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得起

　　大青山自然保護區。

　　層巒聳翠， 生機盎然。

　　遠遠看去， 大青山蒼海萬頃、碧波千里、雲霧繚繞， 如同傳說中的仙境一般，待到坐在三輪車上過了橋，才發現仙境……也是有糞坑的。

　　陳靜瑛和肖曉明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進入自然保護區，雖然只是保護區的入口， 但已經足夠讓他們倆興奮了。

　　就連看到了蘇澈口中的“驚喜”， 也不能讓這股興奮打上折扣。

　　“這是龍騰戰隊， 去年ZOZ的全球總冠軍！”

　　“你們知道ZOZ的全球總冠軍有多難得嗎？光是受到官方邀請的職業戰隊就有1068支！1068支啊！還不提通過晉級賽打上來的民間隊伍！”

　　“這個是……我的天， 鷹揚！鷹揚十年前就蟬聯過STL的最有價值戰隊了， 不光拿過不止一個總冠軍，還因為三年連續總積分第一，逼得聯盟改了規則！”

　　“紫荊花……別看這只戰隊是女選手組成的，實力比起其他戰隊來隻強不弱。”

　　“還有紅蝠、雪豹、春禾、狼蛛……”肖曉明的表情看起來要暈過去， “天哪！這些戰隊都要派人參加‘末日序曲’的內測？”

　　藍發少年手裡扶著鐵鍁， 幻想：“也就是說……要是我能抽到內測帳號，就可以和大神們一起打遊戲了？”

　　“少做夢了。”陳靜瑛瞥了他一眼：“收收你的bgm， 要是蘇澈弟弟還有點可能。”

　　“不是， ”肖曉明不服氣：“我承認蘇澈運氣好，可是我也不差啊！”

　　“你說說看，他到底比我強在哪兒， 我又比他差在哪兒？”

　　“……”

　　這回紅發少女連話都懶得說了，直接翻了個大白眼讓他自己體會，自己則走到一邊去試了試節目組發的小推車。

　　說話並不耽誤肖曉明幹活， 他將平板電腦支在一邊的樹幹上，不時抬頭看一眼。

　　“遊戲的製作方說‘末日序曲’的地圖很大，完全複刻了大災變之前的地形，比方說東洲那邊的地圖是一整片大陸，而不是現在的東洲列島，西洲和北洲也沒有分裂成兩塊大陸。”

　　“一千多名玩家會被均勻分配在這些地圖上，算下來也就是……人均占地14.84萬平方公里，光靠走的話，要想見到另一個玩家，理想情況下至少要用5天，就算是部.隊急行軍，也要兩天時間才能見面。”

　　“天哪……”肖曉明不由停下了動作，對這個魔鬼般的遊戲產生了一絲絲的敬畏。

　　陳靜瑛難以理解他在擔心什麼：“遊戲一開始將玩家分開不是很正常嗎？畢竟是誰都沒有接觸過的全息遊戲，如果十大戰隊一開始就碰上了，場面不太好看吧，而且萬一幾支戰隊聯合起來先讓普通玩家出局，這場內測也就沒有意義了。”

　　“你說呢？”她朝一邊喊了聲：“蘇澈弟弟。”

　　蘇澈盯著手裡的釘耙不知在想什麼，神色有點凝重，陳靜瑛又叫了聲，他才道：“你們忘了算南極洲和北極洲，這兩片區域一開始應該不會投放玩家的。”

　　畢竟落地成冰棍實在是太慘了，除非遊戲設計組想要被玩家們罵死，否則幹不出這種事。

　　“那……”陳靜瑛道：“人均土地面積就變成12萬平方公里了。”

　　“有什麼區別嗎？”肖曉明哀歎：“還是要四五天才能見到人影，萬一我被抽中了，要走多遠的路才能要到大神們的簽名？”

　　“這麼大的地圖究竟有什麼用？拿來種地嗎？”

　　“……”

　　一旁的蘇澈突然抬起了頭，若有所思。

　　沒有看到蘇澈弟弟的變化，陳靜瑛一把呼上肖曉明的小卷毛：“笨，你就不會找輛車開嗎？一定要用走的？”

