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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反派成個仙》第136章
☆、136. 一三五

  胡天深知靈獸、妖獸、妖族都是神奇的存在,大有不用眼睛感知世界的,譬如沒了眼睛的花困,以及疑似近視眼的夢貘。

  胡天便是將神念沉入身體,便好似睡著了。

  靈獸袋此時開了一條縫。

  阿天睡著了。

  歸彥豎著耳朵很是感知了一番,確定胡天心跳呼吸都是緩速。小黑毛團這才用腦袋頂開靈獸袋。

  即便如此,歸彥還是很謹慎,先探出小腦袋,發現小兔子都在床上睡覺,這才放心。然後再整個兒跳出來。

  歸彥出來便見桌上一盤牛肉乾,興高采烈,湊上去聞了聞。小毛團又跳下桌子,到胡天身邊,蹭了蹭,再跳回去,咬住一片牛肉乾,認真啃一口。

  歸彥發現不遠處還有一桌菜,但是不可以,太遠了,風險大。便是桌上的牛肉乾,也就吃一片吧。吃多了被這個壞蛋阿天發現自己,會被攆走的。

  如此一想,歸彥便是小口啃牛肉乾。

  眼見一片牛肉乾就要吃完,歸彥戀戀不捨,甩了甩尾巴。

  歸彥還是決定不吃了,剛要回去,四下忽然亮起來。

  歸彥愕然,抬起頭。

  胡天睜開了眼,手上一個琉璃盞。

  四目相對。

  胡天猛然坐起來,一手拍在了靈獸袋上:「歸彥?」

  小黑毛團退了一步。

  被發現了。

  歸彥又退了一步,看了看桌上的牛肉乾。

  這個壞蛋,是故意要捉自己的?

  胡天此刻卻是又驚又喜,怎麼也沒想到,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歸彥,你怎麼在靈獸袋裡啊。」

  歸彥卻是又怒又怕,不知道被發現了該怎麼辦。

  小黑毛團再退後,忽而一步退空,掉了下去。

  胡天嚇得忙跳下臥榻,卻見歸彥化作類人形態狼狽爬起來,看著胡天,急怒交加:「壞蛋!你故意捉我!」

  胡天手足無措,湊過去:「我不知道是你啊。你不是留在夢魂界了嗎?怎麼又到靈獸袋裡了?摔沒摔著?餓不餓?」

  「不要你管!」歸彥惱羞成怒,「你這個大壞蛋,你都不要我了,把我扔在夢魂界。而且一早就計劃好了,出入牌都只要一個。」

  「啊?」胡天有點不明白。

  歸彥見胡天如此反應,更生氣:「開始還嫌棄我長得好看。你嫌棄我,阿天大壞蛋!我也要嫌棄你!」

  歸彥生氣,一把將胡天推開。

  胡天被推,完全懵了,新愁舊怨頓時一股腦湧到了腦門上。

  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嫌棄過這貨?什麼時候!

  胡天蹦起來也是惱羞成怒:「我什麼時候把你扔在夢魂界了,是你自己要留下的啊。吼什麼啊你,老子寰宇第一帥,才不會嫌棄你好看!」

  「我比你好看!」

  「放屁,我更帥!」

  「我好看!」

  「我帥!」

  「我好看!」

  「你好看,我帥,不矛盾!」胡天拍案而起,咬牙切齒,「再說好看了不起啊,好看能當飯吃怎麼著了!我就是不嫌棄你好看,怎麼了!」

  「那你就是嫌棄我吃得多!」

  「我呸!吃飯哪次沒給你吃了。」胡天跳起來,「我在家寧可餓死也不做飯的好漢,硬生生給你逼成個廚師,還接受你點菜,世上哪有我這麼嫌棄你吃飯的!!!」

  「還有那天老子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做了一桌菜,哪樣不是你喜歡吃的?啊!我為了誰做的,我那麼做了一桌子,不就是,不就是想說一句!」

