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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我還在跳舞》第21章
第21章 迎來省運會 [VIP]

  選訓隊期中測驗結束後,隊裏放了兩天假,辛苦了一個月的隊員,終於可以好好休息。

  溫健提前一天就提醒了夏凱凱,提到明天去看比賽的事。

  一周前就開始的比賽,一直拖到現在,不過這樣也好,去了就可以直接看決賽。

  說是下午,結果第二天上午溫健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是中午乾脆也在外面吃。

  看溫健的體型就知道,他這個人有多好吃。

  夏凱凱接了電話,就下床翻衣服,結果這才反應,自己竟然有兩周沒洗衣服了。

  夏凱凱是個生活技能不及格的人,原先有傭人,更早的時候他的衣服褲子包括內褲都是穆淵洗,所以即便曾經在黑街裏走過一趟,夏凱凱也不是一個會做家務的人。

  如今來到這個身體,夏凱凱也沒有變得更勤快,穿過的衣服褲子都堆在桶裏堆了一周,等到了週末才會拿去洗衣房洗,有時候忘記了,堆兩周也是有可能的。

  平時穿的乾乾淨淨的一個人,內裏不是一般的邋遢。

  好在他這樣的情況在省隊的男隊員裏並不少見,大哥不笑二哥,只要別穿著熏得滿屋子的臭襪子就行。

  夏凱凱只能去衣櫃裏翻檢,不是太厚就是太薄,最後從箱子底下找了一套破了洞的牛仔褲和花裏胡哨的紅、黃、白、黑雜色襯衣。

  往身上一穿。

  嘖!

  年輕帥氣潮流范兒十足的青年。

  溫健看見夏凱凱的時候,眼珠子都定住了,揚眉問道:“嘖,跟只孔雀似的,你什麼時候買這麼一套衣服。”

  夏凱凱聳肩,笑:“怎麼樣?好看嗎?”

  “好看好看你最好看!”“溫爸爸”語氣寵溺地哄著,一副有兒萬事足的模樣。

  但是等到了商業區,看著夏凱凱站在人群裏被關注的時候,溫健就知道了。

  這特麼也太騷了!

  夏凱凱長得並不是那種流量明星的精緻款,他的臉上有一點顴骨,雖然下巴還算尖,但是整體的臉部線條偏向於硬朗,尤其是那雙狹長的眼睛,非常鋒利,初見者一般都不敢和他對視。

  但是不得不說,穿著這套衣服的夏凱凱身材太好了,職業運動員的訓練造就了他出塵的氣質,緊身的牛仔褲承托著他的腿又長又直,破著的洞裏肌膚白而富有光澤,有一個洞甚至已經露出了他黑色的內褲一角。這樣招人的打扮再遇見上身那彩虹色騷氣十足的襯衣後,便達到了極致。

  該說是,特別顯眼吧。

  往那兒一站,看見的人看了第一眼都會忍不住看第二眼,有人羡慕有人不屑還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裏尖叫著,啊啊啊!好帥的小哥哥啊!

  夏凱凱被來往的人看著,卻鎮定自若的,甚至那身體又悄然間挺直了一點,嘴角也掛上了似有若無的笑。

  在舞臺上閃耀了十多年的“舞王”,從不會畏懼別人的視線,特殊的生活環境早就造就了他成為人群焦點的習慣。

  兩人上電梯的時候,還有兩個年輕的小姐姐一起進來,年輕時尚的年輕女孩視線在夏凱凱身上掃來掃去,溫健在旁邊看著就覺得這兩個女孩像是看自己一樣,老驕傲老自豪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夏凱凱先一步走了出去,溫健掃了兩個女孩一眼,真是膽小,光顧著偷看了,要微信啊!

  “夏凱你……”追上夏凱凱的溫健想要說什麼,又猶豫著,最終也沒將話說完。

  夏凱凱也沒聽見,正對著鏡子臭美,理了理頭髮和衣領,這才繼續往前走。

  ……

  他並不知道,在與他一層玻璃之隔的另外一邊,穆淵正熟練的用筷子夾起一片青菜,放進嘴裏。

  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綠色的眼睛鎖定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的年輕人男人身上,當看進那雙黑色的眼睛時,視線好像有片刻的接觸,但是下一秒,撥弄了頭髮的年輕男人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雷蒙德先生?”

  穆淵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剛剛的思緒似乎空白了一會兒。

  翻譯快速地翻譯著記者的問話:“您下午就要參加這次華國國標舞的裁判工作,並且還要擔任頒獎嘉賓,您的出現也代表了華國國標與世界國標的正式接軌,請問您對華國的國標舞有什麼建議或者意見呢?”

  穆淵正在接受記者的採訪。

  作為國際舞協的常務,出席大國比賽擔任裁判或者是頒獎嘉賓是他的工作。

  當然並不一定需要他過來,但他還是來了。

  華國是他一直嚮往,卻一直沒有來過的國家,他一直以為來到這個國家會讓他緊繃的神經鬆緩下來,就連他的心理醫生就勸他來華國走一趟,或許有助他那瀕臨崩潰的理智。

  然而並不會。

  熟悉的膚色和發色,還有那熟悉的語言,都不斷在提醒他那個人的存在,他的大腦神經繃得越來越緊,簡直岌岌可危。

  然而記者卻還在問道:“每次看都覺得很神奇,您的筷子使用的這麼流暢,聽說夏凱凱先生是一名華裔,您跟他的關係一直都很好。”

  穆淵的眉心微不可查地蹙緊,將筷子輕輕發下,筷架發出“哢噠”的輕響,落在穆淵耳朵裏的時候卻異常的響亮。他將後背靠在椅背,綠色的眸子凝視著那個記者,微微眯著。

  記者被這樣看著,有點尷尬,明明被交代過不要當著維克多•雷蒙德的面談論夏凱凱,但她卻忘了。

  或許並不是真的忘了。

  當一名有野心的女性,在面對這麼出色的男性時,她的野心會更加的膨脹,期望得到這個男人的注意力,虜獲他的心,哪怕是激怒對方。

  穆淵面無表情的站起身說:“我下午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女記者急忙起身,走到穆淵身邊笑著:“我請您喝杯咖啡吧,還有很多的內容沒有採訪,或許我們可以再約時間。”

  這句話翻譯沒有翻譯,他被兩個人遠遠拋在了身後,正在櫃檯前結賬。

  穆淵只裝聽不懂,快步走出。

  女記者急忙用不算太熟練的英語重複,一邊試圖拉住對方離去的腳步。

  穆淵轉頭看她,綠色的眸底泛起冷銳的冰霜,寒氣逼人,而在那萬年的冰山之下,還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湧動著,就好像隨時會爆發出來,讓人屍骨無存。

  女記者從未被人這樣可怕地看著,她的身體像是被凍住了,就連眼睛都動不了。

  穆淵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四肢漸漸柔軟的女記者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心臟不由自主跳得瘋狂,她無法分辨其中的滋味,或許是恐懼,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翻譯走到她的身邊,對她友善地笑了一下,但是嘴裏卻說:“雷蒙德先生的心為一個人而沉寂,想讓那顆心重新跳動起來的不僅僅只有你。”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女記者卻讀懂了,她瞪著這個陰險的小白臉,咬住了下唇。

