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到
“砰!”
鐵鍁又一次重重地敲打在牆面上。
劉世全臉上的肌肉一顫, 就仿佛鐵鍁敲打的不是牆壁, 而是他的身體、神經、骨骼……和一顆藏在深處的、畏懼退縮的心。
兩名村民都拉不住他, 他沖上去,躲過蘇澈手中的工具,大聲喊道——
“不是我!我沒有!你究竟是誰?”
“你是特意來這裡陷害我的是不是?!”
“對!這些都是你設計好的!一定是這樣!”
村民們:“……”
蘇澈敏捷地往邊上一閃,躲開了他狂亂揮舞的手, “不打自招。”
他朝一旁看好戲的烏鴉老大使了個眼色。
“嘎, ”
不見棺材不掉淚。
烏鴉老大不屑地叫了一聲, 飛到某一塊牆壁跟前, 堅硬的喙插入水泥縫隙, 開始用力叨。
一下,兩下,三下……
“咄咄咄。”
黑色的喙和水泥牆壁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心懷鬼胎的人耳中, 就像是死神在敲門。
“哢噠”,水泥裂開, 碎片剝落, 敲擊在地面上。
牆壁的縫隙裡,漸漸露出一線被泥灰沾染,失去了本來顏色的紅色裙角。
和蘇澈剛才的形容完全吻合、一絲不差。
“……”
“讓開!”
劉世全終於承受不住極端的心理壓力, 推開身邊的人,想要奪路而逃。
圍觀的人群察覺到不對。
“攔住他!”張大叔大喝一聲。
村民們圍成了一個圈子,將劉世全擋在最中央, 而他卻雙目通紅,揮舞著手裡的鐵鍁,雙目通紅,如同瘋狂——
“都起來!讓我出去!”
面對這樣的暴徒,老實本分的村民們有點退縮。
此消彼長,劉世全手裡的鐵鍁舞得更凶,一副亡命之徒的架勢,眼看就要衝出人群。
就在這時,烏鴉老大卻突然飛出窗口,大聲道——
“嘎嘎嘎!”
為了小可愛!現身吧!
它黑色的翅膀在陽光下泛出一線金色,威風又霸氣,頭頂幾根羽毛微微翹起,迎風招展,如同國王的冠冕。
一看就是只幹大事的鴉!
“嘎。”
“嘎嘎嘎。”
“嘎嘎嘎嘎嘎。”
嘶啞的聲音和層層疊疊的羽翼拍打聲如同死神敲響的喪鐘,在烏鴉老大的召喚之後響起。
蘇澈:“讓開!”
——有經驗的來了。
不用他說,看到被烏鴉老大一聲大叫召喚來的小弟們,村民自覺地讓出了一大片空地,同時或蹲、或趴、或躲在門口,拿手裡的農具護好了自己的頭髮。
烏鴉們成群結隊,猛撲而下,鋪天蓋地的羽毛籠罩了劉世全。
“嘎嘎嘎嘎嘎嘎嘎。”
……
綠晉江平臺——
“發生了什麼?怎麼滿屏馬賽克?”
“那個……暴力、血.腥、涉.黃,都會被綠晉江自動遮罩,三選一。”
“這是道多選題啊……”
“全選!”
“+1”
“Emmmmm……一和二我能理解,三呢?劉殺.人犯有值得被涉.黃的地方嗎?”
“還是有的,你看他那身兒衣服,都快被烏鴉們叨成洞洞裝了。”
“慘,真慘。”
……
烏鴉們不愧是鬧得青山村年年欠收的資深強盜,偷吃麥子有一手,對付人類更有一手。
它們叨人先叨臉,然後就是沖著手肘、肩膀、膝蓋等幾個能讓人失去反抗能力的地方猛叨。
圍觀的村民們只聽見劉世全痛不欲生的“啊啊啊”聲,等到遮住視線的黑色羽毛離開,他們:“……”
背後一涼,瑟瑟發抖。
感情往年搶麥子的時候,這些烏鴉都是手下留情了的。
不,何止手下留情,禿一小塊頭皮而已,簡直就是揮淚大拍賣!
這一刻,許多村民差點和直播間後的農學院小哥一樣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烏鴉們放開了劉世全,還是不解氣,畢竟,這可是惹惱了老大的人。
於是——
“嘎!”
在大個頭烏鴉的帶領下,它們自發地用爪子抓起地上的水泥碎塊,往他身上用力一扔。
“啪!”
——該!
“啪啪!”
——砸死你!
“啪啪啪!”
——叫你冤枉大哥的小可愛!
“劈裡啪啦”,石子兒如雨下。
蘇澈:“還愣著幹什麼,快打報警電話啊!”
村民:“……”
他們如夢初醒,急忙撥打青山市的報警電話,報告村子裡偶然發現了一個殺.人犯。
接線員:“什麼?殺.人犯?!”
