞煩你別矯情,快噁心死我了。神魂要我自己動手搜尋,法子是什麼?靈魄你可以幫忙,又怎麼搜尋。」
銀龐坐直,抓了梅花糕細細咬一口:「你生受引信寸海釘時,還是個凡人,釘子入神魂,你怕不會一點知覺都沒有。多半在靈魄之中。搜尋靈魄,我這兒有幾個法子,由淺入深了來吧。」
所謂由淺入深,便是先從最簡單搜尋靈魄 法子來。
「只盼第一種法子就能起效。」銀龐甚是憂慮,「畢竟是對魂魄動法術,再如何小心,也會對靈魄造成損傷的……」
「嗷?」胡天懷裡的小毛團猛然探出腦袋來。
「嗯?胖胖有什麼話要說?」銀龐湊上去,飛速伸出手指要想偷襲小毛團。
不想銀龐的動作被胡天半路攔住。銀龐乜一眼胡天,悻悻收手。
小毛團卻是跳到小几上,走到銀龐面前蹲坐下,瞪向銀龐。
銀龐斂袖,冷笑:「好兇啊,哼。」
歸彥站立,豎毛呲牙。銀龐俯身,瞇眼奸笑。
兩廂對峙,忽而一隻手從天而降,彈開銀龐的腦袋,拍了拍小黑毛團的腦袋。
「歸彥別同這個魔族玩兒。」胡天揉了揉小毛團的耳朵,將他攬入懷中,又去看銀龐,「少打我家歸彥主意。」
「偏心眼兒。」銀龐不服,「明明是他先挑釁。」
胡天道:「好啦,魔帥大人。您現下能趕緊把那三個搜尋靈魄的法子講講嗎?」
銀龐撐臉,莞爾:「再叫一聲魔帥大人與本尊聽聽。」
胡天不含糊:「魔帥大人,您趕緊說吧,哦,還有不同搜尋法子的副作用,也一併說了。」
銀龐直翻白眼:「你是大人,我是大人?你這頤指氣使的。」
「快說快說,別磨嘰。」
「方才在輦上,我測過了。合適你的,就三個法子。」
銀龐豎起手指:「一,用法器,可尋出靈魄較大的傷處。用完約莫也就是想睡個十天半個月,當然也有弱雞用了,睡一年半載的。」
胡天懷裡,小毛團哆嗦了一下,緊緊貼在了胡天胸口。
銀龐再豎一根手指:「二,由我出面。剖開身體,自幾大穴位輸入魔氣。你我連體,我逐一排查你的靈魄,尋出其中異樣……」
「不許你碰阿天!」
歸彥猛然掙脫胡天懷抱,跳出來化作少年,一把掀翻矮榻小幾,衝到銀龐面前抓住妃紅長袍衣領。歸彥將銀龐按在了矮榻上:「不許!」
胡天忙跳起來:「歸彥!」
銀龐猝不及防被撞翻,大怒:「你幾次三番攔我助他,是何居心!」
歸彥嘴唇微微動。
胡天自身後抓住了歸彥的胳膊,去掰他手指:「歸彥,別鬧。」
歸彥任由胡天動作,看著自己的手指被胡天一根根掰開,繼而轉頭,委屈道:「阿天,他要剖開你的身體,他要翻你的記憶。這是擾亂靈魄,阿天會害怕,會冷,會疼的,超級疼……」
胡天摸摸歸彥的後頸,將他拉回座位:「坐在這兒。」
胡天又去扶銀龐。
銀龐推開胡天,瞪歸彥:「天殺的妖孽!」
歸彥攥拳欲起身,胡天退一步握住了歸彥的手。
歸彥垂下腦袋。
胡天抓住歸彥的手,看向銀龐:「歸彥方才冒犯,見諒。但閣下也請慎言。」
銀龐坐起來,深吸一口氣:「我實是一片誠心助你。你現下不能外用靈氣,便是瓶頸。凡修士進入五階,遇瓶頸必須破除,方可得登級。除非是你想停在五階圓滿,否則必經此劫。」
「是如此。」胡天端坐在歸彥身邊,緊緊抓著他的手,「兩個法子閣下已經道明,還有一個法子,望賜教。」
「這個法子,損傷低,但未必能成。」銀龐平靜心氣,「動用一切力量,去找給你下引信釘子的人。」
歸彥手上溫度頓時褪去。
銀龐繼續:「人族有一句話,解鈴還須繫鈴人,那人給你下了釘子,知釘子入體時的方位分寸力道。有了這些,我自然有法子能將釘子的位置推尋出來。」
胡天愣了愣,繼而笑道:「我都不曉得何時被下了釘子。找不到的,不要找什麼下釘子的人了。就第二個法子吧,我也非是第一次被切開……」
「不要!」歸彥猛然抬頭,「不要阿天被切開!」