  翻譯笑了一下,轉身離開,在最後一刻邁進了電梯。

  外掛式的電梯從六樓緩緩下滑,將整個街景坐收眼底,轉身眺望遠方的男人露出英武偉岸的背影,就連那倒影中似有若無的一抹綠色,都讓人心動。

  翻譯的心臟砰砰地跳著,癡迷地看著男人的背影,卻看不見男人這一刻臉上呈現出色彩。

  迷茫的。

  又似乎很絕望。

  痛苦的。

  在努力地掙扎。

  他站在高處,往腳下望去,卻彷彿看見了西瓜從高空落在地上,“嘭”的一聲,摔碎七零八落,紅壤灑落在地面,殷紅的汁液順著磚面的紋路留進溝渠裏,裹進下水道那骯髒惡臭的液體中,不斷的沉淪翻滾。

  抓著欄杆的手背猛地繃緊,青色的血管從皮下浮現,在那白皙的手背上畫出一道道扭曲的紋路,順著手臂一路蜿蜒上爬。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覺得呼吸都痛苦。

  真想從這裏跳下去。

  就像那西瓜。

  “嘭”的碎掉。

  鮮血和腦漿,紅與白混合在一起,一定別樣的美豔。

  “雷蒙德先生,您怎麼了……”

  一隻手扶上了自己的後背,輕輕的安撫。

  還無法從意境中掙扎出來的男人滿眼猩紅,反身就將那只手狠狠地打開。

  “唔!”翻譯捂著自己的手,臉色惶恐。

  在猩紅世界裏翻湧的男人卻只是沉默地看著他,任由那紅雲在眼前翻卷,直到電梯“叮”的一聲響起,門打開的下一秒,男人頭也不會地離開了。

  穆淵一路快走地回到了房間裏,他打開行李箱一通胡亂的翻找,終於找到了那白色的小藥瓶。

  仰頭。

  吃下去。

  白色的藥粒從他的喉嚨滾落,放鬆的身體終於在下一秒陷進了柔軟的沙發裏,卻沒有停下來,就好像一直在往下墜,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

  迷茫,悲傷和絕望。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年,他從頹廢到麻木,然而每到獨自一人的時候,就好像心完全空了一樣,就連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為什麼……雨果走的時候,自己沒有跟著一起走呢?

  說不定他此刻正在墳墓裏擁抱那個身體,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哪怕走到地獄的盡頭,都不會分開。

  懊惱的情緒始終存在著。

  想要自盡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達西說他只是得了抑鬱症。

  穆淵沒辦法分辨悲痛的思念和抑鬱症的差距在哪里,反正都是行屍走肉般的活著。

  丟在茶几上的手機閃了一下,螢幕上出現了一條新的短消息。

  達西:“雷蒙德先生,您今天下午四點前務必趕到賽場,如果可以,華國方面希望你可以更早一點,他們希望和你談論……”

  穆淵的視線落在亮了又黑了的手機上,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困倦來的很快很沉。

  幾乎在腦袋躺在枕頭上的下一秒就睡著了。

  但是很快他就睜開了眼睛,時間只過去了十分鐘。

  一時無事的穆淵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拿起放在桌子上文件夾走到了沙發上,打開。

  在檔夾裏是一張張的簡歷,照片全都是華國人,在簡歷下方的履歷毫無意外都是關於各種國標舞的比賽成績。最上面的成績也是最好的,國標舞錦標賽的世界冠軍,一對很年輕的選手,他們的目標是去奧運會。

  華國是一個很重視奧運會的國家,同樣高級別的“黑池舞蹈節”則不在他們的征戰範圍,但是兩樣比賽的技術要領可以相互印證,又沒有競爭性。穆淵一直想要開拓華國的市場,但是現在他卻開始猶豫,自己究竟有沒有必要這麼做。如果留在這裏只有痛苦的話,他情願一生都不再過來。

  按了按太陽穴,穆淵現在很冷靜,吃過藥後,他的大腦思路會非常的清晰,所有感性的元素都被藥物剝離,在這個時候辦公,他的效率往往最高。

  他正在挑選帶回米國的外訓隊員。

  華國方面希望送六組隊員過去,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外訓,但是他只想要兩組,長時間的拉鋸戰之下,雙方妥協到三組隊員。

  這真是個難題。

  東西方的文化差距,導致了審美上的差距。華國的國標舞選手技術基本都達標了,但是缺少一些更加深入的東西,這也是他們在“黑池”難以獲勝的原因。

  雨果將其稱之為靈魂。

  他說:“每個人的靈魂都是不一樣的,如火似水千奇百怪,那是你被天生賦予的特質,而我們的目的則是要挖出更深的東西,讓水延綿不斷,讓火燒穿天際,無限的放大再放大!舞蹈只是一個放大鏡,千篇一律的舞步前,如何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那就是要釋放,讓所有人看見我們身上的閃光點。穆淵,你猜我是什麼屬性的靈魂?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靈魂是什麼樣的,如果說轉世投胎真的存在,我一定可以通過靈魂找到你這個從根裏黑透的臭小子。”

  思緒毫無徵兆的突然蔓延看來,等回過神來,穆淵的嘴角是勾著的,但是眼尾濕潤。

  “你的靈魂是什麼顏色的呢?”

  穆淵問自己。

  他想,一定是多彩多姿萬分閃耀。

  ……

  夏凱凱吃過午飯,竟然帶著溫健去玩了一把密室遊戲,兩人灰頭土臉鑽出來的時候時間不多不少,下樓坐上網約車,一腳油門殺到省體育館,等下了車,夏凱凱的眼睛眯了眯。

  “你沒說是國標舞比賽。”

  溫健說:“沒說嗎?不喜歡看?”

  “不是。”夏凱凱笑出牙齒,“喜歡看。”

  這是一個全國級別的國標舞比賽,水準還是不錯的,選手們在舞池裏爭奇鬥豔,其中有兩對表現的尤其出色,也不出夏凱凱的預料,分別拿下了摩登舞和拉丁舞兩個組別的總冠軍。

  尤其是在拉丁舞上,夏凱凱看的津津有味,腳下打著節拍,身體裏的每個細胞似乎都在蠢蠢欲動。

  唯一不和諧的就是溫胖子總是在旁邊說“要多看探戈舞的比賽。”“你看看他們跳的怎麼樣?找到感覺了嗎?”“探戈舞就像彈簧一樣,蓄要緊,放要鬆,要把節奏把握好。”

  夏凱凱不想看,他現在就想要跳。

  中途夏凱凱跑去上廁所,一顆騷動的心讓他在小隔間裏就扭了好一會兒,等著從洗手間走出來,他看著那長長的走廊,就像是看見了一個舞臺,腳下一滑,一連串的舞步便手到擒來。

  夏凱凱很擅長拉丁舞,尤其是恰恰,穿著“bling bling”閃的衣服,在炫目的燈光燈光下,跳的既風騷又帥氣。

  現在。

  夏凱凱穿著花孔雀一樣的衣服,在悠長的走廊上,沐浴著燈光,扭腰、擺臀、恰恰恰,整個人像是上了一層高光似的,帥氣到了極點,也騷氣到了極致。

  穆淵從洗手間走出來,正在擦拭手背上的水珠,視線就被前面的“屁股”吸引了。

  扭的非常性感,又熱又辣的像足了一隻野貓,但那是個男人。

  回過神來的穆淵不太高興,這種被其他人吸引了目光的感覺讓他覺得像是一種背叛。

  他快步從那個青年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甚至帶著一些怒意。

  因此也沒有看見,身後那青年突然僵硬的身體。

  地球有那麼小嗎?

