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何爲討債鬼？

　　就是那些前世被父母虧欠， 今生回來討債的小鬼。

　　他們的前世其實不一定是這些父母的子女， 可能是什麽山精鬼怪， 亦或者一個平凡的人， 可是却被其他人出於惡意， 殘害而亡，怨氣凝聚不散， 又無力直接復仇，所以他們今生便投胎爲那些殘害他們的人的子女，去向他們討債。

　　一直到債務還清之前，討債鬼絕對不會放過前世虧欠自己的父母。

　　而此時出現在歐陽姐妹眼前的孫雨柔的肚子裡那個胎兒， 就是一個小討債鬼。

　　這個小鬼也不是其他人， 正是先前糾纏在孫雨柔身上的那隻鬼嬰兒。

　　對於他如何能再次投身入孫雨柔腹中， 成爲她的孩子，歐陽姐妹心底均有所猜測。

　　先前的小鬼嬰因爲被孫雨柔身上的某樣具有防護作用的東西擋住，而無法接觸到她，更別說如何傷害她爲自己報仇了。

　　可是在早晨出門之前， 因爲孫雨柔在歐陽靖宇面前給她們姐妹二人上眼藥的舉動， 成功惹怒了歐陽嫻， 使得歐陽嫻打了道陰氣侵入她體內， 想給她一個教訓。

　　而在那防護之物正在與陰氣相抵抗之時，却是疏忽了對於鬼嬰的防備， 這才令鬼嬰找著了機會， 鑽入孫雨柔肚子裡， 成功投胎。

　　至於爲什麽早上剛進去的， 下午大夫就診斷出來有一個月餘的胎期，那是因爲鬼嬰乃是直接掠奪母體本源養分用以自身成長，成長速度快。

　　一般情况下，普通婦人得懷胎十月才能瓜熟蒂落，而鬼嬰只需六月便會破肚而出，那時的母體差不多會被他們給榨幹，生育之後，即便不死，終身也只能是個纏綿病榻的命了。

　　這鬼嬰因爲之前本就被孫雨柔懷上過，此時再入熟悉的母體，一下子長那麽大，幷不稀奇。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著自己，那鬼嬰兒還特地從孫雨柔的肚子裡冒出了半顆頭。

　　原本渾身血色的小團團因爲重新投胎的緣故，身上的血煞之氣散了一些，倒是稍稍顯出了幾分粉嫩，瞧著比之歐陽姐妹先前所見的模樣要好看許多，可魂體上還是保留了一小部分作爲鬼的模樣，尚帶幾分詭异之色。

　　他那雙沒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眼珠子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歐陽靜，歐陽嫻周身氣息比較凶惡，他不敢看她，隻敢看向氣息溫柔和善的歐陽靜。

　　注意到小鬼嬰的視綫，歐陽靜趁人不注意，對著他溫和一笑。

　　不論這隻小鬼是來幹什麽的，哪怕討債，也是找她最討厭那些人討債，於她們姐弟三人，都是沒有什麽利益瓜葛的，所以歐陽靜對他的態度還好，幷不因其父母而遷怒。

　　第一次感受到來自他人的善意，小鬼嬰似乎有些害羞，又躲回了孫雨柔的肚子裡，繼續努力吸取母親的養分，供養自身。

　　討債鬼在被懷上之時，便已經開始向父母討債了。

　　「這小鬼還不錯，這麽乖的『小寶貝』，不生下來可惜了。」一旁全程看了小鬼嬰與自家妹妹互動的歐陽嫻衝著孫雨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絲絲縷縷的神識傳音落入妹妹耳中。

　　歐陽靜臉上神情不變，表面上甚至還在向著歐陽靖宇行禮問安，私底下却傳音回復姐姐：「姐姐是想保住這個弟弟嗎？」

　　「有何不可。」等小討債鬼生出來，她們姐妹二人也不必特地去對付這一家子人了，直接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就行了。

　　届時，定然是好戲不斷的！

　　「嫻兒與靜兒可是餓了，我這便讓人傳膳去。」被歐陽嫻的目光盯到心底發麻，再看其不懷好意的笑容，孫雨柔以爲她是想對自己腹中的孩兒不利，不由得警惕心起。

　　這可是她能否在這府中站穩脚跟的寶貝兒，她絕對會保護好他，不讓她的兒子被這兩個心懷惡意的繼女殘害！

　　什麽都沒幹，甚至還想幫著孫雨柔保住這個孩子的歐陽嫻若是知曉了孫雨柔內心的想法，定要是要爲自己叫冤的。

　　不過她不知道，所以這事也沒人注意。

　　一家四口，加上孫雨柔肚子裡那個一共五口，坐在一起吃飯，却是心思各异。

　　孫雨柔一心爲了孩子的到來而歡喜，却又警惕著歐陽姐妹會害她的孩子，而歐陽靖宇也是開心於新任妻子的懷疑，更加欣慰於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和和氣氣地吃頓飯。

