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短節目的圖案舞

　　華爾滋是慢三步，也是入門最簡單的國標舞，橫線豎線的三步誰不會啊，就算不會跳一分鐘也能夠掌握個基本了。

　　但是華爾滋的進階動作裏還有很多的姿態，旋轉是根本，也是上分項，還有些穿花的動作，以及摟抱下腰的動作，夏凱凱並不是想要張揚……雖說，他並不怕高調，但是舞伴實力不行，很多動作是做不出來的，因此他只是做了些腳上動作，旋轉的舞步在他看來是基礎。

　　結果就導致，一開始還有人起哄他和梅子組搭檔，到了後來就再沒人開口。

　　特麼這還看不出來嗎？

　　不是夏凱凱和誰最默契，而且夏凱凱和誰都默契啊！好不好！

　　一口氣跳了六場舞，夏凱凱覺得很痛快，就好像是老舊零件生銹的汽車在持續恢復行駛的時候，一點點褪去了鐵紅的鏽殼，呈現出內部真正的顏色，火熱的胸口就像是轟鳴作響的發動機，給了他無窮無盡的力量。

　　果然，他很喜歡跳舞。

　　捋了捋頭髮，順手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隨意的姿態卻因為喚醒了靈魂深處的“舞王”而顯得雍容貴雅，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莫名的讓人屏息，便好似這個人的身上的色彩濃郁了幾分，與他人不太一樣了。

　　夏凱凱從舞池中走下來，站在了女孩們的後面，保持著足夠紳士的距離，然後就聽著倪白教練和黎月老師的訓話，等著中場一休息，一群“損友”們就圍了上來。

　　“臥槽，你什麼時候練的啊？跳的有模有樣的。”

　　“還行，還行，足夠迷人了。”

　　“你追內啥的時候，要是有這魅力，人早就被你拿下了，之前你都在想啥？”

　　老隊員年紀大了，油滑得很，也不太怕教練，即便當著面都能開玩笑。男隊員們將夏凱凱圍成了一個圈，還有些原先和夏凱凱熟悉點兒的女隊員也在外面笑。

　　“夏凱，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啊？”

　　“跳的挺好。”

　　“大帥哥，老實交代，偷偷練多久了？”

　　大家這樣說著，男人大多面帶調侃，還帶著一點兒說不清楚的羡慕，女隊員則偷偷多看了夏凱凱幾眼，總覺得人好像帥了一點兒，是心裏作用吧？

　　夏凱凱成了人群的中心，因而便顯得在角落裏站著的姜華和強東很不合群。

　　兩人也不說話，甚至倔強的不去看夏凱凱那邊。姜華能夠被教練一開始就選成重點培養的隊員，本該是一件挺高興的事，但是此時此刻嘴裏的味道卻五味雜陳。

　　錢東突然說：“夏凱有幾年沒比賽了？”

　　兩年多了。

　　夏凱凱身上的光芒已經消失了有兩年多，本以為該灰溜溜離開的人依然倔強地留著，當初那種被壓著一頭的憋悶感再次浮現。

　　姜華抿著嘴，不想說話。

　　倪白冷眼看著夏凱凱被人圍著誇，一副實在看不下去的模樣，轉身出了門。

　　等到了門外，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眉心就蹙了起來。

　　電話接通，帶著一絲稚氣的清冷男聲說道：“小姑，我是今天去辦手續嗎？都已經準備好了。”

　　倪白看了一眼門裏，說：“你趕緊去辦，明天就過來。”

　　“啊？這麼快啊？我還計畫去南方玩幾天呢。”

　　“這賽季都開始訓練了，你跑哪兒玩去啊？不練了？你搭檔不要了？不比賽了？不要獎牌了？”

　　連番的質問，那邊的人沉默了下來，最後幽幽的說了一句：“我爸媽一起去，機票都買好了。”

　　倪白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了，只能無奈地說道：“儘快回來，你是知道的，好搭檔有多難遇見，我未必能幫你留住她。”

　　“好。”

　　掛了電話的倪白歎了一口氣，看了眼練習室裏被圍著的那個人，蹙眉去了洗手間。

　　再回來，她手裏捏著個硬殼本子，走到隊伍前面，硬殼本在大腿上敲了敲，然後停住，說道：“我們這邊暫時就先不確定搭檔，等訓練展開了再說。”