  夏凱凱簡直要為自己和穆淵的“孽緣”驚呆了。

  從來沒來過華國的穆淵跑到華國來,還那麼好巧不巧的,在960萬平方公里的大陸上,竟然還能巧合兩次,簡直不可思議。

  好在穆淵認不出自己。

  夏凱凱沸騰的血液被穆淵的出現凍住,再也跳不起來,乾脆落後幾步在後面慢慢地磨蹭,等著那個背影消失,這才吐出了一口氣。

  後來,夏凱凱才知道穆淵為什麼回來華國,為什麼會來S省,還出現在這樣的比賽上。

  最後拉丁舞組的總冠軍在頒發獎牌的時候,體育館的廣播中說道:“接下來有請世界舞協常務,維克多•雷蒙德先生,為冠軍選手頒獎!”

  穿著西服的男人從後臺走出來,年輕而強悍的身軀裹在黑色的西服下面,卻依然呈現出蓄勢待發的力量感,還有那種作為成功人士藏不住的傲慢和矜貴。

  舞池上方的四方螢幕給了穆淵的臉一個長達十秒鐘的大特寫。

  黑褐色的頭髮和綠色的眼眸,鬼斧神工一般的臉,帥的簡直讓人窒息。

  夏凱凱身邊的女孩失控的叫著好帥啊,有錢有權還有顏值的男人簡直魅力十足!

  夏凱凱側目,看向穆淵的目光滿是嫌棄。

  繼而痛定思痛。

  自己也是顏狗一個,否則當年蹲在街邊衣衫襤褸的孩子多得是,自己為什麼偏偏收養了那其中唯一一個有著迷人綠色眼眸的小狼崽子。

  唉!

  往事如風,休再提了。

  本賽季的第一場全國職業拉丁舞比賽在掌聲中正式落下帷幕,夏凱凱起身想要離開,卻被溫胖子一把抓住手腕,用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將他往人群的反方向拖。

  這是要幹什麼?

  夏凱凱眼見著與穆淵距離在拉近,全身的汗毛孔都炸開了。

  好在溫胖子的目標不是穆淵,提前二十米左右拐了個彎兒,夏凱凱這才看見站在工作人員台邊打電話的黎月老師。

  正在舞池邊上與主辦方工作人員交談的穆淵視線的餘光掃到了一團“彩虹”,嘴裏說出的話停頓了一瞬,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我已經選好了選訓的人員名單,中午就已經發給了你們,這次的合作……”

  夏凱凱則面帶微笑地看著黎月老師,聽溫大胖子委屈地抱怨。

  溫健說:“您也知道,我現在也在選訓隊裏帶隊員,要說冰上的東西也是沒問題的,但是舞蹈方面我是真的不行,沒有提前聯繫就來找您很抱歉,但是我確實想要和您當面談一下,能不能幫我安排一個舞蹈老師,懂一點冰舞的。夏凱凱您也認識,他的能力是真的很優秀,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夠走上冰舞這條路。”

  黎月老師是個整體氣息都很溫柔的類型,聞言笑道,看向過了夏凱凱,說:“我們和花滑隊一直再有合作,該有的資源我們一定會安排,其實就算不找我,您和隊裏一說,我們的人也就過去了。”

  溫健笑道:“這不自己過來,顯得鄭重嗎。”

  “您這是愛才。”

  “那不是,自己的隊員自己不稀罕,誰還能幫咱們稀罕呢,您說的是這理兒。”

  黎月老師忍不住的笑:“那這樣吧,我想想,幫您喊兩個教練過來,要不是我已經答應了倪白,我去也沒問題,反正你放心,肯定會安排人過去。”

  “謝謝,謝謝了。”

  “張教練,周教練,你們過來一下。”黎月喊了好幾聲,才在這吵鬧的賽場裏將人叫過來。其中一個教練就在穆淵旁邊站著,喊他的時候,連帶著穆淵也將頭回了過來。

  那教練倒是好心,比劃著像是要為穆淵介紹人,自然不會是夏凱凱和溫健。黎月老師見世界舞協的領導往自己這邊走,還輕輕的醒了醒嗓子。夏凱凱低頭尋摸了一圈,琢磨著能不能鑽到桌子底下去。

  當然。

  穆淵不認識夏凱凱。

  那雙綠色的眼睛一秒鐘都沒有落在夏凱凱臉上,而是對著黎月禮貌的微笑,聽著身邊的周教練為兩人做介紹。

  夏凱凱這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幹杵著,面無表情的皮子深處,猶如海浪一般波瀾起伏,各種零零碎碎的念頭浮出來壓下去,周而復始,無法平靜。

  這樣的見面寒暄其實是很短暫的,畢竟雙方身份差距太大,混個臉熟就夠了,總不能在這樣的場合裏閒話家常吧?更何況中間還有隔著一個翻譯。

  很快就又有人來找穆淵混臉熟,穆淵轉過身去,背對著夏凱凱。彼此距離隔著不足一米,夏凱凱渾身不得勁兒,示意溫健遠點再說。然而下一秒,黎月就開口說道:“周教練,張教練,這位是和我們舞協有合作關係的省花滑隊教練,溫健教練,這是他的隊員夏凱凱。”

  穆淵像個彈簧一樣,“嗖”的一下就把頭扭過來了,綠色的眼眸發出駭人的光芒,尋找那個“夏凱凱”。

  夏凱凱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可惜躲不掉了,便僵硬著脊背只當看不見穆淵探尋的目光,對著兩位舞蹈老師笑道:“您好。”

  黎月笑著繼續說道:“我就是想要瞭解一下,接下來兩位誰有空,去省隊那邊做一下指導工作。”

  溫健也期待地看著他們。

  然而兩位教練都表示有心無力,只說新賽季訓練任務太重,實在抽不出空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確實也沒多少人願意接。

  黎月也不尷尬,只是笑道:“本來也就沒指著你們兩位,現在這麼忙,確實也是抽不出空來。這樣吧溫教練,我回去就為你們安排,最多一周,人肯定過去。”

  溫健點頭,事兒沒辦成,但是心裏卻不憋火,黎月太會說話,讓人生不出氣來。

  溫健直道打擾了,告辭離開。

  夏凱凱臉上就維持著一個微笑,全程沒有說話,頭也不回地跟著溫健走了。

  他知道,一樣的名字會勾起穆淵什麼樣的心緒,卻想不到,那被攪動的心湖又有多麼的劇烈,直至最後化身成狂嘯的怒浪將他吞沒。

  ……

  回到隊裏的夏凱凱休息了一天,就要繼續訓練。

  新一個階段的訓練開始,就到了自由滑的部分。

  因為省隊屬於“流水線生產工藝”,所以每個賽季都會為四個專案,男單、女單、雙人滑和冰舞,一共編排四套節目,運動員根據自己的情況考慮學還是不學,亦或者自己請編排老師編排更符合自己風格的節目。

  但大部分同屬一個省隊的運動員,滑的基本是一樣的。

  最大的好處就是口袋空空的運動員不需要為了找編排,而掏出自己口袋裏剩餘的銅板。

  夏凱凱也沒有較真,拿過省隊為他們冰舞準備的自由滑,便早早地研究了起來。

  這是一個組合曲目,由一部英國影視劇的主題曲和插曲組成,分別為《月夜翱翔》和《螢火》,舞步融合了華爾滋和狐步,以及探戈。

  溫健說:“短節目有規定要求,這一期的短節目是探戈,所以為了避免隊員一賽季學太多的舞種,隊裏每個賽季編排的自由滑都會與短節目有重疊的地方。”