　　相比起來，歐陽姐妹的心思却是要複雜許多，她們既爲仇人懷上討債鬼而感到快慰，又糾結於母親所言的真正的殺母仇人乃是她們的父親，可惜如此手頭毫無證據的她們，却是無法直接跟歐陽靖宇翻臉。

　　只得繼續强撑著一副乖女兒的面孔，跟他虛與委蛇。

　　歐陽姐妹當然有那個實力直接跟歐陽撕破臉，哪怕沒有證據，可有母親的親口證詞，便足以讓她們直接出手報仇了。

　　可報了仇之後呢？

　　不僅她們姐妹會被天下人所不耻，打爲弑父逆女，還會引來無數所謂正道之士的追殺，甚至於她們的弟弟也會跟著受牽連，之前出手庇護她們的太后，皇上丟回被套上個識人不清的標誌。

　　她們如何能這麽自私？

　　所以此時最好的處置方式便是私底下偷偷收集證據，然後交給外祖父，由外祖父這個母親的親爹來爲她們母親討回公道，讓歐陽靖宇受到應有的懲罰！

　　「娘親臨走之前，有提過父親的書房，我們先派鬼去那打探一番，應該能得到些有用綫索。」歐陽靜坐在姐姐閨房內的大床上，輕輕撫著上頭的流蘇，垂眸說道。

　　「我已經讓香兒去守在父親書房內了。」歐陽嫻正在看書，聞言，便將自己先前的安排說出。

　　她心計過人，在見到生母的魂魄之前，便隱隱有些懷疑上歐陽靖宇了，不然也不會在母親面前說出那一番套話之語，而憑藉著她謹慎的性子，她不可能在産生懷疑之後沒有任何動作，所以會派鬼去監視歐陽靖宇，也是正常。

　　說起這個香兒，也是個妙鬼。

　　她生前乃是歐陽靖宇的一位通房，是婚前就有的通房。

　　衆所周知，一般比較正經一點的大家子弟們爲了提升自己的婚場行情，在婚前是絕對不會收些什麽通房侍妾的女人來隔應未來的妻子。

　　甚至有些講究些的人家，家中還有男子三十無子才許納妾的規矩。

　　所以受世事所影響，一般世家子弟若是婚前便有了通房侍妾，很容易受那些家有待嫁女的大家主母所厭弃，輕易不會將女兒許配給這種人。

　　而香兒，身爲歐陽靖宇婚前瞞著方家偷偷納的通房丫鬟，自然在方寧語進門之前，會被歐陽家給處置掉。

　　老王妃與歐陽靖宇都不是什麽好人，一般人家在婚前處置這類女人，也不過是給些錢財打發人走就是了，可他們竟是直接尋個由頭將香兒殺死，以絕後患。

　　如此，好好兒地一條人命就這麽在王府後院內消香玉隕了。

　　說這香兒妙，正是因爲其本來因爲方寧語即將進門才會被歐陽靖宇母子殺死，可她心底清楚真正害死自己的真凶是誰，沒有恨上方寧語，反倒是怨恨上了歐陽靖宇。

　　在她看來，若非這男人無情，她怎會被辜負一腔真心，又怎會芳華早逝？

　　所以在被歐陽嫻發現其存在之後，她乾脆就將自己的經歷和盤托出，向她們姐妹二人投誠，甘願成爲她們手中的一把刀。

　　一把狠狠刺向歐陽靖宇命脉的利刃！

　　在收下香兒之後，歐陽靜還私下裡感慨似得跟歐陽嫻說過：「世間男子多寡情，她們身爲女子，今後若要尋一真心人，可要好好地擦亮眼睛，免得落得跟這香兒一般，選了個負心漢。」

　　不曾想聽到此言的歐陽嫻直接無所謂道：「其他的我不管，若你我的男人敢當負心漢，老娘直接剁了他的三條腿，看他拿什麽去當！」

　　這番帶有色彩的糙話聽得歐陽靜又羞又好笑，最後也只能說了姐姐一句：「你怎地盡跟那些烏七八糟的孤魂野鬼學些粗話，且記得你還是個世家貴女，而非地痞流氓。」

　　此番插曲且不多提，就說那香兒受歐陽嫻的指示，潜入歐陽靖宇書房之內監視他，却是真的發現了點什麽東西。

　　她多花了點時間確認那發現的有用性，這才前去尋找主人上報此事。

　　而此時已然是府中之人得知新王妃懷孕的兩個月後了，足足花費那麽長的時間，香兒才能得到這點消息，這還是因爲她是隻鬼，歐陽靖宇見不到她，也對她沒防備，這才令她得手。

　　從此事上，足可見歐陽靖宇的小心謹慎，與其幷非如同表面上所表達的那麽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