　　“既然是大災變背景，遊戲裡肯定有車，而且遊戲裡的標誌性地點就那麼多，到了最後，沒被輻射影響的地區缺乏遊戲樂趣，玩家一定會聚集到變異獸最多的地方的，你擔心什麼？”

　　“對啊！”

　　肖曉明茅塞頓開，放下鐵鍁抱了她一下，想想還不能表達內心的興奮，乾脆舉起陳靜瑛轉了個圈兒。

　　“放手！泰迪！”陳靜瑛一驚，隨即猛踹肖曉明小腿：“非禮啊你！”

　　“這算什麼非禮，”肖曉明混不在意：“沒胸沒屁股，硌得我胳膊疼，算起來我吃虧了！”

　　“閉嘴吧你！”陳靜瑛腳一落地，淩空就是一個飛踹，要不是肖曉明閃得快，差點仰面朝天被她踹進身後的糞坑裡去。

　　“臥槽你幹什麼？？？”

　　他心有餘悸地看著坑裡的糞肥。

　　“送你下去清醒一下！”陳靜瑛用刀子般的目光剜他一眼：“這麼難聞的味道怎麼都堵不住你的嘴呢？你是不是要吃幾口才甘心？”

　　肖曉明：“……”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估量了一下自己和陳靜瑛的戰鬥力，識相地安靜如雞，拉高衣領遮住鼻子，鏟了一鐵鍁的肥料放在陳靜瑛的小推車上。

　　“不說了，幹活！”

　　“……”

　　兩個小夥伴在辛辛苦苦運肥料，蘇澈也沒輕鬆多少，他從三輪車上將節目組早就準備好的強力化肥卸下來，撒進已經基本堆好的糞肥之中，拿起鐵耙，不斷攪拌均勻。

　　看著小心肝賣力幹活的樣子，可把一旁的滾滾給心疼壞了。

　　“咩！”它一揮爪，使喚潛伏在樹林裡的進化動物們。

　　——還愣著幹什麼？

　　——看直播，看什麼直播？遊戲直播有小心肝重要嗎？

　　——都去給我抓蚯蚓！最粗最長、最強壯靈活能幹的蚯蚓！

　　“嗖。”

　　“簌簌。”

　　“刷刷刷。”

　　飽受壓迫的進化動物們怕再被滾滾暴揍，只好戀戀不捨地將視線從遊戲發佈會的場面上離開，沒入樹林深處。

　　刨土、刨土、努力刨土。

　　既屎殼郎之後，大青山的蚯蚓遭了秧，一窩一窩被刨出來上供給滾滾。

　　然後被滾滾毫不吝惜地扔進了土坑裡，幫小心肝拌糞。

　　蘇澈：“……”

　　他捏捏熊貓的圓耳朵，在它厚實的肩膀上拍了把——

　　“辛苦了。”

　　“吱！”

　　滾滾興奮地蹭了把小心肝的臉，可把一旁的雪豹給嫉妒壞了。

　　它氣得發揮特長，撓禿了一排松樹。

　　“蘇澈弟弟，你在和誰說話？”

　　糞坑的邊緣被樹枝與雜草遮蓋著，陳靜瑛與肖曉明一時看不清楚蘇澈這邊，只聽見一點不同尋常的響動。

　　見他們倆問了，蘇澈索性招招手，讓兩個小夥伴過來——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

　　“熊貓？！”

　　肖曉明震驚得連遊戲發佈會都顧不上看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不認識黑白花兒國寶的人嗎？

　　“你你你……”他道。

　　“吱！”

　　滾滾得意地挺了挺胸，端莊地坐在地上，默許面前兩個驚呆了的人類瞻仰自己金貴的肚皮。

　　它回頭，斜睨一眼樹後面的雪豹，黑眼睛裡滿是挑釁——

　　輪排面還是我有排面，你算什麼？

　　“嘶啦——”