  “這套舞應該很簡單。”溫健看過資料之後,這樣說。

  夏凱凱笑而不語。

  華爾滋確實上手容易,探戈風格強烈較好學習,但是這套節目裏在銜接部分用的狐步舞,可是被譽為摩登舞裏最難跳好的一個舞蹈。

  當然難不住他。

  只是有點遺憾,這一賽季裏竟然沒有一個拉丁舞,讓他這種擅長跳拉丁舞的“舞王”情何以堪。

  “舞蹈老師也沒來,要不我們先開始?”溫健揚眉,還惦記著舞協那邊的舞蹈老師,讓他這個大胖子教舞蹈,不是搞笑嗎?就算給他個視頻讓他對著跳也跳不出來啊。

  夏凱凱覺得這樣不合適。他那麼會跳舞的,但是遇見了冰舞都覺得差距太大,一口吃不下,更何況溫胖子也算是冰舞界的半個“文盲”,真不知道當初是誰給他的勇氣讓他單獨帶隊冰舞訓練。在夏凱凱看來,他們現在最缺的不是舞蹈老師,而是一名擅長冰舞技巧的冰舞教練。

  溫健卻堅定地認為,他們缺的就是舞蹈老師。“你們先練短節目,還有那個弧線的托舉動作,我去打電話。”

  夏凱凱帶著梅子和李琴在冰上訓練,溫健卻一直沒回來,倒是隔著不遠的谷豐等人,也開始進行自由滑的訓練了。

  看得出來谷豐也早就接觸到了自由滑,他上手就記得舞步,向來表現很好的周子琦反而滑的很遲疑,但是有一個人會滑畢竟不一樣,很快周子琦就滑的有那麼一點意思了。

  溫健還沒回來,夏凱凱在護欄邊上靠著喝水,谷豐下冰的時候從他身邊經過,視線對上,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優越感十足。

  夏凱凱揚眉,想了一下才回過味來。是因為自由滑進度嗎?還是因為周子琦還是他的搭檔?當初期中測試的結果似乎並沒有影響谷豐很久,確實在舞步方面,谷豐的分數肯定更高一點,夏凱凱與搭檔們跳出來的姿態與韻味並不能代表他就一定贏了,他們的競爭還在持續下去。

  想到這裏,夏凱凱有些憂慮。

  沒有個固定的搭檔,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梅子和李琴的能力不一樣,他同時和兩個人一起磨合顯然並不科學,他來滑冰舞可不是要在選訓隊滑出個好賴就滿足,他是想要出去,參加正式的比賽。以他目前的水準,想要達到賽級的程度,除了沒日沒夜的去訓練去打磨,根本沒有其他的辦法。但是對於自己這種過分的要求,女孩子們誰會願意呢?

  溫健這一去,就去了大半個上午,再回來的時候沒有帶舞蹈老師回來,而是帶了很多很多的視頻資料。

  他招手把夏凱凱叫到身邊,將手機視頻打開,賊眉鼠眼的讓他看。

  夏凱凱看了一會兒明白了。這貨剛剛跑去偷拍隔壁冰舞訓練,把隊裏唯二的兩對冰舞隊員的短節目和自由滑都錄了至少兩個版本,此刻正洋洋得意自命不凡。

  這一下,冰舞老師的問題就再也不是個事兒了。

  視頻錄得這麼詳細,溫健又不是豬,國家掛了牌的花滑教練,冰上什麼步伐認不出來啊?拼拼湊湊整個節目就已經能夠完整的在腦海裏浮現了。

  溫健得意地笑,拍著夏凱凱的肩膀說:“好了,現在就差一個舞蹈老師了。”

  夏凱凱看著人想說,不,我們不差舞蹈老師,有我在,有你在,我們就是雙劍合璧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接下來幾天,每天上午在練習室練動作,下午就上冰訓練,一轉眼一周就過去。黎月安排的舞蹈老師壓著日期,在最後一刻不情不願地現了身。

  這是一名男的舞蹈老師,個子不高,目測不足一米七,看走路的姿態有點像跳芭蕾舞的,但他介紹自己現在是一名摩登舞教練。

  這個男老師有點妖,說話嗓音清細,捏著蘭花指說:“我對花滑瞭解不夠,你們對舞蹈也有盲點,所以我們要做彼此的老師哦。”

  屋裏“唰”的一下,掉了好多的雞皮疙瘩在地上。

  接著這人又說:“那來吧,你們先跳一圈我看看哦。”

  夏凱凱便先後和梅子、李琴跳了一圈自由滑的舞步,舞蹈老師在一邊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將溫健叫到了門口,等溫健回來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垂頭喪氣的模樣,耷拉著眉眼也不說話,像一個掉進了水裏的大狗熊。

  那妖男老師自然是不會再回來了,花滑的舞蹈步伐和舞池裏的舞步是兩個概念,就連夏凱凱有那麼豐富的知識儲備,現在還天天練著,也不能說是完全吃透,更何況是這種半吊子。

  溫健又跑出去打電話,夏凱凱便在屋裏帶著兩個女孩做姿態訓練。

  中途梅子問:“狐步舞是狐狸走路嗎?”

  李琴說:“是翻譯問題,和狐狸沒關係。對了,我就想知道,狐步和華爾滋的差距。”

  夏凱凱二話不說,對李琴伸出了手,兩人便跳了起來。

  他嘴裏念著節拍:“嘭恰恰,並腿!嘭恰恰,並腿!蹦恰恰,並腿。這是華爾滋。接下來是狐步,蹦恰蹦恰,不要停!蹦恰蹦恰,不要停!蹦恰蹦恰,繼續走!蹦恰蹦恰,轉起來!”

  李琴被夏凱凱逗笑,被對方領舞跳起來的時候,那種節奏感太清晰了,踩著節拍,無論是華爾滋還是圓舞曲,她都好像化身成了穿著長裙的公主,成為了舞池裏最美的女人。

  梅子在一旁叫道:“啊!知道了!華爾滋是在八方跳,而且是三步。狐步滿屋子走,沒有停頓,而且腳步邁得也很大。夏凱凱,快換我,我也要跳。”

  夏凱凱帶著李琴在屋裏轉了一圈,走到梅子身邊的時候,舞伴就換了人,梅子還說:“剛剛我們帥不帥?像不像電視劇裏宮廷舞交換舞伴的場面?”

  夏凱凱笑著,耐心的加深了兩個女孩的舞蹈基礎,尤其是在不同舞姿的握法上,他的要求很嚴格。

  滑了一段花滑他也算是明白了,冰上的舞步與舞池裏的舞步是兩個概念,只有上半身的動作完全遵照舞蹈要求。選訓隊裏的隊員,論冰上能力都不差,但是缺少舞蹈意識,腳下的步伐一旦複雜,手低於肩膀是常態,垮肩、弓背、分離、挺肚子等等“車禍現場”般的失誤,可以說是比比皆是。

  舉個例子,就谷豐在期中測驗表現出的能力,到了舞池裏連預賽都出不去。

  夏凱凱有能力不夠的地方,也有能力特別出眾的部分,他把自己掌握的知識,不知不覺的在這樣玩耍般的訓練中就教給兩個女孩。她們至少在舞蹈方面的意識和能力,以自己都不知道的速度增長,直追周子琦。

  不過比起梅子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妮子,李琴的觀察力顯然更加的敏銳。

  這天下午訓練結束,夏凱凱本來獨自都在後面,李琴突然拉著梅子跑到了他面前說:“夏凱,我們知道你晚上還會加訓。今天晚上開始,我們就去陪你,冰舞需要兩個人,你自己肯定練不好。”

  夏凱凱愣了一下,繼而笑了。

  ……

  晚上吃過飯,三個人就又去了滑冰場,輪著陪夏凱凱訓練。

  中途從門口溜進來個人,是來陪夏凱凱練旋轉,順便玩手機的徐嘉憶。

  徐嘉憶本來以為今天還像以前一樣,冰上只有凱哥一個人,誰知道今天卻多了兩個師姐……不對,一個師姐,一個師妹。

  滑冰場裏回蕩著用手機播放出來的“扁平音樂”,但是在冰上倏然滑過的一對身影並沒有暗淡,他們時而彙聚,時而分開,時而緊貼親昵,時而若即若離。

  腳下邁出同步的步伐,足尖在冰上輕點又再收回,鋒利而高貴的冰刀在冰面上滑出複雜的圖案,朝前滑行的兩個人,突然朝前跳起,竟是一個同步的撚轉三圈!

