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晚禮服

　沈甘藍抬起頭看見一個老大不小的男子，面目猙獰地望著自己。聽他的話再看他的眉眼，依稀就是那賣書老者的翻版，想來應該是他的兒子了吧？只是這個男人顴骨高高突起，眼睛瞇得細長，一看就給人刻薄的樣子。身子蜷縮，頭髮也是亂糟糟成一團，身上哪裡還有半天他爸爸那種文化人高潔的氣質。

　沈甘藍正要開口問答，那老先生就先開口喝道：「阿傑，你住口！這是我的書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他兒子衝他爸爸吼道：「爸！她這種人一看就是來沾便宜的，沒晶核也沒吃的。還不如把書都給早上那個拿兩個饅頭來換書的大媽，難得有人看地上這堆書你幹嘛又不把書給人家！還說什麼要十個晶核才肯賣，你瘋了啊？今天中午我過來的時候，聽到集市上的人都在笑話你。」

　他爸爸眼睛瞪得怒目圓睜：「你懂什麼！早上那拿兩個饅頭就想把書換去的那個女人，一看就不尊重書，拿著她油膩膩的手就要上去碰。她拚命地跟我吹他兒子是異能者如何如何厲害， 說要拿書回家去裝飾，鎮一鎮新娶來的兒媳。你說我收藏了一輩子的書怎麼能換給這種女人！她今天能拿書去做裝飾，就不能保證哪一天和她兒媳婦吵架了不去把書燒掉出氣！」

　「但是人家有吃的，你沒有！媽現在還生病餓著肚子躺在床上，你打算守著你的書過一輩子，就不理會我媽了是不是？」兒子毫不示弱的朝著他爸爸吼道。

　沈甘藍心中默然，原本還想好好教訓一頓這個兒子，但是聽到他提起他還躺在病床上的媽媽。沈甘藍心中不由地微酸，站起身來道：「好了，你們都不要吵了。」

　她先對那個五大三粗的兒子大聲說道：「你要吃的是嗎？我有！」

　然後她轉過頭來望著那位老先生誠懇地說道：「老爺子，不怕您笑話，其實不是太懂書的。但是我爺爺年紀比您還大些，他做了一輩子的圖書管理員，最愛惜的就是這些書，耳濡目染我也曉得一點皮毛，知道您這書本本都是精品，十個晶核並不貴。我本來打算買了這些書去孝敬爺爺。但是您要價十個晶核，我實在是拿不出……」沈甘藍說道這裡，那老人的兒子不屑地朝著沈甘藍撇撇嘴。他本來還想開口再譏諷幾句，但是看著沈甘藍一臉真誠的態度，卻沒說出話來。

　老人聞言歎了一口氣：「哎，姑娘。我剛才瞧你臉上的驚喜勁兒，再看你後來一臉認真讀書的樣子，就知道這書今天是找對主人。算了。在這末世，我本來也沒指望著有誰真能花十個晶核把這堆書買回去。只是想給老朋友找個安穩的新家，我是不成了，護不住它們了。家裡已經窮的揭不開鍋，剛才你也聽到了，我老太婆生病了。我再守著這堆書把家人的生計置之不管是不行的。自從軍隊接管了我們陵南市之後，我那間獨棟的院子也被政府徵用，換給我C區的一間一室一廳。新家地方不大，我們一家五口人住連轉個身都不容易。我再帶著這堆書去佔地方明顯是不可能的了。我兒子那個樣子，你也看到了。指望著他好好守著這些書也是白搭。趁我現在身子還健康、頭腦還清楚，就想給他們找個新主人。這十個晶核只是試試大家。是不是真心愛書的人，能在末世還肯拿出十個晶核來換一堆不能吃不能喝的廢紙……」

　沈甘藍看著這位長者臉上心酸的表情盡露，她聽雷鵬說起過，大批的軍隊、政府官員還是普通民眾不斷逃亡到陵南市裡，讓這個原本只有百萬人居住的中型城市瞬間人口激增到上千萬人。一開始陵南市的原住民還是十分歡迎大家的，尤其是秉著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精神，大家同為炎黃子孫，極為大方地幫助和救援從附近湧來的普通群眾百姓，後來軍隊和政府的到來更是幫著陵南基地的原住民一起肅清了陵南市中的殭屍和變異獸，給大家帶來了安全的居住環境。