　　說完，她又看了夏凱凱一眼，把誇人的話咽下，然後才說：“今天下午就這樣了，你們回去都瞭解一下探戈舞，這是新賽季冰協對冰舞短節目設定的標準，不會探戈的也沒事，我們從基礎開始訓練。選訓過程中隨時會有人被淘汰，我不耽擱你的時間，你也別耽擱我的時間，究竟行不行跳過了就清楚。”

　　她硬邦邦冷冰冰地說完，又去看夏凱凱，問道：“夏凱，探戈會嗎？”

　　夏凱點頭。

　　“嗯。”

　　會的，他擅長拉丁舞，不代表不會跳摩登舞種，如果不是跳世界賽場的話，他的摩登舞水準也不錯。

　　下午的訓練就在華爾滋的音樂中結束。夏凱凱結束了教練最後佈置的基本功訓練，和人群一起走出了大門。

　　“夏凱凱，你等一下。”有人突然喊了夏凱凱。

　　夏凱凱轉身看去。

　　是“舞協”的黎月老師。

　　黎月老師一個人，穿著一條灰色毛線的連身長裙，頭髮高高挽著，露出修長的脖頸，都四十多歲的人了，身材保持的相當地好。

　　她對夏凱凱笑著，等人靠近了便說：“我接下來一段時間就不會過來了，所以想要問問你，你以前在哪兒學的舞蹈？學了幾年啊？”

　　夏凱凱說。

　　“興趣班就在學，我母親很小就在培養我滑冰和舞蹈，這一年閑來無事也去深造了一下，這不是要滑冰舞嘛。”夏凱凱神情自然，卻滿口胡來，他知道自己瞞不住。

　　專業舞者和職業舞者在內行人眼裏一目了然，他之前跳的開心，跳的完全就是職業舞，姿態的控制是大賽級別的最低標準，這就已經和業餘舞者出現了巨大的差距。因此這藉口，在一開始他就想好了。

　　黎月揚眉，繼而笑道：“你還真有天賦啊，一年就能達到這個程度？”

　　“不止一年了，斷斷續續的也算是從很小就在練了。”

　　黎月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那麼，你主要練的就是華爾滋嗎？”

　　“都，唔，在練。”

　　“嗯？”黎月揚眉。

　　夏凱凱露齒一笑：“這不是有心往冰舞上走嗎？冰舞一年一個規定舞，誰知道下一年是跳什麼舞，所以就都練練唄。”

　　“這，你這就有點貪多不嚼了啊。”黎月搖頭，“舞蹈入門容易，精深難，沒有個三五年的功夫，在我們看來，算是連入門都達不到。”

　　“是的，您教導的對，我這屬於應試學習，動機不純。”

　　黎月被逗笑，對夏凱凱很有好感，語氣也柔軟了許多，“要說你喜歡舞蹈，一年就能有這樣的實力，也可以試試專心在舞蹈上面。”

　　夏凱凱揚眉。

　　笑。

　　您老這是在挖牆腳呢？

　　黎月也不尷尬，回了一個很坦然的笑容，也不再說話。

　　她見過練舞蹈的孩子太多了，每年從各大舞蹈學院畢業出來那麼多年輕人，並不是說真對夏凱凱另眼相看，要說那些年輕孩子的基本功都好著呢，跳的個頂個兒的好，鮮活的，燦爛的，真的很漂亮，她都喜歡的緊。

　　然而非得說，可就是缺點兒東西，那東西叫做閱歷。

　　不知道是不是夏凱凱參加了很多花樣滑冰的比賽，他剛剛跳舞的氣場很足很足，那種掌控全場掠奪目光的自信是一種更為明亮的光線，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所以她在想，有著這樣閱歷的人，如果再去學舞蹈，把順序調整一下，會不會碰撞出什麼不一樣的火花。

　　夏凱凱送黎月往大門走，遠遠看見停車場的時候，黎月從包裏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夏凱凱，名片下面還有一張紙，說：“這是我的名片，下面是一張門票，國標舞的新賽季也要開始了，第一場全國比賽就在咱們S市舉辦，我這兒有一張位置不錯的票，你要是感興趣就去看看吧。”

