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有靠山

　　溫健和倪白吵架，夏凱凱離開選訓隊這件事，很快就在隊裏傳開了。

　　溫健和倪白被上面的領導叫走，下午都沒能帶訓練。

　　但是夏凱凱卻無人問津，本來就是隊裏可有可無的幽靈人物，在不瞭解夏凱凱能力的情況下，大部分人都認為即便夏凱凱離開選訓隊並不是什麼損失。

　　不過晚上，夏凱凱還是去見了一個人。

　　他二姨，晚飯前打來電話，喊他去她家吃飯。

　　拒絕不了的夏凱凱，急忙整理自己的記憶，翻檢出有用的資訊，然後找溫健請了假出門。被領導批評了一下午的溫健毫髮未損，肉盾般的身體和流氓般的心態讓他將這一下午的訓話都當了耳邊風，還開車送了夏凱凱，等到了地方也沒上樓就走了。

　　夏凱凱按下電梯上了樓。

　　十多年的老房子了，外表看著有點斑駁老舊，但是內有乾坤，一梯兩戶，電梯開門就能夠看見二姨家的房門開著，一個男人探頭來看，看見夏凱凱便招手說道：“凱凱來了？快進來，你二姨給你包餃子呢。”

　　“二姨夫。”夏凱凱打著招呼，脫鞋進了屋。

　　此時從廚房裏轉出一個穿著圍裙的女人，俐落的短髮，嚴肅的面孔，但是在看見夏凱凱的瞬間，笑容暖的不行，一邊說著“來了？再等等就快吃飯了。”一邊伸出沾滿了麵粉的手在夏凱凱的臉上掐了掐，接著又在掐過的地方拍了拍臉，這才轉身進屋。

　　夏凱凱笑著，學著記憶裏原主的模樣，喊了一聲：“二姨，我都多大了，你還這麼對我。”

　　二姨從廚房裏探出頭來說：“多大都是我乖兒子，我想掐就掐，怎麼的，不讓啊？”

　　“讓讓讓。”

　　二姨夫在邊上笑著，將剝好的柳丁遞到夏凱凱面前，視線在他臉上一掃，便說：“瘦了不少啊，聽說你最近又開始訓練了，這是怎麼回事啊？和我說說？”

　　夏凱凱拿起一瓣橘子也不客氣，脫鞋盤腿在沙發上，一口氣吃了一個才開口說道：“我挺會跳舞的，就去滑冰舞了。”

　　“會跳？多會跳啊？街舞還是蹦迪啊？”

　　“國標，跳的特別好。”

　　“真的？”

　　“真的。”

　　廚房裏傳來聲音，“凱凱，一會跟二姨跳一個。”

　　二姨夫說：“我們來一個？”

　　夏凱凱：“……”

　　原主沒這方面的記憶，他應付不了，只是依稀記得，二姨夫晚上好像要去跳廣場舞，還被二姨數落過好幾次，後來似乎二姨晚上也就跟著一起去跳了。那應該是會跳的……慢三、慢四、快三、快四。

　　二姨夫說道做到，已經從裏屋推出了他的移動大音響，一通熟練的操作，音樂播出來夏凱凱一聽，這是維也納華爾滋的曲子，3/4拍，也就是快三步。

　　二姨夫抖了抖手，在客廳中間看著夏凱凱，夏凱凱只能吞了嘴裏的柳丁，去抓住二姨夫的手，下一秒腰就被搭上了。夏凱凱蹙眉：“我跳女步啊？女步跳的不太好。”

　　二姨夫牛批轟轟地說：“沒事，你跟著我的舞步跳就好了。”

　　夏凱凱：“……”

　　音樂漸入。

　　夏凱凱心不在焉地跟著二姨夫跳一曲，沒什麼眼神動作的，就聯手都是塌下來的，只有腳下的步伐一絲不差地跟著領舞的對方，在屋裏橫七豎八地跳。

　　舞曲結束，二姨夫留言如下：“我跳的還行吧？帥吧？我看你也行。冰舞怎麼說呢，到底和舞蹈不一樣，我不太懂，但是你要是需要練跳舞，可以來找我。”

