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雲棧的話，安正初也聽到了。他下意識回頭去看秦瀚，毫無意外的對上一張黑臉，他登時又好笑又好氣。

　　沒等秦瀚說什麼，他馬上握住他的大手，輕輕晃了晃他的大手：“瀚哥……”

　　這帶著濃濃撒嬌意味的行為和低呼讓秦瀚受用無比。他反手用力捏住安正初，佯怒道：“別以為撒嬌就能蒙混過關。”他自然知道這只是遊戲，並不會有出格的地方，他只是不喜自己物件被盯上，不管是人是狗還是NPC。

　　他盯著安正初，“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讓你去。”

　　安正初不解：“什麼事？”

　　秦瀚俯身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兩句。

　　安正初茫然：“啊？”再一想，猛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圖，臉唰的就紅了，“你——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扮黑臉，讓他這個時候上套！

　　秦瀚將他的手拉到唇邊親了親，輕笑：“你只說，答應不答應？”大有他不答應就直接拒絕雲棧的意思。

　　安正初看看臺上安靜等候的雲棧，對青樓裡面的好奇戰勝了羞怯。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瞼，輕輕點頭：“嗯。”

　　秦瀚大喜：“說好了，等你出來就得開始。”

　　安正初輕哼一聲，掙開他的手。

　　紅袖適時上前：“客官？”

　　安正初頓了頓，站起來：“勞煩紅袖姑娘領路。”

　　紅袖偷覷了眼秦瀚，點點頭，伸手引著安正初往門口走。

　　安正初安撫般朝秦瀚笑了笑，隨著紅袖往外走。

　　秦瀚坐在位置上目送倆人離開。門一關，他才慢慢收回視線，輕扣桌面陷入沉思。

　　***

　　安正初隨著紅袖沿著來時路走下一層，回到初見點翠的地方，再隨著她繞過大堂，走進內院。

　　花木扶疏，曲徑通幽。

　　安正初一邊欣賞著院子裡錯落有致的景況，一邊隨著紅袖慢慢往前走。

　　穿過假山，越過涼亭，沿著廊橋看罷池景，才來到一處小院。

　　院門口正候著一名小童，見到他們，簡單行了個禮，就引著安正初入內，紅袖則朝他屈了屈膝，返身離開。

　　入了院子，當頭就是一座小樓，上掛“劍閣”匾額。

　　小童直接將他引進劍閣。

　　暗香浮動，燭光通明。

　　已換過一身衣服的雲棧正微笑著站在桌旁，見他入內，略略打量了兩眼就上前兩步，朝他作揖：“公子，雲棧有禮了。”

　　安正初連忙回禮：“雲棧公子。”近看，這位雲棧更是容姿如玉，讓人驚豔。

　　雲棧伸手：“公子請上座。”

　　安正初忙快步上前，在他所示意的位置坐下，雲棧跟著落座。

　　小童不知何時已退了出去，雲棧挽起寬袖，提壺給安正初倒上一杯清茶：“公子，請。”他淺笑，“嘗嘗我這茶味道如何。”

　　安正初受寵若驚地端起杯子，有些局促道：“其實我對茶不是很瞭解，就是喝個味道而已。”

　　雲棧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杯子聞了聞，再輕抿一口：“公子說笑了，品茶不就是品其風味嗎？觀其色，知其味，足矣。”

　　這麼文縐縐的……安正初乾笑，低頭喝茶。

　　似乎察覺出安正初的不自在，雲棧輕笑：“公子這性子……倒不像是逛青樓之人。”

　　安正初將喝完的茶杯放下，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我就是來看個熱鬧。”頓了頓，坦言道，“要是我一個人的話，估計是不敢踏進大門的。”

　　對未知的事情，他從來不會輕易涉足。要不是秦瀚，他根本不會踏進來，更沒有可能闖關成功，繼而進到雲棧這個小院，與他面對面坐著喝茶。

　　雲棧點頭：“想來，公子與友人的感情必定深厚。”才會如此信賴。

　　安正初卻坦言：“不是朋友，是我對象。”

　　雲棧瞪大眼睛：“你、你與對象一起逛青樓？”