　但是漸漸的許多問題就暴露出來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湧入，住房問題就凸現出來，此後軍事管制政策的樹立，普通百姓的房屋全部被徵用，由政府統一另行安排。末世之前大家辛辛苦苦賺錢買來的房屋產權證成為一紙空文。像陵南市的原住民還好些，因為之前有住處，在政府的安排下，他們被趕出之前的房子，而是按著人頭和工種的區別統一分配在A、B、C三個區的住房。其中大部分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去了C區，按照家庭人數給予一定的平方面積。像之前有房獨身居住的人還不得不面臨在C區與人合住的情況。像老人這一家大概因為一家人有五口人，所以還能分到一室一廳的獨立住宅。很多從外地跑到陵南基地裡來的異鄉人，若是沒有晶核交租，只能住到C區外圍的帳篷區裡去。

　隨著人口的不斷湧入，這種矛盾還在繼續加劇著。

　「不，老先生，您別說了。我雖然沒有十個晶核那麼多，但是我也是異能者，剛才我對您兒子並沒有撒謊，我願意用食物和您換這些書。」沈甘藍插口打斷老人的話，「只是我身上現在沒有帶著夠值十個晶核的食物，剛才聽您說您夫人病了？不知道是什麼病，我從外面來陵南基地的時候，路過幾家藥店還搜羅了一些藥，帶在身上，活下有用的上的，可以幫您。」

　沈甘藍隨身只是背了一個雙肩包。她隨身空間裡的糧食雖多，但是這樣冒然地拿出來，只怕會讓人生疑，這個雙肩包裡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塞下許多玉米、蕃薯的。所以沈甘藍想了想，還是試探著問一下，如果有他們正好需要的藥物，那自己當時從藥店裡拿的許多不知名的藥正好能用上。

　老人和他兒子聽到沈甘藍說她身上有藥，立刻眼睛一亮。老先生還有些猶豫，他兒子便毫不客氣地立刻道：「我媽是高血壓引起頭暈嘔吐無法睜開眼睛，我們家原先還認識幾個醫生托人去問了，說是可能小中風了。現在醫院資源緊缺，像我媽這種病根本排不進號，排上了也沒有藥用。原先我媽在吃的降壓藥也沒了。不知道你有沒治療高血壓和小中風的這幾種藥？」

　沈甘藍想了想，裝作從包裡拿出好幾種不同的藥，其中不單單有治療高血壓降壓藥還有許多雜七雜八的，都混在一起。好在那些藥體積小，看著沈甘藍從雙肩包裡翻出來也並不是太奇怪。

　沈甘藍將這些花花綠綠包裝的遞給老先生。頗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用的上，其實我家裡還有一些，今天出來逛集市沒整理一下包就背著出來了，只帶了這些。」她話還沒說完，那個兒子眼前瞬間一亮，其中一種白色包裝的和一種綠色包裝的藥盒立刻吸引了他的眼光。

　那人瞬間抓起那兩盒藥來看，一盒是銀杏葉片一盒是吉加降壓藥，正是他母親需要的。他兒子立刻從沈甘藍的手中搶過那剩下的幾盒同類藥。一臉激動地對著老先生說道：「爸，就是這些，就是這些！媽有了這幾種藥就又能下地了！媽有救了！」

　老先生的眼圈瞬間就紅了，拉著沈甘藍道：「姑娘，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這些藥……這些藥是我們佔了便宜啊！你拿到政府裡去換，可以換……」

　老先生的話還沒說完。他兒子立刻截斷他，吼了一句：「爸！」然後立刻牢牢捧住這些藥，眼睛緊緊盯著沈甘藍，就怕沈甘藍一時聽了他爸的話。知道這些藥的價值後又產生什麼心思要把這些藥拿回去。降壓藥要天天吃，現在不單單是老百姓缺醫少藥。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尤其是其中一些大腹便便的更是多有高血壓。末世之後。他們也缺這種降壓藥，為了收購散落在民間的降壓藥，那些權貴給出的價格可就高多了。

　沈甘藍裝作沒看見他兒子虎視眈眈望著自己的眼神，對著老先生笑道：「您別這樣說。要是末世之前，這些藥連您手上一本書的價格也抵不上，說好用食物換的，已經是我在占您的便宜了。我還有麻煩您兒子的地方呢！我一個人搬不了那麼多書回去，還想麻煩您兒子能不能幫我把這些書送到這個地址。」