　　“……記住了二姨夫。”

　　這時二姨走了走了過來，撥弄著自家的丈夫說：“去看一下鍋，餃子下了，記得點三次水。”

　　“誒。”

　　二姨又看夏凱凱，說：“二姨跟你跳一跳。”

　　夏凱凱看著二姨伸出的手，眼眸微眯，基本知道了二姨這次叫自己過來的原因。

　　於是，抓上二姨的手，攬上二姨的腰，夏凱凱將跳舞的氣勢拿出來，交握的手高高地舉著，他低頭去看這位年長的女性，嘴角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維也納華爾滋，是優雅的，是矜貴的，是華麗的。

　　夏凱凱領著人，在不算大的客廳裏跳出一圈又一圈，腳邊的凳子和桌子並不能阻擋他的腳步，每一次他都可以恰到好處的安排舞動的方向。他帶著人旋轉的力度毫不遲疑，二姨的圍裙灑落白色的麵粉，旋成了一個個的圓，就好似綻放的花兒般，雍容貴雅。

　　躲在廚房門口看的二姨夫嘴巴張著，下巴都掉下來了。

　　一曲舞罷，夏凱凱退後一步，牽著二姨的手笑。

　　二姨卻看著他，笑不出來。

　　二姨說：“一定要留在隊裏嗎？二姨已經在幫你留意工作了，就等你畢業了。”

　　“這不還有一年才畢業呢嗎？”

　　“訓練那麼辛苦，去大學讀書多好。”作為局裏的領導，她這話在外面是不能說的，也只有對這個侄兒才會開口。

　　夏凱凱搖頭：“二姨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好好跳冰舞的，跳出成績出來。”

　　二姨抿緊了嘴角，眼眶都紅了：“我真是……怎麼說你都沒用，你媽要是在這兒，她肯定也是支持我的。你說你，有時候我真的想狠狠的訓一頓，可是一看見你這張臉……”說著二姨拍了拍夏凱凱的肩膀，卻閉了嘴。

　　夏凱凱牽著人去沙發上坐下，又扯出抽紙擦了二姨額頭的汗水，就見這位成熟的女性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看向了自己。

　　二姨說：“那行吧，你搭檔這件事我幫你想辦法，我也想知道，倪白究竟對你有什麼看法，這心偏的沒邊兒了。按理說這次的選訓是我們省隊的內部資源整合，她留著隊裏的人才不用，找來外面的人訓練，低調著一點我也不說什麼了。她就厲害了，把自己人攆走，好的資源都給了外面人，這都哪兒來的毛病！”

　　夏凱凱也不說話，只是捋著二姨的後背給她順氣，嘴角勾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怎麼說呢？

　　被人護著的感覺真好。

　　有靠山的感覺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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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二姨家離開，夏凱凱並沒有直接回宿舍，反正時間還早，他想要親自去感受一下這個城市。

　　記憶裏的那些已經黯淡了的美好，也只有自己親自去看過，才能夠再次被點亮。

　　步行去了地鐵站，坐上地鐵，前往自己想要去的景點，吃一吃自己想要吃的美食，然後拿著一個捲筒霜淇淋穿過熱鬧的小吃街，走到了海邊的步道上。

　　不過九點鐘的時間，S市幾處夜間的景點人還很多，談戀愛的男女其實並不多，大晚上的他們情願縮在小屋裏親親熱熱的玩手機，也不會來這裏吹海風。會來這裏的都是些外地的遊客，一家家的出行，往往還有一個年紀不算太大的孩子，有些小孩的手裏拎著小桶小鏟子，那是已經玩完回來了。

