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跟我走!
谷豐是奔著周子琦才來的省選訓隊,這件事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
本以為他會按照規矩辦事,在選訓期間好好表現,等著選訓結束成為表現最出色的那一個,隊裏自然會將最出色的女伴兒安排給他。
但誰知道,倪白一張嘴,人就給要過去了。
先不說倪白這種不要臉的行為算不算得上是為人師表該做的事。只說她竟然連遮掩都懶得遮掩的,直接將自己的立場站在了新人的身上,讓更早進入選訓隊,並且表現並不算差的夏凱凱,只至於何地?
換句話說,如果這個團隊是一個戰鬥小隊,正穿梭在危險的地帶,倪白的安排相當於是將谷豐和周子琦放在人群中間最安全的地方,然後將夏凱凱踢出隊伍,對他生死不顧。
說是薄情都不至於,簡直就是殺人不見血!
夏凱凱的臉冷了下來。
他難得生氣,都四十歲的人了,生老病死落魄富貴都經歷過,能夠難住他讓他情緒失控的事情實在不多。但今天他確實不舒服了。
倪白這次做的未免太不講究,偏心狠了一點。
說實話,但凡她柔軟一點,或者和他談一談搭檔這件事,夏凱凱也不至於非得拉著周子琦不放,周子琦確實還行,但也僅僅還行的地步,在他夏凱凱的眼裏,還遠遠不夠。
事實上,這個時候大家都漸漸回過味兒來了。
整個冰場在這一瞬間似乎都因為夏凱凱冷下的臉而安靜了下來,他只是站在那裏,看著倪白,便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就像平靜的湖面下面醞釀著的火山,充滿了危險性。
倪白的心臟狠狠地跳,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夏凱凱這一刻帶來的壓力很大,那雙眼睛就像兩束洞悉的光芒一樣照進了她的內心裏,似乎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翻檢了一遍。
倪白的呼吸有點不暢,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姿態,氣虛地輕聲說道:“夏凱,接下來就辛苦你了,你和她們繼續練。”
和誰練?
周子琦呢?
那夏凱凱的舞伴是誰?
夏凱凱要不要滑自由滑?
沒說。
都到了這個程度,倪白自然不會低頭,哪怕夏凱凱的目光帶給了她出乎意料的壓力,她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
沒等夏凱凱說話,溫健先不樂意了。
他站在倪白身邊,像個鐵塔似的,居高臨下地看人:“倪教練,您這是什麼意思啊?敢情我們夏凱就是個陪練啊?”
倪白被人當面戳破,臉色很不好看,不輕不重地說:“我有我的考慮,夏凱的訓練得按照計畫走。”
“什麼計畫?你說來聽聽?”
“你問那麼多幹什麼?你是教練我是教練?”
“我是夏凱的教練,我沒資格問嗎?”
“他現在選訓的冰舞,他的訓練我安排。”
“你這人……是不是太區別對待啊?我們夏凱哪兒不好了?跳舞不好嗎?滑的不認真嗎?給你的女隊員做牛當馬的陪練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遇見個合拍的搭檔,你說換人就換人了?谷豐他給你多少錢啊?我給你雙倍行不行?你把人給我換回來,讓他當陪練去!”
溫健這人真的護短的厲害,護著人的時候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該懟就懟,當著人前也懟。
倪白臉紅的都滴血了,又氣又怒,咬牙切齒地說:“你的隊員你拿走去,參加什麼選訓隊啊,男單滑不了的往我這兒丟,當我這裏是垃圾場嗎?”
溫健怒起:“你這人,我要不是看你是女人……”
“怎麼的?你要打我是不是?你來啊!”倪白胸口一挺。
溫健的目光落在那36D上,忍著沒下手。
兩個教練吵架這事其實在隊裏難得一見,而且還吵的這麼難聽的,絕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新聞。看得隊員們目瞪口呆,就連冰場那邊的人也在往這邊走。
溫健看不慣了可以對女人動動嘴,但是讓他動手是不可能的,眼見著倪白撒潑,他一肚子的氣沒處發,只能咬著牙憋了回去。
他轉身看向夏凱凱說:“教練對不起你,把你的選訓隊教練得罪了,你看看吧,留下還是和我走。”
被罵成了“垃圾”的夏凱凱從人群裏滑出來,笑道:“謝謝溫教,把我想說的說了,當然是要跟您走了。”
溫健哈哈地笑著,大手一揮:“換鞋!”
“嗯。”
夏凱凱當真下了冰換鞋了。
曾怡絲滑過來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什麼事情啊?”
倪白才一張嘴眼眶就紅了,那委屈的模樣,還沒等說話,眼淚就掉下來了,乾脆背過去,露出一個倔強的背影,偷偷抹眼淚。
曾怡絲瞪溫健。
溫健瞪眼,放開嗓門嚷嚷的整個冰場都能聽見:“哭!?哭就不偏心了?哭就不私心了?所以最討厭你們這種動不動就哭的女人了!有本事在這裏和我辯一辯,看誰站著理兒!”
曾怡絲頭疼:“究竟是怎麼了?”
溫健也不含糊,掰著手就列舉了倪白的“四宗罪”,狹隘!自私!偏心!嫉妒!
