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家屬
蘇澈最終還是被自家的司機接回去的。
飛車駛進蘇家的花園別墅, 停車的時候, 在蘇家服務了多年的司機小聲道:“蘇少, 董事長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多謝。”
蘇澈沖司機點點頭,伸手在半空中一抓,手心出現幾株碧綠的豌豆苗。
他把這些生機勃勃的幼苗放在駕駛座的靠背上,笑容溫和:“拿去涼拌。”
“謝謝蘇少。”
這麼一點嫩綠的小苗, 吃是不夠吃的, 頂多嘗個味道, 但光是擺在眼前就令人覺得心情愉悅。
司機忍了忍, 還是沒憋住心裡的好奇, 在蘇澈下車關門時小聲問了一句:“網上說這個頭上長草的點子您是從蘇董身上想到的,這是真的嗎?”
蘇澈眨眨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留給司機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然而, 在經過保養良好的草坪時,他扭頭看了一眼, 指著那片草地和顧錚說了什麼。
“這塊地用來種菜不錯, ”蘇澈道:“旁邊還可以搭個豬棚。”
二樓的露臺上,蘇繼明因為收到了一大堆騷擾資訊、心神不寧,索性提前回了家。
他還沒和妻子與小兒子說上兩句話, 一回頭,餘光瞥見了蘇澈的動作。
蘇繼明簡直要氣炸了。
這一刻,商場上那些似關心似嘲諷的“老蘇, 聽說你最近綠了?”和八卦小報無下限的誹謗——《驚!蘇氏當家人頭頂青青草原》一齊湧上心頭。
他本身就對蘇澈這個長子沒有多少感情,此刻心中更是不滿,站起身,沉著臉道:“既然回來了怎麼還不進家門?等著我去請你?”
“……”
正走向別墅大門的蘇澈與顧錚沉默了一下。
蘇澈抬頭看了一眼,看到露臺上白菡栽種的月季。
這些月季被白菡照顧得格外好,正是花開季節,枝繁葉茂,帶著小鋸齒的葉片如同墨玉一般深綠,襯得粉色、紅色、黃色的花朵層層疊疊、格外嬌豔。
運用自然之力,蘇澈和月季們溝通了一下。
“你看什麼?”蘇繼明皺起眉頭,心中湧上一陣煩躁。
他正準備繼續開口訓斥,突然,手邊的花盆像是被什麼力量推了一下。
“哢嚓——”
精美的白瓷花盆裂開了一條縫隙,半盆泥土連帶著繁茂的枝葉砸向露臺內測。
“小心!”
露臺上的三人一同後退。
白菡和蘇均的站位本就靠後,只沾上了一些泥土,衣服下方被帶著倒刺的枝條勾了絲,而蘇繼明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反應比不上年輕人,他被花盆的碎片結結實實地砸中鼻子,一時間眼冒金星,鼻樑酸澀,連話都說不出來。
“老蘇、爸……蘇伯伯你怎麼樣?”
站在身後的兩個人急急忙忙地去幫他拍打身上的泥土,從屋裡拿出醫藥箱,一時間到是把蘇澈、顧錚和作為罪魁禍首的月季花都忘在了腦後。
蘇澈倒是沒有忘掉這叢月季,走到露臺正下方時,他悄悄送了一絲自然之力給這位功臣。
風拂過,月季歡快地晃動葉片,發出嘩啦啦的響聲,聽在能解讀自然韻律的德魯伊耳中,就是——
“我叛變!我叛變!我叛變!”
蘇澈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心中滿意。
——這是一棵有前途的月季!
他笑了笑,精神力微微波動,回答月季的話。
“這份投名狀,我收下了!”
……
蘇澈和顧錚走到二樓時,蘇繼明還沒有緩過來。
他額頭上蓋著一塊濕毛巾,鼻孔裡塞著衛生棉團,正仰面坐在扶手椅中間,讓白菡拿棉簽蘸了酒精給自己塗被月季刺劃破的傷口。
即使這樣也沒妨礙他端著大家長的派頭訓人。
“都說了讓你買上檔次一點的花盆,你買的這是什麼便宜貨?”
“說壞就壞,上不了檯面就是上不了檯面!”
這是說花盆,還是說人?
白菡深呼吸,忍辱負重地將氣咽回肚子裡。
她看到從旋轉樓梯走上來的蘇澈和顧錚,眼睛一亮,溫柔道:“蘇澈來了,還帶了朋友?別見怪,你知道的,你爸爸就是這個脾氣,嘴硬心軟。”
然後她低頭,給蘇繼明換了塊毛巾:“行了,孩子來了,少說兩句。”
蘇均站在兩人身後,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默默地給蘇繼明的扶椅換了個方向,正對蘇澈。
果然,一看到不爭氣的大兒子,蘇繼明頓時收起了發在妻子身上的火氣,將所有不悅都朝向蘇澈。
“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要學那些下三濫的街頭藝人,晚上睡在橋洞裡呢!”
“你看看自己今天幹的都是什麼事?真是給我們蘇家丟盡了臉!”