  胡天氣急敗壞,雙手顫抖,胸口起伏,撐在餐桌邊,撇開視線,見一桌冷菜,好似那一日自己一腔熱忱被砍得粉碎。

  「我不就是想跟你說,歸彥,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

  胡天說完,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就近取材,一把掀翻了餐桌。

  嘩啦啦一桌子菜全部翻倒。重現他倆夢魂界最後一餐的慘劇。

  胡天看向歸彥:「我只想你跟我一起走。我嫌棄你什麼了!你有柊十大壯有你的夢貘族小伙伴,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你卻見都不樂意見老子一面,還說最討厭我。到底是你嫌棄我還是我嫌棄你,你給我說明白!」

  歸彥一時愣住,竟不知如何反駁,鼓起腮幫子,急得滿臉通紅,忽而見一地狼藉。

  歸彥大聲吼:「好吃的都翻了,吵完之後我吃什麼!」

  胡天不由自主,長年習慣使然,大吼:「他們家就牛肉乾好吃,其他都淡得沒味道!翻了就翻了,老子又不是不會做!」

  歸彥急忙道:「那我要吃水煮魚,紅燒肉,雞湯都沒喝到呢!咱們吵完,就要吃。」

  歸彥說著眨了眨眼睛。

  胡天也眨了眨眼睛。

  又是四目相對,氣氛忽而凝滯,好似血·戰鏡頭突然切換成了對口相聲。

  胡天哽了一下,敗下陣去:「算了,先吃吧,吃飽了有勁吵。」

  胡天說著,從指骨芥子中拿出了一隻油紙包來,遞給歸彥:「烤鴨,那天就剩下這個了。」

  歸彥鼻子動了動,挪了一步,接過紙包打開。

  黃澄澄油亮亮一隻大肥鴨,因為放在指骨芥子中,此時拿出也保持著才出爐時的狀態,香噴噴,還冒著些許熱氣。

  歸彥吞了吞口水,咬了一口。

  皮脆肉嫩,好吃極了。

  歸彥興高采烈吃起來,邊吃邊將方才胡天說的話想了想。

  胡天此時卻是看向另一邊床上。

  方才那麼大的動靜,五隻小兔子自然是被吵醒了,還嚇得不輕,縮在一處抱成團。

  胡天只慶幸,他進了房就在屋裡貼了一張避音符籙,不至於嚇到外面的花花草草。

  胡天走過去,小兔子互相抱得更緊了。

  「別怕別怕。」

  胡天說著,拿出棒棒糖,遞過去:「歸彥在靈獸袋裡的事情,不怪你們沒告訴我。」

  五隻兔子聞言,登時鬆開彼此撲到胡天懷裡去。胡天把五個抱起來,拍了拍後背,再拿出靈獸袋來:「進去好好睡覺吧。」

  兔娃娃乖乖排隊進了靈獸袋,胡天又把棒棒糖放進去。

  他剛要給靈獸袋扣上,五隻小兔子又將腦袋自靈獸袋口擠出來。

  兔兔一起說:「天天不要和歸彥吵架。」

  一黑小聲說:「歸彥以為天天不要他,好傷心啊。」

  胡天摸摸兔子的小腦袋,點了點頭。

  五隻兔子這才高高興興將腦袋縮回去。

  胡天收了靈獸袋。歸彥舉著兩隻鴨腿走到胡天面前來:「給阿天吃。」

  胡天接過一隻鴨腿,坐在床邊啃。

  歸彥在胡天身邊坐下,舉著另一隻鴨腿不動彈。

  胡天抬眼看歸彥,胳膊肘推了推他的手腕,勻出半張嘴來:「我吃一個鴨腿就夠了。」

  「哦。」歸彥喜氣洋洋把另個鴨腿啃掉了。

  吃完了胡天打了水洗手,看歸彥一眼:「過來洗手。」

  歸彥咬著鴨腿骨,耷拉著腦袋。

  胡天上前要將他嘴裡的鴨腿骨拿走。

  歸彥用力咬著鴨腿骨,不肯鬆。

  胡天哭笑不得:「好吃下次再給你做,咬著骨頭做什麼。」

  歸彥嘟囔:「吃飽了,要吵架。不想吵架了。」

  胡天趁機將鴨腿骨子歸彥嘴裡抽出來,聞言卻是愣了愣:「不吵了。」

  歸彥拽住胡天的衣袖:「阿天別不要我。」

  胡天隔空扔了骨頭,在歸彥身邊坐下:「歸彥,我真的沒有不要你。」

  「那阿天為什麼只要了一個出入牌?」歸彥委屈,「一個出入牌,一次只能走一個。」