　沈甘藍將她居住的地址告訴了老先生和他的兒子。她自己還要繼續逛市場，在人來人往的地方也不好提著這麼多的書直接往隨身空間裡塞，她想了想還是給了老先生兒子她居住別墅的地址，請他幫忙下午收攤的時候把書直接送到別墅裡去。老先生知道沈甘藍的住址並沒有流露出什麼異常，反倒是他兒子一聽沈甘藍居然居住在B區的六號別墅裡，眼睛中立刻一亮，對著沈甘藍的態度立馬變好許多。能在陵南基地裡住別墅的，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異能者，還是只是說說糊弄混自己，反正都是有錢人，不會賴自己這一點書錢的，到了此刻他才真正相信原來是自己錯估了這個衣著樸素的女孩。

　沈甘藍辭別了老先生，將他兒子又拉到一旁細細叮囑了幾句，告訴他下午只要他將書送來另外還有食物要送他。沈甘藍此舉倒不是怕這個男人收了藥就不送書過來了，反正有他爸這樣一位錚錚鐵骨的老先生在也不會容他這樣胡鬧的，而是明著告訴老先生自己還另外有食物要送給他，怕他推辭不肯接受，這種老先生將自尊看得極重，已經表明了不想占沈甘藍的便宜，要是自己再提出要給他食物，多半是不肯接受的。而他兒子則市儈的多，和他一提果然忙不迭地點頭答應，送沈甘藍離開的時候幾乎那架勢跟恭送女王差不多了。

　告別了賣書的老先生，沈甘藍見自己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因此不再閒逛，逕直去了集市內圈剛才王建凱和自己說過有賣二手晚禮服的地方。

　雖然說內圈是由政府出面管理，需要交租金才能租到攤位的地方，但是裡面仍舊是陰暗窄舊地厲害。沈甘藍找到那家據說有賣禮服的攤位，見著老闆娘擺在外面賣的都是一些二手的羽絨服、棉襖什麼的，看來還是這種穿上保暖、行動方便的買的人多。

　「妹子，你要買什麼？來來了，看看我們剛到的毛衣吧，天氣馬上就要轉暖，這件大紅的毛衣穿在你身上肯定好看……」沈甘藍還沒開口，老闆娘就已經忙著推薦上了。

　她趕快把自己的要求說出口，老闆娘聞言嘻嘻一笑：「小姑娘，你可算是來對地方了。我這家店衣服最全。你說的晚禮服什麼正好有人托了來賣，好幾套呢！不過買的人，我扔在後面，你稍等等，我去給你拿來，不過這個到底是原先的世界名牌，價格可比這些擺在外面的衣服貴些。」

　沈甘藍不答，只是找找手讓她去拿。就算是要討價還價什麼的，也要等她看完貨品再說。沒過一會兒，那老闆娘就捧了一疊的禮服進來。

　沈甘藍隨便翻了一下，果然都是之前的世界名牌。她最終挑了一件香奈兒的小黑裙，上面還配了一根白色的山茶花項鏈。反正黑色永遠是最安全的顏色，沈甘藍想著買了這一件就算是以後碰上什麼宴會、舞會的都是還可以穿。而自己勝在年輕，小黑裙穿上身非但不會顯老，反而別有一番優雅的味道。在末世之前，沈甘藍就聽說過香奈兒的小黑裙有著百搭易穿、永不失手的聲譽。及膝的小黑裙穿在身上也不會有一般晚禮服的拖沓感，穿著行動依舊是極為方便。

　她招來老闆娘正欲問價格，抬起頭卻看見老闆娘正招呼著一對神態親密，聯袂而來的情侶。男帥女靚，站在攤位前恍如一對璧人。沈甘藍神情有些恍惚，自己明明不認識這兩個人，為什麼看著那個男人竟然會這樣眼熟？

　她低下頭沉思了半天，忽然靈光一閃，想到那個男人竟然是殷樺給她看過她與她老公合照的上的許釗！殷樺的老公竟然還活著，可是剛才伴在他身邊的女人明明不是殷樺，難道……

　沈甘藍猝然抬起頭，但是眼前已經沒有了那兩人的身影。

　「妹子，選好了嗎？」老闆娘走過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