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一忍
“要出發了。”
顧錚將最後一袋行李打包好, 問蘇澈:“還有什麼要帶的?”
蘇澈看了看院子裡的鵝。
他對顧錚道:“這些鵝要不送給你的家人吧, 讓他們燒個紅燒鵝掌什麼的。”
“不過把小娘留下來。”他又補充:“護蛋軍還要靠它來繼承下去呢。”
院內的二十斤大肥鵝嘎嘎嘎地叫著, 渾然不知道自己即將遭受的噩運。
顧氏集團下屬的快遞公司運送速度是業內頂尖,一天之內就用飛機將這個保價100萬,標注了“活體、輕拿輕放”的包裹送進了顧家位於龍城中心的老宅。
快遞員按照包裹上的地址,來到一座綠樹成蔭、花草遍地、亭臺樓閣極盡工巧的中式豪宅, 他誠惶誠恐地經過了一道道安檢、警衛, 敲響了主屋的大門。
“您好先生, 這裡有您的快遞, 請簽收。”
一身唐裝的管家彬彬有禮地接過包裹, 在上面簽了一個龍飛鳳舞的“顧”字。
“快快快,拆開看看叔爺爺給咱們家寄了什麼紀念品?”
身後傳來用透視儀檢查包裹內部的“滴滴”聲,刀刃從膠帶上劃過的“刷拉”聲,以及箱子被打開的聲音。
鬼使神差地, 快遞員在將要走出大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
他看見一隻只活蹦亂跳的大白鵝, 翅膀被捆著、腿被捆著、嘴巴也被捆著。
管家和從客廳中走來的一名老人一同拆開鵝子們身上捆的膠布。
被綁架了十幾個小時的鵝質們甫一獲得自由,便“嘎嘎嘎”地整齊列隊, 昂首挺胸, 目視前方。
快遞員聽見老人驕傲道:“不愧是叔爺爺的鵝,就是這麼有氣勢,和他老人家一脈相承。”
“給我幾個老戰友打電話, 就說……就說明天我要請他們來賞鵝。”
“不,別說得這麼明白,懸念揭露得太早就沒有新鮮感了。就說明天請他們來主宅, 我要給他們看個寶貝!”
快遞員:“……”
他聽著管家對老人的連聲贊同,覺得自己可能是不太懂有錢人的情調。
被警衛禮貌地送回宅子外,快遞員心頭一塊大石落地,舒了口氣,這時他才發現掌心握著一張汗津津的小紙條。
是客戶在寄送快遞時順手寫的,交代他們一併送到。
紙條上的字跡有些模糊,但還能依稀辨認出——
“肉鵝三十只,十隻下蛋、八隻紅燒、六隻清蒸、五隻碳烤。”
快遞員心想,這年貨送得,連吃法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簡直是中洲好親戚!
……
“鵝已經送到了吧。”
回程的車是顧家安排的,論起舒適度來,比黃編導之前開的那輛小麵包車舒服一百倍。
蘇澈和顧錚坐在越野車的最後一排,研究私家偵探提供的資料。
“蘇繼明,蘇蘇食品集團總裁,五十二歲。父親蘇崇德,八十一歲,退休在家,母親薛蓉,已逝。
白菡,三十八歲,女演員、主持人,十九歲出道,主持了中洲二台的一檔真人秀,而後出演電視劇《婆媳戰爭》、《冷酷王爺俏王妃》、《霸道將軍愛上我》等(雷劇、略)。二十三歲認識時任蘇蘇集團總經理的蘇繼明後一直和其保持情侶關係,直到兩年前領證結婚,被雙方粉絲們贊為門當戶對、男才女貌。
蘇澈,十八歲,蘇繼明與前妻薛蕖華的獨子,七歲時生母病逝,和祖父母一同生活,直到兩年前才被送回楚華市,今年三月因不明原因頭部受傷,被送到楚華市第一醫院進行搶救,昏迷一月後痊癒,參加中洲二台舉辦的直播節目——《變形計》。”
蘇澈看完資料,松了口氣:“還好原本那個蘇澈和蘇繼明、白菡兩人都不熟。”
他不用擔心自己露餡了。
“這些都是對外的資料,”顧錚摸了摸他的額頭:“這兩個人身上還有別的秘密。”
“私家偵探正在調查他們私底下的事情,等到了楚華市,他會把查到的資訊發給我們。”
“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對呆鹿保證:“不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在身邊陪著你的。”
“那當然了,”蘇澈看看前面的人沒注意這裡,快速地抬起脖子,親了一口他的下巴:“你可是我的金大腿!”
“……”
開車的顧臨安從後視鏡裡看到這一幕,努力讓自己忘掉祖爺爺臉上那種撿到一個億的驚喜笑容。
——沒眼看,心塞。
他扭頭對身邊的白曦道:“我如果現在親你一口你會打我嗎?”