  「我不知道一次只能走一個。」胡天道,「而且咱倆走化神界橋的時候,不也是一起走的嗎?這次也是,你是和我一同出來的吧?」

  胡天此時算是想明白了,歸彥其實一直在靈獸袋裡躲著。

  歸彥從前最不喜歡靈獸袋,這次卻躲在裡面。胡天便知其中定然有天大的誤會。

  「也是。」歸彥想了想,「但是阿天一直都沒跟我講,要走的事情都沒說。所有夢貘都知道你要走,都說我會留下。」

  胡天想了片刻,這才開口道:「不只是他們,我也以為你更想留在夢魂界。後來咱倆話沒說明白,你以為我不要你,我以為你想留下。是不是?」

  「可我沒有要留下。」歸彥想不明白,「從來沒有!」

  胡天看著歸彥忽而想到個嚴重的問題:「你走了,柊十怎麼辦?挑戰贏了就要娶的吧,兩年之後回去再娶她?」

  歸彥瞪大眼睛,忙澄清自己:「不想娶她的!柊十也不想被我娶,她喜歡大壯,大壯不想嫁柊十,柊十就想嫁大壯。但是大壯想不起來挑戰柊十,柊十就讓我去。」

  胡天目瞪口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就是嘛。我不肯的,但是那天篝火邊上,她說阿天不要我,我生氣,就想揍她一頓……」

  歸彥訴苦:「我才不要娶柊十,一整夜都在給莫盼講。柊十也說娶姑娘也不娶我。莫盼就說,'什麼狗屁' 。」

  胡天想樂不敢樂。

  他以為柊十歸彥是青梅竹馬,沒想到這倆是鐵哥們兒?

  歸彥看一眼胡天:「阿天大笨蛋,還笑。居然覺得我要留在夢魂界。還有那些夢貘,又不是我,為什麼也覺得我要留下。」

  「因為歸彥在夢魂界更開心。」胡天樂起來,「巡山學妖術,歸彥每天都挺高興開心的。」

  以至於胡天覺得,歸彥留在夢魂界也是無可厚非的。

  歸彥想了一會兒,才開口:「是開心的,巡山和學妖術都很好。但開心是因為我知道,阿天也在夢魂界。」

  「嗯?」

  歸彥看了看胡天,扭頭看自己的腳:「阿天是魚。」

  胡天更聽不明白了。

  我是魚?我怎麼不知道?

  這算什麼矯情的比喻?有點扛不住。

  胡天:「我不是魚。」

  「就是。」

  「不是。」

  「就是!」歸彥凶神惡煞,「就是魚!」

  「好吧。」胡天投降,「我是條魚,讓我做一條肥魚。」

  「這是必須的,燒起來比較好吃。」歸彥興致勃勃。

  胡天震驚:「等等,把老子比作魚是要燒著吃的?」

  說好矯情的比喻呢?「燒著吃」,這個連煽情都做不到了吧!這是要悲劇了啊。

  歸彥不耐煩,揮揮手:「等我講完。」

  「好吧。」胡天放出砧板上魚的姿態,「你說吧,怎麼燒?」

  「阿天是魚。」歸彥卻是從頭再來一次,「一條大肥魚。烤著吃,燒著吃,煮著吃,做魚丸,熘魚片,剁椒魚頭,爆炒清蒸。」

  胡天忽而覺得,他是不是把歸彥養得太好了,居然一口氣吃出這麼多花樣?

  歸彥說完,笑起來:「阿天是魚。天梯樓、夜渡舟、九溪峰、辛夷界、海界河天、神獄囚台、築基祕境、霞鎏山莊、化神界橋、夢魂界,這些都只是配料。」

  「配料不同,菜的味道不一樣。有一些可能比另一些好吃一點點。但如果沒有魚,只有配料,那就不是菜。沒有菜,我還怎麼開心呢?」

  胡天呆住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對歸彥這麼重要。可是——

  「為什麼啊?」

  歸彥雙手撐在床沿上,低著頭,長髮擋住了他的臉。他輕聲說:「不知道,等我想明白,再告訴阿天吧。」

  「好。」

  「啊!說錯了!」歸彥猛然驚呼,轉頭看胡天,面色沉重。

  胡天緊張:「啥?我不會變成菜葉子了吧?」

  「不是的!」歸彥認真道,「阿天如果是烤魚的話,應該是自帶椒鹽孜然的那種!」

  胡天「噗」一聲笑出來,自己級別這麼高!

