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榮耀·21

　葉塵腦子裡立刻有了一個地圖，上面用游標標注著位置，那個位置一直在移動，看來是凱爾一直在跑。

　葉塵跟著光點沖過去，然而跑了幾步，她突然道：“我明天能夠趕回來嗎？”

　“趕個屁啊！”三八怒吼出聲：“先救人啊！凱爾要死了，咱們兩都得玩完！”

　葉塵愣了愣，抿了抿唇，也不再多想，一路往凱爾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凱爾在身體被一個魔法球貫穿後，趴在馬背上，一路往前狂沖。

　他感覺血液流出來，魔法所造成的傷口是不會癒合的，它就像詛咒，會一直停留在你的傷口上，吞噬你的血肉。

　凱爾感覺風聲呼嘯而過，眼見著前方出現一個懸崖，可他沒有人任何退路。

　他夾著馬沖下懸崖時，腦子一片空白，仿佛是在一片雲海裡，唯一明晰的，居然只有那個提著一把薄劍的姑娘。

　“可是，”她微笑著說：“我不喜歡你了。”

　不喜歡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時候不喜歡的？

　為什麼不喜歡我？

　為什麼……

　無數疑問湧上來，在他撞擊進湖水的瞬間，在湖水灌入他鼻口的時刻，他內心裡那些壓抑著的情緒猛地爆開。

　為什麼要離開他？為什麼要放棄他？

　他已經很努力了，他那麼……那麼喜歡她啊。

　隱約間，他聽到有龍呼嘯的聲音，似乎有誰在問他：“想知道答案嗎？”

　“如果……這是您的心願。”

　說話間，無數畫面湧上他的腦海。

　葉塵護送著他一路回到帝都，他在入學考試被人陷害，葉塵為了他去找艾爾特……

　畫面紛繁而至，最後落在艾爾特壓在葉塵身上。

　“葉塵，我活了兩輩子，凱爾害死了我的朋友、家人，這件事，你知道的，對吧？”

　“你花了這麼久勾引我，就是為了這個？”

　“是不是我答應你放過他，你就可以和我一直這樣下去？”

　不……

　凱爾內心尖銳疼起來。

　不，葉塵，我不需要，你這樣的保護。

　“你不需要這樣的保護，可是……你能保護自己嗎？”

　有人在他腦海中開口：“他活了兩輩子，他是蘭瑟家的大少爺，他是甚至可以媲美大魔導師的天才魔法師，凱爾，她不保護你，你在艾爾特面前，就像一隻螻蟻，你能怎麼樣呢？”

　“你得不到你愛的，你拿不到你想要的。你只能眼睜睜看著你的女人，你的未婚妻，為了你嫁給別人，而你無能為力，甚至像狗一樣被追殺到這裡。”

　“你能怎麼樣呢？凱爾？”

　那人低笑起來：“真是像螻蟻一樣可憐的人啊。”

　“力量……我要變強……我要活下去，我要搶回所有屬於我的東西……”

　“好啊，”那人慢慢開口：“如果，你願意成為我的奴僕……”

　凱爾面前，有一個黑色的身影慢慢出現，凱爾看著他的眼睛，腦子裡全是葉塵的模樣。

　許久後，他慢慢閉上眼睛：“我願意。”

　葉塵趕到湖邊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她跳進湖裡開始搜尋，又沿著河邊下去，一路喊一路找，直到天快亮起來，她才終於在河岸邊上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凱爾。

　凱爾身上全是傷口，卻艱難的呼吸著，葉塵立刻在他身體裡關注了靈力，然後背著他往城裡趕去。

　路太長，太難走，葉塵身上被樹枝刮得都是傷口，凱爾朦朧醒過來，就看見少女的流著汗的側臉。

　太陽已經徹底升起來了，凱爾靜靜注視著她，艱難道：“塵……”

　“你先別說話，”葉塵立刻道：“我們馬上就出去了。”

　“你為什麼……在這裡？”

　她該在教堂，在眾人的羡慕下，拿著捧花，站在艾爾特的身邊的。

　葉塵看著太陽，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她背著凱爾走出去，一如當年那樣，無條件照顧他。

