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第七章 賭場鋤奸
就在這時候,小胡同裡傳來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步履聲,小胡同外也傳來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步履聲,顯然是兩邊包抄過來了。
費獨行笑了笑,腳下沒動一動。
轉眼工夫之後,兩邊都來了人,兩頭這麼一堵,馬上把費獨行堵在了小胡同裡。
胡同外頭來了五個,胡同裡轉出來六個,由剛才挨揍那漢子帶著,共是十一個,手裡都拿著傢伙,有匕首,有鐵尺,還有鋼絲鞭,費獨行認得,全是剛才坐在大門口長板凳上那些個。
只聽一個叫道:“看不出這小子還怪有種的,竟然沒溜。”
另一個跟著叫道:“少跟他廢話了,竟然在這塊地兒上打咱們的人,他分明活得不耐煩了,砸碎他。”
有了這句話,十一個混混兒一擁而上,手裡的傢伙驟雨般往費獨行身上落下。
這十一個混混兒似乎都有武功根基,都會兩下子,出手挺快,手裡的傢伙招呼的也全是費獨行的要害。
費獨行可沒把這十一個混混兒放在眼裡,黑道上出了名的凶人他都會過,也全在他手底下栽了跟頭,鎩了羽,他會在乎這十一個混混兒?
他一笑說道:“這麼多人群打一個,算得了什麼英雄好漢,分明是一群毫不懂江湖規矩的地痞無賴。”
他手裡的匕首隨話揮了出去,幾聲大叫,四個混混兒首當其衝,全掛了彩,傷都在右胳膊上,四個混混兒抱著胳膊往後退,這一退立即擋住了兩邊的攻勢。
其實不用這四個混混擋,兩邊的攻勢也會頓上一頓,只因為費獨行這一匕首嚇人,馬上就鎮住了這些混混兒。
費獨行一揚手裡的匕首,笑笑說道:“怎麼樣?諸位,還要打?”
胡同裡靜默了一下,突然有邊暴起一聲厲喝:“娘的,咱們跟他拼了。”
剩下七個一揚手裡的傢伙就要再撲。
就在這當兒,胡同外傳進一聲沉喝:“住手,你們這是干什麼?”
隨著這聲沉喝,一個人推開胡同口的幾個混混兒走了進來,瘦高個兒,陰沉臉兒,往費獨行身邊一站,兩眼來回一掃,幾個混混兒手裡的傢伙馬上放了下去。
只聽他冷然說道:“你們是聾了還是啞了?沒一個吭氣兒的。”
挨揍的那漢子抱著掛綵的右胳膊上前了兩步,一躬身,囁嚅著說道:“杜爺,這小子剛才在裡頭叫了素君陪……”
陰沉臉瘦高個兒揚手一個嘴巴抽了過去,“叭”地一聲脆響打得那漢子退了兩三步。
“你給我住嘴,人家有錢,愛叫誰叫誰,窯子本來就是個誰有錢誰就能來的地兒,你吃的哪門子醋?也不撒泡尿照照去,就衝你這付挨揍相還想沾素君,還不給我滾。”
那漢子半張臉剛才挨了一下,本來就夠紅的,現在紅上加紅,都快成紫的了,他一點脾氣也沒有,哈著腰應了兩聲轉身跑了。
他這一跑,那十個悶聲不響一個連一個全溜了,剎時間跑個精光。
陰沉臉瘦高個兒轉過身來抱起雙拳,臉上也有了笑意:“這是場誤會,他們不睜眼,不自量力,尊駕江湖高人,大人不計小人過,還望看兄弟薄面,這檔子事就此算了。”
費獨行答了禮道:“好說,也是我一時氣盛,得罪諸位弟兄之處還望閣下海涵。”
陰沉臉瘦高個兒道:“尊駕這麼說倒教兄弟掛不住了,兄弟也在江湖上跑了多少年了,光棍兒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要不是尊駕手下留情,他們一個個今兒晚上就得全躺在這條胡同裡,兄弟還沒有謝過呢。”
又一抱拳,接著說道:“兄弟姓杜,單名一個毅字,請教?”
