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沒錯，他們坐的是一輛搖搖晃晃的、無遮無擋的、老牛拉的——破板車。

　　車轅上還有位精瘦的NPC老頭不時揮兩下鞭子。

　　車輪轆轆，鄉道坑窪不平，坐在上面的他們隨著板車一顛一顛的，就連迎面而來的輕風也帶著濃濃的……大自然氣息。

　　非常鄉村，非常質樸。完全跟豪華沾不上邊。

　　要不是兩邊的景色以完全不合常理的速度向後飛逝，安正初真的會以為自己是在鄉村小道上。

　　橫刀尷尬地摸摸鼻子：“我沒想到這邊偏僻得連馬車都沒有。”他信誓旦旦，“你放心，下回我一定帶你坐馬車。”

　　安正初抿唇笑：“我就是開個玩笑，沒有怪你的意思。”明知道這是遊戲是假的，但顛簸太真實，他忍不住將小竹苓往身邊攬了攬，然後才好奇地問橫刀，“我記得你說過，你基本是在野外刷怪，難道沒有遇到過在鄉村留宿的時候？”

　　橫刀搖頭：“我身上帶有足夠的丹藥食材，很少進村。”也就沒機會見識到這麼拉風的交通工具。他看著安正初，“要不是遇上你，我估計當天就會返回沫陽鎮。”

　　這話頓時勾起安正初的回憶，倆人初相遇的情景再次浮現眼前。

　　明明只是昨天發生的事，卻仿佛已經過了很久，久得讓他有一種——跟橫刀相識已久的錯覺。

　　橫刀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麼呢？”傻乎乎的。

　　安正初回神：“沒有。”他微微一笑，“就是沒想到，我竟然會這麼快跟你熟悉起來。”

　　橫刀挑眉：“說明我魅力大。”

　　安正初失笑，好脾氣地點點頭：“或許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或許？”橫刀沒好氣，頓了頓，他看著安正初，遲疑道，“阿酒，你的朋友是不是不多？”

　　安正初點頭：“嗯，就那麼幾——”他愣住，猛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嘴唇忍不住顫抖，“我——”他艱難地擠出一抹笑，“——我沒有朋友。”

　　雖然臉上帶著笑，卻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橫刀心頭一顫，搭在腿上的手倏地握緊，極力忍住想要將他擁進懷裡的衝動。

　　“怎麼會沒有朋友？”聲音低沉輕柔，仿佛怕嚇著他一般。

　　安正初垂眸，掩下翻湧至眼底的熱意，低喃般道：“嗯，沒有。”

　　橫刀緊緊盯著安正初：“你的同學，你的鄰居，你出個門買東西……總會遇到聊得上幾句的吧？”

　　安正初抿了抿唇，再抬眼，臉上已經恢復平靜。他看向橫刀，淺笑道：“不是有你嗎？你不是我朋友嗎？”

　　橫刀愣了愣：“……也對。”

　　安正初樂觀地道：“我剛玩遊戲沒幾天就遇到你，以後肯定還會交到別的朋友的。”

　　橫刀握緊拳頭。阿酒……他究竟呆在什麼樣的環境裡……

　　***

　　系統地圖是探索式展現。也即是說，在沒有地圖工具、NPC描述介紹的情況下，玩家沒有到過的地方，系統地圖是不會顯示未知區域的路線跟景況的。

　　比如現在，通過村長張遇的描述，倆人知道季源村與九曲城相隔幾百里，但怎麼去，路上會有什麼狀況，他們就不清楚了。

　　而他們坐牛板車趕路，也只能點亮了行經的路線。也就是說，以後他們要從九曲城返回季源村的話，可以不需要自己摸索路線，直接沿著這條線走就可以了，至於沿途會有什麼狀況，依然需要他們自己摸索——假如他們真的閑得無聊非要走一遍的話。

　　再者。牛板車雖然看著像是快要散架，畢竟是系統出品，號稱幾百里的路途，轉瞬即達。

　　他們不過在車上閒聊了一會兒，再悠哉地吃了頓下午茶，九曲城就到了。

　　牛板車停靠的驛站距離城門還有段距離，已經能看到巍峨的城牆。驛站裡車來車往，大道上行人如織。有頭頂半透明字幕的NPC，也有形形色色的玩家。

　　出生在山裡鄉村的安正初猶如土包子一般興奮得東張西望。天啊，在現實中的街道都沒有這麼多人，合著大家都混在網路裡了嗎？難怪把網遊稱為第三世界。

　　他完全忘記了一點。雖然他所在的星球人少，網遊卻是能打破地域局限，將所有星球的人都彙聚在一起的。

　　“是不是很熱鬧？”橫刀將小竹苓抱下來，轉回來，扶著他，“下來，我們進城。”

　　安正初連忙回神，推開他的手，無語道：“幹什麼？我又不是小竹苓。”他自己能下來。

　　他往前挪了挪，撐著板車一跳，穩穩落地。

　　橫刀頗有些遺憾地收回手，轉而拉起小竹苓，招呼他：“走吧。”

