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唐婭楠原本不打算理顧雲的， 誰知道顧雲居然主動說話了， 一開口還是關於她爸爸的事。

　　即使心裡隱隱察覺到了她的不懷好意， 但是唐婭楠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神色有些意外：「你認識我爸爸？」

　　顧雲搖頭：「不認識。」

　　唐婭楠皺眉：「那你怎麼……」

　　「我不認識你爸爸， 可是我知道他呀。」顧雲一邊說，一邊慢條斯理地把化妝品放回包裡，「你爸爸表面上是個普通的警察，其實是一名緝毒特警，我說的對不對？」

　　唐婭楠的手慢慢從門把上收了回來。

　　關於她爸爸是一名緝毒特警的事情，她也是兩年前才知道的。

　　以前她只知道爸爸是被部隊派去執行任務了，但究竟是什麼任務、要做什麼，她一無所知， 無論是問媽媽還是問張叔叔，都沒有人肯告訴她。

　　直到她十六歲生日那天，她媽媽才把爸爸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她， 並且再三讓她保密， 任何人都不能說。

　　這些年她一直守口如瓶， 就連周皓也沒有提過半個字， 顧雲是怎麼知道的？

　　「你想問我怎麼知道的是嗎？」顧雲仿佛猜出了她心裡所想，先她一步問了出來。

　　唐婭楠反手把門鎖上，定定地看著她：「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雲說：「張勇軍叔叔你知道吧， 他跟我爸媽認識，昨晚他在我家，我回家的時候正好聽到了他和我爸媽說的。」

　　「不可能。」唐婭楠一口否認， 「張叔叔不是那樣的人。」

　　她爸爸的身份是多麼保密的事情，他一開始連她都不肯說，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地告訴外人？

　　顧雲點頭：「對，他的確不是那樣的人，所以他也不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只是知道了我和你是同班同學，感慨了那麼一下。哦對了，關於你爸爸的事情，我是偷聽到的。」

　　「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唐婭楠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顧雲有心要她著急，撩了下頭髮，慢悠悠地說：「其實吧，你爸爸的身份以前是需要保密，那是因為怕他的家人被打擊報復。不過現在，保不保密都不重要了，應該也沒有人會想到要報復你們了。」

　　其實昨晚張勇軍說出這件事情以後就有點後悔了，畢竟這樣的事是不允許隨便往外說的。但是他在心裡憋了那麼久，從唐婭楠的父親離開開始，八年了，作為曾經的戰友，得知他的死訊時，他比誰都難過，可他卻還要假裝成個沒事人似的。

　　這幾個月來，他幾乎沒有一天睡得安穩的，只要閉上眼睛，都是毒販口供裡唐婭楠爸爸的死狀，常常半夜被噩夢驚醒。

　　他也需要一個釋放情緒的機會。正好昨晚看到顧雲，讓他再次想到了唐婭楠的爸爸。

　　顧雲的母親也是公職人員，父親雖為商人，但為人正直憨厚，和他深交已久。曾經有個通緝犯在他的廠裡做事，也是他無意中發現之後幫著抓到的，所以張勇軍信得過。

　　可他再怎麼也沒想到，在那個家裡，居然還有一個人會偷聽。

　　……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唐婭楠突然不想聽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留下來可能是個錯誤。而且顧雲會突然出現字在這裡，還指明是要和她說關於她爸爸的事情，這一定不是個巧合。

　　如果她是故意來這裡找她的，那麼她接下去要說的，或許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唐婭楠轉身要走，顧雲一點也不著急，輕笑了聲：「怕了嗎？我以為軍人的子女應當都很勇敢的呀，沒想到居然連跟我說幾句話都會怕，真是太好笑了。」

　　她的話音才落下，唐婭楠猛地回頭，眼神犀利。

　　顧雲嚇了一跳，笑容僵在臉上。

　　唐婭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要說什麼就說吧，別拐彎抹角了。」她停了一下，繼續說，「你能知道我在這裡，那麼你應該也知道周皓也在，我太久不回去，他一定回來找我的，我相信，你一定不想讓他看到你在這裡吧？」

　　顧雲臉色一變，這個她之前倒是沒想到，唐婭楠提醒她了。

　　顧雲不再隱瞞，咬咬牙道：「你爸爸八年前就死了，你媽媽和張叔叔都知道，他們隻瞞了你。」

　　「你說什麼？！」唐婭楠淩厲的眼神掃過去，冷聲道，「我警告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現在要求你馬上道歉！」

