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安排

　　遊戲發佈會還在進行中， 直播間右上方的公告欄中即時刷新著觀眾的數目。

　　“六千萬！”

　　“八千萬！”

　　“一億兩千萬！”

　　“兩億！”

　　伴隨著這個突破綠晉江有史以來最高紀錄的觀看人次達成， 直播間螢幕上突然如同螢火般浮現無數細碎的金色光點， 這些光點遊動、碰撞，綻開一朵朵金色的煙火，如同夜空劃過的璀璨流星，又如同滿天星光倒映在水中， 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也引燃了一個新時代的序幕。

　　直播間裡的主持人驕傲地宣稱道：“兩億人次！整整兩億線上觀眾！我們的伺服器在經過了一周的更新改造後依然流暢無比， 沒有一絲卡頓和延遲。”

　　“這是一個偉大的時刻， 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 它標誌著綠晉江直播正式告別千萬時代， 開啟上億流量，成為中洲直播行業的領頭羊！先行者！排頭兵！”

　　“這是一個新的時代！一個屬於全息網遊的時代！”

　　一個金主爸爸用上億資金砸出來的，金光燦燦的新時代！

　　遊戲發佈會已經進入尾聲，主持人為了替之後的抽獎爭取時間， 隔空diss老對家終點直播， 一點不慫。熟知這一對恩怨的觀眾們都看得津津有味，準備待會兒去終點直播搓搓火， 爭取讓財大氣粗的終點爸爸學習隔壁， 大出血一波。

　　綠晉江的老粉絲們更是激動不已——

　　“多少年了，沒想到我還能等到伺服器更新換代的這一天！”

　　“這些年，因為綠晉江窮、管理層摳、伺服器抽， 我們哪次不被終點爸爸壓在身下摩擦？反抗不能，只能躺平了享受，還要禮貌性地婉轉呻.吟一下。”

　　“沒錯！”

　　“窮、摳、抽， 太慘了，作為十年老觀眾，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淚。”

　　“……”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回顧過淒慘的往昔，觀眾們擦擦眼淚，開始展望充滿希望的未來：“我們有新伺服器了！鹹魚翻身了！能拿兩億流量的新伺服器甩終點爸爸一臉了！”

　　“開心到飛起！”

　　“開心到跳探戈！”

　　“開心到咣咣撞大牆！”

　　“開心到……開心到一口氣充了200年會員，我要把這個見證過歷史的帳號當成傳家寶，一代代流傳下去！”

　　“@全體，喜歡拍升級虐渣的主播都看過來，弱受終有反攻日，官方爸爸劃重點了！”

　　“一想到終點爸爸在晉小受的身下婉轉呻.吟，就感到莫名的狼血沸騰怎麼破？”

　　“@管理員03，就算你像小報記者說的那樣為了新伺服器跪下抱金主爸爸的大腿，我們也不會說你是舔狗，我們照樣支持你！”

　　“對，有的人跪著，但他的背影兩米五……不，兩米八！”

　　“@綠晉江直播平臺，管三加油，再多跪一會兒！爭取讓金主爸爸把APP也換了！”

　　……

　　處在diss鏈兩端的綠晉江直播與終點直播反應截然不同。

　　綠晉江總部內，顧家派來的管理團隊在會議室開了慶功會，慶祝收購綠晉江之後的第一次策劃取得極大成功，並且當場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頂頭上司顧先生。

　　而終點直播的管理層則……

　　一臉懵逼。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麼？

　　流量破億是什麼意思？？？

　　對面什麼時候有錢換伺服器了？？？

　　他們的金主爸爸究竟是誰？？？

　　管理層的頭頂冒出一個又一個問號。

　　“去查！”

　　終點直播的董事長陳先生冷眼掃了一圈一問三不知的管理層，吩咐底下的公關部門，“我們不是和龍騰戰隊的關係很好嗎？讓他們想辦法套出綠晉江與曙光工作室的合作細節，順便打聽一下綠晉江背後的那個神秘金主究竟是誰。”

　　如果能夠攪黃綠晉江和金主爸爸的合作……當然最好不過。

　　如果不能……那就讓金主爸爸知道，直播行業不是那麼好介入的，和綠晉江合作是他們最大的失策。

　　同行競爭，殺人不見血。

　　就憑綠晉江那種小破站，想和佔據了直播界半壁江山的終點鬥？

　　陳先生站在窗前，從終點大廈88層的高空俯瞰腳下的車水馬龍，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陽光破開雲層，在耀眼的玻璃幕牆上一陣折射，在窗臺灑下片片碎金。

　　金色的光芒裡，陳先生順手捏碎了窗臺上一株綠意盎然的蘆薈。

　　他把碎成渣渣的蘆薈葉子扔進桌邊的垃圾桶裡，抽出紙巾，擦了下手心。

　　“呵。”

　　萬年老二就該有萬年老二的自覺，想靠全息遊戲反攻？做夢！

　　“幫我約一下費尼克斯研究所的霍華德•韋斯先生，就說他上次提議的事情，我們可以深入地談談。”