  胡天撲過去,抱住歸彥:「怎麼才這麼點肉,快把軟軟的肚皮給我抱抱。」

  「肉少好看。」歸彥撇撇嘴,還是化作大毛團,蹲坐在了胡天面前。

  胡天樂,抱住大毛團,腦袋埋在毛毛裡。

  大毛團歪歪腦袋,蹭了蹭胡天的頭頂,神念之中對胡天道:「阿天別不要我。」

  胡天悶聲說:「以後去哪兒都把你帶著,帶你回家吃巧克力。」

  歸彥高興,「呼咻」變成了小毛團,跳到胡天腦袋上蹦蹦,肩膀上跳跳,肚皮上蹭蹭。「呼咻」變作大毛團,撲胡天滿懷,下巴磕在胡天的臉上。還不夠,「呼咻」再變個超級大毛團,將胡天圍起來。

  胡天樂著把超級大毛團當靠墊,仰面睡成個大字:「以後歸彥娶媳婦兒,咱倆也要住隔壁。」

  歸彥聞言皺眉頭,神念之中道:「不要阿天住隔壁。」

  胡天卻是樂,沒有再說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香甜,日上三竿,胡天才睜眼醒過來。

  他打著哈欠,爬起來,摸摸歸彥的毛毛,戳了戳歸彥的臉:「懶蟲起床。」

  歸彥皺鼻子,縮成個團,將胡天捲起來。

  胡天樂:「起來要趕路了。」

  說到此事,歸彥睜開眼睛,下一瞬化作了類人形態:「阿天,最近都在趕路要去哪裡?」

  胡天前番在天書格收到的信、漁玹的話,歸彥因著靈獸袋的阻隔,俱是不曉得。

  胡天便是一邊起床,一邊將事情說了一遍。

  歸彥聽完瞪眼睛,坐在床邊:「師姐還活著?」

  胡天點頭:「不管是不是真的,咱麼先去一趟辛夷界。若是疏香乾騙我……」

  「拔光鳥毛,烤了。」歸彥斬釘截鐵。

  胡天大樂。

  如此他倆再上路。

  有個毛團,和沒有毛團確實不一樣。這一日歸彥一會兒跳到胡天腦袋上趴著,一會兒在胡天肩膀上靠著胡天的脖子,一會兒又窩在胡天懷裡睡大覺。

  時不時,歸彥還要用神念同胡天講講話。

  「阿天,類人形好看,還是妖獸形好看?」

  「妖獸形態可愛,類人形態好看。」胡天想了想,「說到化形,不都說妖族化形不完全嗎?為什麼夢貘卻好像沒有妖獸部分殘留呢?」

  「有的。」

  「哪兒啊?」胡天好奇問,「我在夢魂界裡,每天都看夢貘類人形態,怎麼都找到不一樣的地方。」

  歸彥道:「看不到,在屁股上,是個小尾巴。」

  胡天大笑:「那你怎麼看見的?」

  「大壯說的,沒看過。」歸彥甩尾巴,不想聊夢貘的屁股和尾巴,「阿天,什麼時候能見到師姐?」

  胡天道:「我也不知道。疏香怕也只是有消息。」

  「那咱們快去見疏香。」歸彥說著,「為什麼沒有車輿坐?像去海界河天一樣。」

  「大概對修士來說,倉新界到辛夷還是很近的,所以就沒有車輿了。」胡天推開一團雜草,「我又不會禦器,只好走了。」

  而此時就算在天上看見個倏 飛走的法器,法器從來速度快,胡天也是沒法去攔的。

