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們的身份？」歐陽嫻與歐陽靜异口同聲地反問。

　　「不錯， 正是你們身爲『活人』的身份。」遠慈肯定地點點頭， 還著重給她們强調了活人身份。

　　歐陽姐妹一點就通， 兩人對視了一言， 默契道：「人鬼不相容。」

　　不錯， 兩人身上的隱患正是在她們重生歸來的那一刻所埋下的。

　　稍通些玄學之道的人均知曉，鬼怪之流身上都帶有陰氣， 而人若長期接觸陰氣，便容易受到來自於陰氣的各種不利影響。

　　輕則身體不適，心緒煩悶，容易倒黴， 重則陰邪入體， 性情大變， 誘發大病，亦或者氣運衰竭，意外頻發，凶險萬分。

　　而無論是何種鬼怪， 哪怕是像歐陽靜這種一心爲善， 潜心修功德的善鬼， 既爲鬼， 身上也是或多或少會帶上些陰氣的。

　　所以鬼怪若不想害人，便不許太過靠近活人周身， 免得身上陰氣不自覺害人。

　　而歐陽姐妹身上的情况却極爲特殊， 她們重生一世， 身軀爲活人， 可靈魂却是厲鬼。

　　如此一來，活人的身軀被厲鬼的陰氣所影響，心性可不就逐漸變得浮躁衝動，容易受外界影響？

　　這還是因爲這身子本就是她們姐妹二人的，後來她們又利用葫蘆空間之內的精純靈氣不斷滋養身子，這才不至於令自身的肉體凡軀經受不住千年鬼力，而崩潰身亡。

　　可弄清自身問題之後，歐陽姐妹一時間却是不知該如何解决這個問題，思考了不過半息時間，兩人再次雙雙將目光投注向遠慈。

　　歐陽嫻給歐陽靜使了個眼色，歐陽靜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師父父，您可得幫幫我們～」仗著今生的皮囊尚小，歐陽靜硬是做出一份可愛的小女兒嬌態，兩隻小手拉著遠慈的衣袖不住搖晃，軟著聲兒撒嬌求助。

　　遠慈被歐陽靜九曲十八彎的綿軟聲調嚇得一抖，差點沒將手中的茶盞摔出去，他扯了扯，沒能將衣袖出歐陽靜手中拉扯回來，怕這身凡俗衣物不結實，受不住那善鬼之力，他也不掙扎了，直接出聲勸阻道：「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請自重。先放開貧僧，貧僧才好言明解决之法。」

　　「好。」目的達成，歐陽靜也不在糾纏遠慈，乾脆利落地鬆了手，濕漉漉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著遠慈看，滿滿的期待之色，等著他出言相助。

　　遠慈雙手在身前合十，唱了聲佛號，清潤慈悲的嗓音透著一股悲天憫人的佛性：「兩位施主身上的問題，想要破解，說難也難，說易也易，端看施主們如何選擇了。」

　　「老頭子，說重點！」歐陽嫻見遠慈又有賣關子的苗頭，連忙出言截停道。

　　再次被人打斷話頭，遠慈不顧形象地衝著歐陽嫻翻了個白眼，滿眼嫌弃，出口的話語開始變得不客氣起來：「你別總打斷我。」

　　「說。」歐陽嫻懟回去一個白眼，是真•沒有瞳孔•白眼，嚇人得很。

　　左右看看，反正周圍沒外人，遠慈乾脆也懶得端著那副大師的派頭了，修長的身子直接往後一倒，斜臥在背後靠墊上，對著歐陽姐妹竪起一根修長如玉的手指，悠閒道：「兩個辦法。」

　　「第一個，去靈界找個山門拜師，學點人族功法，將肉身强大起來，這點子鬼氣陰氣什麽的，自然無法再影響到你們。」

　　再竪起一根，「二，謀奪吸收一國龍脉，供養自身，增强實力！不過事先說明，若你們真如此做了，哪怕是天涯海角，貧僧也决計不會放過你們的，魂飛魄散，不死不休！」

　　隨著最後一句警告之言的落下，是一股可怕的威壓，入山岳一般死死壓在歐陽姐妹身上，瞬間就壓迫得她們周身僵硬，臉色煞白。

　　「我……我們……自然……不會，做那種……傷天害理……之事。」盯著遠慈的威壓，歐陽嫻强撑著斷續說道。

　　一旁的歐陽靜實力較弱，早已被這股威壓壓制得冷汗淋漓，無法出聲了。

　　「如此，貧僧便放心了。」得了保證，遠慈瞬間收斂周身威壓，再次變爲那個溫柔慈和的俊美和尚了。

　　只有歐陽姐妹二人知曉此人究竟有多善變，平常若不觸及其底綫，你無論如何對他都不會引起其怒火，可若你做了什麽惡事，觸及其心中善義，最先出手對付你的也絕對是他！

　　「死老頭子，說動手就動手，我們是那種無惡不作之鬼嗎？」氣不過的歐陽嫻低聲抱怨了一句，遠慈依舊好脾氣的笑呵呵地，全當沒聽見。

　　「除了那兩個，就沒第三個法子嗎？」歐陽靜喝口清茶壓壓驚，隨後蹙眉問道。

　　第二個法子直接被遠慈堵死，加上她們姐妹二人也是真的幹不出竊取一國龍脉，置萬千黎民於不顧之事，且誰知真如此幹了，她們能不能消受得了那龐大的業障。

　　至於第一個法子，其實幷非不可用。

　　可她們雖然有了人身，却依舊改變不了她們乃是千年厲鬼之實，這周身的森森鬼氣可無法騙人，即便可用些特殊法子隱藏自身氣息，但是靈界大能無數，誰又知曉沒有哪個大能無法看穿她們的身份呢？