“不敢。”費獨行道:“我姓費,叫費獨行,從貴寶地路過,正趕上馬市,就多耽擱了兩天,沒先拜望,自知失禮……”
杜毅含笑說道:“費兄誤會了,兄弟也是外地來的,只不過跟他們的瓢把子有點交情而已。”
費獨行道:“那也一樣,杜兄仗義出面,我也應該說聲謝。”
杜毅道:“費兄太客氣了,住哪家棧?明兒個兄弟陪他們的瓢把子去給費兄陪罪。”
費獨行忙道:“杜兄這是打我的臉,叫我怎麼敢當?不瞞杜兄,我今兒晚上就走……”
杜毅一怔,忙道:“費兄怎麼不多待兩天,馬市正熱鬧……”
費獨行道:“謝謝杜兄盛意,我有點急事,非走不可。”
杜毅道:“既是這樣兄弟就不敢多耽誤費兄了,異日再謀後會,告辭。”
他一抱拳轉身行去,很快地出了胡同拐了彎兒。
望著杜毅出了胡同拐了彎兒,費獨行突然笑了:“老人家聽見沒有,他們還怪機靈的,居然在我眼前打起馬虎眼來了。”
背後一個話聲冷冷說道:“我真摸不透你,我既然已經告訴你們是一個窩裡的,你怎麼還一匕首傷了他們四個?”
費獨行沒轉身,也沒回頭,笑笑說道:“有句話老人家該知道,不打不相識,有些個交情是打出來的。”
他把那把匕首往袖子裡一藏,邁步往胡同外行去。
瘦老頭兒愣在了那兒,滿頭霧水,一臉茫然。
突然,他身後多了個人,是那猴一般的小夥子,低低叫了一聲:“師父。”
瘦老頭兒道:“我越看他越像費慕書,看他不像想往裡去的樣子,可是偏偏他又……不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我非摸透他不可,猴兒,走,咱們盯他去。”
這當兒張家口熱鬧的地方很多,馬蹄胡同固然夠熱鬧,可是,這個地兒的熱鬧也不下於馬蹄胡同。
這個地兒是個大院子,挺大的個院子。
院子裡栽著一根根的木樁,每根木樁上掛著兩盞燈,把院子裡照耀得光同白晝,就是掉根針在地上也能找得著。
燈下亂哄哄的,十幾張圓桌面兒,坐滿了人,坐的一圈兒人後頭站的還有人,坐著的也好,站著的也好,什麼樣的人都有。
幾張圓桌面兒上的玩意兒真齊全,有牌九、有骰子、還有押寶。呼盧喝雉,虎頭、閉十,一聲聲的嚷,一陣陣哈喝直往夜空裡冒。
院子兩邊,是兩排廂房前抱著胳膊站著的幾個穿褲褂兒的漢子,一個個腰裡都鼓鼓的。
這個院子很怪,沒上房,沒堂屋,靠北是一堵牆,牆上有扇門兒,關得緊緊的,牆的那一邊燈光上騰,似乎住的有人,可能那是後院。
正中間那張圓桌面兒上最熱鬧,坐的一圈人後頭站的人也最多,倒不是因為這張圓桌面兒上有什麼新鮮玩意兒,而是這張圓桌面兒邊兒上坐著兩個堂客,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說多標緻就有多標緻的小姐們。
這兩位,沒參與賭局,而是坐在後頭瞧的,一個坐在一位大腹便便,白白淨淨,穿著氣派異常的胖老頭兒身後,一個坐在穿褲褂,滿臉絡腮鬍大漢身後。
坐在胖老頭兒身後的那位,香唇邊,嘴角兒上有顆美人痣,比坐在大漢後頭的那位多了幾分俏,多了幾分媚。
圍在後頭的一圈,眼往桌面上瞧的時候少,往兩張粉面上瞧的時候多,有的甚至死盯著不放,喉頭上下直動,直嚥唾沫,要沒眼皮擋著,他那對眼珠子非蹦出來不可。
白淨胖老頭兒那張細皮嫩肉的胖臉上沒一點兒表情,兩眼直盯著手裡的兩張牌,兩張牌疊在一塊兒,一雙胖手捏得緊緊的,恨不得把兩張牌捏出油來,右手大拇指按著上頭一張牌往下拉、往下拉……往下……
他後頭那長著美人痣的小娘們兒睜著一雙鳳目,也盯著兩張牌不放,小嘴兒半張著,那模樣兒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就衝著她,白淨胖老頭也該來個“皇上”。
嗯!不錯,下頭那張牌是個三點兒,有一半兒“皇上”相,奈何,上頭那張牌是個七點兒。白淨胖老頭兒剎時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叭”地一聲把牌扣在了桌上。
“哎喲!”他身後長美人痣的小娘們兒娥眉一皺叫了起來:“老爺子,您怎麼老抓閉十呀,您要是再抓閉十,可就得把我留在這兒了。”
“哄”的一聲,站在後頭的人全笑了。
有一個兩眼盯這金二奶奶,嘴裡卻罵當莊的:“別他媽的胡說八道,金二奶奶的身子何等嬌貴,金老就是把房產都押了,也舍不得把金二奶奶留在這兒讓你們這兒的臭蟲便宜去。”
哄然一聲,圍在後頭的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