　　安正初赧然點頭：“嗯。”提及秦瀚，他就忍不住勾唇，“其實，主要是我想來湊熱鬧，他才陪我來的。”還沒進門，秦瀚就對怡紅院表現出了不喜，他本可以不來的。好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他只是突然想要任性一把，想看秦瀚無奈又寵溺地依著他、陪著他……

　　雲棧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失笑搖頭：“公子倒是坦率。”頓了頓，“看來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

　　安正初笑得甜蜜：“嗯，他對我很好。”

　　現實裡他沒有可訴說的物件，遊戲裡秦瀚一直在他身邊。而這裡，沒有旁人，只有一個雲棧。雲棧看著溫和體貼，外形態度又實在太過完美，完美得不像真人。面對雲棧，他能清楚地認知到對面就是個NPC，所以，平日裡不敢出口的話，突然就敢了。

　　他沒注意到，被他關掉提示音的系統默默刷出一道資訊：【怡紅院雲棧公子對玩家好感度加10】

　　雲棧淺笑著看他：“得此良緣，公子幸甚。”

　　顯擺一次，于安正初已是難得破格。雖然雲棧沒有調侃他，他也不好意思再繼續，遂轉移話題：“雲棧公子——”

　　雲棧搖頭：“公子喚我雲棧即可。”

　　安正初撓腮：“那，那你也可以叫我阿酒。”

　　雲棧輕笑：“阿酒。”

　　安正初再次繼續：“雲棧，你這裡叫劍閣？加上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喜歡白居易的《長恨歌》？”

　　雲棧頗為驚喜：“阿酒也知道《長恨歌》？”

　　安正初點頭。

　　雲棧登時喜不自禁，拉著安正初就開始討論起白居易跟《長恨歌》。

　　倆人這麼一聊，就聊了足足半個小時。

　　一直到安正初的私聊響起。

　　“安安？”是秦瀚。

　　安正初回神，忙朝雲棧歉意道：“稍等，我回個信息。”

　　畢竟是遊戲，身為NPC的雲棧一點也不奇怪他口中“回資訊”之說，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安正初笑笑，微微轉過身，戳開私聊：“瀚哥，怎麼了？”

　　“……寶貝，”秦瀚又無奈又好笑，“你沒發現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嗎？我都能出了怡紅院跟你用私聊了，你還問我怎麼了？”

　　這是明晃晃在催他了。

　　“啊？過了這麼久了嗎？”安正初連忙去看系統時間，繼而心虛，“抱歉啊，聊得興起，一時忘了……”

　　“跟那位雲棧公子？”秦瀚不悅，輕咳了聲，“他性子如何？”

　　安正初意會，忍不住逗他：“你猜？”

　　秦瀚帶笑嗓音在耳邊響起：“安正初，膽兒肥了啊！還不從實招來？”

　　安正初輕笑出聲：“放心，這位雲棧公子性子跟點翠完全不一樣，很溫和守禮，碰都沒碰我。”

　　秦瀚終於松了口氣：“什麼時候能出來？”

　　安正初看了眼雲棧，想了想：“應該差不多，我跟他道個別。你稍等一會兒。”

　　秦瀚忙安撫他：“別急，沒聊完就慢慢來。我在對面酒樓等你。”

　　安正初心下熨帖，唇角揚起：“好。”結束私聊抬起頭，雲棧正微笑著看他

　　“你對象？”他揶揄道。

　　安正初臉上微燙，坦然點頭：“嗯，他在外面等我。”

　　“不催你？”雲棧笑了，“這麼放心？你現在可是跟我共處一室呢。”

　　安正初搖頭：“他就是嘴上說說。”好像除了縫衣刺繡，別的事情，秦瀚都不會限制他——不對，倆人剛認識的時候，他還被逼著打怪——思及倆人初相識的過程，他忍不住又笑。

　　雲棧有些憂慮：“你這樣，是不是陷得太深？萬一以後……”

　　安正初回神，笑得澀然：“沒關係。我從來沒奢望過長久。”他這樣一無是處的人，能得到秦瀚的青睞，即便只有短暫的日子，他也樂意。

　　雲棧搖頭：“你倒是看得開。”

　　安正初抿唇。

　　雲棧打量他，歎了口氣：“不管如何，青樓這等地方魚龍混雜，不適合你，你以後還是……莫要再來了。”