  女性的柔美與男性的陽剛對比分明,卻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同太陽與月亮,黑暗與光明,對比分明卻又格外和諧。

  撚轉三圈完成的非常好。

  再次停下的兩個人第一時間就抓住了對方的手,然後便又是兩圈的撚轉。

  不斷拉高的音樂像是達到了極致,發出了最後一個音節,戛然而止。

  夏凱凱摟著女伴兒的腰在冰上站定,李琴躬出腰線,在夏凱凱的手上圈出一個妙曼的線條,手指彎曲,幾乎點在冰面。

  一套完整的短節目完成了!

  “來了。”喘息的男聲開口說著,讓兩名女性都轉頭看了過來,徐嘉憶這才回過神來。

  大喘了兩口氣,他剛剛竟然忘記呼吸了。

  真是奇了怪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看見冰舞,隊裏還有兩對正式的冰舞隊員呢,有時候在冰上一起訓練,他看的都煩了不願意再多看一眼。

  該說是因為自己是第一次看見凱哥滑一套完整的節目嗎?還是說滑的太好了呢?選訓隊的隊員水準程度能有多好?但就是和那兩對的冰舞隊員不一樣。

  徐嘉憶和夏凱凱現在關係特別好,想到了就問。他趴在護欄邊上,為夏凱凱遞水,然後說:“凱哥,你是不是冰舞的天才啊?”

  正喝水的夏凱凱差點嗆著,拿下水杯看他。

  徐嘉憶笑:“好看。”

  夏凱凱也笑:“嘴甜。”

  徐嘉憶笑,誇人不上稅:“梅子和琴姐滑的也好,性感漂亮最棒了。”

  李琴笑而不語,梅子斜睨他:“我還沒滑呢,你張口說什麼瞎話。”

  四個人就這麼聊了一會,夏凱凱又帶著梅子上冰滑。徐嘉憶就一直趴在護欄上,沒有去拿夏凱凱的手機玩,但也沒離開,一直看一直看,時不時的和身邊換下來女隊員說兩句,但是很多時候視線都留在冰上,若有所思。

  晚上回去的路上,徐嘉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凱哥,冰舞你覺得難嗎?”

  夏凱凱點頭,難,尤其對於他這種半吊子的花滑選手而言,冰上的部分很難。

  徐嘉憶又說:“你以前學過冰舞沒?”

  “沒有。”

  “哦。”

  再之後徐嘉憶也就沒有說話。

  就這樣訓練了兩天,也就第三天,曾怡絲教練就來了,問夏凱凱晚上是去冰場加訓了嗎?

  夏凱凱說是。

  曾怡絲說兩個女隊員也帶著?

  夏凱凱點頭,一時間還有點兒不太明白。

  緊接著曾怡絲就說:“我們白天安排的訓練量已經夠了,你們晚上不用再加訓,好好休息,第二天才有精神。”

  這還是第一次遇見教練反對隊員自己加訓的。

  後來夏凱凱才想起來,這是華國。

  男女大防,都是正當好的青春年華,萬一出了什麼事,沒有教練敢承擔這個責任。

  這就……

  夏凱凱有點兒憋得慌,就和溫健談了這件事,溫健說到時候他去陪著就好,但是這幾天晚上他有事,加訓的事情就停一停。

  夏凱凱只能停下。

  但身體停了,不代表心也消停。他現在正是成績飛速提升的時候,每天多滑一點就進步的多一點,這種感覺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經歷過了。或者說,沒有碰見過天花板的人,是無法想像那種潛力無窮的期待。

  沒過兩天,夏凱凱就叫著徐嘉憶去做托舉訓練。

  徐嘉憶沒有半句廢話的跟著他就去了。

  結果,等到了滑冰場才發現門是虛掩著的,裏面的燈大亮,隱約能夠聽見滑冰的聲音,裏面有人在訓練。

  夏凱凱推開門一看,竟然是倪白帶著谷豐和周子琦在訓練。

  只有他們三個人,劉佳沒在。

  這個小灶吃的清楚明白。

  “凱哥,有人呢。”

  夏凱凱不在意地揮揮手,“我們去另外一邊。”

  另外一邊的光線不是很好,為了節約資源,冰場裏只開了幾個大燈,邊上的地方都照不到。

  夏凱凱也不在意,先上冰滑了一會,主要是練撚轉和接續步,等著身體活動的差不多了,就把徐嘉憶叫上了冰,牽著手,摟著腰,做托舉訓練。

  徐嘉憶被夏凱凱舉了起來,還像模像樣的弓著腰做了個亮相的姿勢。

  “哈!”從旁邊滑過來的谷豐一下就笑了。

  那目光真的是既輕蔑,又高傲。

  周子琦被谷豐摟著腰彎腰滑過,視線在兩人身上掃過,眼神閃了閃,便是一片冰冷的臉。那種冷漠,就好像她曾經的掙扎和憤怒從未出現過,高冷到了極致,便有點無情了。

  徐嘉憶是個對自己人甜言蜜語,對外人有點兒冷傲的類型,尤其面對“敵人”,他的攻擊性非常地強。

  就他這性格,在隊裏有人和他好,也有不少人看不慣他,反正和萬金油沒關係,愛恨分明得很,還因此得罪過兩個不得了的人。

  徐嘉憶被人嗤笑了一聲,馬上就不樂意了,大聲說:“凱哥,剛剛過去個什麼玩意兒啊?哈你妹啊哈,特麼又不狗,吐幾把個舌頭哈哈哈。”

  夏凱凱放下人的時候注意力正好被轉移,此刻正和徐嘉憶維持著華爾滋的握發,頓時笑著說:“你說什麼呢?不是玩意兒。”

  徐嘉憶被逗笑,扯了扯夏凱凱:“來,凱哥,教我跳段兒華爾滋。”

  夏凱凱手上一用勁,就把徐嘉憶帶了出去:“跳華爾滋幹嘛?我帶你跳狐步。”

  選狐步,是因為這舞蹈的自由性很大,可以滿場亂滑,而且又只是玩玩,狐步反而更好滑,不就是左腳右腳的往前滑嗎?

  夏凱凱就帶著徐嘉憶在場邊上繞圈,一會弧線,一會兒對角線,一會兒還波浪線,高興了還帶著人轉一圈,總之是特別礙眼。

  谷豐那邊的步伐頻頻錯誤,最後滑到托舉的時候力量沒用對,周子琦被舉起來半秒都不到就被放下去了,兩個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徐嘉憶笑的不是一般的倡狂,大聲地說,“凱哥,這狐步牛逼啊!我都愛上它了!”

  爬起來的谷豐和倪白一起瞪兩個人,周子琦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只有微微蹙著的眉心代表了她的不悅。

  倪白叱喝:“夏凱!再胡鬧給我滾出去!”