　　届時，身份敗露的姐妹兩人，就得面臨整個靈界正道人士的『除鬼衛道』了。

　　她們姐妹二人，可還沒自大到以爲自己能在全靈界正道人士的追殺之下全身而退。

　　所以第一個法子看似簡單，又不必去幹些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却是一條凶險萬分之路，除非不得已，歐陽姐妹均不大想踏入其中。

　　「有，你們直接去死，擺脫這具皮囊，再走鬼修之道就好了。」遠慈這話說得輕巧，却令歐陽姐妹二人齊齊給了他個大白眼。

　　「看來我們此行的收穫到此爲止了。」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歐陽嫻親自讓遠慈明白了何爲過河拆橋。

　　兩人起身利落地跟遠慈告了別，隨後便離開了。

　　遠遠地，瞧著那兩道極爲相似的纖柔背影，遠慈含笑給自己倒了杯茶，幽幽道：「善惡重生，千年歷劫，鬼仙將出，神魔黃昏。」

　　不知身後遠慈口中所吟預言，出了與遠慈談話的禪房後，歐陽嫻不顧旁人傾羨嫉妒的目光，隨手攔了個小沙彌，告知其她們想爲生母在這寺內供奉一盞長明燈，希望小沙彌爲她們行個方便。

　　例來天陽城貴人死後，其子女都愛爲其在寺廟之內供奉長明燈，其中以能在鎮國寺供奉長明燈爲榮，只因這代表了權力與地位的象徵。

　　所以對於歐陽嫻的行爲，小沙彌幷不陌生，早已得了遠慈大師指示的他自然不會爲難她們姐妹二人，歐陽嫻一說明來意，他就直接帶著她們二人去了前方佛堂，專門供奉長明燈之地。

　　有人相助，這一切辦得自然是快。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當朝首輔之女，景陽郡王之妻，歐陽姐妹之母，方寧語的長明燈便被點燃。

　　瞧著那刻著母親名諱的燈盞之上緩緩升起的青烟，不知爲何，歐陽嫻與歐陽靜眼中一熱，雙雙跪倒在長明燈前的蒲團之上，口中低呼：「娘親。」

　　一陣冷風拂過，朦朧中，仿若有一道溫柔的倩影來到姐妹二人身前，溫柔地伸手，一左一右地輕撫兩人臉頰，將她們的小臉抬起，含笑溫語道：「嫻兒，靜兒。」

　　「娘親！」兩雙相似的眸中同時劃過驚喜之色，她們猛地抬頭，就見方寧語的魂體正立在她們身前。

　　「娘親您……您怎還不去投胎，可是出了何事？」歐陽靜見母親此時的狀態，不由得急切問道。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方寧語周身氣息平和，且還有一層薄弱的紫光護體。

　　常言道，紫氣東來，因而紫色爲貴，具有如此紫光之魂，代表著其生前幷未做過何惡事，且來世還是個富貴的命格，如此命格之人，應該早已去地府投胎了才是，怎地還滯留在世間？

　　第一反應，歐陽姐妹都以爲自家母親是出了何變故才無法去投胎，臉色瞬間大變。

　　好在方寧語接下來的話語很好地安撫了她們兩個，「幷非是娘親不去投胎，我方才便已然站在奈何橋上，正準備飲下孟婆湯，可却突然感應到你們二人的呼喚，一時放心不下，爲了執念，便來看看了。」

　　沒想到這一看就發覺自家兩個閨女變成了藏在人身裡的厲鬼，好在觀其靈肉相契，確認她們仍舊是自己的親身女兒，幷非外頭那些心懷惡意，占據自家閨女身軀的惡鬼，她就放心了。

　　不論女兒們變成何樣，在方寧語看來，只要她們依舊是自己的寶貝閨女，那就無所謂了。

　　「娘親，您可告訴我們，當初，您究竟是爲何而死的嗎？」歐陽嫻沒想到還有重見親娘的一日，心中激動，却也沒忘記抓緊此機會，跟母親查探當年真相。

　　相比於歐陽靜只是單純地因在姐姐靈堂前被人侮辱，不堪屈辱而自殺求解脫不同，歐陽嫻的死因更加複雜，所以她對於追查害死自己的真凶之事，也最爲執著。

　　她無法做到像妹妹一般的放手不理，只能緊緊地抓著那絲真相的綫索，爲自己討個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