　　安正初眨眼：“怎麼了？”怎麼突然把話題拐到這裡？不過……他試探性地問道，“雲棧你不喜歡呆在青樓嗎？那為什麼不離開？”也不知道遊戲裡的青樓情況是不是跟歷史一樣。

　　雲棧苦笑：“我一不識農桑，二沒有親眷牽絆支持。在這怡紅院念念詩詞歌賦，談談風花雪月，我還能覺得自己活得有幾分人氣，出了怡紅院，我還有什麼活路。”

　　安正初忙安慰他：“你懂詩詞歌賦就已經很厲害了，不需要妄自菲薄。外頭還有好多人什麼都不會——”他的話語一頓，猛然想起自己的職業，想起國子監祭酒，想起那句“為廣大愚民開啟教化之路”。

　　雲棧見他突然止住話頭，疑惑地看他。

　　安正初想了想，試探性問道：“雲棧，你的學識底蘊這麼深厚，願不願意走出怡紅院，去外面教書育人？”

　　雲棧怔愣，繼而苦笑：“我這等出身風塵之人，如何能為人師表？”

　　安正初搖頭：“這話對也不對。若是官門子弟豪門大戶，自然會挑身份。可是貧民子弟求教無門，所學也不需要太過專精，你去教，是綽綽有餘。”

　　雲棧歎了口氣：“那也需要有學堂私塾肯收我。若是以我的名義開建私塾學堂……”結果就無需他多言了。

　　“……也是。”安正初有些愧疚，“都怪我提起這個話題，讓你難受了。”

　　雲棧擺手：“不，相反，我還得感謝你。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讓我掃清迷霧看清前方。”他淺淺一笑，“短期內我確實還不知道怎麼做才好，但總歸是個方向。”

　　安正初撓腮：“雲棧言重了。我其實什麼也沒幫到你。”

　　雲棧輕笑：“阿酒性子謙遜。”

　　他起身，走至牆邊博古架，從上取下兩樣東西，走回來，再次落座，將東西遞給安正初：“這一本是我喜愛的詞曲集錦，是我親手謄抄下來的，送你一份做個紀念。”

　　安正初欣喜接過來：“謝謝雲棧！”

　　雲棧再將另一樣東西遞給他：“我平日喜歡看些雜書，或是自行去尋購，或是客人贈送。這份東西是夾在某本書裡被我發現的，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我查過打量書籍，才確定這是古時長安城一角。”

　　長安城地圖？安正初忙接過來，打開一看，可不就跟他們有的那幾分地圖相仿。他大喜，確認道：“給我嗎？”

　　“嗯。”雲棧點頭，“我平日只會呆在怡紅院裡，兼手無縛雞之力，不會出外遊歷探險，這份地圖留在我這裡也毫無用處，給你吧。”

　　安正初登時笑開顏：“謝謝雲棧！”

　　【隊頻】隊員濁酒一杯成功面見怡紅院雲棧公子並獲得的賞識，獲得經驗50000，詞曲一本，長安城地圖一塊。

　　【隊頻】撩人的胸毛：臥槽阿酒你竟然去怡紅院！老大呢？

　　【隊頻】飛奔的五花肉：喔噢！阿酒這是闖關成功了嗎？雲棧公子是哪個？帥不帥美不美豔不豔騷不騷？

　　【隊頻】子夜：胖子你再說下去，今晚老大就要找你算帳了。

　　【隊頻】幼稚園扛把子：……你們的關注點啊……都沒人注意到阿酒拿到一份長安城地圖了嗎？阿酒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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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頻裡七嘴八舌討論起來，秦瀚沒搭理，只私聊安正初：“出來了嗎？”

　　“嗯。”安正初腳步輕快地跟著雲棧院子裡的小童往外走，“經驗好高啊，我升級啦！~”

　　秦瀚輕笑：“嗯，寶貝最棒了。”

　　這分明就是哄孩子的口氣嘛！安正初還沒來得及羞赧，就聽秦瀚接著往下說——

　　“寶貝，既然你已經出來了……”秦瀚低笑，“還記得答應我的事嗎？”

　　安正初：……

　　他現在下線的話，秦瀚會不會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