  夏凱凱聞言給徐嘉憶遞了個眼神,摟著徐嘉憶的腿,腰上一用力,徐嘉憶就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完成了一個漂亮的托舉動作。

  這托舉的姿勢和谷豐他們剛剛做的一樣,但是夏凱凱托著個男人都能托的那麼好,對比下來,摔倒的谷豐就更顯得狼狽。

  微微喘著的夏凱凱轉頭看向倪白,笑容濃郁:“倪教練,我們也在練呢。”

  倪白抿著嘴,氣的不行,只能喊谷豐:“看他們幹什麼?快點練。”

  頓了頓,她又說:“你有固定搭檔,練一點就進步一點,你們的默契還需要一點點打磨,這個賽季的全國比賽不想參加了?世界賽場不想去了?”

  成年人的報復顯然更加的刻骨。

  這句話確實戳到了夏凱凱的軟肋。

  夏凱凱蹙眉,也不再和徐嘉憶一起瞎胡鬧,倪白的話沒錯,他無論是怎麼爭一時的意氣,他沒有固定的搭檔這是事實。

  後面忙完了的溫健來陪他們加訓,晚上的訓練又再次開展了起來,夏凱凱的輪著與兩名女生搭檔,上冰的時間長了,他已經可以發現更加細微的差距,於是那種錯位的感覺越發強烈。

  夏凱凱打算就這件事和溫健好好聊聊,實在不行惡人他做也好,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然而話還沒說,就又迎來了選訓隊月底的小考。

  夏凱凱的短節目滑的更熟練,步伐方面的問題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終於追了上來。自由滑也能夠從頭到尾滑下來,夏凱凱身上最大的毛病首先是步伐,然後是旋轉部分,反而托舉的部分目前來看都還算不錯。

  但他身上的優勢依舊是最明顯的。

  只要夏凱凱一開始滑,上半身的姿態就是最標準的,舞蹈的風格也是最為明顯,有時候“頭重腳輕”到就連教練都忍不住去看的他上半身,而忽略了下半身。

  這樣的情況怎麼說呢?叫好不叫座,一番操作猛如虎,最後分數不過百,說的就是夏凱凱這樣的。

  但,夏凱凱能夠滑冰舞這事就已經確定了下來。

  小考結束的下午,隊裏的教練們都去開會,會議結束後,余正茂總教練將溫健和倪白單獨留下,聊了起來:“夏凱和谷豐都在冰舞上表現出色,值得培養,我們就不談他們。只是女隊員這邊,我的意思是定下來,還剩一個月選訓隊結束,省運會也要開了,是驢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溫健在會上就偷偷摸摸給夏凱凱發短信,說:“在會上給你挑伴兒呢,你看上哪個了告訴我,我幫你爭取。速回。”

  夏凱凱沒聽見短信鈴聲,他正在冰上訓練。

  溫健夾著眉心,急的抖腿。

  這邊倪白想都不用想的說:“谷豐和周子琦的配合很好,我們這邊就定下來吧。”

  總教練余正茂看溫健。

  溫健久沒等到回信,支支吾吾的說:“我,我再看看吧。”

  倪白似笑非笑:“都兩個月了還不能確定嗎?你要是挑不出來可以讓餘總幫你選,再不行我也幫忙。剩下一個月是精細打磨的部分,你不挑出來這不是影響訓練進度嗎?”

  按理來說,省隊的教練之間縱然看不順眼,也會維持表面的和氣。可自從溫健指著倪白的鼻子罵過之後,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所謂的和平,見面就掐,倪白是尖酸刻薄明朝暗諷,至於溫健……

  “啪”的一聲,溫健直接拍了桌子,氣鼓鼓地大聲嚷嚷著:“你當我像你呢?你隊裏除了周子琦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呢?最近委屈的都不來訓練了吧?這事你怎麼不告訴餘總?你一碗水端不平,你當什麼教練!”

  倪白氣的胸口起伏:“她不想練我逼著她嗎?這點自覺性都沒有,當省隊是她家開的?我憑什麼要慣著她?愛學不學,不學拉到!”

  溫健臉上的橫肉一跳一跳的:“換成老子就要管,這是教練責任,責任心你懂嗎?”

  “溫健你跟誰稱老子呢?”

  “誰在意就是誰的老子。”

  倪白氣的隔著桌子去撓溫健,溫健臉上被抓了一道,氣得一把抓住倪白的手站了起來,瞪圓的眼睛跟個怒目金剛似的,氣勢十足。

  餘正茂驚呆。

  餘正茂回過神來。

  餘正茂勸架。

  餘正茂頭疼。

  倪白是個小姑娘脾氣,自傲自信還要強,以她的容貌,一生氣男人就得讓著她,可誰知道碰見個不讓她的粗漢子,她又委屈又生氣,真是恨不得上去咬人,風度全無。

  溫健其實還挺有紳士風度的,但是得分人,反正他就是看不慣倪白這矯揉做作的模樣,老子是你爹還是你男人,憑什麼要讓你。

  發火的兩人被勸住,倪白跑到洗手間裏哭,溫健在辦公室裏一口氣抽了三隻煙,最後說:“梅子和李琴都不錯,你也看見了,從入門到上手,她們共同進步共同成長,而且這一個月天天晚上加訓,都很認真。但就事說事,梅子的舞蹈天賦很一般,論細膩度遠遠不如李琴,她的優勢在跳躍和旋轉上,我想推薦她雙人滑那邊,那裏更適合她的發揮。”

  餘正茂深深滴看著溫健,彈了彈煙灰,說:“溫健啊,一直以來,我還不知道你有這麼責任心的一面。”

  這話不算全褒義,但溫健當成誇獎來聽,笑道:“咱們當人教練,就該有責任心嘛。”

  餘正茂笑而不語,這件事就算定下裏了。

  所以當下午溫健叫了梅子去一邊談話之後,小女孩最後哭著回來的,抽噎著去了雙人滑那邊報導。曾怡絲教練摟著她哄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見她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夏凱凱這才放心的收回目光。

  搭檔就算是定下來了。

  他和李琴,至少目前來說,他們將會是彼此的搭檔。

  李琴的表情很複雜,又看了梅子好一會兒,然後這才和夏凱凱滑出去。

  搭檔關係一旦定下來,接下來就只剩下練了,一天天一夜夜的,轉眼就到選訓隊的末期。

  是選訓隊的末期,也是省運會開始的日子,更是定義省內排名的日子。

  大家都在加班加點的練,就算能夠留到現在的選訓隊員已經確定了會留在省隊裏繼續當職業運動員,但是隊裏的排名能夠前進一名也是好的,這直接關係到隊裏能夠為他們提供的資源。

  同是一個項目的運動員,吊車尾的和打頭陣的完全是兩回事,隊裏雖然不至於一刀切,但你也得有傾斜資源的資格。

  夏凱凱是在國外長大的,因為體制不同,所以他跳的都是俱樂部,有錢了就自己請國際大牌教練,後來連贏了比賽,乾脆就自己開了一家俱樂部,收學生,參加俱樂部之間的比賽……這種富人賭鬥的比賽很賺錢,可以說夏凱凱這一路走下去都是踩著錢的腳印,靠自己鑄成的一條成功路。

  而華國的差距就太大了。

  舉國體制的體育,相當於將人才從小就在國家的看護下長大,隊裏即便也是廝殺的血流成河,但就算被淘汰也不至於破產流落街頭,國家的大手給與的最溫柔的撫慰就是即便無法實現理想,也能活下去。

  所以這和夏凱凱的理解是不一樣的,卻偏偏原主的記憶裏卻又理所當然。明明確確地告訴他,只要他滑出成績,自然會有人“養他”,不但不需要他花半分錢,還會為他開工資。

  這都什麼好事啊!

