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於歸·13

　這麼一親， 葉塵整個人就呆了。東陵卻還是一副平靜的樣子，仿佛自己方才什麼都沒做， 甚至有些疑惑， 用眼神詢問著她，有什麼不對嗎？

　葉塵腦子沒辦法思考， 呆呆瞧著東陵， 便就是這個時候，下面莫無邪再度出聲：“是嗎？這麼有信心？那我就讓你看看， 她是怎麼死的，好不好？”

　聽了這話， 月霞抬眼瞧他。

　“莫無邪， 你非逼著我恨你嗎？”

　“那也總比什麼都不在意好！”

　莫無邪驟然爆發出聲， 死死捏住月霞：“你在意我嗎？你對我除了愧疚還有什麼？”

　月霞沒有說話，垂下眼眸，面色平靜。

　“你記得什麼？”莫無邪慘笑出聲來：“你記得你愛我嗎？你記得我們相愛過？還是你記得曾經你是怎樣的人我是怎樣的人？”

　“月霞，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這些神仙可以如此高高在上俯視眾生。我如此絕望痛苦的人生， 與你而言只是一場劫數，你勘破便是飛升。我呢？”

　莫無邪將手放在心口：“我以為你死了，我為你入魔， 為你墮無間地獄。我日日受烈火焚心之苦，而你當著仙官逍遙自在……”

　說話間，天上雷鳴陣陣，葉塵明顯感覺到周邊魔氣源源不斷朝著莫無邪身體湧進去。

　葉塵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莫無邪是“魔種”， 由人化魔，天生可以將世間萬惡納入身體之中，莫無邪明顯已經失了心智，凡事都從最壞的去想。

　月霞也是知道他的狀況，聽著他如此說她，眼中卻滿是無奈，只是道：“若我不愛你，我此刻在這裡做什麼？”

　莫無邪不說話，他盯著她，眼中一片血色。月霞反手握住莫無邪，溫和道：“若我不愛你，我為你在無間地獄受苦多年，又是為什麼？”

　“無邪，” 她抬手去撫他的額頂：“你清醒……”

　“滾開！”

　莫無邪身體中猛地將月霞彈開，月霞撞在牆壁之上，噴出一口血來，莫無邪退了一步，警惕看著她：“你別碰我……你只是想渡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是愧疚！只是想渡我！”

　“我讓你們害怕了對不對？”

　莫無邪笑出聲來：“我讓你們這些神仙害怕，所以東陵派你過來，想讓你感化我。你們這些神仙能有什麼良心啊？你當年下凡歷劫前不知道我的人生嗎？不知道我註定遭此厄運嗎？可你在意過嗎？”

　“我對於你們而言，如果我未成魔，不過就是天命書上那寥寥幾筆，不過就是你一場劫數，你會為我如此費心費力？”

　越來越多黑氣湧入莫無邪身體，月霞用手背抹乾淨嘴角鮮血，艱難撐著自己起來：“莫無邪……”

　話沒說完，平底一陣狂風卷起，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月霞就聽見“叮叮”兩聲響，自己的手鐐腳鐐就被人斬斷，然後讓人抗在肩頭就沖了出去。

　如此速度，如此身形，除了她那位好友葉塵，絕無僅有。

　葉塵出手太快，連東陵都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扛著月霞跑遠了。

　莫無邪的笑聲卡在嗓子眼兒裡，看著那化作流光而去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嘶吼出聲：“葉塵！！”

　“別用這樣撕心裂肺的口吻喊我媳婦兒。”

　東陵的聲音從房梁上悠悠飄了下來，莫無邪瞬間布下防禦陣法，冷下眼來：“東陵？”

　東陵斜臥在橫樑上，一手撐頭，一手放在彎曲著的膝蓋上，瞧著莫無邪，面色不大好看。

　“我想，我有必要糾正你一件事兒。”

　說話間，魔族士兵紛紛往莫無邪的寢宮趕來，東陵悠悠將子歸從手心幻化而出，面色平淡道：“你這樣的，還不足以讓我害怕。若不是看在月霞仙子的份上，地獄你都去不了。渡你？”

　東陵勾起嘴角：“太浪費時間。”

　說完，士兵們破門而入，也就這片刻，子歸從東陵手中直接飛出，狂掃而去，劍風帶著直沖雲霄的光芒，猛地在莫無邪寢宮炸開！

　有東陵拖著，葉塵扛著月霞一路瘋狂逃竄。月霞艱難出聲：“停下……”

　“不能停啊！！”

　葉塵跑得飛快：“我開跑了停不下來的！”

　以前被人追殺習慣了，一開始跑就悶著頭往前沖，不和敵人拉開絕對安全距離，絕對不會停下。

　月霞也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壓著嘔吐的欲望道：“那你也換個姿勢啊！我胃被頂到了！”

　聽了這話，葉塵這才反應過來，月霞叫她停下不是為了折回去，而是被她扛得難受，她這才換了個姿勢，將月霞從肩膀上放了下來，拖著道：“走，別耽擱。”

　一路狂奔出魔族地盤，葉塵回頭看去，只見遠方天際雷霆作響，明顯是爆發了大戰。

　她皺了皺眉頭，同還沒緩過勁兒的月霞道：“你且在這裡等著，我回去一會兒。”

　“慢著！”

　月霞一把抓住她：“你回去做什麼？”