倪白擦著眼淚轉頭和他辯理,咬死了自己才是隊伍的教練,她有安排調整隊員的權利,還說這不過是一次試驗性的調整,溫健卻不依不饒地非說她針對夏凱凱。
邊說邊抹眼淚的倪白委屈極了,簡直把自己都給說信了,與鐵塔般兇神惡煞的溫健站一起,像足了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百花兒。
曾怡絲一時間也不好分辨對錯,只是最後勸道:“這事我們下來再談,溫健啊,倪白是教練,有自己的安排,有什麼事別急。”
說到底,還是站在了倪白那邊。
溫健氣的吃人的心都有。
正準備爭辯,夏凱凱換好鞋起身說道:“溫教,走了。”
夏凱凱的語氣很平緩,看不出一點生氣的模樣,與之前他在冰上站著靜靜燃燒般的氣勢天壤之別,但是能夠看出來他去意已決。
曾怡絲叫了一聲夏凱凱。
夏凱凱擺了擺手,淺笑著拒絕了。
因此本來突然又有些猶豫的溫健乾脆也不再廢話,轉身就追上了夏凱凱,敞著洪亮的嗓門留下聲音:“不特麼就是冰舞嗎?我教你!我教不會,找人教你!別擔心,我溫健在呢,你跟我走,絕不會後悔!”
夏凱凱就一直笑著,看了一眼溫健,下一秒一個乾燥溫暖的手掌就蓋在了他的頭頂上,揉了揉,將所有的疼惜與愛護都揉碎在了這輕輕的一抱之中。
夏凱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大門“哢嚓”關上,也關上了這一屋子的是是與非非。
滑冰場的大門打開後又重新關閉,徹底遮擋了內外兩個世界。倪白收回目光去看,便看見了谷豐感激的點頭,以及周子琦那明顯猶豫,但是最終也沒有開口的掙扎表情。
很好。
除了溫健突然炸了帶走夏凱凱外,其他的都和她想的一樣,這也是她會主動申請帶選訓隊的原因。
無論如何,她的目標是達成了。
轉頭,倪白大聲說道:“都看什麼呢?繼續訓練!”
然後抽了空又對谷豐說:“別擔心我,你好好練,只要滑出成績來了,所有人都會尊敬你,今天這件事我做的就是正確的。”
谷豐點頭,轉頭看一眼正在地面做柔韌訓練的周子琦,露出了笑容。
……
溫健說教夏凱凱冰舞並不是說笑的。
他的是一名花滑教練,冰舞雖然觸及到了另外一個領域,但依然以滑冰為主體,冰上的部分是他可以指導夏凱凱的。
至於舞蹈部分,可以找舞蹈老師,編排部分可以找編排老師,總之遠遠不到窮途末路的程度。
從腳踏出冰場的那一刻,溫健就想了很多,能請誰來當舞蹈老師,又到哪兒去請編排老師,自己又應該怎麼提高冰舞指導水準。
然而想法再好,都不能改變自己的衝動影響了夏凱未來的事實。
溫健蹙眉說:“搭檔這事我想過了,我看梅子就很喜歡你,你要去邀請她,我估計她肯定會過來,到時候就把梅子一起放我門下,我就乾脆當個冰舞教練算了。”
夏凱凱與他並肩走過,臉上也看不見絲毫的怒火,那從容冷靜的模樣就連溫健都佩服。天上掛著才升起來的太陽,穿過樹葉枝蔓,灑下斑駁的光澤,照在夏凱凱的臉上露出暖暖的笑容。他站定腳,轉身看溫健,說:“不是要調去辦公室嗎?”
溫健愣了一下,訕訕地說:“你都知道啊?”
夏凱凱只問:“什麼時候走?”
溫健說:“還有大半年呢,我先帶你,如果這次能把你送進國家隊,我就放心了。”
“你沒必要……”
“夏凱,我有我的想法,也衝動,其實今天這事我要是不開口,你也不至於這麼難辦,跟著選訓隊走,至少在資源和搭檔上不愁。我呀,唉!現在有點兒後悔,對不起你了。”
夏凱凱笑著,眸光深邃:“溫教,我22歲了,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看的很明白的,我跟您出來,是我自願的,這一步走出來,前面無論是什麼,我都可以接受,再大的坎兒,我都邁得過去。”
溫健抬手搭上夏凱凱的肩膀,拍了拍,眼眶微紅,只點著頭說了一個字,“好。”
兩人離開了滑冰場也沒有休息,其實心裏都憋著一股氣,所以溫健直接申請開了一間練習室,讓夏凱凱先把接下來的步伐練了,搭檔這種事他來想辦法。
盤膝坐在屋子裏的溫健,手肘擱在膝蓋上,下巴擱在手掌上,側著身子只用眼珠子看夏凱凱訓練。
正在跳舞的男人雖然只有一個人,但依舊韻味十足,那恰到好處的扭胯,熱情如火的眼神,還有腳下的點、滑、推、送,都是溫健這個大老粗這輩子都無法學會的動作。
但他喜歡。
作為一名教練,沉迷于自家隊員跳舞,是不是很奇怪。
是有點奇怪。
但是夏凱凱的舞蹈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有種魔一般的魅力,讓人移不開目光,很容易就沉迷了進去。
所以說。
就連溫健這種大老粗都能看出夏凱凱的好來,倪白那小妮子竟然還總是針對我們夏凱,這特麼不是有私心是有什麼?
等他查出來的,查出來了弄不死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