  「不會飛真是太麻煩。」胡天嘆氣,「要是能使靈氣就好了,要不歸彥,咱也去買個飛行的法器。就是估計得把你毛都拔光了,我才能把法器開到天上去。」

  小黑毛團自然知道胡天在開玩笑,咬了胡天的衣服扯來扯去,忽而自胡天懷裡跳出來,神念之中說道:「不要拔毛也行啊,我會飛!」

  胡天愣了愣:「咦?」

  歸彥一下變作個超級大毛團:「阿天來,背著你。」

  胡天卻從沒想過這茬事兒:「你從前沒帶我飛過啊。」

  「那時候不行,修為低。死生輪迴境裡,我也突破了。」歸彥信心滿滿,「背阿天去辛夷,拔鳥毛!」

  胡天興高采烈爬上歸彥的背。

  歸彥一跺蹄子,倏忽飛上了天。

  頓時風馳電掣,四下騰雲翻卷。

  片刻歸彥停下來:「咦?」

  胡天抬頭:「這兒怎麼這麼眼熟咧?」

  此處正是他們清早離開的集市。

  「方向錯了。」歸彥撇嘴。

  胡天大樂:「了不得,飛得這麼快!」

  歸彥洋洋得意,神念之中對胡天道:「阿天抓好毛毛,這次一定不飛錯了。」

  歸彥說著,再次跺蹄子上了天。

  這次歸彥沒飛錯方向,過了半日,終於見到那條自半空落下的藤梯。

  藤梯瀑布水簾般垂下,當有百丈。裊鋒界去往辛夷界的界橋在其上。

  因著蚍蜉妖族尊崇界橋,堪比先祖,故而此藤梯不可飛行而上。

  到了藤梯下,胡天自歸彥身上跳到地上去。

  歸彥化作小毛團。

  胡天拍了拍肚子:「來,剛才你背我,現下我背你。」

  歸彥一點不客氣,跳到胡天衣服裡,打了兩個滾兒,就舒服地窩著了。

  胡天上了藤梯,迅速攀爬起來。

  胡天想起當年同沈桉、易箜、葉桑同來此處。當時沈桉爬個梯子還哼哼唧唧的,直喊老腰受不住。

  胡天想起沈老頭兒,也怪惦念的,主要是惦念著九溪峰的第五季朝市若是還在開,沈桉欠著自己七十八年的分紅呢。

  胡天想起來都樂,不知不覺爬到了藤梯之上。

  藤梯之上是平台。騰空的平台便是無極界碑了。

  舊年情形再次浮現在眼前,胡天忽而想,現下回頭是不是能等到沈桉、易箜、晴乙、葉桑爬上來?

  自然是妄想,眼前也沒有當年那隻穿著碎花小裙的花困,只有一隻鳥羽手的青年,來來回回轉悠。

  那青年見有人上來,瞪一眼,失望:「大爺的,怎麼還不來。」

  胡天壞笑:「疏香,你這轉悠什麼呢。」

  疏香驟然停下:「你誰啊,直呼老子大名!」

  胡天也不繞彎子:「我胡天啊,樣子……」

  胡天想說,容貌有變化。

  疏香「呸」一聲打斷胡天:「你要是胡天我還是歸彥呢!」

  小黑毛團聞言倏忽自胡天懷中衝出去,跳到疏香面前,對準疏香就是一通亂踩。

  神念之中,歸彥大吼:「我才是歸彥!」

  疏香被歸彥踩得直叫喚,鳥毛滿天飛,一不留神腳一滑,呱唧自界橋碑上掉下去。

  胡天嚇一跳,忙衝過去看熱鬧。

  「呼哧」一隻鳥拍著翅膀衝回來,大吼:「小黑,真的是你!」

  歸彥心道不是我是誰?