　　夏凱凱頂著海風去看大海，眯著的眼眸裏映著遠處漁火的星星點點，與那漫天的星河。

　　指尖觸到冰冷的液體，回過神來才發現，捏在手裏的霜淇淋已經化了，也沒有吃兩口，可惜。

　　他轉過身去丟霜淇淋，差點與一名迎面而來的女性撞上，兩人都是腳下步伐一頓，然後禮貌又克制的笑了一下。

　　夏凱凱本來是笑著的，但是視線突然就被一個身影虜獲，呆呆的站在了原地，心臟劇烈跳動的幾乎要破胸而出。

　　“咚咚！”

　　“咚咚！”

　　只見在那女性身後走來一個男人，悠然的漫步在臨還的步道上，身上穿著中長款的風衣，裏面是一套西服，系在脖頸上的領帶很規矩，整體的打扮就像是才從會議上離開一樣，在這樣的景點雖然不常見，但也並不少見。

　　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臉。

　　這是一個外國人。

　　綠色的眼睛在夜晚看不分明，只是覺得眉眼格外深邃，夜晚昏黃的燈光照亮他的眼眸，變幻色彩很迷人。但是整體的輪廓又不像歐美人種那麼深刻，就像一個中外的混血兒。

　　混血兒通常都很帥，這個男人當然也不例外。

　　他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獨自漫步便彷彿走在T臺上，有種凜然不可侵犯，卻又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禁欲感。

　　“好帥！”

　　“中外混血兒吧？”

　　剛剛差點和夏凱凱撞上的女性與她的同伴低聲交談。

　　夏凱凱臉色複雜，想說，這小子才不是中外混血，他是法國和米國原住民印第安人的混血。不負責任打一炮就走的外國帥哥，與貧窮的原住民結合後的原罪，幾乎註定了他會被父母家人拋棄的的命運。帥並不能成為活下去的能力，貧窮和饑餓一直伴隨著那個人的幼年和童年，於是為了活下去，掌握了各種陰險惡毒的手段，就像一頭孤狼獨行在黑暗街區的陰影裏，直至被自己領回家為止。

　　維克多怎麼會過來？

　　又或者說是穆淵。

　　地球那麼大，轉世重生的自己在地球的另一端，竟然還會有和這小子重逢的一天。

　　夏凱凱的心思複雜，濃郁的懷念與感慨之中還湧出更為強烈的危機感，阻止了他上前認親的腳步。

　　理智拉扯著他，提醒他，過去的已經過去，已經脫軌的列車終於以車毀人亡為結局展開了新的篇章，這一世就讓他們想兩條永不會交集的平行線，各自安好吧。

　　收回目光，夏凱凱再也沒了遊完的興致，朝著與穆淵相反的方向，匆匆離去。

　　他沒看見，在他身後，原本均速走著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腳步，疑惑的目光往他之前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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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訓練。

　　夏凱凱雖然也上了冰，但卻離得倪白那邊遠遠的，反而在雙人滑這邊有不少朋友，訓練結束了還能說上幾句話。

　　中途，谷豐帶著周子琦滑過來，在夏凱凱面前繞了兩圈又走了。不是夏凱凱小心眼兒，但他確實可以感受到谷豐在他面前展現出的那種優越感。

　　夏凱凱的視線落在周子琦的臉上，周子琦猶豫了一下避開。

　　夏凱凱很好，舞蹈部分尤其的好，但是缺點也很明顯，冰控能力不行，雙人滑的部分也確實有很多問題，周子琦和谷豐搭檔，並不清楚自己的舞美部分一瞬間降低了多少分，但她能夠感受到谷豐在步伐部分比夏凱凱更好，托舉時候的平衡性也很強。

　　周子琦的目標是全國大賽的獎牌，和誰搭檔她並不在意，只要能和她一起達成目標就行。

　　目前看來，顯然谷豐距離那個目標更近，再加上倪白教練的刻意維護，暫時……至少暫時，在夏凱凱沒有更大的進步之前，她並不想與谷豐拆了。

　　因此。

　　當周子琦避開了夏凱凱的目光那一瞬間，夏凱凱就什麼都懂了。

　　“轉起來！加速！加速！1、2、3、4，好！很好！漂亮！轉的很漂亮！你們兩個人很棒！”倪白激動的聲音從冰場的那邊傳來。

　　她的聲音很大，嘹亮的似乎想要通過這樣的辦法告訴所有人，自己的堅持是正確的，要想S省隊的冰舞走出去，除了谷豐和周子琦搭檔以外，其他人都不行。

　　然而她興奮的期待，卻與隊內其他三個被冷落的女隊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夏凱凱滑到護欄邊上休息，冷眼看去。

