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安嫿心內一刹百轉千回, 祁禹把她送至屋門前。
安嫿忽而想到今日進宮聽到的消息, 壓低了聲音:「今日進宮我聽說了一件事……」
祁禹微微低下頭, 側耳傾聽。
安嫿看著他黑亮如星的雙眸, 直言道:「皇上想立衛貴妃為新後。」
祁禹頓住了腳步, 眼底流露出一絲恨意,低頭沉思片刻,才沉聲道:「我知道了。」
安嫿輕輕頷首,便想回屋, 祁禹卻叫住了她, 聲音低沉:「為何要告訴我?」
安嫿回過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祁禹,直視著他的雙眼,不答反問, 「你想得到那個位置嗎?」
祁禹眼神變得幽深,眸底沉如深潭,他凝視著安嫿,與她對望了片刻, 緩緩吐出一個字,「想。」
在外人看來並不親近的兩個人,在這沉靜的夜裡說的卻全是交心的話。
「你想要, 我便努力幫你得到。」安嫿微微一笑, 明眸微彎。
「為什麼站在我這邊?」祁禹聲音平靜, 雙眸漆黑, 目光清冷。
安嫿垂眸看著地面, 似在認真思考,片刻後笑了笑,道:「因為我願意。」
她的聲音雖輕柔,一字一句,卻異常清晰。
「願意……」祁禹低吟,然後露出一抹淺笑,眼神卻猛地沉了下去,「可我不想將你拉入這池渾水中,我本生在其中,別無選擇,可你不同,你有的選,清風朗月沒什麼不好,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勝了,願許你想要的一切,我敗了,願給你一紙休書,還你自由,這樣不好麼?」
「不好。」安嫿答的毫不猶豫。
今夜月光皎潔,祁禹能清楚看到她說話時輕顫的睫毛。
她仰著的小臉在月光下愈顯白淨,烏黑秀髮自然垂在身後,有涼風吹過,輕輕掠起她耳畔的幾縷碎發,一身淡綠色月華裙,像月下綻放的荷葉,裙擺隨風而動,她身形纖弱,說出口的話卻堅定無比。
她就那麼凝視著祁禹,眼睛大大的睜著,目光澄澈明亮,祁禹看著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安嫿抬眸,神情倔強而堅定,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祁禹,「你我想要的從來都是一樣的。」
她沒有解釋,也沒有多說,更沒有去看祁禹的反應,轉身便走。
她一直都是站在他這邊。
無論他需不需要,她想要的,從來只有祁禹能幫她做到,而她要做的就是幫他如願以償。
祁禹在月色下站了很久,忽然綻開笑容,他看著安嫿的房門眸色沉了沉。
是她自己要踏進來的,那麼……便別想再從他的身邊逃開。
……
「每日給公主燉的藥膳按時送去了嗎?」安嫿邊看著手裡的帳本邊問道。
冬梨道:「已經送去了。」
冬桃給安嫿倒了杯熱茶,「小姐,你怎麼不親自送去啊?恣柔每日親自送湯送藥的,可殷勤了,不過她怕被芯月公主傳染,都不敢進門,每日站在屋外跟公主說許多關心的話,長此以往,公主若是被她蠱惑,在王爺面前為她說話可怎麼辦啊?」
安嫿懷疑府內還有衛貴妃的線人,自然不敢與芯月走的太近。
她隻低頭笑問:「你怎麼對恣柔的事那麼清楚?」
「我為了小姐,可是努力跟恣柔身邊的小菊打好關係,小菊本就是王府的人,心也向著小姐,所以有什麼情況都第一時間告訴我。」冬桃十分驕傲。
安嫿忍不住笑,輕輕捏了一下冬桃的臉頰,笑道:「我們冬桃為了小姐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冬桃十分得意:「可不是麼,小姐。」
一旁的冬梨聞言也忍不住笑了。
正說著,芯月來了,她站在門口小聲問:「皇嫂,我可以進來嗎?」
安嫿起身,含笑朝她招了招手,「快進來……」
芯月走進來,先是朝安嫿笑了笑,她本就甜美的長相,一笑之下露出兩個小酒渦,十足可愛。
安嫿細細的打量了下她臉上的紅疹,見紅疹有消退的跡象,才略微放心。
冬桃見芯月沒有被恣柔蠱惑,還主動來了安嫿這裡,不由對此十分滿意,樂顛顛的給芯月道了一杯茶,聲音都甜了幾分,「公主,請喝茶!」
芯月低頭喝了一口,對安嫿憨笑了一下,柔聲道:「我在屋裡待的無趣,想找皇嫂陪我去花園坐坐。」
「好。」安嫿欣然應允,兩人挽手到了花園小亭,今日天朗氣清,園中花香濃鬱,不時有蝴蝶飛舞,最是適合賞景。
芯月深深吸了口氣,神情輕鬆,「真好,外面的空氣似乎都比宮裡的好聞。」
她在宮裡拘了真的多年,還從未出過宮,對宮外的一切都很嚮往。
安嫿不由笑了笑,「有機會我帶你出去走走。」
芯月立刻小雞啄米一般點了點頭。
在屋外,更能清楚的看清芯月臉上的紅疹,確實消退了很多,安嫿不由欣慰道:「好的挺快的。」