  更生氣,歸彥跳起來又要去踩踩疏香。

  幸而胡天伸手抱住了小黑毛團:「等等他說了師姐的消息,咱再揍。」

  疏香聞言,聲淚俱下:「我信你是胡天了,太他娘不是個東西了!」

  胡天大笑,這才上前去:「疏香,你前番信上……」

  疏香此時卻是看天上:「不得了了,時候不早了,趕緊走趕緊走,花困的登基大典啊。娘的,你們怎麼來得這般晚,先去辛夷界。」

  疏香說著打頭就跑向界橋。

  胡天忙跟上去,歸彥「呼咻」變作大毛團,背起胡天向前衝。

  疏香轉頭嚇一跳:「艾瑪,這麼快,捎上我!」

  歸彥翻白眼,一蹄子將疏香踢飛出去了。

  於是乎,胡天被大毛團背著,疏香被大毛團踢著。片刻便是到了辛夷界。

  辛夷界依舊當年春暖花開的模樣。

  胡天深吸一口氣:「這裡真好。」

  疏香卻是跌跌碰碰爬起來。

  守橋的妖蟻立刻衝上來,扶住疏香:「疏香少主,您怎麼才來!登基大典都開始了。可是那兩個對您不利?」

  妖蟻說著舉起兵器來。

  「別別別,朋友朋友,都是朋友。殺不得,別找死。」疏香哭喪著臉,「登基大典開始多久了?」

  「快結束了吧。」妖蟻轉過頭去,「現下該是各族賀新了。」

  「那就算了。反正你們少主,不,現下該叫蟻后了。也不缺我去賀新,」疏香哼哼,「我去了,她說不定還嫌煩呢。」

  那妖蟻耿直:「是如此。」

  「閉嘴!」疏香大怒,轉頭瞪胡天歸彥,「都是你們來得太晚了,害我等那麼久。」

  胡天賠不是:「對不住。不過疏香你不去賀新,倒是帶我去見見花困吧。至少她登基,我也該去祝賀一聲的。」

  「沒必要了。」疏香臉上神色淡去,「你們跟我來吧。」

  如此,疏香將胡天歸彥領到了自己的巢穴去。

  辛夷族的外來妖,都住在大巢邊的另一個巢穴中。

  疏香因著忻鸞族少主的身份,住了一個大穴。

  進得門去,還有侍奉的妖族。

  疏香揮揮手,侍奉的妖紛紛離去。偌大一個巢穴,便只剩下了胡天、歸彥並疏香。

  胡天此時再不繞彎子,開門見山:「你說我師姐沒死,那她現下在何處?」

  疏香在花凳上坐下,抬起頭:「不知道。」

  歸彥本在看瓜果,聞言轉頭衝上去,抓起疏香的領口。

  疏香嚷嚷:「是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葉桑還活著,一定還活著。這是花困告訴我的。」

  歸彥鬆開手,眨了眨眼睛:「那花困一定知道。我同阿天問花困去。」

  「別別別!放過她吧。」疏香抱住歸彥的腰,「她從前知道,現下什麼都不知道了。」

  胡天真是糊塗了,拽了歸彥,在花凳上坐下,看向疏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疏香嘆了一口氣:「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不過葉桑死於極谷之後,我差不多推斷過了。再想了這麼多年,大概經過也就知道了。其實,這都得怨我。」