“什麼?”白曦正在啃麻辣鴨脖,“嘎嘣”一聲將長長的鴨脖子掰成了兩半。
“……”
顧臨安沉默了一下。
“當我什麼都沒說。”
……
“再見。”
“再見啊蘇澈弟弟,以後來我們家屠宰場玩,我殺豬給你看。”
“謝謝你做的鹵雞和烤鴨,老頭子一定不會相信我給他帶了紀念品回去!”
“誒你的鵝呢?沒做成燒鵝嗎?”
告別了兩個熱情的小夥伴,蘇澈和顧錚站在繁華的交通樞紐。
《變形計》的嘉賓今天回家節目組早就已經通知到了三人的家裡,陳靜瑛與肖曉明都有人接,只有蘇澈,左右看看,沒看到蘇家來接自己的人。
“我們要怎麼回去?”蘇澈問顧錚。
顧錚和他面面相覷了片刻,掏出手機:“我給私家偵探打電話。”
蘇澈又一次打開直播,他對著鏡頭道:“我好像迷路了,在等家裡人來接。”
直播間——
“咦,大德魯伊開直播了?舔舔舔。”
“迷路?我蘇還有這麼可愛的屬性嗎?”
“不過兩個小夥伴都被接走了為什麼沒人來接蘇澈弟弟?蘇家是不是對他一點都不重視?心疼。”
“有什麼好心疼的?你們看,我們蘇德魯伊已經自力更生起來了。”
顧錚打完電話,在私家偵探的無語中走回節目組所在的地方。
“……”
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走錯路了。
人流熙攘的交通樞紐被隔離出一段區域,層層人群包圍著裡面,讓最外側的人想看看發生了什麼都看不清楚。
顧錚聽見蘇澈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他道:“大家都有。”
說著,“biu”一下,蘇澈活力滿滿地給自己配音。
“……”
看著歡呼的人群,顧錚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似乎……是上輩子自己帶著呆鹿賣藝時慣用的bgm。
顧臨安站在人群中央,和自己的祖爺爺一樣呆。
他眼睜睜地看著祖奶奶蹲在一旁,搗鼓了半天,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口袋。
他從口袋裡捏出一顆圓滾滾的種子,不知做了些什麼,然後種子發出輕微的一聲“啪”,從堅硬的外殼上綻開一條小小的裂縫,從裡面伸出兩瓣柔弱的、嫩綠的葉芽。
他把這顆種子放在自己頭頂,沖周圍的人群吆喝道:“頭上長草。”
“在下和節目組初來貴地討生活,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有人的捧個人場。”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顧臨安:“……”
這一刻,他張大嘴的樣子有點蠢。
不過顧二少自己已經顧不得了,他充滿同情地想,我祖奶奶過去的生活是有多貧窮???
充滿清新的綠色在青山村這種自然保護區不少見,可是城市裡由於輻射的影響,能生長的花草樹木寥寥無幾,每一塊可以種植的土地都經過了價格高昂的抗輻射處理,特別是這種人流密集的城市中心區,能看到一抹綠色都是奢侈。
蘇澈不光催發了一顆種子,他還拿出了第二顆、第三顆,不一會兒,德魯伊的頭頂上被四五株憨態可掬的小嫩芽佔據,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幾名看起來像是白領的女性走過來,在徵詢了蘇澈的意見後和他合了影,順便拿出一張百元大鈔。
“謝謝。”
蘇澈手上還拿著種子不能動,他拿胳膊肘捅了顧臨安一下。
“怎麼了?”顧二少猛地一震。
“收錢呀。”蘇澈無語地看他一眼,吐槽:“你怎麼反應比阿錚還要慢?”
“……”
顧二少難以相信自己英明神武、一統中洲的祖爺爺曾經和祖奶奶一起賣藝,玩什麼“頭上長草”。
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是真的。
“謝謝謝謝。”顧二少平生第一次靠賣藝賺錢,接過兩名女青年手中的錢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蘇澈把兩株小嫩芽交給他。
“怎麼了?”顧二少問祖奶奶。
“把小草放到顧客頭頂呀?”蘇澈看顧臨安的目光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了。
阿錚的曾侄孫就是自己的曾侄孫。
他拽過曾侄孫的胳膊,小聲對這個總被喂狗糧的單身狗道:“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啊?”顧臨安一頭霧水,下意識問祖奶奶:“您自己怎麼不放。”
“……”
蘇澈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從人群外面擠進來的顧錚,正經地咳了一聲:“我和你不一樣,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顧臨安:“……”
不是,我和你到底哪點不一樣了?