芯月摸了摸臉,苦笑了一下:「我倒是希望好的慢一些……」
安嫿知道她並不不想回宮,想了想道:「你在王府多住一段時間沒關係的,皇上和衛貴妃應該不會怪罪。」
芯月是否在宮裡,皇上根本不會在意,衛貴妃則巴不得芯月別在她眼前礙眼,她現在既要忙著當新皇后,又要忙著幫自己女兒選如意郎君,一時半會也顧不上芯月了。
芯月一喜,隨後又垂了垂眉,猶豫的問:「我留在這裡皇兄會不會不高興?」
「你皇兄就是面冷,其實他很疼你的。」
芯月眼睛亮了亮,「真的麼?」
安嫿使勁點了下頭,芯月忍不住開心的笑出小酒窩,她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愛過她,她最親的人,便是景韻帝和祁禹,偏偏兩個對她都很冷淡。
安嫿笑了笑,接過冬梨遞過來的魚食,和芯月一起不時撒向水裡,引得遊魚爭相搶食,芯月看的咯咯直樂,倒是比在宮中的時候活潑了許多。
兩人小亭裡一直坐到了日暮下沉,安嫿給芯月說了許多店裡的趣事,芯月一直津津有味的聽著,不時發問。
她這些年一直住在宮裡,皇上經常帶著嬪妃、皇子和公主們去狩獵、避暑,卻從不帶她去,在她心裡女人都是久居深閨的,所以她對安嫿的鋪子好奇的很,不知道一群女人可以開怎樣的鋪子。
安嫿見她十分嚮往,不由道:「等明日我帶你去店裡玩。」
芯月開心極了,正說著話,安止和祁禹一前一後回來了,見她們坐在小亭裡,便都走了過來。
安止沉著一張臉,氣哼哼的坐在安嫿旁邊,猛灌了一口茶。
安嫿見他這樣皺了皺眉,問:「怎麼了?」
「外面都在傳……」安止看了芯月一眼,收回了沒說完的話,「算了,沒什麼。」
芯月不由小聲道:「跟我有關麼?」
安止皺著眉,又喝了一口茶,抿著唇不說話,一張臉都憋紅了。
祁禹看了芯月一眼,淡聲道:「外面都在傳你得了怪病。」
「喂!」安止連忙阻止,「你怎麼說了。」
「外面已經傳遍了,反正早晚都會知道,還不如我們來說。」
祁禹說的是事實,安止無話可說,只能轉頭安慰芯月,「外面的人不知道實情,胡亂說的。」
芯月點了點頭,眼睛卻紅紅的。
這幾日芯月住在府上,安嫿擔心她不適應或者有什麼事,雖然沒有去看她,卻一直沒有離開王府,所以還不知道這事已經傳遍了京城。
衛貴妃竟然如此狠心,芯月本就不受皇上寵愛,如此一來,怕是更加沒有好的世家公子敢娶芯月了。
芯月至少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卻連一個好的夫婿也不想給她,芯月多年來謹小慎微,不曾得罪她,她之所以會這麼做,只能是因為阮皇后,看來她對阮皇后的怨恨頗深,即使阮皇后過世多年也未散。
祁禹看著芯月紅紅的眼睛,低聲道:「皇兄養你。」
祁禹還是第一次說這麼溫情的話,芯月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濕潤,心裡既為傳聞難過,又為祁禹的關心開心,一時心情複雜,眼淚忍不住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
安止最怕女人哭,一下子就慌了,以為她在為嫁不出去的事難過,不由脫口而出:「別哭了,大不了我娶你。」
芯月臉頰霎時飄上了緋紅,像紅撲撲的蘋果,她一時怔住,竟忘了哭,眼淚掛在眼睫上,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安止不懂情愛,就是在安慰她,娶她也是為了義氣,可此時卻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只覺得芯月眼睛紅紅的像隻小兔子,可愛極了,讓人既想欺負,又想好好保護。
芯月紅了臉、低著頭,一轉身邁著碎步跑了。
安止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她怎麼了?」
祁禹低頭喝了口茶,抬眸看了安止一眼,淡聲道:「想娶我妹妹,要過了我這關才行。」
「你娶我姐也沒有經過我同意啊。」安止輕哼,然後又徒自嘟囔,「雖然我很崇拜你,但是你和恣柔不清不楚、合起火來欺負我姐的事我不會原諒你的,也不會認你做我姐夫。」
祁禹看了眼安嫿,眉峰微挑,「我什麼時候欺負你姐了?」
安止怒道:「結婚這麼久了,你還不和我姐圓房,不是欺負她是什麼?以後如果你先跟恣柔圓房……」
哪裡有將姐姐和姐夫圓房的事整日掛在嘴邊的。
安嫿的臉頰紅的徹底,耳根發燙,站起身拽住安止的耳朵就走,「有時間關心我,不如去把拳法再練一遍。」
「姐!疼!疼!快放開我……」安止痛呼。
留在原處的祁禹忍不住心情極好的暢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