  疏香說著,鳥毛手耷拉了下去,並著腦袋也是耷拉了。

  此事還得從當年胡天、沈桉並葉桑離開辛夷界說起。

  葉桑在辛夷無極界碑邊給花困舞了一次劍。後來花困心灰意冷,疏香便邀她去了藤墟。

  忻鸞族是在藤墟生活,但藤墟卻不是忻鸞族的天下。

  「藤墟藤墟,」疏香抬頭看胡天,「你知道那裡最神奇的是什麼吧?」

  胡天想了片刻:「依稀知道。你說的是不是藤墟有棵大榕樹,可以推演預測未來,給出讖言的?」

  疏香點頭:「那叫藤榕。是妖族。」

  藤榕,妖如其名,本體乃是藤墟榕樹,天生妖族。這世上植株成妖的極少,藤榕乃是其中佼佼。

  藤榕一族,乃是一株古榕撐起藤墟。古榕之上,並生萬千小榕樹。其上再有萬物生息。

  小榕樹便是藤榕妖的妖植形態,待到長大化形,也是可以生出各色類人形態來。

  「這些都不是事兒。」疏香揮手,「關鍵是那棵老榕樹,撐起藤墟的老榕樹,它活了十幾萬年不化形不成仙,卻化出了預測未來的功夫。」

  「不對不對,這個也不是事兒。」疏香拍腦袋。

  胡天驀然開口:「花困當年在極谷說眼睛壞了,是因為看見不該看的事。這是和老榕樹有關係?」

  疏香點頭:「猜對了。她當年悍不畏死,要去看她桑桑姐姐的未來。」

  「她是不是看到師姐被鍾離湛害死了?」

  「或許吧。」疏香嘆了一口氣。

  胡天低頭想了片刻:「那在極谷時,花困為什麼不示警?她是不是有難處?」

  此時再回憶,當年極谷重遇花困,花困的表現,處處都是知道後事的。

  疏香看向胡天:「花困一直說,自己不能說,要忍著。她的桑桑姐姐,該是成仙成聖的。所以我推測,當年花困看到的,該不是一個確定的未來——」

  花困看到了,是有關葉桑所有可能的未來。

  她提前去殺鍾離湛也好,告訴胡天也罷,都是可行,但那樣或許後果依舊不足夠好。

  「花困說,葉桑是要成劍仙的。所以她把什麼都忍住了。還有,」疏香嘆氣,「她也不是什麼都沒做。」

  「手繩。」歸彥忽而開口,「花困那年離開時,給了師姐手繩。不要摘下來,要師姐一直戴著。」

  胡天也是想到了:「那個是……不會是……」

  「《雙網情絲千結術》的引線。」疏香低下頭,「但不是正統的。」

  正統《雙網情絲千結術》乃是四方上下的傳運,而花困將《雙網情絲千結術》改過了。

  胡天拍案而起:「那師姐現下何處?」

  疏香卻是搖頭:「不知道。那次施法是她一個完成,術法也改動過,傳向何處我更不知曉。我只是個傳話的。」

  「花困要你傳送什麼話,傳給我?」胡天努力平心靜氣,「你說吧。」

  「兩句。」疏香看向胡天,「別忘記運化部的心訣。今後就靠你了。」

  「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區別啊!我不跟你說,我直接問她去。」胡天轉頭就走。

  歸彥跟上。

  疏香急了:「沒用了,她現下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胡天轉頭瞪眼,想問疏香什麼意思。

  這時外間忽而傳來腳步聲,門猛然被踹開。

  「你個死鳥,老娘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登基的時刻,你居然不來,你死哪兒去了!」

  花困衝進來,她此時面縛白紗,身著盛裝,雙手叉腰,盛氣凌人。

  少頃,花困鼻子微動,忽而放下手,端莊起來,「看」向胡天歸彥:「疏香,你有客人啊。」

  疏香站起來:「你不接受眾妖賀新,你跑我這兒來撒什麼野!」

  花困笑得溫婉,全然不搭理疏香,倒是向胡天歸彥說:「二位是疏香的朋友?不知如何稱呼。」

  胡天抬起頭來,看向花困:「我是胡天。」

  「胡天?」花困驚訝,「可是善水宗穆尊的弟子?幸會幸會。那位是歸彥吧?您二位居然認識疏香這個……咳咳咳。」

  胡天猛然哽住。花困不認識他了,不認識胡天和歸彥了。

  疏香爬起來,推著花困往外走:「你有完沒完,這是我的客人。你好好個蟻后別翹班了,給那群長老看見,真以為你對我有企圖。」

  疏香說著,已經將花困推到了外間去。

  繼而便是疏香幾聲慘叫。

  胡天頹然坐在了花凳上。花困不認識自己不奇怪,但她也不認識歸彥了,那她怕也不再記得葉桑。

  歸彥走到胡天身邊:「阿天,雙情絲運物,有風險。把蛋運到夢魂界的妖,後來死掉了。」

  雙情絲運物是要付出代價的。

  胡天嘆息。

  外間隱約傳來花困的聲音。

  花困小聲說:「等會兒你要是不來,或者悄悄帶著人跑了,我就殺去藤墟拔光你的毛!」

  「是是是。」疏香一疊聲,又說,「不不不,我等等就要走了。下次來成不成啊?」

  「什麼玩意兒!你這次來都沒跟我說兩句話,疏香,你是不是想死啊你這只臭鳥!」花困說完。

  疏香又是一通慘叫,邊叫邊嚎:「姑奶奶,我得帶著裡面那兩位去藤墟,特別重要的事要做!」

  「什麼重要的事情啊?」花困才不信疏香鬼話,「你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真的重要。」疏香情真意切,「我這輩子沒擔負過這麼重要的事情。」

  花困愣住,半晌,開口道:「算了,那你做完這個重要的事情,再來找我玩兒。你要是敢不來,我不但拔光你手上的毛,我還把你打成妖獸形態,拔光你全身上下的每根鳥毛,然後吊在藤梯上示眾!」