……
蘇澈在這裡轟轟烈烈地賣藝賺錢。
他號稱是掌握了某種無土栽培技術+魔術,不但玩頭頂長草、過一會兒還玩起了頭頂開花。
這一刻,蘇澈有點後悔自己把肖曉明、陳靜瑛和自己的雞鴨鵝蛋都做成鹵蛋了,一個都沒留下,不然說不定他還可以玩頭上長雞、頭上長鴨、頭上長鵝……
城市裡一棵小盆栽就幾百塊,對於忙碌的工作黨來說,花幾十塊錢買一小株嫩芽頂在頭上,既新鮮又時髦,性價比高到不行。
更何況蘇澈還和顧客們保證,這些小芽放到花盆裡,添點水和營養土就能活,長大以後還能掐下來吃,綠色環保無污染。
於是,圍著他的人越來越多,顧臨安收錢收到手軟,到最後就連顧錚和白曦也加入了收錢的隊伍。
不久後,一篇——
《驚!楚華市今日街頭多人頭頂一抹綠,他們笑容滿面的原因竟是……》刷遍了楚華市各大公眾號,成為了街頭巷尾最新的熱議話題。
作為蘇蘇集團的董事長,蘇繼明正在位於頂層的辦公室內查看本月的財務報表,突然,“滴”一聲,他的手機裡收到一名生意夥伴的消息。
“老蘇,你兒子不錯呀,後繼有人了。”
“什麼?”蘇繼明不解。
生意夥伴又調侃了兩句,見他是真不知道,不是故作謙虛,於是在螢幕上打出一串省略號,發了一條公眾號的推文過來。
推文首頁的宣傳圖正是蘇澈滿頭小嫩芽的照片。
“這是你家那小子吧?”生意夥伴樂呵呵道:“上次見面的時候蘇澈才到我大腿那麼高,沒想到現在都已經能幫家裡賺錢了,不錯不錯。”
蘇繼明:“……”
他向來是個傳統的人,看到這個震驚體的標題時臉色已經不好,再看看蘇澈頭上亂七八糟的小嫩苗,氣得一拍桌子——
“胡鬧!”
“成何體統!”
“白菡說得對,我看蘇澈這些天是越學越壞了,去參加《變形計》也沒什麼作用!”
對面的生意夥伴不過是看到了熱搜來說一句,本以為能促進父子感情,誰知道對方這麼憤怒。
他默默地關閉消息介面,嘟囔了一句——
“老蘇這個人也太認真了,年輕人嘛,有點創新精神有什麼不好?”
“至少這孩子腦子活絡又能幹,比起我家那個小子不知強到哪裡去了。”
說完,他埋首工作,然而心中對於蘇董事長的印象不由打了一個問號。
和生意夥伴不同,蘇蘇食品的競爭夥伴對於蘇董事長的調侃可就沒有那麼善意了。
蘇繼明剛生完悶氣,還沒想好等蘇澈回到家後要怎麼訓斥他,手機裡突然“叮叮咚咚”地傳來了好幾聲新資訊提示音。
他打開手機一看,上面不是說“你兒子在市中心賣藝,他說自己之所以這麼做是沒有路費也沒人接,回不了家。只好自力更生。蘇董家教甚好”,就是“蘇董,蘇澈說他之所以能想出頭上長草這種綠意盎然的點子是因為從自己最尊敬的父親身上獲得了靈感,對於這點你怎麼看?”
“……”
蘇繼明氣得把辦公桌上的金蟾擺件給摔了。
他撥通白菡的電話——
“我不是說讓你今天一早去說好的地方接蘇澈嗎?你人呢?”
“均均有事耽誤了一會兒?他能有什麼事?之前把他安排成來家裡體驗生活的農村孩子,然後因為表現優秀被我們收為養子的事情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嗎?”
“這麼做委屈了均均?那你說你有什麼辦法?蘇均和蘇澈只差兩個月,薛家是蘇澈的外祖,一旦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別說蘇均的戶口遷不到楚華市,就連整個蘇家都在圈子裡下不來台!”
“行了你不用解釋,你照著我說的辦就夠了。蘇澈你不用接了,我叫司機去接,你在他到家之前把一切安排好。”
“我今天已經丟夠人了,你和均均可別再給我出什麼紕漏。”
“……”
電話對面,白菡聽到“滴”一聲掛斷音,攥著花枝的手發緊,突然把一個花瓶連同裡面的鮮花都推到了地上。
“媽?”
蘇均穿著一身樸素的衣服,膚色用化妝品刻意修過,比本來的樣子深一個號,臉上的五官也做了一些改變,看起來畏畏縮縮的。
這些化妝品都是半永久的,只要不用特定的卸妝用品,就算碰了水也不會掉,外人完全看不出來。
白菡看著沒了精氣神的兒子,既心疼又暗恨,她捏緊了手裡的花藝剪刀,在心裡暗道——
睡是你要睡的,兒子也是你要生的,現在說什麼怕薛家追究,要我們母子忍一忍?
王八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俠骨的地雷,麼麼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