「歸彥……」
「不要就是不要!」歸彥抓住胡天的衣襟,急道,「疼的,阿天疼的。」
「沒事。」胡天拍拍歸彥的胳膊,「要升級進階,我總得用靈氣。」
「不要。」歸彥異常堅決,「不會用靈氣,我護著阿天,我帶著阿天飛,誰欺負你我都打他。」
銀龐在一邊,冷笑:「護著他有什麼用?你能讓他成仙嗎?你入八階的時候,進了天啟界,還不得將他拋下?」
歸彥被噎,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怔忪坐在一邊。
銀龐轉臉看胡天:「法器那個,我也不看好,便依你的意思,用剖體引靈的法子……」
「不要。」歸彥在一邊,再次開口。
銀龐怒火中燒:「煩不煩,你說不要就不要。你這不是在護著他,是在害……」
「不要切開阿天。」歸彥鬆開胡天的衣服,垂下腦袋,「那根紅色的釘子……」
歸彥聲音小下去,最後半句消失不見。
胡天卻是愣了愣。
銀龐皺眉頭:「你說什麼?」
歸彥深吸一口氣,張開嘴巴,想要再次開口。
「歸彥!」胡天猝然喝道,「閉嘴!」
歸彥抬起頭,訝然看著胡天。
胡天皺眉,面沉如水:「不要說話,我現下不想聽你說話!」
「你不說,你的阿天就要被切開了。切開之後,靈魄受損,記憶可能都混亂。更有甚者,退階了,那就是死路一條。」銀龐卻是湊到歸彥面前。
「你也閉嘴!」胡天大怒,拉開銀龐。
銀龐看了看跪坐著的歸彥,又看了看胡天:「他定然……你別自欺欺人。」
「你走開。」歸彥抬起頭看向銀龐,「我要和阿天單獨說,不要你聽。」
「呵,叫得真親近。」銀龐譏笑。
胡天沖銀龐揮揮手。
銀龐愣了愣,繼而自矮榻上起身,拍了拍長袍,湊到胡天面前:「小天天,若有事,喊我一聲便是。我就在隔壁守著。」
銀龐說完,轉身離去。
他出得門,臉色轉霽,入隔壁房舍。管事鹿戈迎上來:「主上,心情甚佳。」
「去去去,將那臨境陣開了,讓本尊看看隔壁的情形。」銀龐興高采烈,「本尊正愁沒法踢開那個礙事兒的。現下卻是天助我。」
臨境陣開,一面鏡子憑空出現,胡天歸彥出現在鏡中。銀龐興致勃勃湊過去看。
胡天站在矮榻邊,背對歸彥深吸一口氣,轉身笑起來:「咱們走吧,別在這兒了。我覺得這裡不好玩兒了。茶點的味道也是一般。」
歸彥跪坐在矮榻上,半晌抬起頭:「阿天坐下來。」
歸彥說著,膝行到矮榻邊沿,拉住胡天的衣袖。
胡天看著歸彥的手:「能不能不說。」
歸彥抓著胡天的衣袖不放。
胡天終究是上了矮榻,同歸彥對面跪坐。
歸彥低頭。
室內一片靜謐。
半晌,歸彥動了動,自脖子上取下了兩個袋子,一為乾坤袋,一為靈獸袋。
歸彥捏了捏袋子,伸手遞過去。
胡天看著那兩個袋子不動如山。
歸彥只得傾身過去,將兩支袋子掛在了胡天脖子上。
胡天僵住。
歸彥坐回去:「阿天,你能不能,再說一次。」
胡天深吸一口氣,輕聲問:「什麼?」
「就是,歸彥是你最喜歡的名字。」
「歸彥是我最喜歡的名字。」胡天閉上眼,「所以,你現下想說什麼,都不要對我講,好不好?」
歸彥卻沒有答話,卻聽一聲劍鳴。
胡天睜眼,歸彥拿著軟劍將長髮絞了,盈盈握了一手。
歸彥將軟劍也推到胡天面前,繼而雙手抓著頭髮遞到胡天面前:「給阿天。」
胡天急了:「你這是要做什麼!」
歸彥長髮變短髮,只及耳根,再擋不住臉上落寞。歸彥將絞下的長髮硬塞進了胡天胸前乾坤袋:「給阿天,以後用,以後不能梳毛毛了……」
「歸彥!」胡天握住歸彥的肩膀,「你不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說,不說就行了。」