　　顧雲呵笑：「道歉？跟誰道歉？你爸爸都死了，我又沒說錯，我憑什麼道歉？」

　　她一連說了兩次，唐婭楠低吼：「你閉嘴！我爸沒死，他只是失聯了，他會回來的，他沒死！你聽到沒有，他沒死！」

　　顧雲輕哼：「沒死為什麼八年不回來？你信嗎？」

　　唐婭楠突然衝過去，雙手握住顧雲的肩膀，咬著牙，一字一字道：「我信，請你把話收回去。」

　　她手上的力氣很大，但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顧雲也沒覺得怎麼疼。

　　她試著掙扎了幾下，發現完全掙扎不了，她瞪她：「你放手。」

　　唐婭楠語氣堅定地說：「你先道歉。」

　　「我不會道歉的！」顧雲也提高了聲音，「唐婭楠，別再自欺欺人了，我昨晚聽張叔叔親口說的，你爸爸在去了之後沒多久就被毒販抓住了，被折磨了幾個月，死了以後又被棄屍大海，八年過去了，說不定連屍骨都被海裡的東西啃完了，還怎麼可能回得來？」

　　「你騙人，你騙人，你騙人！」

　　聽她這麼說，唐婭楠突然情緒失控。

　　這樣的事實太殘忍，她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看她這個樣子，顧雲心裡終於有了一絲報復的快感：「不信是嗎？那就去問問你媽媽，問問你的張叔叔，看他們會怎麼說？」

　　「我不信，你在騙我。」唐婭楠鬆了手，搖著頭後退兩步，重複道，「你在騙我，你是故意這麼說的，我不會相信你的。」

　　「我為什麼要騙你？因為我喜歡過周皓？」

　　顧雲故意把她可能用來當藉口的想法全部堵死，「追我的人那麼多，比周皓長得好看的，家裡有錢的多了去了，你以為我會在他一棵樹上吊死嗎？太天真了吧唐婭楠，你不會真的以為周皓喜歡你喜歡到不會和你分手吧？別天真了，他要是真的喜歡你，那天我說你，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為什麼不敢承認？」

　　想到後來周皓和她說的那些話，顧雲就來氣：「說白了，你和周皓在一起之前，不過才認識他幾個月，可我認識他兩年半了，他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嗎？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才會和你在一起的？說白了，不過是看你新鮮而已，你和別人唯一的不同，是別人在被他拒絕以後就不敢再去了，而你卻一直纏著他不放，他是沒辦法才會和你在一起的。」

　　唐婭楠滿腦子都是她爸爸的事情，顧雲又故意火上澆油，她一下子就全亂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連句「周皓不是那樣的人」都說不出口。

　　顧雲看著她的眼神，心知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她走到門口，在開門前，又回頭對唐婭楠說：「周皓有對你說過一句他喜歡你嗎？沒有吧。」

　　說完，她把門打開。

　　門外的殷桃看到她出來，張了張嘴，隻指著她說了一個「你」字，顧雲已經踩著高跟鞋走遠了。

　　她再往裡看，只見唐婭楠抱膝蹲在角落裡，雙目無神。

　　殷桃嚇了一跳，再也顧不上顧雲，連忙跑進去：「楠姐，你怎麼了？」

　　唐婭楠抬頭，眼神呆滯地看她一眼：「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這樣子殷桃有點害怕：「我，我才來沒一會兒……你一直沒回去，周皓他們擔心你，讓我來看看。」

　　「我沒事。」

　　唐婭楠扶著牆站起來。

　　「真的沒事嗎？」殷桃看她臉色不太對，「楠姐，剛才那個是顧雲吧？她怎麼會在這裡的？她……有沒有欺負你？」

　　聽到「欺負」兩個字，唐婭楠苦笑：「你覺得誰能欺負得了我？」

　　她說著往外走。

　　一開始只是走得快了點，到後面用上了跑的。

　　殷桃跟在後面，見她越跑越快，而且方向居然不是他們的包廂，她以為唐婭楠記錯了路，在後面急得大喊：「楠姐，不是這邊，你跑錯了！」

　　正巧周皓也出來找人，聽到她的聲音，只看到唐婭楠的一個背影。

　　「她去哪裡？」

　　殷桃搖頭，連聲道：「不知道，我剛才找到楠姐的時候就覺得她怪怪的，對了，剛才我在廁所外面，是顧雲開門出來的……」

　　她的話沒說完，周皓已經拔腿追了出去。

　　***

　　唐婭楠跑得很快，一眨眼就跑出飯店。

　　出了門直接往家裡的方向跑，路上半刻也沒有停。

　　手機在口袋裡不停地震動，她沒看。

　　她不知道是誰打的，也不想知道。

　　她一路狂奔，周皓的速度也不慢，只不過他一路要打電話還要追她，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還是不得已停了下來。

　　好在他之前去過唐婭楠的家裡，知道這個方向是往她家的，他直接打了輛車，在唐婭楠跑到小區門口遇到了她。

　　唐婭楠的外套落在了飯店裡，身上只有一件毛衣。

　　在這天寒地凍的平安夜，她卻跑出了一身汗。

　　周皓下了車，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由於慣性，唐婭楠一頭撞在了他的身上，被周皓抱住。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周皓的聲音難掩焦急。

　　他很少有這麼著急的時候，但是剛才看到她不顧一切地往前跑，甚至在黃燈的時候硬穿了幾條馬路，他就覺得心驚肉跳的。

　　怕她出事，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