　“東陵帝君在那兒！”

　葉塵有些著急，同月霞解釋道：“你先回地府去，或者找個地方療傷，怎樣都好，保證好自己的安全，我回去救人。”

　“你回去能救什麼人？”月霞皺起眉頭：“要東陵都送在那兒了，你回去做什麼？給莫無邪加餐？”

　葉塵一時語塞，但也覺得月霞說得有道理，她想了想，火急火燎趕緊聯繫上少華。

　雖然東陵說，他這個人沒什麼朋友，但是少華這幾位帝君和東陵畢竟是從洪荒一起打交道的，當年神魔大戰也同進退多次，葉塵覺得，沒有情分，也有那麼幾分情面。而且東陵若出了事兒，唯一能管的也就是這幾位帝君了。

　他們這樣的普通神仙，自然不是每個人都能給那些個帝君傳信的，一般是先給帝君身邊的仙官發，仙官擇情況給帝君知曉。

　葉塵直接道：“少華帝君，東陵帝君出事了！”

　沒有人回應。

　月霞想了想，同葉塵道：“你傳信說，你是他的愛慕者試試。”

　葉塵露出詫異的表情來，月霞抬了抬手，催促道：“試試。”

　說話的時候，月霞救盤腿坐在地上，梳理頭髮，整理衣衫，打整著自己的儀容。

　葉塵看得心急，但她此刻太忙，也說不了什麼，只能是趕緊同少華道：“少華帝君，我是您的愛慕者，十分欽佩敬仰思念您，可以和我說一句話嗎？”

　葉塵說完沒有片刻，她就聽到了一個清朗的聲音道：“你好，請問你是哪位女仙？”

　“少華帝君！”葉塵未曾想少華真的理會了，激動道：“東陵帝君出事兒了！”

　對面沉默了片刻，隨後有些疑惑道：“如今天界詐騙都這麼不上心了嗎？東陵能出事兒？哈哈哈哈，那天界都完了吧。”

　話音剛落，少華突然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兒：“等一下，你是女仙？”

　葉塵完全不理解少華的思路，難道她還能是男仙？

　少華驟然想起之間在水鏡裡看到的女仙，他忙道：“這位仙子，你叫什麼名字？在什麼地方？最近你都和東陵在一起嗎？十五天前午時三刻，你在什麼地方和誰在一起在做什麼？”

　葉塵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但她是個老實人，於是如實回答了：“我叫葉塵，此刻在魔族和天界的交界處杏子林石碑邊上，最近都是我和東陵帝君在一起，十五天前午時三刻……我在冥府，和東陵帝君在一起。”

　說完，葉塵著急道：“少華帝君，您若是不來，也煩請通知一起天帝和其他幾位帝君……”

　“來！”少華立刻道：“你在那裡等我，稍安勿躁，仙子，我即可就來。”

　音落，少華便直接斷了和葉塵的傳信，立刻傳信給了紫薇和文昌，激動道：“紫薇，文昌，上次東陵身邊那個仙子我知道是誰了，我現在就帶你們去看熱鬧，杏子林石碑處，即刻出發！！”

　一聽有熱鬧看，幾位帝君立刻拿出了他們縮地成寸的各路法寶，一路狂奔去了杏子林。

　少華的話安了葉塵的心，她皺眉看著遠方雷電閃爍不斷，焦急得來回走來走去。

　“你這一慌就晃來晃去的毛病什麼時候改？”

　月霞對著鏡子描著眉，葉塵一聽她說話就不好了：“你這個人還有沒有點良心？！我們都是為了救你才犯險的，現在東陵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你還畫什麼眉？”

　說著，葉塵氣性上來，乾脆一把搶了月霞的鏡子，怒道：“別畫了！”

　聽了這話，月霞忍不住笑了：“我說你犯傻吧？”

　“你什麼意思？”

　葉塵愣了愣，月霞有些無奈：“就莫無邪那樣的，來一百個，也不夠東陵打。”

　“不可能。”

　葉塵果斷道：“我和東陵交手過，他沒這麼厲害。”

　“你說你被打斷了三根肋骨一根腿骨一根手骨那一次？”月霞一開口，葉塵就感覺自己骨頭隱隱作痛，月霞擺了擺手道：“他沒認真，讓著你呢。”

　葉塵不大相信，月霞面上露出哀愁之色：“比起你擔心東陵，我倒還擔心，莫無邪會不會被他打死。我本來打算用美色誘惑一下莫無邪，我還沒開始，就被迫結束了。”

　聽了這話，葉塵整個人震驚了。

　“你沒病吧？”

　葉塵抬手摸了摸友人的額頭：“他剛才對你是動了殺心的，你知不知道？”

　月霞沒說話，她瞧著遠方。

　葉塵正想再說，就聽月霞開了口。

　“知道他動了殺心，我才跟你走。可是葉塵，要渡一個成了魔的人，哪裡是你張口說渡，那就渡的？”

　“佛主捨身飼鷹，我如今渡他，自然也是要捨身來渡。他要我血肉，我給他血肉，用善去抵消他的惡，方才能讓他回到最初。”

　“可……”葉塵言語有些乾澀，張了張口，終於只道：“值得嗎？”

　“你喜歡過一個人嗎？”

　月霞轉頭瞧她，眉眼帶笑。

　“等你喜歡一個人，你自然會明白，值得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