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唐婭楠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由於跑得急， 她喘著氣， 胸口不停地起伏。

　　「我……」

　　她才說了一個字， 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她突然哭了，周皓一點準備也沒有。

　　認識唐婭楠那麼久， 在周皓的心裡，唐婭楠從來都不是一個和愛哭掛鉤的女孩兒。

　　她堅強，她勇敢，她身上有著很多同齡女生所沒有的堅持與毅力，這些他都知道，卻唯獨哭，始料未及。

　　「怎麼了，嗯？」

　　周皓放柔聲音， 手捧著她的臉，小心翼翼地給她把淚水擦掉。

　　唐婭楠搖頭，眼神裡帶著無助和絕望。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現在腦子一片空白， 好像除了這三個字什麼都不會說了。

　　周皓把她按在懷裡， 輕撫她的後背，柔聲問：「是不是和顧雲有關？她和你說了什麼？」

　　聽到顧雲的名字，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炸開了。

　　唐婭楠猛地用力， 推開周皓，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周皓追過去，這次他沒有攔她。

　　跟著唐婭楠一路跑回家裡， 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拿鑰匙開門，手抖得好幾次都沒塞進鎖眼裡。

　　終於門開了，砰地一聲砸在牆壁上。

　　正在房間裡看電視的鄭淑琴嚇了一跳。

　　她拉開房門出來，只見唐婭楠紅著眼睛站在門口，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不動也不說話，就那樣定定地盯著她看。

　　「楠楠，怎麼了，你不是說要和同學一起出去玩嗎？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鄭淑琴走到唐婭楠身邊，才發現門口還站了一個人。

　　「媽。」唐婭楠突然抓住她的手，語無倫次道，「你告訴我，爸爸他沒有死對不對？爸爸他會回來的對不對？他答應過我他會回來的，他答應過的，還說等迪士尼建好，要帶我去玩的，他不會騙我的，不會的……」

　　唐婭楠每說一句話，鄭淑琴的心就往下掉一分，直到最後，連她的眼睛都紅了。

　　「楠楠，誰、誰告訴你的？」

　　張勇軍答應過她，在唐婭楠高考完之前，不會告訴她的。所以哪怕自己再難過，也只是晚上一個人偷偷掉眼淚，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半分傷心。

　　可她現在，又是怎麼知道的？

　　聽她這麼說，唐婭楠突然什麼都明白了，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在頃刻間破滅。

　　原來顧雲說的都是真的，她的爸爸真的回不來了……

　　唐婭楠什麼都沒說，扭頭往外跑。

　　「楠楠！」

　　鄭淑琴追出去。

　　周皓攔住她：「阿姨，您在家休息，我去追她！」

　　他急匆匆地說完，也跟著追了出去。

　　***

　　這邊唐婭楠和周皓一跑，殷桃回了包廂，就把事情告訴了季林等人。

　　殷桃在門外什麼都沒聽到，但是她親眼看著顧雲走出來，然後唐婭楠整個人就不對勁了，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了唐婭楠這是和顧雲絕對脫不了關係。

　　季林聽完，氣得整個人都在抖，一怒之下，把面前的杯子砸在了地上：「顧雲那小婊子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你冷靜點。」

　　範逸賢看了一眼滾在地上的玻璃杯，幸好鋪了地毯，杯子沒碎，不然一會兒他們還得賠個杯子的錢。

　　他勸季林，「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麼，楠姐是什麼人，沒把顧雲氣死就不錯了，怎麼會被顧雲氣到失態？殷桃，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我不知道……」被範逸賢這麼一問，殷桃反而不確定了。

　　「是不是，打個電話問下阿皓不就行了，他不是跟著一起去了麼。」同班的另一個男生說。

　　季林馬上拿出手機，連打了周皓幾個，不是忙音就是沒人接聽。

　　「他不接。」季林煩躁地把手機扔在桌子上。

　　「難道真的出事了？」範逸賢喃喃地說，可他想不通，到底有什麼事，能讓唐婭楠聽了就跑。

　　正在這時，旁邊一個女生小聲開口：「我，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她的身上。

　　女生有點害怕：「我、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顧雲要找楠姐幹什麼，只不過我今天下午發了幾張我們玩的照片在朋友圈，被她看到了，她就來問我是不是和楠姐在一起，還問我們在哪裡吃飯，我就告訴她了……」

　　「你把這個告訴她幹什麼？」季林朝她吼道。

　　女生被嚇哭了：「我本來也不想告訴她的，是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楠姐說。她說得很嚴重，我怕萬一……」