　　擦乾淨雙手，陳先生從容地按了桌上的響鈴，吩咐秘書。

　　他的心頭運籌帷幄，萬千商業手段、無數陰謀陽謀全在掌控之中，隨時可以將綠晉江這個小破站如同垃圾桶裡的蘆薈般搓圓捏扁，肆意蹂.躪。

　　然而，陳先生唯一估算錯誤，更完全沒有料到的是——

　　綠晉江這片江山，已然姓顧了！

　　……

　　一場遊戲發佈會，導致了直播界兩大平臺隱隱的對立。

　　硝煙暗藏在無聲的天幕下，已然露出一絲苗頭。

　　然而，大青山的樹林裡，正在觀看直播的兩名小夥伴卻有點心不在焉。

　　他們的目光一會兒放在平板電腦上，一會兒投向樹林裡，飄忽不定。

　　蘇澈在聽到主持人說“也可以打下一片領地來種田”時，眼睛亮了一下，然而，平時對他十分關心的陳靜瑛壓根沒有注意到。

　　“不會出什麼事吧？”

　　聽著林子裡若隱若現的慘叫聲，陳靜瑛有些擔心。

　　她的腦海裡已經浮現出了兩隻毛茸茸為了爭奪蘇澈弟弟的寵愛，揮爪扭打到一起，貓毛亂飛的淒慘景象。

　　這可都是國寶呀！

　　“放心吧。”蘇澈淡定地放出精神力感受了一下，隨後道：“能出什麼事呢？”

　　兩個小夥伴不知道熊貓和雪豹是占山為王的進化動物，他可是一清二楚，這兩隻進化動物互掐多年，早就形成了某種平衡，不會在對方身上死磕，頂多去禍害食物鏈下方的普通動物。

　　比如說……竹鼠和雞。

　　與其擔心它們倆，還不如擔心林子裡的山雞和竹鼠被連窩端。

　　“嚶！”

　　正說著，一隻肥嘟嘟的竹鼠驚恐地揮舞著爪子，劃過一道完美的抛物線。

　　“撲通。”

　　它落在肖曉明的頭頂，爪子裡還抱著一截嫩竹子。

　　“哢嚓。”竹鼠心驚膽戰地結束飛行，趴在肖曉明頭頂啃了一口儲備糧，壓驚。

　　——嚶，大青山之主最愛吃的冷箭竹，真甜。

　　肖曉明：“……”

　　他被砸得腦子一懵，罵了句：“艸！”

　　話音未落，接二連三的“嚶嚶嚶”在耳邊響起，一串竹鼠像是下餃子一般精准地砸上肖曉明的小卷毛，它們有的懵逼，有的驚恐，有的抱緊了懷裡的竹子，寧死不松爪。

　　唯一相同的是，竹鼠們都嚶嚶嚶得十分魔性。

　　肖曉明已經被砸的沒有脾氣了，無論怎麼躲，這群嚶嚶鼠都能精准地落在他的頭頂上，就像是下了決心要拿那頭藍色小卷毛做窩。

　　“搞什麼？”藍發少年煩躁地在地上揪了根草，把自投羅網的竹鼠們拎起來，拴住尾巴，串成一串。

　　“這群竹鼠是不是有病？集體搞空投？？”

　　“你玩遊戲玩傻了吧。”陳靜瑛自從今天被他公主抱之後就一直有點彆扭，毫不留情地嘲笑道：“還空投？你以為自己是天命圈？”

　　“……”

　　“我看是毒圈還差不多。”

　　“……”

　　蘇澈看著比賽般落在自己腳下和肖曉明頭上的山雞與竹鼠，明智地不發一言。

　　他總不能告訴肖曉明，不是竹鼠愛空投，這是來自國寶滾的報復吧？

　　“好了，”將跑偏的話題引導回來，蘇澈指了指平板電腦：“遊戲發佈會的下半場好像也快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抽取獲得內測名額的幸運玩家了吧？”

　　“……”

　　陳靜瑛和肖曉明瞬間安靜下來，回憶了一遍自己的抽獎序號。

　　在難以描述的氣味中看完了上半場發佈會，又在嚶嚶嚶和咯咯噠中看完了下半場，現在，總算要迎來他們最期待的時刻了！

　　只見發佈會現場，主持人微笑著打開一個名叫“絕對沒有黑幕”的亂數抽取程式。

　　他指著大螢幕，介紹道：“這個程式是由中洲福彩中心提供的，經過公證人公證，多家保險公司共同擔保，就和它的名字一樣，絕對公平，絕對沒有黑幕！”

　　說完，他手中的滑鼠“哢噠”一落，在萬眾矚目之下點在了“開始”按鈕上。

　　“那麼，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來抽取第一組幸運號碼吧！”

　　“……”

　　節目後臺，白曦坐在巨大的顯示幕前，一行行資料流程水般從他眼前劃過。

　　“真的全靠運氣嗎？”顧臨安的聲音從白曦的耳機中傳來。

　　他哼哼唧唧道：“我還一次都沒玩過呢，你送的那套遊戲頭盔被祖爺爺占了，要不回來。”