　凱爾埋頭在她頸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眼淚點了下來。

　他什麼都不敢再問，這已經是他無法奢望的溫柔。

　葉塵快速走著，她內心十分焦急，然而這森林這麼大，她一直走到下午，才終於走出去，然後找了個馬車，和凱爾趕回城去。

　這裡離帝都已經很遠了，凱爾傷口深，根本不能快速顛簸，於是葉塵就看著太陽一點點落下去。而艾爾特站在教堂裡，周邊全是來觀望的親友，人山人海，都在等待這場傳說中蘭瑟家最受寵愛的大少爺、即將繼承神塔的天才魔法師的婚禮。

　可新娘沒有出現，葉家的人都急瘋了，艾爾特就等在教堂裡，含著微笑，站在神父前。

　他一言不發，沒有人看出他在想什麼。

　日出到日落，這位俊美的新郎，始終在微笑。

　等到太陽落下，艾爾特終於開口。

　“對不起了，”他溫和道：“我的新娘，大概不會來了。”

　人們陸續離開，等教堂裡只剩下空蕩蕩一片後，艾爾特坐在椅子上，看著神像，一言不發。

　葉塵將昏迷的凱爾交給凝後，這個城市的鐘聲響了。她看著高懸在天空的月亮，拼命朝著教堂奔跑過去，等跑到了教堂，她沖進去，大喊出聲：“艾爾特！”

　沒有人回應，但是她依舊在暗夜裡，看見了那個坐在月光下的男人。

　他穿著特意挑選了很久的禮服，上面還精心帶了一朵小小的玫瑰，枯萎的捧花放在他身邊，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仿佛她這個人不存在一樣。

　葉塵小心翼翼走進去：“艾爾特？”

　“我花了很長時間，”艾爾特慢慢開口：“告訴自己，你是愛我的。”

　“在你親吻我的時候，在你那麼努力成為我騎士，跪在我面前的時候，在你穿上婚紗的時候，我一直告訴自己，你一定是愛我的——”

　“我……”

　“為了這份可能的愛情，我願意放棄一切。”

　他慢慢站起來，在月光下直視葉塵，目光平淡，仿佛在敘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你說你有不能為人知的秘密，所以你要救凱爾，我不深究，我相信。”

　“所以無論凱爾做過什麼，我都願意為了你，放棄過去。我也願意為了你，去相信未來凱爾不會對我、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做什麼。”

　“我以為我做得夠多，大概有一天你會感動。”

　“我以為我做那麼多，都是在回應這份感情。”

　“可是葉塵，”他那麼認真看著她：“這麼久了，我問你一次，也只問這一次——”

　“你到底，”他勾起嘴角，笑容中帶了譏諷：“有多喜歡我呢？又或者，你喜不喜歡我呢？”

　葉塵沒說話，她靜靜看著面前的少年。她多想告訴他，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啊。

　可是看著對方冰冷的眼神，她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無法開口。

　當初君衍死之前的話還在她耳邊，那些年，她一直以為自己演得很好，藏得很深，可是卻在那時候，才發現，原來人的感情真的這樣敏銳。

　她可以騙他，可他卻不會被她所騙。

　她有多喜歡他呢？

　她不知道。

　或許只是想談個戀愛的好感，又或許是願意努力拼命的喜歡。

　一直以來，她都小心翼翼控制著自己的感情，所以她從來不知道，到底有多喜歡，她從來都將所有感情封印在心底某個角落裡，她不去揭開，也不去觸碰，只想享受著現在的美好。

　她知道她喜歡這個人，想和這個人談個戀愛，想和這個人有一段美好的時光，或許她註定要離開，可是人一輩子，不就是在不斷別離嗎？

　可是他問了她，她看著對方的眼神，無法騙他。

　於是沉默了很久，她終於開口：“你覺得呢？”

　說著，她苦笑開來：“你覺得是多少，大概，就是多少吧。”

　因為，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你去做了什麼？”艾爾特垂下眼眸，葉塵艱難出聲：“凱爾被人追殺……”

　話沒說完，艾爾特就提步走了出去。

　“艾爾特！”葉塵叫住他，艾爾特轉過頭來。

　他在月光下靜靜看著她。

　“葉塵，”他沙啞出聲：“這一輩子，我和你，都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艾……”

　“每一份感情都需要被尊重，”艾爾特突然提高了聲音，他抬手捂在心口，怒吼出聲：“我是個人，我他媽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也會心疼的啊！”

　“你要是不喜歡我……”艾爾特閉上眼睛：“又何必，招惹我呢？”

　“喜歡凱爾，你就去追啊。何必呢？”