　　她話沒說完，範逸賢呸了一聲：「萬一個屁，她不找楠姐麻煩就不錯了，哪裡會有什麼事需要她告訴楠姐。」

　　「可楠姐和阿皓現在都不接電話，不像是沒事……」又一個男生插嘴。

　　他說得有道理，大家都沉默了。

　　季林一腳踹在椅子上：「真是神他媽煩，顧雲找楠姐能有什麼事？」

　　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范逸賢接著給周皓打電話，打了幾個，終於通了：「阿皓你們……」

　　電話那頭的周皓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唐婭楠家裡出了點事情，我現在沒時間跟你們說，你們自己玩吧。」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範逸賢把手機拿下來：「真的出事了……」

　　「周晨呢？」突然有人開口問。

　　大家四處看了看，包廂裡所有人都在，除了周晨。

　　***

　　顧雲離開廁所後其實沒走，她躲在大廳的柱子後面，看著唐婭楠和周皓接二連三地跑出去。

　　擔心他們會在外面等她，她過了十分鐘，才悄悄出了飯店。

　　顧雲攔了一輛車回家，車子停在小區門口。

　　下了車以後，她一個人往家裡走，沒發現身後還有個人跟著。

　　走著走著，突然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砸在她後背，她疼地叫了一聲：「誰啊？」

　　低頭一看，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再回頭看，身後一個人也沒有。

　　她住的小區原本是有路燈的，但是之前有居民投訴，晚上路燈太亮了影響睡眠，於是原本一人半高的路燈被改成了隻到人膝蓋高的小燈，而且為了不影響居民休息，還特地調暗了亮度，能看清路，但也只能看清身邊兩三步的路。

　　顧雲做賊心虛，生怕是唐婭楠偷偷跟著她，一步三回頭地往家裡走。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突然又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一塊石頭，這一次，好巧不巧地直接砸上了她的額頭。

　　感覺到手下有黏糊糊的東西，顧雲捂著額頭大喊：「唐婭楠，你給我出來！」

　　四周靜悄悄的，安靜地連片葉子都沒有動。

　　「到底是誰，出來！」顧雲顫著聲又喊了一次。

　　旁邊一扇窗忽地打開，一個人探頭出來罵：「你有毛病啊，大半夜一個人在外面鬼哭狼嚎什麼！」

　　那人罵完，啪地一下又關了窗。

　　顧雲被罵得還不了嘴，猶豫了幾秒，突然撒腿跑了起來。

　　她一邊跑，身邊時不時地總有石塊砸過來，她再也不敢喊，一路狂奔回家，直到進了家門，才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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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下，周晨躲在草叢後面，手上還抓了兩塊沒來得及扔掉的石頭。

　　顛了顛，手一斜，石頭落在了地上。

　　「媽的，敢欺負我姐，去死吧！」

　　他啐了聲，轉身走人。

　　***

　　唐婭楠跑出小區以後就停了下來，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走，一走就走了一個小時。

　　周皓不發一言地跟著她。

　　他知道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是安靜，她不說話，他也就沒說話，只在她要過馬路的時候拉她一把，等綠燈了再放她走。

　　唐婭楠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等她有意識的時候，周圍靜悄悄的。

　　原來她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小巷子裡了。

　　她一開始的時候還在哭，到了後面，連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連上的淚痕也早已被風吹幹了。

　　她停下來，周皓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也停下來。

　　唐婭楠知道周皓跟著，但這個時候，她根本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又或者，不知道該怎麼說。

　　「周皓，你回去吧，別跟著我了。」

　　她沒回頭，隻低聲說了一句，又接著往前走。

　　走了兩步，又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以為他是走了，沒想到路燈照下來的時候，他的影子永遠和她保持著那幾步的距離。

　　「你回去吧。」她又說了一遍。

　　她現在誰都不想見，誰都不想說話，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周皓仍然沒走。

　　又過了幾分鐘，唐婭楠實在忍不住，突然回頭，提高了音量，不耐煩道：「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你能不能別跟著我了？我再說最後一遍，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兒，行不行？」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身後的人還是沒什麼反應。

　　突然想到顧雲臨走前和她說的那句話，唐婭楠此刻腦子亂得跟漿糊似的，完全不想思考也不願意去思考。

　　顧雲的話不停地在她頭腦裡出現，一會兒是她爸爸死了，一會兒又是周皓不喜歡她。

　　各種各樣的事情交織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忍無可忍，唐婭楠一直強壓的情緒瞬間崩潰，她朝他大吼：「周皓你神經病啊，你根本不喜歡我，一直跟著我幹什麼，我現在要你走啊，快走！你——」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周皓突然上前兩步，抱住她，把她壓在牆上，對著她的唇重重地吻了下去。