　　“不過也奇怪了，祖爺爺這些日子天天玩遊戲，他身上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倒是淡了不少，感覺……更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了？”

　　白曦沉默。

　　基於一個程式師的職業操守，他總不能告訴顧二少，那是因為你祖爺爺在遊戲裡殺得風生水起血流成河，輻射區的資料都差點被他殺崩潰了吧！

　　大人物的解壓方式果然不一般！

　　一邊吐槽一邊逮住一個潛入後臺試圖操縱抽獎結果的駭客，白曦隨手將駭客的資料困在電腦裡，又扔了組病毒過去，讓對方的電腦自動播放《中洲網路治安管理法》888遍。

　　吊打完同行，他安慰顧臨安：“要不回來就要不回來吧，我給你抽個幸運帳號玩？”

　　“咦？”顧二少本來只是找新朋友聊聊天，壓根沒想到小程式師真的能篡改資料。

　　他略帶懷疑：“不是說經過中洲福彩中心、公證處和保險公司三重認證，絕對沒有黑幕的嗎？”

　　白曦十分淡定：“才改兩組資料，0.2%的幾率，算什麼黑幕？”

　　“再說了，程式師的事，能叫黑幕嗎？應該叫技術！”

　　“……”

　　顧臨安沉默了。

　　他發現，這個前幾天還抱著他大腿叫爸爸的小程式師，除了能打，他還很剛。

　　“那、那……好吧？”他小心翼翼道：“你小心點啊，別被人抓到了。”

　　“等著。”白曦把手機放在桌上，只聽一陣鍵盤的劈裡啪啦聲後，他道：“好了！”

　　“就這麼簡單？”

　　“你以為呢？”白曦的聲音裡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顧臨安能把出門買個白菜這麼簡單的事情想得像是從毒.品販子那裡進口白.粉。

　　“……”

　　顧臨安盯著直播間的抽獎號，一心二用，問白曦：“什麼時候能抽到我？”

　　“很快，”白曦道：“就在之前內定的66666666號之後。”

　　“哦。”顧臨安心不在焉，目不轉睛地看著直播間，想要第一時間收穫這個喜悅。

　　直到——

　　“嘎吱”一聲，祖爺爺的房間裡傳來了推門聲。

　　顧臨安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從懶人靠椅上彈跳起來。

　　“等等！”他道。

　　“怎麼了？”

　　“你就操縱了兩個抽獎帳號，那我祖爺爺呢？”

　　——祖爺爺怎麼可以沒有內測機會？

　　——沒有內測機會，他要怎麼和祖奶奶在遊戲裡久別重逢、培養感情、夫夫雙雙把家還？

　　“是不是一口氣黑掉三個名額太明顯了？”顧臨安問。

　　“需不需要把我的抽獎號換給祖爺爺？”他忍痛道。

　　“……不用。”白曦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顧臨安在說什麼。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

　　反正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白曦乾脆和顧二少聊起了內幕消息。

　　“顧先生對於自己在遊戲中的身份早有安排，那是一個能夠第一時間、最快接觸到蘇澈的身份，而且形影不離。”

　　“形影不離？”顧臨安問。

　　“沒錯。”白曦確定。

　　不過他基於職業道德，不肯再透露更多線索，只是神神秘秘道：“等到遊戲開服那天你就知道了！”

　　“emmmm……”顧臨安一個人待在房間內，摸著下巴，琢磨：“形影不離？難道是蘑菇？”

　　“或者三輪農具糞叉子？農藥化肥金坷垃？”

　　“總不能是新手裝吧？貼身的那種？太癡.漢了！”

　　“什麼新手裝？”

　　顧錚正巧做完一組恢復訓練，從曾侄孫的門前路過，見他嘟嘟囔囔個不停，順口問道。

　　“……”

　　顧臨安瞬間閉嘴，安靜如雞。

　　“沒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祖爺爺，心裡瘋狂祈禱他沒聽見之前那串“三輪農具糞叉子，農藥化肥金坷垃”。

　　“我是說……”顧臨安剛想開口轉移話題，冷不防看到直播間大螢幕上出現的抽獎號，整個人都激動了。

　　他指著螢幕上的“44884848”，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上前兩步，抱住祖爺爺“吧唧”就是一口。

　　“中了！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

　　“……”

　　中了就中了唄？

　　顧錚嫌棄地推開曾侄孫，擦擦自己臉上的口浮水印，心想剛才在自己身邊的怎麼不是呆鹿？

　　看了還沉浸在激動中的曾侄孫一眼，眼看他又要撲上來，顧錚連忙後退兩步，把門一拍。

　　“啪！”

　　他站在門後，反復安慰自己——

　　親生的，不能打死，打死了不划算。

　　殊不知門後，顧臨安抹抹嘴，長舒一口氣。

　　——可算是把管祖爺爺叫糞叉子這件事給糊弄過去了。

　　——我的演技真是棒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