　　夏凱凱接過來，低頭看。

　　黎月又說：“我們舞協這邊今年在和國外合作，會引進一些優秀的舞蹈老師，他們所在的俱樂部甚至拿過“黑池”的獎牌，“黑池”你知道嗎？”

　　夏凱凱揚眉，然後點頭。

　　黎月張了張嘴想說，但是看夏凱凱表情淡淡的，也只能把話吞下了，笑著轉移了話題：“今年冰舞的規定節目是探戈，你對探戈瞭解嗎？我手上有不少探戈的資料和視屏，我給你發過去，你們倪白教練那裏也有，估計早晚也會給你們看，你就先看著吧。”

　　夏凱凱道謝，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停車場，一直將人送上車，這才回頭。等人走遠了，夏凱凱將名片和門票都一起放在了褲包裏，沒再多看一眼。

　　他很清楚這一世自己該努力的目標在哪里，既然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成為一名職業舞者，那麼就不要被奪去了注意力，一心一意才是成功的關鍵。

　　……

　　第二天上午的訓練，選訓隊開了兩間練習室，冰舞和雙人滑分開練習。

　　冰舞在新賽季的指定專案是探戈，需要先熟悉舞種，還要練圖案。雙人滑那邊則要開始進行雙人的旋轉和托舉練習，完全練不到一塊去。

　　倪白昨晚上就已經將圖案舞的圖紙發給他們了，但大家對舞步完全不瞭解，看也是白看，所以還要等今天倪白的講解。

　　倪白說：“我就從頭說一遍吧，也只說一遍，大家聽好了。”

　　“冰舞和其他項目一樣，分短節目和自由滑，自由滑我們先放開，前期的重點是短節目。冰舞的短節目是什麼呢？你們應該也瞭解過。2分50秒上下10秒的浮動時間，你們需要在整個節目裏完成兩段圖案舞、一個舞蹈托舉、一個撚轉步組合和一套接續步。”

　　“圖案舞是什麼？”倪白將手裏的A4紙打開，敲了敲，“這就是圖案舞。規定的，在冰面上跳出的舞步形狀，從哪里開始，到哪里結束，都有詳細的標注。”

　　“從圖形開始，到圖形結束，在冰上形成一個圓圈，這次的圖案舞一共是49步。你們這一期的圖案大體上算是波浪形的線條，遍佈比較均勻，屬於較為好滑的圖形。”

　　“男伴和女伴拿到的圖形大體上是一樣，區分是在小標注上。”

　　“好的，接下來我們看的更仔細一點，你們應該發現了圖形上的一至四十九的數字了吧？”

　　“在整個圖形裏，一共有四個關鍵點，男伴四個，女伴四個。別以為只要自己滑好自己的關鍵點就行，從舞蹈開始，搭檔彼此就是一個整體，能不能順利完成關鍵點，是要彼此配合，相互協助才能夠完成……”

　　“第一段，1-27步。”

　　“關鍵點1，女伴8-10步。”

　　“關鍵點2，男伴8-10步。”

　　“關鍵點3，女伴16-24步。”

　　“關鍵點4，男伴16-25步。”

　　“第二段，28-49步。”

　　“關鍵點1，女伴29-31步。”

　　“關鍵點2，女伴35a-37b。”

　　“關鍵點3，男伴35a-37b。”

　　“關鍵點4，女伴44-45步。”

　　“也就是這八個關鍵點，將會成為你們評級的關鍵。從四級開始，圖形中斷不超過4拍，降一級。超過了4拍，但完成了超過75%的步伐，則再降一級。”

　　“步伐錯，節奏錯，動作錯，都會在級別的標準上被扣分。”

　　“也就是說明什麼呢？”

　　倪白敲著紙，音量提高，大聲說道：“這個圖裏對應的圖形！步數！遍數！位置和音樂節奏！一！個！都！不！能！改！”

　　“學習！學會！練習！練熟！千遍百遍！用你們的大腦去記憶，用你們的身體去記憶！只有百分百的完成這個圖案，你們才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級別。”

　　“好的，我們接下來看起手式……”

　　倪白這樣說著，一群選訓隊員就急急忙忙的在自己的本子上寫寫畫畫。

　　夏凱凱兩手空空的坐在人群後面，卻非常的顯眼，只是盯著倪白看。

　　倪白說到第八步，忍無可忍，“夏凱凱，你已經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