  夏凱凱覺得自己不努力就是傻逼。

  所以溫健說:“省運會我就幫你報名了啊。”

  “報報報。”夏凱凱沒猶豫地點頭。

  溫健點著頭,又看了看夏凱凱,這才往辦公室的方向去了。

  還有三天比賽,外市的很多運動員都已經提前抵達了S市,省隊這邊有些隊伍已經停訓了,但是花滑隊還在保持訓練,而且強度還在加大。

  溫健離開後,夏凱凱又上了冰,李琴在旁邊跟著他,手一伸下一秒就被抓住。

  一個月的磨合,兩個人已經有了足夠的默契。而且練習的時間長了,李琴也終於拋掉了羞澀的面紗,夏凱凱一抖手腕,她就轉進了夏凱凱的懷裏。

  挺胸、收腹、抬頭。

  開場的亮相完成!

  音樂響起。

  朝前滑出……

  ……

  下午的訓練結束,晚上就不再加訓了。

  這幾天光是白天的訓練強度就很大,早上六點還加了體能鍛煉的早操,一天訓練三場,已經達到了身體的極限。

  夏凱凱與李琴一起離開冰場,半路上遇見了同樣訓練結束的徐嘉憶,夏凱凱便先走開了。李琴被留在後面一步,沒有追上去,再看看與雙人滑隊員走在一起的梅子,明明視線都對上了,梅子卻擰著眉率先將視線避開了,連帶著她身邊一圈滑雙人女隊員都沒好臉色地看她。李琴蹙了蹙眉,也沒上去,便那麼獨自一人走了一路。

  徐嘉憶說:“聽說國家集訓隊有人過來了,這次比賽就算是資格賽,綜合年齡、潛力和實力帶回京去。”

  “就像那兩個?”說到國家隊,S省花滑隊裏繞不開的就是那兩個人,太風光了,看的人眼珠子都能發出紅光來。

  徐嘉憶抿了抿嘴,然後咧嘴一笑:“不一樣,他們是國家隊教練下來直接招上去的,還是個新教練,眼光不高,看見什麼都是寶貝,聽說國家隊那邊開始還不想要伍弋呢,後來不知道怎麼就進去了,我看肯定是給教練送了禮……”

  夏凱凱抬手壓住了徐嘉憶的腦袋,揉了揉,不讓他說了。

  一個人都經歷了什麼,旁觀者又能看見多少,人背後的努力不能用一句送禮就否定了。徐嘉憶是個對外人尖酸刻薄的性格,有時候見他肆意妄為的就覺得特別爽快,有時候又莫名的心酸,他在這孩子身上看見的都是因被人超越因而停滯下來的晦澀人生,那種在靈魂深處盤踞著的黑色小怪物拖累了徐嘉憶。

  徐嘉憶抿了抿嘴,最後說了一句:“去國家隊幹什麼?我就不去,在省隊還不是一樣可以參加比賽啊。”

  “那也得你能進去。”

  一個聲音突兀地插入到他們的交談中。

  夏凱凱和徐嘉憶不悅地轉頭看去,就看見了一個在腦後梳著小辮兒的男人。

  爨(cuan)一一。

  從這名字上就可以看見他爸媽的求生欲有多強。

  爨一一是當前省冰舞隊裏唯二的男隊員,排名不好說,這兩組選手的實力都差不多,今年你能晉級,明年可能就是我晉級,簡而言之,他們的短節目在全國的排名大約在25名左右,想要在比賽裏滑自由滑還得靠些運氣。

  這成績真不能昧著良心說好。

  但誰叫如今冰舞隊成年組裏就這兩組隊員滑的還好一點點,之前那些不好的都到了什麼程度,就是自己都知道再滑下去也是浪費生命,自己就申請退役了。

  爨一一接了徐嘉憶的話倒不是在擠兌人,就是路過聽見順口開那麼一個玩笑,說完之後這傢伙就咧嘴笑著,一點沒察覺到自己剛剛在人心窩子上捅了一刀。他還自覺親切的拍了拍徐嘉憶的肩膀說:“能走國家隊肯定走國家隊了,國家隊的資源和省隊的資源能比嗎?說什麼氣話呢。”

  徐嘉憶蹙眉,看他。

  爨一一對徐嘉憶說完,又看向了夏凱凱,笑道:“聽說你也開始滑冰舞了?這次省運會加油了,爭取贏了谷豐那傢伙,你就是三號種子隊伍了。”

  夏凱凱揚眉。

  這貨要不是故意的,就是個純傻逼,話都不會說。

  爨一一吸了一堆仇恨,開心的就走了。

  徐嘉憶在後面歎氣,低聲說道:“特麼智障。”唏噓了一番,接著又說道,“你放心,我比賽會努力,我這年齡又不是終點,實在不行,我和你滑冰舞去。”

  這次夏凱凱是真的驚訝了:“你想滑冰舞?”

  “再看看,有點兒興趣。”

  “不會是因為陪我訓練吧?”

  “難道不是嗎?臥槽你知道特麼我現在為了練後外點冰四周什麼樣兒,天天跳不停跳,我這才十八歲,醫生就通知我以後少用膝蓋了,我說我是職業運動員,不用膝蓋難道用手?你猜醫生說什麼,他說,那你就先買個輪椅備著吧。媽的!你說有這種醫生嗎?我特麼都想叫我爸開除他了。”

  夏凱凱莞爾。

  徐嘉憶家裏挺有錢的,花錢的日子不好好過,跑到省隊汗水淚水的搞體育,敢說對花滑不是愛嗎?

  而且說起來,原主這傢伙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啊。

  就那樣的身世家庭,竟也能夠真的放下,往省隊裏一紮根就將近十年,當自己的親人都不存在,只將省隊當成了家。這或許也就是老教練都對他多份包容,溫健更是護短的原因吧……七八年前的教練,都親眼看見過夏凱凱被他爸連踢帶踹扇耳光繼而還斷絕了父子關係,倔強的夏凱凱那個時候也不過十五歲,當真再沒有與親人聯繫過一次。

  “凱哥,你說我能跳冰舞嗎?”徐嘉憶的話打斷了夏凱凱的回憶。

  他的情緒抽離的很快,畢竟不是他的故事,很難真的感同身受,偶爾唏噓一下,也就夠了。

  要說徐嘉憶的冰舞天賦……冰上技巧夏凱凱還不能夠太明確的分辨出好壞,但是對節拍的敏銳度很高,而且學習能力很強。就說陪著他練托舉,基本兩三次就能上手,還有那天帶著他滑狐步舞,真的一圈就能跟上他,兩人的默契度至少比當初剛組隊與周子琦搭檔的感覺更好。

  這樣想著,夏凱凱見徐嘉憶還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便說:“可以試一下。這世上沒有什麼不能試一下的,你只要下定了決心就去做。”

  夏凱凱鼓勵徐嘉憶走一條新路,反而徐嘉憶又有點猶豫。接下來兩人沒再說話,一路回了宿舍,那之後徐嘉憶也沒再提過,夏凱凱便也沒有開口去問。

  就這麼又過了兩天,省運會終於來了。

  本屆的省運會依然在S市召開。

  S市是S省的省會,體育場館雖然有些老舊,但畢竟齊全,全省的運動員彙聚過來,完全可以一口吞下,而不至於出現混亂。

  此時已經是七月份,最熱的日子來臨。

  夏凱凱重生四個月,如今算是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開幕式的那天不用再出操,夏凱凱設下鬧鐘睡了個懶覺,快七點半了才起來。

  如今宿舍裏就兩個人,夏凱凱和徐嘉憶。

  省運會召開期間,省運動員需要回歸自己的市隊,為自己的家鄉爭奪榮譽。夏凱凱和徐嘉憶都是省會人士,S市隊就在省隊邊上,進出個大鐵門就到了,平時還會進出看見市體校的那些孩子到滑冰場觀摩學習。

  因此他們不需要提前歸隊。

  梳洗。

  吃飯。

  今天的食堂很冷清,省隊隊員走的差不多,剩下小貓幾隻,就連食堂裏的飯菜都比平時少了三分之二。

  夏凱凱和徐嘉憶打滿自己喜歡吃的食物剛剛坐下,就有人湊了過來。

  那人是田徑隊的,眼熟,叫不出名字。

  對方一來就說:“這次省運會,蘇宇他們會回來嗎?”