「不行的。」歸彥搖頭,「不說阿天要把自己切開,阿天會疼。老榕樹說'引信不除,新生難成'。要說的,早早就要說的。阿天,第一根釘子,那根引信,是我……」
「我不想聽。」胡天說完推開歸彥,向外走去。
驟然四下光華閃爍,再抬頭,胡天站在了籃球場邊上。
幻象起,再容不得他逃。
附中籃球場。
此時幻像已與前番死生輪迴境中的大不同,四下色彩明快,天上白雲可見。
三月中旬的周末,是個晴天。
籃球場上熱鬧,四下多半是學生。
正前方的場上,一個自然卷的少年上躥下跳,運球投籃,蹦得特歡。
忽而一個小小毛團憑空出現,落在了地上。那毛團比現下小一圈,毛毛稀疏,深棕色,右眼眼下少了那一點小小的白斑。棕色毛團走起路來,倒是昂首挺胸很傲然。
場上人奔來跑去,棕色毛團卻不怕,輕快繞著籃球場上轉。一會兒落在籃筐上,一會兒站在球場邊,甚至有一剎,它還落在了籃球上。
卻沒有人注意它。
棕色毛團繞場轉了好幾圈,最終目光落在了那個卷毛少年的身上。
便是此時,場外走來個中年人,眼鏡架在鼻樑上,腦袋中間一片光亮亮,直反光。
胡天依稀記得當日他有過一番糾結。
哎呀,這不是隔壁的老班,總愛罵人的那一個?
砸一下就是個意外,球要去,跟我無關。
等等,胡諦前幾天電話說了啥?別在學校為非作歹,否則回去對臉扇。
自然卷的少年打了個哆嗦,飛身蹦起,改邪歸正將手中的球轉向籃筐。
便就是那個瞬息,身後小毛團跳起來,四蹄並用踩在了胡天的後心。
球拋飛了,砸在了路過老師的臉上。
眼鏡落在地上了,鏡框都爛了。
少年撲在地上,臉杵地,四爪朝後,狗啃泥的姿態特動漫。
繼而他爬起來:「臥槽臥槽臥槽,誰他媽的推老子!誰!有種單挑!啊,噗。」
這人氣急敗壞,嚷嚷的時候,滿嘴鮮血噴濺,繼而吐出一口血水,半顆牙飛了出去。
四周人群靜悄悄,下一秒大亂。
少年低頭看地上的血水有點懵,再回頭見那老師正坐在地上呢。
內心頓時一萬匹神獸羊駝飛奔而過,好似被胡諦的巴掌趕著跑一般。
少年「嗷」一嗓子,趴在了地上裝死去了。
胡天此刻看著那個趴在地上的小混蛋,莫名笑起來,自言自語:「趴著做個屁,回家還得被你爸揍一頓。」
卻見那少年後心一道紅色光華,如蹄印,轉瞬消失不見。
胡天不禁抬頭看先向幻像不遠處,那個小了一圈好似剛出殼的棕色毛團。小小毛團晃了晃耳朵,很是得意,跳起來,憑空消失不見。
幻象停在此處,影像漸漸散去。
歸彥站在胡天面前,看著他。
胡天站在原地,驟然醒神,退了一步:「你開玩笑的吧?」
歸彥搖頭:「阿天,就是我。那個時候,釘子在蹄子上,拍在了阿天的後背上。那個蹄印,現在還在的。」
胡天煉體之後,後心莫名出現一塊蹄印,便是當時第一顆寸海釘入體,烙在靈魄上的印記。
後肉體自靈魄形態生成,後心便是照著靈魄模子出了那個蹄印來。
「那個把引信寸海釘打在阿天靈魄上的,就是我……」
胡天愣住。
胡天並非沒有準備。他心中已有隱約猜測。只是歸彥當真說出真相時,依舊好似一個大浪掀過來,瞬息將他拍飛沉入深海之中。
胡天腦中一片空白,全然是懵了,手足無措,半晌,扯了扯嘴角,乾巴巴地問:「榮枯逼你了是不是?」
胡天看著歸彥,滿是期許。
不想歸彥咬住嘴唇,搖了搖頭:「我知道的,榮枯要找替死鬼,拍進去的是引信寸海釘。我是想幫榮枯的。我當時,不想榮枯死掉。」
胡天呆立:「所以你選了我替他死?」
歸彥抬起頭:「不是阿天,也會是別人。是我選阿天來的。」
胡天茫然看歸彥:「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啊?」
那時他問老榕樹,為什麼是我。現在他問歸彥,為什麼是我?