　說完，艾爾特大步離開。

　葉塵看著他的北影，她沒說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旁邊是他留下的捧花，葉塵將捧花抱起來，抱緊了懷裡。

　“宿主？”三八小心翼翼開口：“要不要來個感情清洗套餐？我給你打個折？”

　“滾！”

　葉塵沙啞出聲，三八沉默不語，它想安慰一下葉塵，好半天，終於道：“要不……抽根煙吧？”

　“三八……”葉塵緊緊抱著花束，艱難道：“我們趕緊走吧。”

　“好好好，”三八瘋狂點頭：“咱們趕緊帶著凱爾去龍族，去了就能走了。”

　葉塵點頭沒有多說，她提著劍起身來，剛走幾步，就看見凱爾家的方向，一道光芒直沖天際，與此同時，強大的黑魔法瞬間卷席了整個帝都！

　葉塵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個人猛地沖出來撲倒在地，與此同時，巨大的光芒從那人身後綻開，成了一個屏障，隔在那侵蝕而來的黑魔法和他們之間。

　“這是……”

　葉塵一臉茫然，去而複返的艾爾特冷著臉，迅速吟誦著光明詞，抬手將一道光芒籠罩在葉塵身上，而後道：“趕緊離開帝都。”

　“這是什麼？！”

　葉塵一把抓住他，艾爾特迅速道：“是黑暗神的殘留力量，現在大魔導師在來的路上，你趕緊走。”

　說完，艾爾特一把拉開她，迅速消失在她面前。葉塵愣了愣，立刻詢問三八：“怎麼回事？！”

　“你等我查詢一下。”三八沉默了片刻，而後道：“是凱爾。凱爾將自己獻給了黑暗神。目前他還在虛弱期，過了一個月後，黑暗神到達全盛時期，就再也無法消除，就會像原世界一樣毀滅世界。區別只在於，原世界線將自己獻給黑暗神的是艾爾特，現在是凱爾。”

　“那我怎麼辦？”

　葉塵懵逼了一下。男主把反派的事兒做了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先去救人啊！難道你要看凱爾被打死？”

　“那黑暗神……”

　“相信男主，他可是龍神都收服了的人！”

　“……”

　“宿主，”三八語重心長：“別多想了，救了人，趕緊走吧。”

　聽到這話，葉塵應了一聲，趕緊朝著那魔法源頭沖了過去。

　她趕過去的時候，化身成龍的吟正護在凱爾身前，他還在昏迷著，身上卻已經籠罩在黑暗力量中。艾爾特帶著其他魔法師打開結界，將凱爾的黑暗力量控制在裡面。大魔導師在來的路上，看這個樣子，是絕對不會放過凱爾的。

　葉塵用了一個隱身咒，悄悄潛了過去，艾爾特察覺不對，一個魔法球就打了過去，葉塵就地一滾，渾身靈力凝在劍上，朝著結界就是全力一擊！

　吟看准了葉塵的動作，裡應外合，瞬間撞開了艾爾特的結界，叼著凱爾就沖了出去，葉塵翻身一躍而起，騎在吟的龍身上，一把接住吟甩上來的凱爾，就往外遠處沖去。

　“我們是去哪裡？！”

　葉塵握住吟的龍角，在狂風中詢問。

　“我的家鄉！”

　吟大吼出聲：“他需要龍神的力量説明他！”

　在原世界線裡，艾爾特獻身給黑暗神後，也是最終被龍神打敗。

　葉塵一手穩住凱爾，一手抓著吟的龍角，看著身後緊追而來的人們，不由得有些心累。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還是要帶著凱爾回龍族。

　後面的人越來越近，吟有些著急，乾脆道：“我去攔住他們，你帶著凱爾去精靈森林，在森林東北方向，最高的那棵樹下，你將鑰匙帶上，龍族聖地會為你們打開！”

　說完，吟將鑰匙交給葉塵，吐出一個氣泡道：“進去！”

　葉塵立刻帶著凱爾跳進了氣泡，兩人迅速往下方落下去，而吟轉頭就對上了追來的人！

　葉塵護著凱爾落到一片密林裡，她背著他迅速往吟所指引的方向跑去。

　精靈森林，最高的樹。

　很快，她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

　而另一邊，艾爾特跪在地上。

　大魔導師看著他，沙啞開口。

　“艾爾特，”他慢慢道：“殺了黑暗神，神塔就交給你。”

　艾爾特抬起手掌，貼在胸口，鄭重出聲。

　“如您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