“什麼頭上長草、頭上開花的,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東西,只有輕浮淺薄的戲子才愛玩這一套!”
蘇澈到家的時候就把綠晉江攝像頭打開了,兩個紐扣大的攝像頭懸浮在領口上方,一點兒都不醒目。
聽見蘇繼明的話,綠晉江的觀眾們不滿意了——
“什麼鬼?”
“蘇澈弟弟的親爹居然是這種畫風的?實名心疼。”
“聽起來蘇董像是瞧不起藝人怎麼的?一口一個下三濫、戲子,別忘了您去年娶進門的新夫人可也是十八線小演員出身。”
“都2168年了還玩這套老封建,剛才那套經典語錄是您剛從棺材板裡刨出來的吧?另外,既然瞧不起藝人還把蘇澈弟弟送進《變形計》錄節目?嘖嘖。”
觀眾們被提醒到,在直播畫面上查看了一番白菡的表情,發現這位蘇夫人的眼神雖然在聽見“戲子”二字時波動了一下,但臉上完美的貴夫人面具始終沒有裂開。她笑容溫婉,神態端莊,就仿佛丈夫方才說的不是自己。
觀眾們的心頭浮上一陣不適,他們撇了撇嘴,嘲諷——
“假,真假,還能笑得更假一點嗎?”
“虧我剛才還真情實感地同情了一下白女士,沒想到這倆是王八配綠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要是白女士能把這種演技用在事業上,怕早就不是只能拍《霸道將軍愛上我》這種雷劇的十八線小演員了吧!”
“叫什麼白女士?叫影后!白小姐的演技不配拿影后嗎?”
“配,當然配。金主愛色、影后愛錢,各取所得,天生一對。”
很快,蘇金主和白影后這兩個外號就在綠晉江流傳開來,觀眾們還替他們倆總結出了各類金句,配圖做成表情包。
因為價值觀太歪,一部分德高望重的戲曲藝術家和演員、社會工作者站出來抨擊他們這種戲子低人一等的言論,告訴大家各行各業都是平等的,一切憑藉自己雙手勞動的人都應該獲得尊重,獲得了來自社會各界的廣泛稱讚。
當然,這都是後話。
說完“只有輕浮淺薄的戲子才愛玩頭上長花、頭上長草這一套”後,蘇董事長的怒氣還未消去,他一拍椅子扶手,在蘇均幸災樂禍的目光中訓斥道:“還不把你頭上的東西摘下來?像什麼樣子?你自己看看頂著這一頭的草,家裡從上到下哪個瞧得上你?”
“……”
蘇澈默默抬頭,下頜仰出了漂亮的45度角。
下一秒——
“哢嚓。”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聲音,先前在露臺上的三人背後一涼。
蘇均與白菡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將還在生氣的蘇繼明留在了原地。
他的嘴還未合攏,突然,眼前一黑,半截花盆的底部直直地沖著頭頂和臉上墜落。
“……”
一片混亂中,蘇澈困惑地眨眨眼,微微側頭,對顧錚說:“我也沒做什麼呀……”
怎麼就嚇裂了呢?
“不如你聽聽它們在想什麼?”顧錚提議。
因為蘇家的祖父、祖母二人非常喜歡花草,所以在他們搬去鄉下養老後,蘇家的別墅裡依舊養了許多的珍貴植物。
白菡嫁進蘇家後,為了討蘇家人的喜歡,自己也在露臺上種了許多好看又容易養活的花草。
蘇澈放開精神力,春風般的意識蕩出一圈圈漣漪,慢慢擴展,籠罩了面前的露臺、下方的花園和更遠處的草坪。
他聽見躺在地上的月季花帶頭表示——
“看得起你!絕對看得起你!”
然後是頭頂把自己嚇裂了,帶著半邊花盆砸了便宜父親一頭的綠蘿。
它瑟瑟發抖地搖晃著心形的小葉子,綠油油哭唧唧地表忠心——
“對!看得起!絕對看得起!”
不遠處還有蠢蠢欲動的墨蘭、小金橘、仙人掌,甚至還有樓下花壇裡十幾棵蘇澈祖父親手栽種的桐樹、松樹,它們的思維簡單,表達不出太多的情緒,只是隨著德魯伊的精神力不斷隨風搖晃,發出“刷刷”的響聲——
“看得起你!我們全家上下都看得起你!”
“真的!”
“比松針還真!”
蘇澈:“……”
他把自己來到蘇家第一天就策反了全家上下全部植物這件事悄悄告訴顧錚。
顧錚看著一頭綠蘿的蘇繼明。
他:“撲哧。”
伴隨著顧錚的一笑,直播間內仿佛被解了禁。
觀眾們——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媽。”
“奶中了!”
“【大笑】【大笑】【大笑】”
“蘇家該不會是有什麼深藏不露的預言天賦吧?要不然怎麼蘇澈弟弟說打誰的臉誰就跪著喊真香,而他爹剛說完頭上長草的是淺薄輕浮的戲子,自己立馬頭頂青青草原。”
“雖然都是毒奶,但還是有區別的,一個奶別人,一個奶自己。”
“我看還是蘇澈弟弟的遺傳好,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
看著面前這個從面無表情替換成忍俊不禁的英俊男人,蘇繼明感覺自己被深深地嘲笑了。
他語氣不是很好:“你笑什麼?”