　　溫健從身後探出頭來，說：“看看倪白那小人得志的模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關係。夏凱，龔領導怎麼說的？要不把人攆走？把周子琦搶回來？讓這兩個人氣的乾瞪眼兒？”

　　龔領導是夏凱凱的二姨。

　　夏凱凱想想剛剛周子琦的眼神，搖頭，笑了一下，說：“算了吧，我對強迫人沒有興趣。”

　　“怎麼？”

　　夏凱凱沒說。

　　溫健什麼人啊？人精一個，眼珠子一轉就想通了，臉色愈發地沉。

　　上午訓練時間還沒到一半兒呢，倪白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十分鐘後再回來的時候眼眶紅腫，身後還跟著花滑隊的總教練余正茂。

　　餘正茂不過四十多歲，很年輕，是女隊的教練。雖然這幾年S省隊因為男隊那邊出了兩個非常出色的男隊員，女隊的風采被壓制，但是早在三年前，S省女隊的水準在全國都很高，每年都有一兩個女隊員選進國家隊，時不時的就在全國比賽裏為S省隊捧回一個獎牌。

　　說最近的。

　　去年華國花滑女單第二名，就是餘正茂帶出來的隊員，周悅珊，隊裏人稱小珊姐，也正是夏凱凱重生前的原主表白的花滑隊“一姐”。

　　這位總教練很有氣勢，進了冰場就把手往那裏一背，也不說話地看著。

　　冰場裏的溫度就憑空低了幾度。

　　倪白紅著眼睛叫谷豐出來。

　　谷豐一頭霧水的走出來，就聽總教練余正茂說：“你進選訓隊的手續還沒辦完，等辦完了再來練吧。”

　　谷豐臉色大變，看向倪白，倪白對他使眼色，那種低調的模樣，再沒了之前意氣風發的氣勢。

　　然後餘正茂又說：“夏凱你過來，帶兩個女隊員，繼續訓練，剩下的等……嗯，等……”

　　“谷豐。”谷豐小聲提醒。

　　餘正茂說：“等我們回來！”

　　餘正茂帶著人走了，倪白自然也得跟著去，於是冰舞選訓隊裏剩下的女隊員都看向過了正滑過去的夏凱凱。

　　其實讓夏凱自己挑人這件事是不太妥當的，餘正茂本來的意思是讓倪白安排，或者溫健安排，但是一時口誤，說完也沒意識到問題的就走了。

　　夏凱凱和溫健竟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兩人就真的過去挑搭檔了。

　　梅子可不管那麼多，隔著老遠呢，就跳著高高地說：“夏凱！夏凱！我我我我！我跟你走！”

　　夏凱在她面前停下，笑了一下，梅子撲上去抓住他的衣擺，像開火車一樣滑走。

　　剩下三個女孩都很矜持，沒有梅子那活潑開朗的性格，即便心裏翻湧的厲害，面上也不好太顯，甚至都不太好意思看夏凱凱。

　　周子琦嘴角微微地抿著，很難從她的臉上看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是當夏凱凱滑近的時候，她偷偷擦了一下自己的手，已經做好了滑出去的準備。

　　真是麻煩，為了讓我當搭檔玩出那麼多的手段，就不能等實力都穩定了再說嗎？

　　周子琦這樣想著，悄然挺直了脊背，冰刀刺入冰面，只等輕輕一用力……

　　夏凱凱，在下一秒，就從她面前滑過了。

　　朝著她身後的女隊員伸出了手。

　　“李琴，願意和我一起訓練嗎？”

　　周子琦猛地回頭，滿臉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