　　雪豹冰藍色的眼睛裡像是著了火，它一不小心，又撓禿一棵松樹。

　　就在心機滾暗自得意的時候，肖曉明拍拍胸口，終於說完了下半句話——

　　“你怎麼拐了只熊貓回來？不怕被它吃窮？”

　　“說起來這只熊貓還是幼崽吧，橫向都快和縱向一樣寬了，多少竹子才能養得起？”

　　“聽說大災變之前養一隻熊貓要花不少錢，吃窮了好幾家著名動物園，最後只好把太能吃的熊貓退回原產地。”

　　“不要勉強。”肖曉明最後語重心長地勸道：“雖然熊貓很珍貴很稀少，但我們要量力而為，如果一定要擼毛的話，前兩天的雪豹性價比高多了，它還會逮竹鼠，烤竹鼠多香！”

　　“……”

　　——人類怎麼能這麼現實呢？

　　——我不萌嗎？

　　滾滾翹在膝蓋上的黑色爪爪一不小心掉了下來。

　　它目瞪口呆地望著面前的小卷毛，把他的臉記在了小本本上。

　　“吱！”

　　從大松樹下面一骨碌爬起來，搶過小卷毛手裡的鐵鍁就鏟糞，滾滾一臉惡狠狠，邊鏟邊想——

　　我最萌！我能幹！我吃的不多！

　　你們烤的竹鼠明明是我逮的，臭豹子只配抓雞！

　　哼！

　　……

　　“好了，今天多謝你們了。”

　　蘇澈看著滿滿一車的肥料，心中滿是成就感：“要不是你們，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這些幹完呢！”

　　“沒什麼沒什麼。”

　　陳靜瑛和肖曉明在難以描述的味道中看完了半場遊戲發佈會，心中浮現出一股無力。

　　他們倆看著自己幫忙運到三輪車上的一小堆肥料，再看看一旁抓著糞叉子，鏟糞、推車、倒糞一氣呵成的國寶，內心更無力了。

　　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啪嗒！”

　　滾滾鏟完了最後一鏟子糞肥，推著小推車，昂首挺胸地回頭朝林子裡看了一眼。

　　——呵，我最能幹！你算什麼？！

　　“啪嗒”一聲。

　　一隻脖子被擰斷的山雞從樹林裡撲騰出來，正好落在蘇澈腳下。

　　陳靜瑛、肖曉明：“……”

　　蘇澈淡定地朝身後看了一眼，撿起山雞，扔進隨身攜帶的編織袋裡。

　　“忙了一早上辛苦了，今天下午我們吃蘑菇湯配叫花雞！”

　　他的話還沒說完，又一隻山雞被從林子裡甩了出來，毛茸茸的雞毛擦過滾滾的臉，遮住了它黑眼圈裡略顯險惡的神情。

　　“……”

　　陳靜瑛和肖曉明眼睜睜地看著熊貓扔了糞叉子，重重地走進林子裡，追趕那一抹灰白色的身影。

　　他們倆稍微有點兒為兩隻毛茸茸擔心。

　　作為爭寵核心的蘇澈則是波瀾不驚，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待遇。

　　他抓起第二隻山雞，用它斑斕的羽毛擦了擦旁邊的樹樁，坐下來，招呼兩名小夥伴：“晚餐的食材還要一會兒才能準備好，先把直播看完再回去吧。”

　　平板電腦裡的遊戲發佈會已經進行到了第二階段，主持人展開宣傳片，開始介紹遊戲的豐富玩法——

　　“‘末日序曲’不光是一款戰鬥類、射擊類遊戲，它有著極高的自由度，玩家可以選擇建城、賽車、開飛機、探索大災變前的自然風景，如果你願意的話，打下一片領地種田也是可以的！”

　　主持人用調侃的口吻說出最後一句話，得到了觀眾們的理解和笑聲。

　　“誰要在全息遊戲裡種田啊？”

　　“就是，辛辛苦苦打下來的領地，不發展勢力，拿來種田？太浪費了吧！”

　　“要是誰真這麼幹了，我敬他是條漢子！”

　　“……”

　　主持人低頭看了眼彈幕，面帶微笑，心想你們是沒見過金主爸爸不知道牛糞有多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