張大叔沉穩地拿著電話,然而聲音卻在微微顫抖:“是真的,已經抓住了,不信你們就打開中洲二台的《變形計》看一眼!”
接線員:“……”
她難以描述地按了一下耳機,用難以描述的心情聽到對面報案的人說:“速度一定要快!你們再慢一點,殺.人犯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接線員:“………………………………………………”
她心裡的無語有省略號那麼長。
中洲的員警系統十分高效,在報案電話被記錄的十五分鐘後,第一批青山市的員警已經乘坐警用飛車到達了現場。
然後他們發現……報案人說的沒錯。
烏鴉們的報復心是十分強的,它們已經扔完了地上的水泥塊,改用堅硬的喙“哢哢”撬起牆上未剝落的水泥,持之以恆地往劉世全身上扔。
剛才還有力氣奪路而逃,硬扛十幾個村民的中年人在烏鴉們面前就如同裙子被扯開的柔弱少女,毫無反抗之力。
“住、住手……別砸了!”
他身體屈得像個蝦米,倒在地上,雙手抱頭,無力地求饒道。
雨點般的石子將他身上砸得滿是青腫,如同朵朵桃花開。
而隨著烏鴉們不懈地鑿牆、砸人、嘎嘎大罵,牆壁內側的場景也一點點打開,暴露在了村民、員警和觀眾們的面前。
無論是螢幕前還是螢幕後的人,在看到封存在牆壁內的罪惡後,都無法對地上那個翻滾抽搐的男人產生絲毫同情。
“哢噠”一聲,冰涼的手銬銬起劉世全,青山市警局趕來的刑警冷了臉色——
“你涉嫌謀殺、藏匿屍體、隱瞞犯罪事實,跟我們走一趟吧。”
“……”
面無表情地被員警銬起,即將被帶出自己的房屋時,劉世全空洞的眼中驟然浮現出一抹瘋狂。
他用力掙扎,腕上的手銬嘩啦啦作響,轉身指著烏鴉老大——
“我要報案!”
“你們不是員警嗎?這群烏鴉剛剛想要殺了我!它們在謀殺!”
“你們把它們抓起來啊!”
員警:“……”
打頭的員警沉默了一下,從警服口袋掏出自己的警官證,在劉世全面前晃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們的全稱是青山市人民警察,只受理人案,不受理鳥案。”
“……”
“那就找能處理的人來!它們要殺我!它們要殺我!你們不是人民公僕嗎?”
劉世全已經躲藏了十年,自以為早就風平浪靜,因此恨毒了這群害自己暴露的烏鴉,無論如何也要拖它們下水。
進化動物傷害人類倒的確有專門的機構處理,罪行和人類之間的故意傷害罪等同,但——
扶了一下警帽的簷,員警轉過身,嚴肅地問:“烏鴉故意傷人,你們在場有誰看到了嗎?”
“……”
蘇澈反應最快:“沒有,我們鬧著玩的!”
說著,他戳了一下烏鴉老大的屁股,烏鴉老大順勢“啪嘰”一倒,落在小可愛掌心,親親密密膩膩歪歪地在他手腕上輕叨了一口。
“嘎~~~~”
粗嘎的烏鴉叫聲飽含糖分,簡直能飄出五個波浪號。
“你看這像是故意傷人的樣子嗎?”
“……”
“還有人看到嗎?”
“沒有沒有。”村民們也反應過來了,他們移開農具,摘下帽子,指著自己頭上被烏鴉叨出來的疤:“我們經常這麼鬧著玩兒,都有十幾年了,你看。”
“對對對。”
“你叨我一下,我揪你一下,特別友好!”
有村民借機報仇,揪下身邊烏鴉的一小撮羽毛,烏鴉“嘎”一聲就想炸毛,卻被老大冷眼一掃,委委屈屈地忍了。
青山村的村民從小被烏鴉欺負到大,此刻終於有了反攻的機會,簡直就像是六月裡喝了一大桶冰可樂,渾身舒暢。
因此他們的話語也就格外真摯,格外有可信度。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怎麼會互相傷害呢?什麼故意謀殺、惡意傷人的,不存在的!絕對不存在!”
“……”
員警終於點了點頭,用手中的出警記錄儀拍攝下這人鴉情深的動人一幕,隨後冰冷無情地看向劉世全——
“證據確鑿,純屬污蔑。”
“帶走!”
這一刻,他頭頂的警徽似乎在陽光下放射出了萬條金光。
……
綠晉江平臺——
“什麼?故意傷人?沒看到。”
“對,沒看到。”
“我也沒看到。”
觀眾們呼應著村民們說的話,用密密麻麻的彈幕蓋住直播間,感覺一股正義的暖流湧上心頭。
他們“啪啪啪”地敲擊著鍵盤,甚至殺上了青山市警察局的留言板——
“用裸眼5.2的視力保證,我們從來沒看到青山市的烏鴉攻擊人類,它們就是喜歡給好朋友做髮型而已,你們千萬不要冤枉好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