顧錚:“笑你。”
蘇繼明深呼吸,皺眉質問蘇澈:“你看你把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帶到家裡了?!”
顧錚側過身,用半邊肩膀將蘇澈擋在身後。
他淡淡地對原身的父親道:“我和你說話,你教訓自己兒子幹什麼?還是說蘇先生向來有欺軟怕硬這個習慣?”
“你……”
蘇繼明正想說我教訓自己的兒子關你什麼事,卻聽顧錚打斷了他的話。
他鎮定地自我介紹:“我姓顧,中洲顧氏的顧,目前是蘇澈的經紀人,正準備更進一步,成為他的家屬。”
“請多多指教。”
“……”
“你說什麼?!”
他面前的蘇繼明和直播間後的萬千綠晉江觀眾一起被天雷劈中了。
蘇繼明感覺自己一定是被剛才的兩個花盆給砸暈了,他站起身,完全沒有注意到蘇澈的經紀人連一個禮貌性的握手都沒有給自己。
“你剛才說什麼?”他追問:“中洲顧氏的顧,你是顧家人?”
顧錚:“……”
他完全沒想到讓蘇繼明震驚的是前半句話。
在心裡打了個叉,顧錚感覺自己可以把蘇澈家人的下限再降低一點。
“龍城的顧家人?”蘇繼明又問。
顧錚矜持地點了一下頭,面上的表情保持世家獨有的冷淡與矜持。
“蘇董事長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和楚華市的顧氏集團分公司打電話確認一下我的身份。”
“哪裡哪裡,顧少說笑了。”
平常人如果不怕惹禍上身的話,哪裡敢冒充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少爺,蘇繼明看著顧錚的神態,心裡已經信了七八分。
面對顧錚的冷言冷語,他的心裡此刻完全沒有先前那麼多的意見,在他看來,作為中州掌權者的顧家一員,顧錚這麼做是應該的。
他雖然也被人稱一聲蘇董事長,但家裡的那點產業和顧家這個龐然大物比起來完全就是九牛一毫,平時就算想要見一下顧家分佈在各個省市的旁系都見不到。
龍城的二三流世家對於楚華市的人來說已經是只能仰望的存在,蘇繼明萬萬沒想到,自家這個讓人看不上眼的大兒子去山裡勞改一趟,還能順道拐帶了一名顧家嫡系的少爺回來。
他的腦海裡一時間轉過各種念頭,盤算了許多和顧家搭上線後能做的生意。
然後,腦子裡的熱度暫時平息下來,蘇繼明這才想起顧錚剛才說的話。
“……目前是蘇澈的經紀人,正準備更進一步,成為他的家屬。”
中洲顧氏的少爺瞧上了他這個幹什麼什麼不成的長子?
蘇繼明這回不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因為他就算做夢也夢不到這麼天上掉餡餅的情節。
“請問您叫什麼?”他和顏悅色地對顧錚說。
“名字不方便透露,你就叫我顧二少吧。”
“好的好的。”蘇繼明面向蘇澈,擺出一副和藹家長的樣子:“顧二少和你奔波這大半天的也累了,你好好招待一下他。”
“對了,家裡的客房還沒收拾,就先讓二少住在你的房間裡吧。”
蘇澈:“……”
他淡定應了句好,視線不經意掠過綠晉江攝像頭。
攝像頭對面,對上這道如同一泓清泉的目光,深愛著小媚娃的觀眾們痛心疾首——
“家屬個鬼!”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還是兩個!”
“難以置信!辛辛苦苦看著長大的一顆小白菜就這麼被豬拱了!”
“先前說這只大豬蹄子對我們蘇澈弟弟是社會主義兄弟情的傻子呢?出來挨打!!!”
顧臨安:“……”
他躺在距離蘇家最近的一間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內,捧著平板電腦,很冤。
——不是?這怪我嗎?!!!
——祖奶奶前幾天終於滿了十八歲可以被拱了這種事又不是我想的?!
——我的身份被祖爺爺佔用了我找誰去哭訴?!
他默默地從五米大床的最左邊滾回最右邊,又從最右邊滾回最左邊,然後下定了決心。
“篤篤篤。”
隔壁房間的白曦聽見敲門聲,打開門一看,顧二少抱著一個枕頭站在門口。
“怎麼了?”他問。
“我被祖爺爺傷透了心,”顧臨安哀怨道。
“所以呢?”
“要和你睡一張床上才能好!”
“……”
沉默片刻,白曦讓開了身子。
“進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檸檬茶的地雷×2,麼麼紮~
昨天大家表示為什麼祖爺爺的菜譜上只有十九隻鵝。
因為祖爺爺在小娘的頭頂上留了一個醒目的標籤——
“種鵝!!!不殺!!!”
就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