異世萬千人,為什麼倒霉的就是他?
歸彥咬了咬嘴唇,結結巴巴:「因為,因為阿天當時跳起來了,好厲害。好多人,都打不過阿天,球,球一直在阿天手上。」
胡天乾笑:「我,我真厲害。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所以我跳起來,跳得最高,比較厲害。」胡天看著歸彥,問他,「做替死鬼被雷劈,最合適,是不是?」
歸彥點了點頭。
他當時確是如此想的。
胡天胸膛發悶,不由捶自己。一股火自四肢百骸衝撞而來,直逼的他說不話,喘不上氣。
歸彥慌了,不知如何做解,喏喏道:「要選個好的……」
「閉嘴!」
胡天滿心怨憤無處發洩,抓出玄鐵劍,四下亂砍一氣,轉頭見那罪魁禍首站在原地,神色無辜且慌亂。
多可笑。多可悲。
他最信的歸彥,竟然是榮枯的共犯。
「啊!」
胡天再忍不住,照歸彥撞過去。歸彥無所防備,頓時被胡天撞在了牆壁之上。
胡天舉劍便刺,劍鋒劃過歸彥耳邊碎髮,直入他身後牆壁。
玄鐵小劍全然沒入牆壁。
四下魔氣捲起,一層一層落在胡天身上,胡天後背緩緩開裂,手上皮焦肉綻,層層捲起。
歸彥愕然,跪坐而下,後背靠在石壁上,微微仰臉:「阿天。」
這一聲落在胡天心上,盡是荒謬。
胡天雙手拄著劍柄,低頭看向歸彥:「我以為,我以為你是把我拉出噩夢的小甜心,可原來是你把我拉進這……無邊煉獄。」
歸彥眼中水光泛起。
胡天看著歸彥眼中一層水色,艱難開口:「好好跟我說,說你後悔了。」
「沒有。」歸彥哽咽,「沒有後悔。」
胡天看著歸彥,周身魔氣滾動愈甚,兼有死氣侵入。
歸彥卻只能說自己心裡的話:「我不要騙阿天。沒有後悔,而且,而且如果現在回到那時候。我還會選阿天,因為想再遇到阿天。」
「只想遇到阿天。阿天,我是個壞蛋。」歸彥低頭,眼中淚水翻滾,「歸彥是個壞蛋。」
胡天怔住,四下魔氣死氣一併褪去。
胡天哆嗦著鬆開劍柄,緩緩跪在了歸彥對面,俯身下去,捧起歸彥的臉:「哪怕我被釘成篩子,哪怕我被剝皮抽骨,哪怕,哪怕我生不如死。你還想給我釘釘子,還想遇到我嗎,歸彥?」
歸彥嘴唇微啟,呆住了,進而慌亂道:「不,不要了。不要阿天疼,不要阿天受苦,不要。」
胡天捧住歸彥的臉,滿心酸楚:「那你向我說對不起啊!說你後悔了啊!讓我原諒你啊!」
「阿天,對不起,我後悔了,後悔了啊。」歸彥雙手覆上胡天的手,小心翼翼,「阿天原諒我,好不好?」
胡天聞言,淚水潸然而下,順著他的臉頰滾落。
「好。」
胡天緊緊抱住歸彥,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