  一個伍弋。

  一個蘇宇。

  都是徐嘉憶諱莫如深的人。

  徐嘉憶沒理他,大早上好心情都破壞了。

  夏凱凱則好脾氣地笑道:“不回來。”

  那人一臉失望,最後笑道:“也是,人家那級別哪看得上這個省一級的比賽啊。”

  “你認識他們?”

  “我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我。”

  “哦。”夏凱凱失笑。

  那人走後,夏凱凱見徐嘉憶面無表情地吃著手裏的豆沙包,也不好再說什麼。

  非要說,徐嘉憶這種就是心態失衡,一失衡就是兩年,到現在都沒有調整過來。但是運動這東西,堅持刻苦是一回事,天賦是另外一回事。有時候世界超頂尖的選手和世界一流選手差的就是那一線,卻成了終生無法逾越的目標。

  夏凱凱覺得徐嘉憶可以考慮換項了。

  及時止損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兩人吃過早飯,背上包,往大門口的方向去了。

  遠遠的,就看見停車場上停著一輛豪華大巴車,遠遠看見他們還按了一下喇叭,像是打招呼。

  大巴車拉著他們直接去了省體育場,在門口一眾大巴車中,就夏凱凱他們坐的這輛車最豪華,據說賓館是五星,而且獎牌的獎金也非常多。

  省會人士的優越感就是這麼來的。

  他參加了省運會的開幕式,發現成年人並不算多,在參加運動會的人群裏,更多的還是稚氣未脫的少年人。

  年輕卻充滿鬥志的孩子從操場上走過,有些孩子臉黑的像個煤球,那是長時間在太陽下奔跑的運動。還有孩子膚色雪白,這些應該進行的室內運動。

  小初中的孩子在入場儀式結束後依次上場進行了歌舞表演,夏凱凱和徐嘉憶並排坐在看臺上,仰頭往天上看,紅豔豔的熱氣球拉出醒目的橫幅,在風中搖擺。

  很熱鬧。

  也很紅火。

  華裔先生對華國文化有著一種根深蒂固的喜好,對紅色也情有獨鐘,只是在國外很少見到這種以紅為主色裝飾的節日,夏凱凱看的目不轉睛。

  天空很高。

  白雲飄飄。

  在那搖晃的彩旗中間,有一架飛機正在從頭頂上飛過,音爆聲被耳邊的音樂擋了去,只能夠看見那不如螞蟻般的飛機一頭紮進雲朵裏,很快便沒了蹤跡。

  夏凱凱不再關注飛機,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表演上,卻不知道那架飛機裏正坐著一個去而複返的人。

  穆淵回來了。

  從8000米的高空降落在地面,從貴賓通道走出來的穆淵臉色比冰塊還要冷。

  他身邊的翻譯已經換了一個人,是一個帶著眼鏡梳著學生頭的華國女性,嬌小的女人為了追上雇主的腳步很辛苦,幾乎一路小跑。

  來自外國的帥氣男人顯然並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他一路快步地走出機場,等候他的車早就停在了路邊上,他一上車就有些不耐煩的敲打手指,整個人顯得陰翳又暴躁。

  合作外訓的兩對職業舞者在昨天已經送回來,在國外兩個月的訓練能夠提升多少他並不知道,這兩個月他忙的腳後跟都不沾地,成為國際舞協常務的工作比他想像的還要多。

  忙點也好,至少忙起來就不會想太多。

  這次回來自然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但是還有一件事是他不得不回來的原因。

  他被雨果領回家十多年。他知道雨果出生富貴,也知道他遭逢巨變,落魄狼狽,否則便不會有他們的相遇,也不會有那舉步維艱為了一塊麵包謙讓彼此的溫馨時刻。他是眼看著男人一步步走出困境,站起來為自己博出一片新天地。那種堅韌的精神至今對他影響極深,可以說是他對他感情中最沉穩的一塊基石。

  他一直以為雨果在這世上就只有自己一個最親的人,他為他闔上雙眼,為他穿上喪服,為他尋找墓地,為他牽腸掛肚再難去愛。

  可是,就在不久前,有人告訴他,就在地球的另外一邊,遙遠的東方,男人還有數不盡的親人等著他去認祖歸宗。

  穆淵的心情很複雜。

  他討厭這世上還有和男人有著相似DNA的人,這讓他覺得自己“唯一”的身份被威脅。

  然而,他想,或許雨果會很高興,畢竟他那麼喜歡熱鬧……

  “穆淵啊,你當我兒子吧。”

  “怎麼?不願意?我就你一個親人了,當我兒子怎麼了?”

  “好吧好吧,我當你哥,來,喊凱凱哥,乖,用華語。”

  腦海裏突然浮現一個聲音,穆淵的嘴角瞬間柔軟了下來,勾出了一道小小的弧線。整個車裏因他而生出的寒氣瞬間散了大半。

  但是小一秒,絕對零度轟然降臨。

  全因為,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會這樣地調侃他。

  突如其來的疼痛幾乎要將穆淵淹沒,他轉過頭看向車窗外面,街道上的橫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臨近體育場,街道路口到處都是標語,視野的一處還有熱氣球在天空飛舞。

  坐在副駕的是一名來自華國舞協的官員,負責這次的接待任務。突如其來的冷寂讓他莫名其妙,急於打開局面的男人說道:“省運會今天開幕,街上很熱鬧,我們省的棒球很出色,華國第一的水準,是在國際上都是很有水準的一支隊伍,您要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穆淵聽懂了,但是卻當成聽不懂。

  坐在商務車最後面的翻譯盡忠盡責地將話在他耳邊復述了一遍。

  穆淵說:“優秀的隊伍,也要有一組足夠出色的對手,才能夠發揮全部的實力。”

  聽過翻譯的話,接待人員沒想到自己無緣無故會被懟,一時間笑容都難以維持。

  穆淵並不是一個不懂禮貌的人,人際之間的交往貴在尊重和誠信,他頓了頓,補充道:“會有國標舞的比賽嗎?”

  “有是有,但是都以青年組為主,成年組正在備戰全國比賽,還有您選去的那兩對近期將會去法國參加大獎賽。”說完這些的接待人員目露期待。被譽為“黑池”搖籃的華星俱樂部自從被華裔舞王夏凱凱推上巔峰後,至今為止每一屆的“黑池舞蹈節”都會出現至少一位舞種的冠軍,想要與華星合作的舞蹈協會全世界比比皆是,最終這位年輕的掌舵人卻選擇了華國,這讓華國舞協充滿期待,若是可以送些少年人過去培養,可以說是就此走上了通往奧運冠軍最快的捷徑。

  然而。

  毫無園丁精神的穆淵卻毫不遲疑地搖頭拒絕。

  青年組的比賽有什麼看頭。

  接待人員難掩失望,正絞盡腦汁的尋找新的話題,但是沉默了幾秒後的男人卻說:“花樣滑冰……也有比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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