　　倆人一NPC順著人流往城裡走。

　　安正初邊走邊四處打量，覺得眼睛都快看不過來了。

　　帶著風霜的牆磚、古樸的城牆構造，遠遠看去，仿佛也能感受到幾千年前的厚重和滄桑。

　　安正初感慨。沒想到過了一千多年，歷史還能保留得這麼完整。連一個遊戲都能做得如此考究。

　　除了建築，路上還有熙熙攘攘的、五顏六色的玩家——真的是五顏六色。紅的金的頭髮都算平常，還有彩色的、漸變的，安正初甚至還看到有男人頂著綠色的頭髮。他忍不住逮著那人一直看——

　　溫熱的大手落在他腦袋上，揉了揉，再往下，直接攬住他的肩膀。橫刀的語氣無奈又寵溺：“你看著點路啊……”

　　安正初忙收回視線，確認小竹苓依然被他牽著，才放下心來，心虛地瞅了他一眼：“咳，好多人啊……”

　　橫刀一手攬著他，一手牽著李竹苓：“沒事，多看幾回你就習慣了。”

　　“我還以為這遊戲沒什麼人玩呢。”

　　“怎麼會，《失落的文明》是現在最火爆的遊戲，短期內人只會越來越多，不會少。”

　　“是嗎？”安正初撓撓腮，“看來是我出生的地方太偏僻了。這遊戲是不是有很多出生地？”

　　才練習了不到兩天時間，他的星際語自然是磕磕巴巴，偶爾夾雜幾個華夏語詞匯。橫刀聽起來自然沒有任何難度，甚至還覺得這樣的阿酒特別可愛。

　　這兩天倆人聊習慣了，就沒發現當下用的是當前頻道。一位經過的彩發男人恰好聽到了安正初的話，語調奇怪又可笑，問的問題……一估摸，也猜出大概意思。

　　他扭過頭來，打算好好恥笑一番。嘴角剛咧開，就對上一雙森然的目光，想說的話登時卡在嗓子眼。

　　他乾笑兩聲，疾步走開。

　　安正初渾然未覺，依然在慢騰騰憋他的星際語：“大家的出生地都是在鄉村嗎？還是不一定？你呢？你的出生地在哪裡？”

　　橫刀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帶著他往前走：“嗯，很多。不一定局限在鄉村，有些是在城鎮裡，端看智腦怎麼分配。至於我出生的地方，”他低頭看了安正初一眼，“過兩天帶你去看看，你肯定會喜歡。”

　　安正初不滿地皺皺鼻子，斜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現在介紹一下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橫刀輕笑，“只是，我們得先做任務，問問路。”

　　安正初眨眨眼，看看四周，才發現不知不覺他們已經進了城。

　　“誒，不用查——”好吧，他傻掉了，這是遊戲，不可能攔著玩家查通關文書，他們也沒有文書。“現在，怎麼問？”

　　橫刀望望左右：“先找衛兵問問。”帶著他們往路邊一名手握長矛、披盔戴甲的NPC走去。

　　讓安正初牽著小竹苓，橫刀走前兩步，站定在衛兵NPC面前，單刀直入問道：“請問大人，傳承多年的李家在哪個位置？”

　　NPC衛兵淡淡掃了他一眼：“九曲城姓李的千千萬，我怎麼知道你問的是哪家。”

　　橫刀習以為常地點頭：“好吧。多謝了。”他就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

　　安正初帶著小竹苓走前來，朝衛兵NPC行了個小小的躬身禮：“請問這位兵大哥，如果我們想知道的話，應該去哪兒問比較好？”

　　衛兵NPC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神情瞬間溫和下來：“這位少俠要是實在想找人的話，可以去城東的官府，戶籍科的大人們對城裡的住戶是瞭若指掌的。”

　　橫刀：……

　　安正初大喜：“謝謝兵大哥，我們這就去問問。”他再次朝衛兵NPC躬了一身，衛兵NPC朝他點點頭，再度板起臉站直。

　　安正初返身拉住橫刀的袖子：“走走，我們去戶籍科問問。”

　　橫刀斜眼看他：“魅力不小啊，連兵哥哥都拿下了。”這是在說他的NPC人緣。

　　安正初撓腮：“嘿嘿，應該還是聲望的問題吧。”

　　橫刀自然知道，他也不過是調侃一聲而已。

　　倆人再次前進，直接向城東官府區域前進。

　　九曲城官府是一條短街，每扇大門上懸掛著各科室牌匾，有的關著門，有的開著。關門的便罷了，開著門的必定有披盔戴甲的兵丁把守。

　　確認戶籍科的位置後，橫刀打頭，三人直接走過去。

　　“唰”地一下，兩把長矛攔在橫刀面前。

　　“辦公重地，閒人勿進。”

　　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