  「擦,要不要這麼殘害我啊!」

  「先走了。」花困才不搭理疏香。

  「恭送蟻后殿下。」

  疏香再推門進來,鳥毛手禿了一片,臉上還腫了幾個包。

  胡天見疏香進門來,抬頭問:「花困施用雙情絲的代價,是她的記憶?」

  疏香鳥毛手摀著臉頰,嘶嘶嘶呼疼:「代價哪裡是她可以選的。雙情絲的代價,當是施法者最重要的東西。」

  「那她不是看過未來嗎?」

  「她看到的是葉桑的未來,卻不是自己的結局。」疏香抓了抓自己的禿毛手,「她當時對我講,葉桑死了,她也一定會死的。」

  花困以為,代價最重要的不過就是命。

  「但葉桑死了,她沒死。她把葉桑忘了,把和葉桑有關的一切,全忘乾淨了。」

  疏香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也不是壞事,對不對?反正她要做的都做完了。該輕鬆下來了。剩下的口信和物件,由我轉交就是了。」

  花困從前總是「桑桑姐姐」沒完沒了的,心裡眼裡再容不下別的。後來又吃盡苦頭,現下該歇歇了。

  胡天深吸一口氣:「或許吧。」

  疏香站起來:「好了,走吧。」

  「去哪裡?」歸彥問。

  疏香:「跟我回藤墟一趟。」

  口信疏香傳達完畢,但還有花困要他轉交給胡天的物件。

  疏香翻找出棵草吞了,臉上的腫塊消失:「當年葉桑死訊傳出,我就寫了信,等了這七十多年,也沒等到你們。不想這次來了辛夷,卻接到你們回信了。東西我沒帶在身上,藏在藤墟呢。」

  胡天點頭:「那就有勞了。」

  歸彥撇撇嘴。

  疏香看著歸彥翻白眼:「小黑,你還別不願意啊。你知道藤墟多難進去嗎?沒我帶著,你們進去就得迷路。」

  歸彥不搭理疏香,化作小黑毛團,跳到了胡天肩膀上,靠著胡天脖子。

  疏香挑眉毛:「小黑,你怎麼越來越黏這個人族了。太丟妖族的臉了吧。」

  歸彥怒,飛起一蹄,將疏香踢飛到門外去。

  疏香舊傷方愈,新傷又起,一張臉腫成了包子,哼哼著同胡天去了界橋。

  方才守橋的妖蟻還在那一處。

  疏香不禁抱怨:「我剛才是不是腦子壞了,有什麼話直接在外面說了就是了,還跑去大巢,被花困打一頓。」

  胡天不禁笑起來。

  守橋的妖蟻見了疏香來:「疏香少主?這麼一會兒沒見,您的樣貌都變了?」

  「閉嘴!」疏香翻白眼,「問你家少主,不,問你家蟻后去!」

  守橋的妖蟻閉上了嘴巴。

  疏香哼了哼:「告訴你家蟻后,老子走了,過些時候再來。」

  未及妖蟻答應,遠處忽而有妖跑過來,邊跑邊喊:「疏香,等等。」

  疏香、胡天並眾妖轉頭,俱是嚇一跳。

  眾妖蟻肅穆。

  疏香迎上去:「祖宗,你幹嘛跑來啊!我肯定再來。」

  「就是跑來玩玩唄。」花困樂,「我也該來送送穆尊的徒弟。這是身為王者該修習的禮儀,你學著點兒。」

  「有毛好送的。」疏香翻白眼。

  花困一巴掌將疏香扇飛,自己走上來,沖胡天微微彎腰:「您剛來辛夷就要走,照顧不周之處,還望見諒。」

  胡天拱手回禮:「客氣了。」

  不想花困卻是湊近一步:「疏香說要做重要的事情,是不是跟著你們啊?」

  胡天愣了愣,點了點頭。

  「他可笨了,又蠢又呆。這一路,勞煩多多照顧了。」花困說著,行大禮。

  胡天忙扶住花困。

  花困抬頭,春日暖呼呼的日光落在她的面紗上。

  胡天看著她臉上的面紗,認真地說:「你放心,今後就交給我吧。」

  花困笑起來:「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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